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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丑恶的嘴脸尽收眼底。”
我自认刚才除了害羞一点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得体的表现。
小桃抱起食品袋,在离开之前,对我说:“但如果很不幸你真的想要和她交往的话,我会极力反对的。”
“虽然根本没有那样的意思,还是想问一下大小姐您的理由。”
“那个女人笑起来的样子,给人一种不诚实的感觉。”
为什么听起来真的就好像妹妹在反对我的交往对象一样……
“小桃你真的觉得……”我说到一半,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而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棺材店门口,从上面走下两个穿西装、戴墨镜的人。
搞这么一副特工打扮是要吓谁啊。我走到店门口把他们迎进来:“两位客人是要订购棺材吗,这边是我们提供的样式,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提出要求,我们可以专门为客人定制。”
“我找你们老板。”为首的西装男说,他看上去好面熟。
“非常抱歉,老板有事暂时先出去了。”
“我和他有预约。”
“好的,请稍等片刻,我马上和老板联系。”说完我走到柜台后面,用那里的座机给秦先生打电话。
很久没人接,我偷偷看了一眼两位客人,刚才说话的那个西装男不时抬手看一下手表,显得有些着急。另一个则对店里的棺材颇为忌惮,看上去他很不自在,但依然微微哈着腰站在后面,偶尔向门外望几眼,看来是刚才那位的下属。
“联系上了吗?”西装男问我。
“不好意思,他没有接电话。而且之前并没有向我提过今天会有预约的客人,如果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他那个下属走上前来,低声喝问道:“怎么做生意的,你们老板架子这么大?”
“对不起,现在真的没法联系上他。”说着我又用自己的手机打了一次,这回直接是回复用户不在服务区。
那个下属非常不耐烦地敲着柜台催促,我摆出职业性的微笑和他交涉,眼睛却瞥向正在摘墨镜的西装男。然后我想起来了,为什么他看上去很面熟——是目标L。
“你们老板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谈生意,连本市的……”
“算了。”目标L抬手制止了下属,后者连连道歉,说着不该抢着说话,退到后方。我收起笑容,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屑。对于所谓的上位者,如果礼仪上并没有要求我表达自己的恭敬,他们却想从我这里看到奴隶般卑微的朝拜,那我一向是不给好脸色。对这些家伙,本来就不必存敬畏之心。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一个月以来多次出现在新闻和我的笔记中的政府高官。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关于他的新闻已经听得耳朵起茧了,之所以没有认出他,是因为今天的他背后没有谬灵,而且他还戴着墨镜。毕竟相对于他的官职,他的年纪至少轻了二十年,如果让人看到他出入棺材店,无论对此作出怎样的猜测,传出去的风言风语都不会太好听。据说他正处于仕途最顺的时期,不久之后便极可能调到省里,他一定对自己最近的形象很在意。
但这一切与我无关,一点兴趣都没有,简直是多关注一分都是对自己的污染,如果不是秦先生的惩罚,我也不会了解这些无趣至极的信息。
“很抱歉,韦书记,我是真的从没听说过你和老板有预约。”
说实话,对他我还真的说不出敬称。
“这样吗……可能他觉得不方便告诉你吧,毕竟是我私下预约的,要和他单独谈一些重要的事。”他背起手,皱眉沉思片刻,又说,“真的没法联系上秦月吗?”
“你也看见了,我已经打了五次电话。”出于惩罚内容的原因,我对这个已经在新闻里看到想吐的人缺乏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厌烦。
他显然很不满我的态度,但是环顾四周,不知在担心什么,又压下自己的怒意,点了点头:“好,既然见秦月一面都这么难,我还是就此告辞吧。”
他快走到门口时,我看到几只谬灵瞬间围了上来,在门口打转,身上的分形紫罗兰花纹看得人眼花,等他一出去,它们一定就会重新附到他身上。
“韦书记。”我忍不住叫住了他。
他颇为疑惑地回过头,谬灵们与他只有一步之遥,但在接近棺材店大门的一刻,都像触了电的猫一样浑身一颤,飞快逃走,停在不远处徘徊。
我心里好笑,对他说:“少说点谎吧,再这样下去它们都能组一个足球队了。”
他面色剧变。
“你这小子,胡说什么!”
那个下属差点冲上来,被他喝止,叫回车上等候。
他又走回柜台前,语气中不无惊讶:“你能看见那些东西?”
我点点头。
他看上去有些惊喜,又有些害怕,不停地搓着手。“太好了!你们老板不在的话,你能办到也可以……你能帮我赶走它们吗?”
