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物语(8)免费阅读全本番外

这个家伙……
没错，我理解那种感觉。
“不杀我，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让我痛苦吗？”
“你总要面对的，不能永远逃避下去。”陈楚曦的表情，忽然变得奇怪起来，“而且，我也有需要的东西。如果一直说着你感兴趣的话，你就会放松警惕了吧。”
他向我缓缓伸出手，动作那么自然，以至于我都忘了逃避。
直到他的手插入了我的眼眶。
可怕的惨叫。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那是我发出的声音。
怎么回事？为什么谈话的下一秒就是这种动作，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无边的黑暗笼罩了我，双脚被冰块禁锢，我只能尽量蜷缩起自己的身体，被袭击的是双眼，却感觉全身都被撕裂了一般。
“她不需要复活，而我不能失去人类的身份。”
陈楚曦平静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所以放弃了交易，但我没有放弃你。那个人只会盯着你那双眼睛的无视能力，他太自负了，竟然从没认真调查过伪神之眼，但我知道，你的能力不仅仅是无视。”
眼眶像是被塞入了电钻一样，疼痛无比，完全无法与他对话。
“只会疼很短的时间，不用太过担心。”
双眼被夺走的感觉。
我紧紧地按着双眼以缓解剧痛，然后，霎时之间，意识到自己还有眼睛的触感，它们还在。我努力睁开双眼，看到面前的男人平摊着右手，微微握起，手中悬浮着两颗金色的、由光之沙盘聚而成的球体。它们还只是模糊的影子，不稳定地闪烁着，随时可能崩塌，然而从虚空中不断浮现新的光粒，加入到其中。
视野中的画面忽明忽暗，扭曲分裂，我无法忍受双眼传来的钻心剧痛，重新掩住双眼，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它的另一个能力……只是找东西而已……对你……有什么用？”
“找东西，不，没那么简单。如果只是普通的搜寻能力，又怎可能被称作伪神？”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终于起了波澜，听上去有些生气，又有些嫉妒，“你竟然不知道，还是你在假装？”
我没法回答他，那两只金色的眼球，应该已经渐渐成形了吧，因为我逐渐感受不到自己的双眼，疼痛几乎让我无法思考。
耳中断断续续地传来他的声音：“……我要作为人类继续存在，身为人类，怀着对逝去恋人的怀念活下去，这才是人类应该做的事……复活她，恢复那种羁绊，或许能让我保持人类的身份，但那样之后一切都变质了。好在，还有另一种方法，只要拿到你的眼睛，我的命运就可以……”
他的话忽然止住，我听到有人跳到水中的声音。
“不准碰他！”
陈楚曦没有惊慌，缓缓说道：“啊，忘了还有这个小女孩，不如都冻起来好了。”
“小桃，小心！”稍微喘过气来的我，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喊道。
“说让我小心什么的，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变成什么样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是和吃不到东西时、和平日里拌嘴时不一样的生气，“你这个笨蛋！白痴！傻瓜！脑残！”
脚边掠过一阵冰冷，水迅速冻结的声音竟然清晰可闻。
紧接着，一股冷风从我身边掠过。
即使视野中一片黑暗，依然能感觉到那种变化，整个空间忽然变得狭窄，就像被突兀地塞入了某种庞然大物。
这时响起了一声巨大而尖利的鼠叫，地面开始剧烈地震动，一些碎石砸到我头上，但眼部的疼痛让我无法腾出手去遮挡。我没有逃开，因为无力，也因为担心。
“……小桃，你怎样了？！”
听不到她的回答，只有奚鼠疯狂的尖叫，还有让人牙酸的爪子摩擦声。
然后是短短的几声闷响，奚鼠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悲鸣，前方传来冰面破碎的巨响，似乎它被重重地砸到了冰上，大量的碎片飞溅而出。我把身体蜷缩起来，不让它们划到自己……
此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这时才终于听到了小桃的声音：“明明自己有伪神之眼，还会被敌人打到，你到底有多没用！”她又骂了起来。
