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义的牺牲,我是绝不会去做的。
零点之前,又接到了他的电话。
“我没说错吧,秦月和你一样是个冷无缺,就算全城人都死了也不会在意。”
“他很快就能查出生死簿的下落。”
他发出轻蔑的冷笑:“那又怎样?他那么想要回去的话,我给他就是。那之后无非是我要亲自出手杀人,没那么方便了而已。”
我又错了,原来生死簿对他而言只是加快杀人速度的工具。
“别指望他会帮你,他不是只杀妖怪的驱魔师,没有足够有趣的理由,他是不会对我下手的。但死的人多起来之后,总会有人以他感兴趣的条件,委托他除掉我。他知道我的存在,也知道我处理起来会很麻烦。这事若是真要追究起来的话,他会认为杀掉你更简单吧。不过那样也不好,我终究还是想亲手杀了你啊。”
他顿了一下,又说:“总是彬彬有礼的年轻人,没有人会来帮你的。你用你的礼貌阻止了所有靠近你的人,不过你自己也知道,就算不是这样,你这种人,又会有谁想要成为你的朋友呢?”
是的,没有人愿意。真正接纳了他人的话,是不会永远保持礼节的。不接纳他人的心,也没有资格让其他人接纳自己。
“我们之间的事,就由我们来解决。只要你死了,我就会停手,只要你活着,就会连累无辜的人死去。别再拖下去了,你本来就是该死之人。你让我忍了太久了,从来没有谁敢这样挑衅我,我一定给你最高的礼遇,赐予你那些我几百年都没用过的酷刑。”
我紧紧地抓住手机,防止它因为我的颤抖而掉落。
是的,我害怕了,他是真正能威胁到我的人,会让我死得很难看的人。
“还没决定好吗?那么,明天的秦先生会很高兴的。”
第二天,秦先生翻着账本说:“今天生意不错嘛,一个上午就卖出了四口棺材,库存都快不够了。”
站在一旁的我,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一言不发。
“把店门关了吧。”
“啊?”
秦先生把账本扔到柜台上:“暂停营业,老潘那边有事,我和你都过去。”
不明所以的我,跟着他出门。
在监控室里,面对着复数的交通监视屏,老潘说:“秦先生,我让你帮忙调查的是最近几天频繁的自杀事件和恶意杀人事件,你却带我来交警队?”
“只要知道自杀的和被杀的是哪些人就够了,来这里也只是做另一次确认。”
秦先生叫人调出几天内所有事故的监控录像,同时观察着大量的屏幕,默默点了点头。
“自杀的人数,杀人案的死亡人数,加上交通事故的死亡人数,两天半之内一共是七十人。至于自然死亡的老人,去世的患者,还有其他意外身亡的死者……你们没有完全记录吧。”
“这部分并不属于警察的管辖范围。”
“是的,不过也没必要去算了。大致可以估计出,除了每天必须要死的人之外,这几天多死了一百多人。”
必须要死的……
虽然知道秦先生指的是每天的平均死亡人数,但他的话听起来,让人有些不舒服。
“这没什么,我说必须死,并不是指宿命。人的死亡不是一开始就注定的,虽然那一边……有着掌管死亡的人,但是每个人的死,是由很多事情决定的,也可以说,一部分是命运,一部分则是自己掌握。”
这,确实就是死亡的真相。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过,这应该算是私事吧。”秦先生对老潘说,“能不能让你的人暂时回避一下?”
其他人怀疑地离开了监控室。
只剩我和他了,我不禁有些紧张。
“是生死簿的效果。”秦先生双手撑在监控台上,低着头说,“叶小倩那边有近期的死亡名单备份,只要对照一下就能很容易查出来。和预想的一样,使用生死簿的人,也只是达到初级程度,所制造的死亡,都是原先预定好的。”
他按了几个按钮,身前的监控屏幕快速地闪动,从录像转为实时画面。
“老实说,这种行为并不算过分。那些人本来都是要死的,如今只是提前死了而已。但是人就是这样,会因为身边的人死去,引发无数命运线的改变。从这一点上说,我不能坐视不管。”
画面中,某处闪过一个影子,我不由得心头一紧。
黑白的监控画面,无法显示出他独特的青色头发,但他的模样已经深深印在我心里,不可能认错。
那个人站在天桥上,面对着车流按动掌心的那台手机,像是在发短信。但我知道,那就是生死簿。
他收起手机,忽然看向了监控摄像头的方向,从画面上看,面朝着我们。那双眼睛,简直就像穿越了摄像头,真的在望着我们一样。
然后,他抬起手指向这一边,做出了开枪的手势。
画面顿时变成满屏雪花,而几乎与此同时,那个监控屏幕忽然破碎开来!