“不能。”
他顿时显出颓然的神色。
我说:“如果你能停止说谎的话,它们从你这里吸取不到养料,自然就会另找其他宿主。”
“可是……可是……我不可能不说谎。”
“当然,人本来就要说很多谎才能活下去,生活中普通的谎言并无大碍,只要你别总是说一些……”我咬着指甲,思索一个合适的形容,“别总是说些太过公开性的谎就行。你的谎言因为会经过新闻播出,或者通过重要文件下发到各级机构,影响力很大,而且质量很高,谬灵们爱死你了。”
他脸色很难看,但毕竟是有一定涵养的人,听到我这样的挖苦也没有当场发怒。“只有这种办法吗?我以前找过其他迷信……其他你这样的人问过,他们都可以强行驱逐那些东西——”
我打断道:“哦,那你就继续找回那些神棍们啊。”并没有贬低那些人的意思,只是觉得他这种又鄙视异人方士,又想从这边寻求帮助的样子很可笑。
“但他们都不能根除,每次赶走一部分之后,那些鬼东西都会再变多。”
“所以说让你不要再说谎啊。”
“我不可能……”他又重复了一遍,也许是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你应该有办法的吧,你是秦月的徒弟,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其他那些人连我背后的鬼……连谬灵都看不见,他们最多只是和我一样感觉得到有一些阴魂缠着我,用的也都是很不靠谱的驱鬼仪式。但我有一次偶然路过这附近,忽然感觉身上的谬灵一下子逃走了,直到我离开这里它们才又重新找上来,我想这家店的老板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一定可以帮我这个忙的。”
我摇了摇头,无奈地说:“换秦先生亲自来,估计也是给你提一样的建议,减少说谎或者停止说谎。那些分裂出来的可以赶走,但如果你不停止说谎,总有一只会和你连在一起,用嘴咬着你的脑髓,如果强行清除它,你就会变成疯子或者植物人。要是你不说谎,它没东西吃就会离开你的。”
他欲言又止,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反正谬灵又没什么太大危害,最多在吃了你的谎言之后给你排泄……嗯……就是给你制造一些幻觉的意思——”
“就是因为幻觉!”他忽然失态地拍了一下桌子,叫起来,吓了我一跳。“对不起有些激动,最近我都快被它们逼疯了……它们太多了,时时刻刻都让我产生幻觉,我几乎分不清现实,记不得自己真正做过哪些事说过哪些话。”
我撇了撇嘴,谁让你的谎说得那么强,谬灵们吃了之后自然生得多拉得好了。真是懒得跟这种人说话,我打了个呵欠。“别说谎就行了,好了我就说到这里,可以结束了吗?”我干巴巴地对他说。
没想到这句话引爆了他。
“不,你一定要听我说!这事虽然很不可思议,我也极少跟别人提起,但是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了。”他忽然双手撑着柜台,靠了过来,犹豫许久,终于下狠心说道,“我读高中的时候……被人逼着吃了一只奇怪的兔子,生吃……那之后我就会不停地说谎,根本不受自己控制!那些谎言就像自己编织出来的一样,特别逼真,特别完整……”
哦?有点意思,吃了什么兔妖就会一直说谎吗?
“但没有人相信这件事,没有人肯帮我这个忙,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解开这个说谎的诅咒!”
“我也不相信。”我向他解释道,“如果你一直说谎的话,这当然也有可能是你编的。”
“这是真的!只有这一件事我可以保证,绝对是真的!我用我的人格……用我的生命,用一切担保这绝对是真实的!”他激动地喊道。
从逻辑上看这就不成立,典型的说谎者悖论嘛,我看着快要失去理智的男人,无奈地想。话说回来,可以理解他有多么痛苦。不停地说谎,不停地吸引和滋生谬灵,无解地恶性循环。就算那个故事是假的,他只是因为自己的工作和对更高官职的渴望而说谎,原本无害的谬灵也会对他造成很大麻烦,像他这样的官职,如果连现实和虚幻都分不清,搞不好哪天就会酿成大错。
但是,关我什么事。
“我还是那句话,别再说谎,谬灵自然会走。别的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好走不送。”我淡然说道。
他垂下头,像是被判了死刑一般绝望,离开了。
等他走后,我对着大厅一角说:“你躲在那里看什么?”
棺材盖上显现出小桃的身影,她摇了摇头,晃着自己的双马尾:“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你还隐形。”
“你为什么要看人家!”
“之前我带我小学同学回来的时候,你就躲在旁边看,刚才又故伎重演,这次我还会没注意到吗?”我指指自己的眼睛,“我还没全瞎。”
小桃鼓起嘴巴做了个鬼脸,歪着头说:“好吧,看你工作的样子啊,刚才赶走那个客人的样子很帅哦,面对高官还能表现得……”
“少说两句谎吧,你也想被谬灵附身吗?”看她那极为不自然的样子,我就知道绝对有什么事,“到底在看什么?”
小桃一时语塞,脸忽然红了,跳下棺材快步离开。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必然是恼羞成怒。我摇了摇头,不再管她。
吃过午饭,回到睡觉的棺材处短暂休息时,忽然听到了隔壁的龙在叫我。
“有事吗?负屃……大人?”