“太好了，你赢了啊……”我无力地说，如果她还有余力骂我，说明刚才的战斗中她没有受太多伤。
然而，我又听到两边传来无数声鼠叫，它们奔跑时发出的踏水之声，竟然有着千军万马的气势。
本以为会被有着恐怖数量的老鼠群淹没，却听到身边发出了一声怒吼。
既像雄狮，又像猛虎，但绝对不属于任何猛兽的吼声。
然后，是一片寂静。仿佛鼠群从未存在过。
“我讨厌吃老鼠，还吃这么多。”小桃抱怨道。
“奴，奴婢有罪，没能尽守保护客人的职责。”另一边传来两个少女怯生生的声音。
“没什么，总会有些意外的。而且，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错。”我说，“为了听敌人说话，完全失去了警惕。全身都是破绽，只被攻击双眼已经是万幸了。”
“万幸个鬼啊！你是M吗？你还想被伤成什么样？”小桃骂道。
我没有回答，捂着眼的双手放了下来。
“你……还能睁开眼吗？”小桃问。
被夺走了眼球，还能睁开眼吗？我在黑暗中悲哀地想。
等等，这种感觉……我活动着自己的双眼，它们还在！小桃的及时到来，阻止了它们被夺取的过程。
小心地睁开眼，眼睑之下的黑暗散去，我又看到了熟悉的世界。
尽管是在阴暗的下水道，依靠冰块店库房的灯光，还是能看到东西的。为了避免太过刺眼，我依然低着头，于是，第一个注意到的是自己的双手。
上面沾满的不是血，而是半透明的金色物质，如同液态的光。
我抬起头，目光从小桃、玄阴和纨素身上一一扫过，最后难以置信地望着黑暗的下水道深处。
这不是我熟悉的世界。
做了很多噩梦。
我睁开眼，看到狭窄的天花板，以及棺材的四壁。
“我死了吗？”第一眼就看到棺材，难免会发出这样的疑问。
“你想死吗？”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
“不想。”我思考了一会儿，“暂时不想。”毕竟曾经对死界有过向往。
“还不如死了算了。”秦月冷冷地说。
我苦笑着，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但身体过于虚弱，也只能不顾礼仪方面的事，继续坐在这口熟悉的棺材里。
“对不起，秦先生，这次的事没办好。”
“你们四个都有错，我会一一算账的。”
我点点头。
“奚鼠的尸骨已经收到了，还算有用，可以抵掉一部分惩罚。”秦先生继续说，“皮做了鼓，把剩下的老鼠都驱散回原处了。毛皮是御寒的好材料，至于其他的部分，给聚骨匣又添了收藏。善后的工作，就交给老潘了，只弄穿了一块地，为此给出合理的解释，对他来说难度也不算太大。”
从这个意义上说，任务也算完成了。
“也就是说，他死了啊。”
虽然总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只是老套的故事，但他背后，一定也有着不凡的过去吧。不过，现在那些故事也已经随之逝去了。
“你对那只妖怪很在意吗？”
毕竟是想要间接害死我的人，如果我再同情他，也太滥好人了。
“不……只是好奇，他是以什么身份死的，死后能不能到死界呢？”
不过即使到了死界，即使真的有幸和她再次相遇，也不会发生那种故事吧，那种活人之间才会有的爱情故事。
“你的好奇心都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但我总觉得，他好像并没有太大的恶意，最后，总感觉是他故意放弃了抵抗，否则怎么会那么快结束战斗呢？”
秦先生否认道：“他那种妖怪，和小桃不是一个档次的，事实上能跟小桃打个平手的妖怪，你在工作中若是遇到一两个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且……你竟然还说他没有恶意，那么你的眼睛呢？只要他想要，你就直接送给他吗？那我看以后就叫小桃别再救你好了，她现在还在生你的气。”
奚鼠的愿望需要夺走我的双眼来实现，这自然不可能答应，只是觉得本来或许可以和平解决的，并不一定非要他死。但也许，他本来就已经想过要死了吧，毕竟说出那样的话，总让人感觉到他的无奈。
至于秦先生说的另一句话……“她生气了？”我想起小桃跳下下水道救我的时候，听起来也很生气，“可是她有什么好生气的。”
秦先生扬起一边的眉毛，没有回答。
我也没办法再问下去，只好胡乱猜测。
“至于奚鼠对你造成的伤害，是无法治愈了。”秦月阴郁地说，“被夺走的那部分眼球，要不回来的。”
残缺的伪神之眼。
“你会晕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一下子看到了太多东西，超出了承受能力。”
眼球和视神经是无法分割的整体，有时候所看到的东西，其实都是大脑希望看到的。而为了保护自己，人类也会本能地阻止自己看到很多东西。
但是，它们一直存在于这个世界。
