原来吴宏是说他们回来了,我说沈逸之怎么如此激动。
先不说他们打探到了什么,只要两人平安无事,我心里就放心了很多。此去凶险,先前总觉得会有什么不测,别看刘忠国虎背熊腰、身手不凡,但水中怪物不比寻常,一旦有什么闪失,难说两人能够全身而退,一着不慎毙命在山下绝不是危言耸听。
吴宏当然比我关心他们,看样子已经在寺外接洽过了,不过脸上仍是一副如释重负的喜意,虽然他脸上平静如常,但我从他不时挪动的身形可以猜到,其实这个不露声色的汉子内心是非常激动的,只不过一向隐忍的他不习惯表露而已。
沈逸之反而十分放得开,一步走上前去紧握刘忠国的大手,摇了几摇,便将目光投向他的身后,对着满头大汗的钱竟成问:“一切都顺利吧?”
钱竞成摸摸脸上的汗珠,脸上重新露出熟悉的腼腆笑容:“还行…谢谢首长关怀!”
这一本正经的回答让我们都微微笑了起来,还是吴宏细心,看两人的样子就知道必然没有吃饭,马上回身从膳房内拿出干粮和水,往刘忠国面前一推:“赶紧吃一点!一会儿再汇报工作!”
沈逸之也笑呵呵地说:“对对,吃饭!先吃饭!”
两人完全顾不上礼节,伸手拿过饭菜一路狼吞虎咽起来,四方小桌上几个青菜米粥一会儿功夫风卷残云、一扫而空,我在旁边急得心里抓挠不止:不知他们去山下有什么发现?可曾碰到我和吴宏遇到的神秘水怪?不过沈逸之和吴宏却并不着急询问,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低头猛吃,不发一言。
老僧扶了扶旁边的竹椅,慢慢回身坐了下去。不一会儿冲我挥挥手,耳语道:“这两位同志下山去了?”看我点点头,他反而更加疑惑了,指指寺外崎岖的山路,嗫嚅道:“这个壮实的后生倒也有些力气,我还能信得过。可是后面那个同志…”
我明白他不怀疑两人此去之迅速,不明就里、心有疑虑。但又不便多说,便敷衍了几句,不再赘言。老僧用怀疑的眼光看看我,似乎也悟到了什么,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等到吴宏和钱竞成吃饱喝足,坐在凳子上直喘气时,吴宏才递过一碗清水,小心翼翼地问:“老刘,怎么样?有收获没有?”
刘忠国一把接过碗就开始往嘴巴里灌,听到吴宏这句问话,粗糙的大手一下子停住了。也只是一瞬间,重新“咕咚咕咚”将水喝完,才摸摸嘴边的水滴,坐直了身体,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吴宏。
吴宏让他看得很不自在,便和沈逸之交换一下眼神,急切地问:“怎么了?老刘?”
刘忠国一下子像是猛地被惊醒了一样,突然眼神抖了一抖,粗犷地嗓音一下子把我吓了一跳:“老沈,你也知道,我在446见过很多奇怪的事情…”
沈逸之点点头,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我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懵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看样子吴宏也是一样,正面面相觑的时候,钱竞成开口了。
“首长…这事儿太怪异了…”话一出口,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看过去,钱竞成瞬间哆嗦了一下,然后条件反射地扶扶鼻梁上的眼睛,瞟了一眼在一旁垂着眼皮默不作声的刘忠国。
后者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钱竞成语气有些颤抖地说:“我是个做水文工作的,江河湖泊见过很多,对水域很熟悉。但是这次和刘同志去到困龙湖边上,就是看了看水面,我便感到很不正常。”
“这水里分明没有任何生物的样子,水色深黑,下有暗流是肯定的。一般来讲,水下的暗流都是阶段性流动的,时急时缓,并不算是奇怪。但是这股水流却不像是平常暗涌,虽然也是时缓时急,但完全没有规律,和月亮的起落也挂不上钩。一句话,水底下像是有东西在乱窜一样!”