“出什么事了?”
工作人员迅速冲进房间。
“也许短路了吧,你们检修一下。”秦先生说完,看了我一眼,“我们回去再谈。”
秦先生端起茶杯,轻轻划开水面上的茶叶。
“那个人,就是你一直在躲着的仇人吧。”
我没有回答。
“而且,也算是让人为难的那种仇人。真是可笑,如果说你有着容易被妖怪盯上的体质,那么,我难道有着吸引优柔寡断的复仇者的体质吗?”
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已经瞒不住他了。
“您都知道了……”
“也不是全都知道,在调查过程中摸出了一些线索而已。具体的事,还是要由你来说。”
我迟疑着。
再翻出那些回忆,是很痛苦的事。
“你总要面对的。”
好吧,事到如今,我必须说出来了。
那个青发男人,就是杀害我家人的凶手。在家族的聚餐上,他在几乎我所有亲人都在场的情况下,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
而我,依靠着伪神之眼的能力,从他手中逃了出来。因为情绪失控,将能力发动得过于彻底,整个杀人现场,包括所有的尸体和那间房子,不仅仅是从我的视野中消失,就连整个世界都受了影响,无视其存在。我死去的亲人们,也从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了。
在这之后,他因为无法容忍我的逃脱,一直在追杀我,但因为怪异本身的性质,只要我处于人多的地方他便无法下手。偶尔被抓住,也能靠伪神之眼的能力躲过去。
由于各种限制,加上他自己的性格,正面的相遇并非时常发生,但他很有耐心,永远在等待时机,也让我永远生活在恐惧之中。但我一直不肯向任何人求援,这个恶魔是我放出来的,如果一直维持着这样追杀与被追杀的关系,就能形成一种牵制,他就不会伤害其他人了吧。当然,后来的事证明我错了。
我想一定是因为跟怪异离得太近,才会招惹到他,如果我回归平凡的日常,应该能够摆脱他吧。于是我努力融入正常人的生活,这个办法有一定的效果,但每几个月,还是必须碰到他一次。
因为,我无法抛弃伪神之眼,而这双魔眼本身,就是怪异的存在。
再然后,就是这几个月以来的事了。
我会来到秦先生的棺材店,并不是偶然。这其中有着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在指引着我。先是对其他职业失去兴趣,开始寻找冷僻的工作,接着发现了殡葬类的职业,然后发掘了自己对死亡的偏好,最后,决定要来棺材店面试。
“不,这并不是全部。”秦先生把茶放到一边,用手撑着脑袋,以一贯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他为什么会出现,你没有说。”
“因为……我也不知道……”
“不,你知道。”
我别过脸,小声说:“我……不能……”
“说出来。”秦先生冷声道。
他会出现,是因为……
我想要让他出现。
“我……找不到做任何事的意义,像一个空壳一样,完全是模仿他人的生活而活着……没有真正喜欢的东西,没有真正想要去做的事,而我之所以勉强像个正常人一样浑噩度日,只是因为……”
家人的愿望。
不是强迫,他们没有强迫着我做任何事,但却比强迫更可怕。
那就是爱。
为了让他们高兴,为了让他们满足,为了让他们可以像其他人的家人一样,拥有一个正常的儿子、孙子、弟弟……
为了不让他们伤心。
为了回应他们的爱。
如果我直到现在才表现出对现状的不满,从大学退学,或者放弃自己应有的像别人一样的未来,他们一定会伤心。
而且,若是我真的放弃,那之后该何去何从,我也不知道。
我一直是为别人而活着。
不想以这样的形式活着。
所以……
“他感受到了我内心深处的愿望,响应了我的召唤,为我杀尽了一切让我痛苦的源头。”
像是用刀再次割开伤口一般,我逼迫着自己说了出来。
“但他是个恶魔,他以杀人为乐,说着‘你自己也是痛苦的源头之一’的话,在杀死我的家人之后,还要连我一同杀死。”
但是……
“但是,我不想死。只有我,还不能死。怪物是我招来的,错是我犯下的,但是……他要杀的不是我的家人吗?不是要……实现我的愿望吗……凭什么,要我也去死?”