“因为你的眼睛很特别，受到这种伤害之后，甚至会看到比妖怪更多的东西。”
所有次元的东西，全部都涌了出来。
“我可以教你一些方法，屏蔽掉大部分异物，这是必要的保护，没有人能承受那么多。”
“谢谢。”
“伪神之眼还留有一半能力，依然可以寻物。你还有用，我暂时不会赶你走。但是……”
秦月看着我，缓缓说道。
“另一半能力，永远不能再用了。”


陆 说谎的女孩和坏掉的男孩
眼镜又沾上了扫地时扬起的灰尘，我把它摘下来，走到柜台前取眼镜布擦拭，整个过程中特别小心。与眼镜本身无关，我是在意自己的眼睛有没有不小心望向棺材店之外。重新戴上眼镜，世界又被隔绝在光学镜片之外，受它保护着的我，脆弱得像块玻璃。
真不习惯这东西。我无法容忍眼镜上的一丁点灰尘，因为以前自己的视界中，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瑕疵。
我其实是有点近视的，但从来不用戴眼镜，伪神之眼能让我看清。而现在，被破坏的双眼让我看到的太多了。
一个多月之前，被奚鼠夺走了一半伪神之眼的我，几乎无法进行任何日常活动。最开始的时候，就连走出棺材店都做不到，一旦踏出秦先生的结界，就会因为充斥视野的东西而晕倒。
为此给他造成的麻烦自不待言，即使每天都要面对他阴沉的脸色我也无话可说，心中更是内疚无比。
仅仅是看到了完全异化的世界，就足以让人失去意识。
在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连恐惧和恶心的感觉都来不及产生，大脑就几乎被塞爆了一样。
说来可笑，我至今无法描述自己看到了什么，而这自然是因为，每次都还没来得及将画面刻入记忆，大脑就已经做出了自卫反应。也就是，让我晕过去。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秦先生找到了可靠的道具，并且教会我一些方法。眼镜是秦先生给的，能够屏蔽异物的道具，如果摘下来的话，那堆东西又要涌入我的视野了。通过这副眼镜的辅助，我得以从视觉上屏蔽掉绝大部分不应该出现的东西，看到原本熟悉的世界。
但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不想看到鬼，就真的看不到了。正如秦先生所说，伪神之眼的无视功能已经失效。鉴于工作需要，他并没有教我屏蔽掉妖怪的方法，于是在晚上看到鬼怪之类的异物从窗边经过，是常有的事。长期依赖于伪神之眼的我，尽管不情愿，也只能试着去适应这种变化。
而失去无视能力，也就意味着，我不能再靠从前的方式去免疫对我的袭击了。因此，在眼睛恢复之后还极少出门，是因为我害怕再次遇到那个青发男人。现在的我碰上他，必死无疑。
不出门就意味着没法带吃的回来，对视食物为生命的小桃来说，这是绝对无法忍受的事。但对此她没有任何怨言，因为秦先生给她的惩罚，就是禁食四十九天。
这使她终日郁郁寡欢，最初一段时间老跟我说要饿死了，开始是用发脾气的方式，然后是做痛苦状，再然后是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胆子还没大到向秦先生这么干，但这招对我用又没效果，一来我那时候眼睛受伤没办法偷偷给她买东西吃，二来，我可以用一句“你一只半妖几十天不吃东西就饿死那也太没面子”就把她打发掉。
“其实你只是喜欢借此机会看我撒娇的样子吧？”某一天她忽然觉醒，从此进入忧郁状态，面瘫的技术堪比叶小茜。
但是看着一个曾经活泼可爱，等一下，活泼可爱？也许只有吃东西的时候。其他时间她都花在以各种方式损我上面。好吧，看着一个曾经有机会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因为禁食而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还是让人挺无法接受的。我终于还是心软了，趁着秦先生不在，出了一趟门。
总不能永远躲在棺材店里吧，这样下去他们会怀疑我的。
也许“冒着生命危险去街上买吃的”真的是个荒唐的想法吧，至少那个人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袭击我。在我失去能力之前没有那么做，失去能力之后应该也不会，他也是害怕被太多人看见的。
秦先生说过，怪异的能力必须与其本质相符，如果失去了怪异的本质，那么它就变得和普通事物没什么两样了。而怪异，就是少见的、神秘的、异于平常的存在，因此人气旺的地方，是见不到鬼怪的。
回到棺材店，小桃大叫一声向我扑了过来，然后紧紧抱住我手里的大袋子。
我无奈地说：“不能买太多，你还在禁食期内。快点吃完，不然秦先生要回来了。”