最后一句话让我哆嗦了一下,吴宏马上问道:“水底的涌动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钱竞成脸上露出一丝认真,解释道:“这个简单。因为涉及专业知识,所以我就不详细说了,你就想象我能拿着一根无限长的木棒,一下子伸到湖的底部,而且这个木棒非常柔软,可以随着水波的节奏摇摆,就可以了。”停了停,他补充说:“我有这么一根‘木棒’。”
吴宏看看刘忠国,后者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显然早就已经领教过钱竞成这种说话的风格了。
我似懂非懂,但听得出来钱竞成说的事情非常反常,就连他这个水文专家也变得困惑起来。沈逸之点点头,没有废话,直接就问:“那你推测这种反常情况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钱竞成摇摇头,脸色凝重不已,这个平时说话干净利落的人居然迟疑了半晌才嗫嚅着道:“不好说啊…要让我指出原因,还得进行进一步的勘探。仅仅在岸边探查远远不够,不过——”他眼色亮了一下说:“在岸边观察的时候,我有一点发现。”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出乎意料的,吴宏脸上泛起笑容,开玩笑一样问刘忠国和钱竞成:“是不是你们看到那水里的怪物了?没吓尿了裤子吧?”估计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
刘忠国不满地看他一眼说:“你小子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没正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然后对一旁静静看着他的沈逸之说:“小钱的确是发现了些线索,听他说说吧。”
钱竞成擦了擦脸,细细地说:“我们到了湖边,详细查看了地形和附近的植被,因为前面你叮嘱过一定不能下水,只能从岸上远远地观察水色、石块大小和水质情况。从现场的地形和石头摆放的位置来看…”
没等他说完,一向稳重的沈逸之开口打断了他,说:“你刚才说什么?石头摆放的位置?”
钱竞成点点头,说:“是。我们发现困龙湖边有几块石头是人工摆上去的,并不是天然形成。”
这倒是个新发现。想必这种专业的技巧只有钱竞成具备了,居然能够仅靠观察识别出石头是不是自然风貌,看来沈逸之果然安排得当,估计他不会仅仅发现这点,让钱竞成这一去一定大有斩获。
“然后呢?”钱竞成话音刚落,沈逸之就轻轻问。
“从困龙湖岸边的石头位置和自然形成的湖岸坡度、水生植物的残留痕迹来看,困龙湖开始并没有现在这样庞大,我怀疑…我只是怀疑——”说到这里钱竞成谨慎地提醒我们说:“这困龙湖可能被重新拓深过,也就是说,它被人为的加宽加深了!”
我和吴宏听了感到很意外。先前不是没有想到他们会在困龙湖边有所发现,但却没有想到是在岸上。要说这堤岸之上我和吴宏当时也曾细细搜寻过,没有发现什么蹊跷。我记得当时仅看到石缝之间有些烂泥堆积而已。不想钱竞成能从这乱世堆积、脏兮兮的岸边看出人工的痕迹,心下已然十分佩服,现在听他讲出困龙湖实是被人为拓宽的说法,简直就是诧异了。
吴宏带着疑惑问:“你是怎么发现这点的?”
钱竞成还是一副学究的样子,高深地笑笑说:”从植被、水色、波浪形态等方面都能够找到些痕迹,照我说,困龙湖水极深,十几米是不止的。至于往两边拓宽加深了多少,还有待进一步的科学观测,毕竟我手头没有什么大型仪器。说句实在话,就算是有…”他为难地皱皱眉头:“这也是个大工程,可不是一周两周能够弄完的。”
“按你的说法,这个工程应该是非常的浩大。不是一般人能够完成的咯?”沈逸之也插嘴问道。
“肯定不是!”钱竞成显得很激动,挥舞着手说:“首长,你要知道,拓宽水地不是挖坑,有力气就行了。它的周围是有着水压的,再考虑到季节性和水流的冲击力,得十分精细的测量和谋划才可以。这至少需要有专家在场指导,并提出详细可行的操作方案。”
“最重要的——”钱竞成的眼睛里突然冒出一丝凌然的神色,直勾勾地盯着沈逸之,话里有话地说:“这需要大量的人力。基本上,应该得是军队才能完成的。我知道,因为保密要求,我不能知道得太多。但是这次不同,这个古怪的湖泊被人为的改造后,很可能造成河堤的虚垮,不管岸边有没有人,都会形成一个十分危险的崩坏区域。我必须知道原因,即便因此受到纪律处分,我也要明白你们这次到这里来的目的!”