我所抱有的,就是这么自私的想法。但是亲口说出来,却有种虚脱的感觉。
沉默。
冷漠的疑问:“是这样的吗?”
秦月直视着我的双眼,仿佛能看穿一切。
我把头扭向一边,避开他的目光。
“好了,差不多了。我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原来如此……这也难怪,你拥有那样一双眼睛,会产生两个世界之间的落差,也不足为奇。”
“您在说什么,秦先生?”我一脸迷茫。
“来谈谈伪神之眼吧。”很突然的,他转换了话题,“你认为自己这双魔眼有什么能力。我问的是,你自己的想法。”
尽管疑惑,我还是回答了他:“想看到的东西,它会指引我去看;不想看到的东西,将被它所屏蔽。而且……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屏蔽,而是相当于从这个世界上消除。”
“不对。”
“嗯……”我咬了一下指甲,补充道,“准确地说,是相当于从我的世界中消除,因为对其他人而言那些东西还是存在的。”
秦月点点头:“是的,你的世界。无视能力的本质,是将你不想看到的东西,从你的世界移除。那么,反过来呢?另一个能力呢?”
“搜寻的能力……其本质是将我想要看到的东西,移到我的世界里?”
“没错。”
“可是,可是……”我支吾着,明明想要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移到我的世界里?这太奇怪了,太别扭了,有什么地方不对……
像是作为回答,秦月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端起一旁的茶杯,举至胸前,持杯的三根手指微微用力,它便瞬间崩离。悬浮在半空中的茶水,渐渐化作一片不大的湖。没有深度,却又深不见底,倒映着同样悬浮在空中的茶叶的幻影。
“这就是你的世界。”
我凝视着悬浮在我们之间的那片湖,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它。然而它始终静穆无比,如同一面镜子,镜子里有杯子的碎片,有周围的棺材,棺材店里的人……还有这整个世界。
“你的世界,是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就像一颗水滴,可以倒映整个宇宙,但这个世界又并非镜中的虚像,而是更接近于一张底片。这个世界的每一丝构成都由你选择。你想要看到的,会投影到底片之上,你不想看到的,会从底片上抹掉。你就是‘这个’世界的神。”
湖面忽然泛起涟漪,碎片茶叶的倒影消失又重现,同样的还有我和秦月的脸,它们都在不断地变幻,越来越混乱。
秦月打了个响指,整个湖面一下收缩,碎片重组,茶杯恢复了原样,他把它放回桌上。
“你的世界中会出现什么,会抹杀什么,完全由你的意识控制。然而人的意念本身就是捉摸不透的东西,因此这个世界可以变得相当不稳定,充满矛盾。在这混沌之中,那些想要无视的东西很可能并非如你所愿,而那些被看到的东西也许只是你的妄想。”
“无论是什么,只要投影到了你的世界中,对你而言就是全部。这就是,作为伪神的生存方式。”
我用毫无焦点的目光,注视着眼前不知哪一处,轻声说道:“原来如此,我就是以这种方式,召唤了那个妖怪。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杀害了所有家人……”
“真的是这样的吗?”
我默默点头。
“你竟然还以为事情的真相是这样……如果你真的是个无情到可以为了那些理由,就让全家人去死的人,那么现在的你,真的就一点也不痛苦了吗?对于这件事,一点负罪感都没有吗?”
“是的……”
“如果一点也不后悔,一点也不痛苦的话,为什么在说出这些事的时候,还会是那样的表情呢?”
“这只是因为……我后悔召唤出了他,后悔自己以错误的形式去解决问题,我做了很蠢的事,我……”
“根本就不是这样。”
我呆呆地望着秦先生。
“你以为,他是你召唤出来的吗?因为想要看到自己的家人都死掉,伪神之眼就能召唤出那样的东西,为你实现愿望吗?”
“你错了,伪神之眼,不是那样的存在。”
“他不是你召唤的,你所能控制的,只有你自己的世界。你的家人也好,那个妖怪也好,都不属于你的世界,他们在这一边的世界,而不是你那一边。你能够将他们投影到自己的世界中,观察他们,感受他们,与他们产生交集。但那只发生在你自己的世界,那是你接触这边世界的方式。”
“这一切无法改变这一边的世界,无法改变他人的命运。你能看到的,始终只有你自己的命运而已。而伪神之眼能够掌控的,也只有你一个人的命运。”
“你是不想死的吧,你是想要为家人报仇的吧。亲眼看到那样的杀戮,却无力阻止,复仇的对象根本无法打倒,难道说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是因你的愿望而扭转的命运线?”