“尼害哈依哇滴素呜吗？（你还怀疑我的速度吗？）”她口齿不清地说。
连谢谢也不肯说一句，我真是瞎了眼白养你，这钱可是不能找秦先生报销的，是我的私人财产。
“……”小桃忽然发出声音。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没听清就算了。”她说完马上换了话题，好像怕被发现什么似的，“喂，你知道奚鼠为什么要居住在冰下吗？”
“不知道。”完全没有干劲的回答，连思考都省略了。
她似乎本来也没打算提问，只是单纯地表达“你一定不懂吧”这样的意思。于是直接公布了答案：“因为它太重，住在冰上会把冰面压碎的。”
心情好到开始说冷笑话了吗？
我用叉子戳着她分给我的蓝莓蛋糕，忍不住微笑起来。
“你戴着眼镜笑的样子很猥琐。”
“有什么办法，不戴的话我会瞎啊。”
修为不到家的我，对于闯入视野的异物，一般程度的还能主动以意识去抵抗，一旦超出了我的承受极限，就会触发秦先生设置的另一个防御机制——暂时性致盲。
真是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
然而，必须承认，女孩子说自己长相猥琐这件事，没法不在意……
好吧，反正是在店里，那些东西就算经常在附近徘徊也不敢进来，于是我摘下了眼镜。
“摘下以后更猥琐了。”
“以前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啊！”
小桃得意地笑着，总觉得自从上次去过某家店之后，她越来越喜欢欺负人了。
说到那家店……黑白店的主人恰在此时登门。
精致的黑白色洋装，与他夸张的身高竟然没有产生违和感。叶小倩以有如千金大小姐般的优雅姿态，从一辆名贵跑车中走出，然后用手按着宽檐遮阳帽，与车主道别。
从隐约听到的对话上看，似乎是勾引了哪位有钱人，让他送自己一程。被叶小倩外表所迷惑的可怜男人，就连目的地是棺材铺都毫不在意吗？不过看叶小倩这副打扮，我几乎已经能在脑内还原他的谎言了，一定是扮演了丧夫的贵妇什么的。
这个人根本已经视节操为无物了……
“早安。”他向我们微笑道，“秦先生在吗？”
我说：“实在抱歉，秦先生最近出差了，如果有什么业务的话可以先向我们预订。”
出差这个词，用在棺材铺老板身上很奇怪，但是秦先生这几天确实给人这样的感觉。
先是在工房里忙了整整四天，除了我睡觉的时候，他都会在工房里忙活，而且从那时起，工房就再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入了。睡在一墙之隔的陈列室的我，只知道他大约是在做一口棺材。能让秦先生花四天认真对待的棺材，到目前为止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再然后，就是前天，穿着黑西装的秦先生，提着一个公文包，弄出一副外企高管的打扮。他将棺材铺草草托付给我和小桃，便离开了，也没有说自己要离开几天。
“哦呵呵呵，真是礼貌的小员工呀。”
您的说话方式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恼火。
“好吧，他不在的话，就先不管那一边的事好了，虽然勉强也算是大事。”将大事置于不顾的叶小倩，忽然对我说，“那么就顺便谈一谈你的事吧。”
“我？”
叶小倩深深地鞠躬：“上次的事，非常对不起。”
“不不，这与你无关啊。”
“仆人的错误，由主人承担，是很自然的事。奴家调教出来的两只废物，没能帮上你的忙，反而还保护不周让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实在是惭愧至极。”
好高尚的主人，刚才认为你没有节操真是失礼。
“秦先生肯把惩罚她们的权力赐予奴家，是莫大的荣幸。她们已经被奴家下令，三个月内不能玩毛线团，不能吃猫食，不可以……”他说了很长一段惩罚措施，最后补充了一句，“不准变成人形裸睡。”
等一下，最后一条是什么惩罚！
“她们现在过得痛不欲生，希望你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感到好受一些。”
这样就过得痛不欲生是怎么回事啦！
“咳咳……也不算太严重，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我尴尬地说。
“犯下这么大的错误，除了以身相许以外，奴家已经想不出其他方法可以弥补了。”
“明明有一大堆方法吧！”
小桃在背后轻声说：“失态了哦。”
是的，我受到了惊吓。刚才竟然还觉得他是个高尚的人，瞎了眼了。
“当然，人老珠黄的奴家，用来当作赔罪的礼物，遭到嫌弃也是意料之中的。”
不，重点是你是个男的！