我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向钱竞成。钱竞成的话意思很明确了:困龙湖的改造工程对周围环境的影响非常大,听他的意思,可能会造成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况且他也猜到,如果不是我们的部队完成的,那至少也是另外一支部队的杰作。联想到近期的一系列怪事,就算是傻子,也能大概想明白,造成这样严重后果的浩大工程,有能力开展的还能是什么人?
要不要告诉他?
我印象里,钱竞成是个非常认真的知识分子,略显木讷。在那个年代,这种人到处都是,基本上成了一个时代知识分子的剪影。不过同样因为时代的原因,在这种人身上,你能够强烈感受到一种对科学和真理火热的激情。不,甚至可以说,是痴情。他们从来不计较物质方面的层次,甚至基本的衣食住行都变成了表面上的东西。但如果提到科学层面的东西,其认真程度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为了一个小小的细节,他们能够和你彻夜不眠争辩的青筋暴突,吃饭的时候都会争论不休,不达到自己的目的决不罢休——这些都是我在以后的工作中慢慢发现的。虽然不可避免的带有建国初期的一些烙印,但我至今还是在内心对这批人怀有深深的敬意,他们那份对知识的尊重和对真理的追寻让人肃然起敬。这和学问的多寡毫无关系,即便是田间不识大字的老妇,也能从这些脸色苍白、衣衫单薄的读书人身上体会到强大的力量。
日后我有幸见证了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的爆炸,站在西北一个遥远的小山坡上,我向着想象中核弹爆发的方向郑重其事地敬了一个礼。除了为祖国感到自豪和高兴之外,我条件反射地想到了钱竞成以及所有面黄肌瘦、佝偻着腰埋头在一堆算纸中废寝忘食的新中国的科学家们,他们的确称得上中华民族的脊梁,除了一份对于祖国强大的渴望,你看不到他们明亮的眼睛里有任何杂质,那是一种多么纯洁的眼神啊!和他们对视,你能感受到,为了新中国的强大和繁荣,即便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们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尤其对比今天那些大腹便便、满口牛皮、学问浅薄却视金钱如爹娘的伪知识分子,我更加深重地感受到人格的高尚与卑贱。
请原谅我这段啰嗦的感慨。作为一个垂垂老者,时光在我面前几乎已经停下了脚步,我知道属于自己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我毫不惧怕死亡,但我想自己有责任告诉大家,在我们的祖国刚刚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有多少可爱的人们毕其一生、无所畏惧地面对艰辛和死亡,只为将来有一天,他们的子孙能够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中、能漫步在夜色幽静的街道上、能衣食无忧、纵情去追求幸福和美好。
再次向你们致敬,共和国的英雄们。
当时,那时我远没有产生这样多的感慨。只不过在钱竞成紧握拳头、脸色苍白而坚毅地直视着沈逸之的瞬间,我莫名其妙地被震动了一下,心里有了一种颤动的感觉。
沈逸之也不过是沉吟了一时,就望着吴宏问:“你的意思呢?”