“如果真是那样,站在这里的你又是为了什么而痛苦呢?”
“也许你真的想过要杀死自己的家人,让自己那颗虚无的心不再承受那些柔软的桎梏。但这,并不是你真实的愿望。你是被自己给骗了。”
“你想要的,只是真正地活着。”
真正地……活着吗?
“来到棺材店以后,你的生活就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吗?”
当然不是。
形形色色的妖怪,神秘的制棺师,总是要和她们斗嘴的饕餮与猫……
另一边的世界。
“你总是客气地对待每一个人,这根本不是什么礼貌,而是你从来不想和任何人产生羁绊。你一直想要脱离世界,不愿自己被世界改变。那么当你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世界时,为什么还要因为惯性去拒绝呢?”
“不属于凡人的世界,不用再重复着平庸的世界,你不正是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活着吗?这一切,已经成为了你的日常,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
由陌生到熟悉,由排斥到无法分离。极少对什么感兴趣的我,极少觉得做什么事是快乐的我,却渐渐接受了这种生活,而且……
不再是无人理解的孤独一人。
不再是没有意义的生活。
没错,这样的世界,我是无法割舍的。
是喜欢着的。
我终于明白了。
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此不堪的自己根本就应该去死,却终于还是没有自我了结,而是在恐惧与逃亡中,在对自己厌恶与迷茫中苟活下来。
绝不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我本就迷恋死亡;也不是出于对生的眷顾,那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活在怎样的世界,又想要活在怎样的世界。
但现在我明白了,还不能死,在那之前还不能死。
我要看到结局。
“秦先生……”我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
把口袋里的杂物一一掏出来,放到睡觉的棺材里,这些是战斗中不必要的东西。
手机安静地躺在它们中间,直到现在,它没有再收到新的短信。
不会有更多的死亡预告了,今天一切都会结束。
“你知道该怎么做。”
前一天的谈话最后,秦先生这样对我说。
“你已经看到了需要看到的事,心中应该有了答案。”
是的,我都看到了。
不敢传达心意,像谢豹一样因压力而崩溃的少女。
不愿复活恋人,要理解人类对所爱之缅怀的奚鼠。
不想造成伤害,同时背负仇恨与复仇之愿的半妖。
每一个都是某种投影,是我能够读懂的残片。
就像来到棺材店的经历一样,每一个细节都存在其意义。
而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受伪神之眼的指引,来到这里了。因为,这里有我要找的答案,能够解除我对自己误解的答案。
我伸出双手,郑重地捧起纯黑的聚骨匣。
“我会与他战斗,结束这一切的。”
“虽然我只要给那家伙做一口棺材,就能要他的命,但那样一来,就连他的尸骨都收不回来了,亏本的生意我不做。况且,你本来就是单独解决问题,那我就懒得管你了。反正,不管最后你是死是活,这次的事件对其他人而言都是解决了。”
说着这样无情的话,并不能动摇我的决心。
就算知道了那个男人并非是被我召唤出来,对他的出现与所为没有任何罪责,我也要自己去解决。
“但你就这样过去?你总要拿些称手的武器吧?既然有获得利益的可能,我也不能随便放过了。”
秦先生把聚骨匣交给我。
“那只妖怪的骨,我没有收藏,到时候可能会比较棘手。这里面有一套可敌千军的龙骸装,还有一柄鲲的遗骨所制的长剑……不过让你用,成本太高。我想,还是用你自己的骨最省钱。”
打开聚骨匣,银灰与暗金相间的网格掠过我的双手,蔓延到全身,然后渐渐消失。
一股全新的力量,自身体深处升起。我知道,这就是秦先生所说的骨之觉醒了。
成本太高?恐怕只是借口吧,他一定知道,我是想要亲自解决这场战斗,才会这么说的。秦先生果然还是个好人呢……
“我快要出发了。”
在这之前,我对小桃这么说。
她似乎要赶着去哪里,停下脚步,心不在焉地答道:“嗯,知道了。”
我等待着。
“祝你好运?”
“以问号结尾是怎样?”
“问你是不是在期待这个。”
显然不是。
小桃果断摇头:“我当然不会和你去了,你不是说要自己解决嘛。更重要的是,今天是七月十四要过鬼节,我和玄阴、纨素约好了晚上要开百鬼物语呢。”
比我更重要的竟然是这种事吗?