“奴家那两只蠢猫，虽然骄傲自大，在战斗中完全是拖后腿的存在，但是另一方面的技巧还是经得起考验的。而且，她们无论相貌身材，都能算上人间尤物，如果你愿意收下她们的话，奴家会令她们永远保持人形，请尽情蹂躏她们的肉体吧！”
让人想哭的发言！
“高兴得要哭了吗？”小桃问我。
“完全相反。”我捂住脸，“对不起，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开玩笑的。”叶小倩忽然说。
真想杀了他。
“只是将备选项说出来，如果想要接受这样的赔罪礼物，也不是不可以哦。”
“不必了，谢谢。”其实一点也不想说谢谢。
他打开自己的腰包，从中取出一件东西。“这是原定的礼物，请收下。”
“这不就是……”我接过那个晶莹的黑色立方体。银白色的机芯，从水晶八音盒的外部也能看见，却因为半透明的质感，显出另一种神秘。
“第一眼看中的东西，总是有缘分的吧。”
将自己收藏的非卖品送给我，而且是如此精美的艺术品，就算是赔罪的礼物，也显得太过贵重了。但我没有说什么客套的推辞，那样反而显得过于虚伪，于是，向叶小倩表达了诚恳的谢意。
“不过，为什么它不会响呢？”小桃很自觉地研究起我放在一旁的八音盒，这样问道。
叶小倩说：“只有主人死的时候，才能听到它的挽歌。”
得知礼物具有如此诡异的性质，我的心情真不知该如何形容。
“好啦，礼物送到了，奴家也该——”
叶小倩刚站起身，便忽然像害羞的小女孩一样低下头绞手指：“秦先生……”
我赶紧迎向门口的男人：“您辛苦了，秦先生。”同时依照下属的礼节，接过他的公文包。
“别碰它。”他冷冷地说，“你拿不动。”
我尴尬地收回手。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秦月用下巴指了指叶小倩。
“刚来没多久。”
“那张椅子是他坐过的吗？”
“啊？”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等我反应过来后，才向他点了点头。
“把那椅子烧掉，那套茶具也赶快扔了换新的。”
太过分了吧，秦先生！
我悄悄瞥了一眼叶小倩，被当着面说出这样的话，他不知该是什么心情。
没想到，竟然看到他露出抱歉的微笑，小声对秦先生说：“真对不起，奴家马上就离开。此次前来，只是要请秦先生帮一个很重要的忙。”
“说。”
“生死簿丢了。”
“丢了多久？”
“不太清楚，上次用已经是好几年以前，因为之后一直没用，弄丢了也没发现……”叶小倩小心翼翼地说，“而且，根据姐姐半个多月前说的话，应该是有人捡到它了，死界出了几例死者脱离的事故。”
“捡到了，却没死？”
“是的。”
“能使用生死簿的东西……”秦先生陷入了沉思，随后又说，“为什么现在才说？”
“之前想自己找回来的，在奚鼠事件之后就叫玄阴和纨素去办了，但是没有找到。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拜托您了。”
“知道了，作为上次借用猫的代价，我会考虑的。”
“谢谢。”说完，叶小倩鞠躬离去。
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的我，终于有机会开口提问：“秦先生，你们刚才说的生死簿，就是传说中的那一本吗？”
“不是，是一台手机。”
我目瞪口呆。
“但效果上是一样的。”他补充道，“使用者愿意的话，可以随意更改人的生死。”
“这……叶小倩为什么会有生死簿？难道他是……阎王……死神之类的？”
“他不是，要我说的话，他就是个半死不活的东西，一个黑与白结合的怪胎。他只是单纯拥有这个叫做生死簿的东西罢了。没什么特别的，就相当于他的一个宝具，和聚骨匣一个性质。没有足够的能力，无法驱动生死簿。如果妄图使用的话，会被吸取全部的生命气息。”
“但是叶小倩刚才说，已经用过几次了。”
“是的。”秦先生皱起了眉，“死者脱离……不知道那个被谢豹控制的尸体，跟这个有没有关联……你上次说不清楚它的动机？”
我点了点头，心里一阵紧张。奚鼠对我的袭击，可以掩饰成正常的反抗，而且这种妖怪原本便是凶兽，鼠患事件从动机上可以解释得清。但是那一次的少女……
“在幕后使用谢豹的人，应该是一条线索。不过，还是先忙完当前的事再说吧。”
生死簿被不明人士捡到，随意操纵生死的能力就这样落入了他人手中，这样的事还不够重要吗？
不过，这种东西都能弄丢，叶小倩到底是何等粗心的人啊……
秦先生让我跟着他去工房，随后对小桃说：“准备好了吗？”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显出一种难以抉择的愁苦表情，我还以为她只会笑或者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