吴宏的回答要干脆的多,他闪动着眼睛凝视着面前焦灼的钱竞成,无声地点了点头。
出乎我意料的是,沈逸之侧头看了看我,似乎是征询我的意见,又好像不是,不过他终归没有说话。片刻的沉默之后,沈逸之挥挥手,示意钱竞成跟他去到一边。
钱竞成迫不及待地来到一侧,从我们的位置仅能看见两人在一棵树下窃窃私语,钱竞成的神色明灭不定,时而惊讶时而愤恨,但远看上去并不震惊,慢慢也变得释然起来。这样持续了大概一支烟的时间,终于钱竞成起伏的胸口平息下来,情绪也稳定了很多。想必是沈逸之把情况介绍得差不多了。
吴宏一直死盯着两人的方向,仿佛在刻意地注意着什么。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似乎也随着两人交谈的结束呼出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样轻松起来,神色稍有变化,不过转瞬即逝。
不对劲。我脑子里一个激灵,沈逸之并不单单是对钱竞成阐述最近发生的怪事,恐怕期间还有什么其他的蹊跷。而且看吴宏的样子,他已经发现了沈逸之的意图,所以才感到如释重负。
什么事情让吴宏这样担心、现在又意外地放下负担、踏实下来了呢?我不由产生了深深的疑问:沈逸之到底和钱竞成说了些什么?难道不是我们这几天碰到的怪事和背后日本人的惊天阴谋吗?
等到沈逸之和钱竞成重新回到我们面前,这个疑问还像是一只讨厌的苍蝇一样纠缠着我,不过经过一番的谈话,钱竞成的神色明显缓和多了,脸上虽然已经放松下来,但却带着和刚才不同的一丝紧张。我一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对下一步的行动有什么顾虑。
我突然想起,刚才钱竞成其实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记得当时他说了一句“太可怕了”就没了下文,不知到底在幽黑深邃的困龙湖中,他和刘忠国到底遇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刚才沈处长已经和我解释过困龙湖的情况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钱竞成讲到这里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说话也变得不太利索:“原来是日本人,这就解释了这样宏大的工程为什么能够完成,也解释了这些丧心病狂的畜生为什么置沿岸百姓的生死于不顾!”
刚说到这里,一旁一直冷眼注视着他的刘忠国突然冒出来一句:“但是这解释不了我们在湖面上看到的事情!”
兴奋不已的钱竞成听到这话马上哆嗦了一下,脸上立刻露出恐惧的样子,想必不管在困龙湖边看到了什么,都足以让他胆战心惊、心悸不已。
“老刘,你详细说说在困龙湖边到底看到了什么。”沈逸之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
刘忠国坐直了身子,轻微地咳嗽了一声,放慢声调说:“我们去到困龙湖的时候正值中午,阳光还是不错的。虽然中午的时候困龙湖上并没有日光,四面的山脉遮挡住了光线,但是仍然能够比较清楚地看到湖面上的状况。水下本来就是漆黑一片,说实话,就像是沾染了墨汁一样,别说是没有阳光照到上面,就是有,也不会看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
“所以,我也没有报什么希望,直接就按你的要求放下水去试了试。”刘忠国说到这里,突然没头没尾地接上了这样一句话,搞得我和吴宏面面相觑:放下水去,放什么下去?听刘忠国的意思,好像不是他们两人下水了,估计凭我们之前对困龙湖的描述,他们也不会贸然下去。那到底放下水的是什么东西?
我注意到,旁边的钱竞成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了。
这短暂的变化当然逃不过吴宏的目光,事实上,我也注意到钱竞成铁青的脸色了,刚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听见沈逸之说话了。
“来的时候,我已经从小吴那里知道了困龙湖的蹊跷,不管水中是什么东西,想必都是来者不善,为了防止发生什么其他意外,我让刘忠国带了几只鹅。必要的时候,先把它们放下水去,看有没有什么异变,也好提前做个准备。”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亮堂起来。想这沈逸之果然经验十足,这样简单的办法我们竟然没有想到。我这才明白刚来寺庙中时刘忠国随身携带的麻袋中不时颤动的活物,原来是这几只鹅,害我当时还虚惊一场、心惊胆战了一番。
不过钱竞成的变化还是让我的心沉了下去,于是抖擞精神,听刘忠国继续往下讲。
“按照老沈的吩咐,我们慢慢把鹅放下了湖中。说实话,听了小钱的分析,我当时心里也有点打鼓,着水中如果真的寸草不生,那么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诡异生物,所以有意识地离岸边远了些,以免出现什么状况不好反应。”刘忠国苦笑了一下,转头看看钱竞成说:“当时小钱还和我起了争执,说我离岸边太远,不容易发现问题…现在已经安全了,我得批评你几句,小钱,当时你的举动可是非常危险的!”