这是它第一次叫我,而且应该也是它被关在这里以来第一次主动说话。作为一名死囚,它的表现可谓不卑不亢,即使被限制在棺材里,依然保持着威严的姿态。
“你做了一件很危险的事。”它说。
“啊?”
“秦月的棺材店有结界,而如果由店员亲自将陌生人带入此地,就会认为对方是值得信任的,结界在一天之内都会对其开放。”
“所以说我会把谬灵放进来吗?”我说,似乎这也没什么关系吧。
龙闭起眼,严肃地说:“不是他,他和秦月有预约,虽然秦月习惯性地放了他这种人鸽子。我是指那个女人。”
“林杏?”我把林杏带进了棺材店的结界,“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刚才那个女人,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可以轻易破除此处的限制。”
“可是……这也没什么关系吧。”我的小学同学,为什么要破除棺材店的限制?
负屃扬起头,盛气凌人地盯着我:“你确定她是你的小学同学?”
“难道不是吗?”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林杏确实是我认识的人啊。
“那个女人不可靠。”就连龙也下了这样的评语。
是夜,躺在棺材里的我失眠了。
从躺下时开始,便一直在想关于林杏的事。当然不是什么单相思,而是因为负屃的那个问题。
林杏,她真的是我的小学同学?
本来这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问题,但经负屃提起之后,便成了一个心结,无论怎样都会控制不住地去想它。龙的一句话,仿佛具有力量一般,将我引向自己的回忆。
然而回忆太久远,小学同学之中,别说还保持着联系,就连能记起名字的都没几个了。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像刚遇到林杏的时候那样,记不起来吧。
说起那个时候……
我回忆起与她的交淡,进而发现了某些值得注意的细节。
当她说自己是我小学同学时,我开始回忆与之相关的事,记忆的范围被锁定了……这是正常的反应。
接下来,她说自己曾经是我的同桌,当时我模糊的记忆中,立刻闪现过一些略微清晰的画面……
随着问题的增加,我对她的回忆逐渐清晰起来,直到她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几乎是一下子补完了所有的记忆。
正常的回忆过程不也是这样吗?
不,不对,总觉得漏掉了什么……
我重新回忆起小学时与她相处的时光,然后,竟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
在路上聊过的那些往事,当时还记忆犹新,现在再回头看,竟然像手中的流沙一般渐渐模糊起来,而且有种强烈的陌生感,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一般。
“终于发现了吗?”负屃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
“言灵的一种,通过语言向你植入了伪造的记忆。你回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言灵的能量残留。”
“为什么当时不直接告诉我?”
“因为那女人是讹兽所化。”
“讹兽?”
“天性爱骗人的,人面兔身的妖怪,有时会化为美丽少女。它的言灵是最强效的言灵之一,可以弄假成真,可以轻易欺骗任何人,并且除非被骗的人自己醒悟过来,外人是不可能解除言灵的。”
“明白了,但是,”我隔着墙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作为死囚还施与援手,未免太过好心。
“因为作为复仇的对象,我并不希望拥有一个不合格的复仇者。”
又是冲着你来的?树敌不少啊,而且台词很有范儿嘛。
“再说都受到了这样的侮辱,立场什么的我已经放弃了。”
请不要一副被玩坏了的样子!
“其实……你是个挺好的人,啊,不,我是说你是条挺好的龙。”我走进旁边的工房,别扭地向它表达自己的谢意,“小桃也不是非要杀了你的,她其实也是个很善良的小女孩,只不过有些心结没法解开罢了。我觉得自己可以跟她和秦先生都好好说说,把你放了吧。”
龙真的没犯什么大错,或者说站在相对客观的角度来说,它的所谓根本就是正确的。但是对于复仇者一方而言,那当然是必须杀掉才能解恨的大错。秦先生的价值观与常人不同,他不会考虑所谓的正义与邪恶,对与错。但是小桃……她仅仅是被一些世俗的、情义上的东西所困……
“我的事与你无关。”负屃拒绝道,“而且你并不了解整个事件。你觉得那个小女孩会为了那样一件事,付出一生为秦月工作的代价?你以为,当年的恩怨只是因为弄坏了一块三绝碑?对于那小女孩和秦月之间的交易,你又了解多少?”
“那你……”
“不仅是你,小桃也不知道那只饕餮都做过什么事,但毕竟它救了她的命……”龙低下头,长长地呼出一道鼻息,我感到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动。
它一定在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但我还没问出自己的问题,它便猛地睁开了眼睛。
“讹兽进来了。”
“什么!现在吗?”