果然像他所说的那样,没有人会来帮我。
必须承认……我好失落。
然而小桃接着刚才的话,歪着头笑道:“所以,早点回来哦。”
回忆起不久前的这段对话,我弯了弯嘴角,在杂物堆里拿出一串钥匙,重新装回口袋。
对,我还要回来的。
充满血腥味的疾风中,青发男人负手而立,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邪气微笑。
“该怎么称呼你呢?你的真名,肯定是不知道的了。想为你起一个名字,又因为你对束缚的抗拒太强而无法实现,就连小贝都没法用言灵给你取名。”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道。
“所以,还是以你的族名称呼,叫你风狸吧。”
风狸,风生兽,刀枪不入,浴火不死的强大异兽。
骨的幻影开始聚集,暗步连动,刹那之间我已经闪到他面前。
“骨之觉醒。”他单手接下我的双掌,嘴角轻扬,“用你自己的骨来作战,你的老板果然选择了最便宜的方式。”
便宜?不,我可不这么认为,这也是我理想中的方式。
解放自己这个“存在”的核心,让我的骨与意念达成共鸣,如同驱使自己的身体一样驱使整个存在本身,驱使包括属于我灵魂与时空在内的一切。这是根源的唤醒,比任何外物都更有效,比任何招式、任何技能都更强大。
最重要的是,这是用我自己的力量来战斗。
双手扭转,将他架住我攻击的那只手反向折断,同时挡住了另一只手的攻击,用肩膀重重地顶向他的下巴,在一阵骨头碎裂声之后,将他撞飞到几米开外。
整套动作流畅而迅速,身体像是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一切细微的变化都能被感知,对方的每个动作都非常清晰。原本没多少信心的我,渐渐燃起了战意。
这场战斗,能赢!
风狸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折断的那只手在身体一侧无力地垂着,嘴巴滑稽地大张,鲜血不断流下。我把手伸进口袋,准备把菖蒲塞入他那无法闭合的嘴,封死他那歪到一边的鼻。
“以菖蒲绝其息,方能杀之。”
然而下一个瞬间,他化成一道青影,等我看清时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
右手高高扬起,锋利的指甲上挂着几条碎布,在我胸前留下一道爪印。
顾不得伤口传来的剧痛,我侧过身避开另一击,绕到他的侧面,以手刀砍向他的脖根。整个手几乎陷进风狸的血肉,他的头被这一下打得几乎掉下来,整个身体猛地一震,四肢像失控的提线木偶一般乱摆,说不出的诡异。
那只折断的手,因为不存在关节的限制,忽然摆出一个奇怪的角度,竟然从我背后出现,套住我的脖子,将我拉过去。
满是鲜血的破碎的脸,顿时近在咫尺!
“呵呵呵……”他张着不成形的嘴,发出破风箱一样的笑声,让我不寒而栗。
我奋力挣脱这个魔鬼的断手,抓住它想要给他一记过肩摔,却感到手里一松,整条手臂竟被扯离他的身体。趁此空隙,他忽然飞起一脚,我只来得及勉强抽回手挡住。
从地上爬起来,盯着远处的风狸。他很随意地捡起落在地上的断臂,接了回去,然后用那只手将自己的下巴扶回原位。他身上的血迹迅速收入伤口,而那些伤口也在几秒之内愈合如初。
“刚才让你挺有成就感的吧。”他邪笑道,“先给你赢的希望,再彻底摧毁它,那才是至高的享……”
懒得听他说完自以为时髦的台词,我直接用手击穿他的腹部,抓住他的脊骨,把他往地上砸去。
大量的血浸入泥土,在他的身下绽放出一朵暗红的鲜血之花。
他像个骷髅一样,机械地抽搐着自己的嘴:“其实……”
我抓着他的脊骨将他举起,以更大的力量再次砸下。然后,是一次比一次迅猛的砸击。
长时间的撞击声之后,再也没有了动静。他仰面躺在被砸出的坑中,四肢被自己身上拆出的肋骨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双眼圆睁,几乎要突出眼眶,布满了血丝,像个死人一样恐怖。
然而那双眼睛轻轻转了一下。
明明已经被打成了这样,他竟然还能动!
接着他开口了,声音无比自然,像是根本没有受伤。
“不知道你亲爱的老板有没有告诉过你,接受了骨之觉醒这种方式,就意味着你死之后,骨将注定收入他的聚骨匣。”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