几双眼睛看过去,钱竞成的脸一下子红了,一股愧疚的神色弥漫在他斯文的脸庞上,搓了搓手,他小声嘀咕着:“我已经知道了…你还提…都过去了…”
“这事可不能随便过去。”刘忠国丝毫不含糊,目光炯炯地看着钱竞成,两只手大力地挥舞着手势,显然激动了起来:“当时你的行为已经完全脱离了领导,要犯错误的!要不是我当时死死抱住你,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冒险的举动来!”
这下我们听出了端倪,吴宏看看沈逸之,提高了声音问:“听你的意思,当时小钱他要下水?”
“可不是!”刘忠国气呼呼地说:“我刚放下鹅不久,这小子就疯了一样要往水里冲!要不是我力气大,死死地把他按在地上,他可能现在已经变成困龙湖里的浮尸了!”
听到这里我不由哆嗦了一下,刘忠国的话不可避免地让我想起了罗耀宗口中景富的样子,眼前顿时重新浮现出困龙湖昏暗幽黑的水面,后背立刻变得凉飕飕的。
沈逸之沉吟了一下,果断地看着钱竞成问道:“当时你发现了什么,为什么要下水?”
“不是我发现了什么,是我们都发现了!”钱竞成急乎乎地争辩着,他脑门上已经冒出了一层汗珠,接着刘忠国的话头说:“那只鹅刚放下水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没发现任何异样,它理了理羽毛,悠闲地在水面上飘来飘去,自在得很。我还记得老刘当时开玩笑说,要是这只鹅今天不能带回什么情报的话,就烤了吃肉。”钱竞成的神色完全没有因为这个笑话有什么改观,还是一脸紧张地思索着,嘴里快速地说:“想不到老刘话音刚落,我就看见那只鹅样子不对了!”
我们三双眼睛死死盯着钱竞成,呼吸也屏住了。
“最先发现的是我,但我却看不清楚,总感觉刚才还飘在水面上的鹅动作突然变得剧烈起来,似乎出了什么变故。我眼睛近视,睁得很大还是模糊一团,情急之下就冲到岸边想看个究竟,不料老刘以为我要下水,一下子急了,一把把我推到在地,一个泰山压顶就把我压在地上,要不是我嘴里大喊‘鹅!鹅!’。他还不让我起来呢!”
刘忠国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显然是肯定了钱竞成的说法,他看了看我们质疑的眼光,说:“我听见小钱的叫声,连忙抬头往湖中看过去,一下子就大吃一惊,因为刚才还在湖面上的鹅居然消失了!不过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水面上重新出现了那只鹅,只不过这次它完全疯狂了起来,浑身的羽毛都立着,大声地嘶哑高叫,一上一下地沉浮起来!”
“沉浮?”吴宏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头,一把抓住刘忠国的手腕问:“怎么个沉浮法?”
刘忠国丝毫没有犹豫,马上说:“要我说,像是水里有个什么东西在把它往水底拽一样!”
我和吴宏听了不约而同地抖了一下,马上想起了罗耀宗说的景富死前的样子,这只鹅不正是和他一模一样吗?果然不出所料,这困龙湖中有着不为人知的神秘水怪!
刘忠国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还有一个现象也让我感到很震惊,当时离得比较远,事情发生得有太快,没等钱竞成反应过来这鹅就不见了。我们两人间只有我从头到尾目睹了水里发生的一切,也就是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吧!后来我问过小钱,他本身就是近视眼,精力又有所分散,完全没有注意到鹅怎么消失的。”他语气急促了些,说:“不过我看到了!那只鹅最后一次浮出水面的时候,已经非常艰难了。奇怪的是,它似乎在拼命地用嘴巴撕扯自己的羽毛!”
我一下子喊出声来:“什么?!”
刘忠国点点头,说:“看不真切,不过我觉得应该没错。当时我心里有过一丝奇怪,它不顾一切地撕扯自己的羽毛干什么?不过说实话,我见过的怪事多了,却从来没有见过一只平时温顺的鹅那样疯狂的,大声地嘶叫,挣扎…隔着老远我们都能听到它声嘶力竭的哀叫声,真是太惨了!”
刘忠国说完后,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家都被他的叙述震撼了,一时心中沉重无比。不仅是为那只为真相献出生命的家禽,同时也是因为对湖中生物的畏惧。这困龙湖中的生物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真的有这样残忍的手段?如果掉下湖的是人,可想而知是什么下场。
沈逸之第一个说话了,显然湖中发生的事情对他的影响也非常大,以致他的语调都有些沉重:“忠国,你们回来之前,我们发现了一些情况。从现在掌握的线索来看,应该比较重要。”
刘忠国听到这话马上把上半身挺直,紧盯住沈逸之。我和吴宏互相看了看,同时想起了大殿中发现的佛像的奥秘,心中自然明了。
沈逸之详细地把我们发现的情况说明后,刘忠国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急切地说:“一起去大殿,看看那佛像下面到底有什么机关!”
吴宏看到刘忠国着急的样子,把目光转向沈逸之,看他有什么指示。
沈逸之只沉默了一会儿,就果断地说:“事不宜迟,我也是这个意思。把小钱叫过来,如果在现场发现了什么,我们需要他的加入。不过我那老哥就得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了,我去和他说明一下,免得一会发现什么承受不了。”
吴宏点点头,然后沈逸之就走到老僧面前,轻轻说了些什么。我开始以为他会劝说老僧离开我们要去的大殿。没想到,他和老僧谈完之后,老僧居然有些急躁地和沈逸之一起来到了我们面前,等大家都站定了,沈逸之开口道:“走吧。去大殿看看到底日本人在那里搞什么鬼!”
来到佛像之前,老僧显得很紧张,我不清楚沈逸之对他说了什么,但是从表现来看,可能描述得很严重。这点从他一开始就远离佛像的样子就可以窥见端倪。莫不是沈逸之告诉他佛像下面有炸弹吗?
想太多了。我晃晃脑袋,眼看着刘忠国、吴宏分别站到两座大佛旁边,然后挥挥手招呼我来到最后一尊佛像脚下。沈逸之站远了些,权作指挥之责。
等都摆好位置了,沈逸之招呼说:“好了,现在你们三个人听我口令同时用力转动佛像。我们先试试逆时针,三人都沿着逆时针转。记住,一定要保持转动的时候同时进行。”
我们点点头,握紧佛像侧身。沈逸之顿顿神,喊了一声:“开始!”
声音先是从刘忠国手中的释迦牟尼像发出的,沉闷的挪动声一传出来,我就知道我们猜对了:这佛像得同时转动才能触动机关。
这尊开始我和吴宏两人都没有挪动的大佛居然在刘忠国一个人的力量下缓缓地开始转动,随之我们两人手中的佛像也开始慢慢转动起来,佛像顶部的尘土不时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弥漫在我们面部,偶有一些直接钻进我的鼻孔和眼睛,十分难受。我甩甩头,屏住呼吸,丝毫不敢放松手上的力道,生怕一个闪失错失了开动机关的时机。
别看我和吴宏转的时候佛像沉重无比,现在看来确并不需要多大的力气,转动起来之后,我手下就能感到这佛像的真身实际上是有着一定的滑动速率的,只要力量用对了地方就可以顺着它的力道走下去。底座与地面贴合得十分精巧,不松不紧。不一会儿我就转了一圈。
因为沈逸之没有让停下,我索性一直转下去,这样绕着原地走了几圈后,就完全分不清圈数了,便一路闷头转下去。
这样轰轰地转了大概十几圈,大殿中没有任何反应。我们都有些烦躁了,吴宏首先停下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吐了几口便问沈逸之:“老沈,我转了十二圈了。怎么都没有什么变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