“在后院。”
我立刻赶向后院。
穿着睡裙的小桃,正半眯着双眼,与另一边的林杏对峙。
“抱歉呢,刚刚开始的软妹倒贴就被扼杀了。”林杏对我露出狡黠的笑。
“本来就没有那种打算。”我警惕地盯着她,“你装成我的小学同学,破除结界进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说着,挡在小桃身前,却被她随手撇开了。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她说。
认识的吗,你和她?
林杏笑道:“没错,仇人和复仇者的关系。”
“小桃?你的仇人?”我怀疑地看着她,难道不是来杀负屃的?
“趁着店主不在,本来想在今晚偷袭的,没想到我可恶的仇人竟然没睡,被发现了。”林杏抬手握拳,白色发带自动解开,缠绕于双手之上,发出强烈的白光,“既然这样,就不要像动画里的对战双方一样废话太多了。来,战吧。”
小桃默默把我推离战场,在原地摆出了架势。
对面的林杏娇喝一声,一跃数丈,闪电般欺近小桃的身体,从背后勒住她的脖子,手指弯成钳状直取她的要害!
而小桃以奇妙的身法与她交换了位置,之后右拳前冲。这没有蓄力,看上去距离很短的一拳,在命中林杏之后,忽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将她击飞,重重地打在工房前的一根大柱子上。
以极为标准的寸拳,迅速终结了这场战斗。
“果然……正面对战……是打不过你这变态的……”林杏苦笑道,嘴里的鲜血沿身体流下,染红了系在腰上的白色毛球。
“那当然,我是总攻。”小桃说着有些可笑的胜利宣言,脸上却丝毫没有喜悦,反而非常忧郁。
靠在柱子上的漂亮女孩垂下头,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怎么回事?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我问小桃。
“没什么可说的,我杀了她妹妹,她来报仇,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林杏无力地冷笑道,“你……至今还是……不敢承认啊。当年那几个无辜的凡人,仅仅……因为讨厌,就被你残忍杀害并吞食这件事,你打算……忽略掉吗?为了封住唯一目击者的口,把我的妹妹……杀死,喂他吃下……这件事你也打算否认吗?”
等一下,这几件事之间,是怎样联系起来的?
“你觉得……封住一个人的口,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她转不动脖子,只是用双眼望向我。
“杀了他。”
“没错,杀人灭口,呵呵呵……”林杏咳出一摊血,继续说,“但是,我们的凶手是多么……善良啊,除了目标以外的人……都不忍心杀害。没错,只限于人,妖怪……不在此列。吃了讹兽的肉,就会永远说谎……永远无法说出真相,这样,也就能永久地保守秘密了……”
“托你的福……那个少年,不仅保守了秘密,还因为永远说谎的诅咒,在官场上一路高升……而我的妹妹,仅仅因为恰好在那时……路过附近,就被你当成了牺牲品……明明身体有一半是妖,却只是借助它的力量为所欲为……多么……自私的人啊。”
“是真的吗?”我问小桃。
如此扭曲的事,真的是你做的吗?
“我……不知道……”她深深地低下头,双肩又开始颤抖,“那是刚刚和饕餮融合时发生的事,我记不清了……”
“那么,模糊不清的记忆,很可能被讹兽利用了。”
“这样的事……我还会……说谎吗?”林杏死死地盯着我。
“我确实杀了她妹妹,但其他的事,我不记得了……”小桃轻声说。
“我的意思是,复仇的原因是真的,但其余的事情,也许被篡改了。骗人是讹兽的天性,也许你利用了虚假的过去,欺骗了小桃。”
林杏满眼怒色,忍不住又咳出几大口血来,然后冷声道:“目的呢?”
“没有目的,在回忆的时候受主观意识影响,加入自己臆造的细节,是常有的事。但是你的言灵,真的让她相信了那些虚构出来的细节,大概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她增加了更多无法释怀的罪恶感。”
“我……没有说谎!”
“好吧,不过谁知道呢?我也并不是说你们之间一定有谁错了,毕竟一个记不清,另一个又喜欢骗人。或者……”我想起一件事,一个关键点,“那根本是另一个人的谎言。是你们两个之外的第三者的谎言,改变了那一段过去。也许你是听了那个人的话,才会产生自己的妹妹被小桃所杀的错误印象。”
那个吃了讹兽的少年,永远说谎、身居高位的政府官员。
在林杏找上我的同一天,目标L来到了棺材店,而在此之前,秦先生给我的惩罚内容就是记录新闻,从而不可避免地会获取大量关于目标L的信息……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早有安排?
“小桃也许当年只是杀了自己想杀的人,并没有杀死你的妹妹,以此来封住目击者的口。你仔细想想,不觉得这太别扭、太牵强了吗?你的妹妹,也许是被其他人杀害的,也许是那个少年?他自称是被人逼迫吃下讹兽的肉,而基于他说的话全是谎言这一点来推断,真相也许是他自己杀了你的妹妹,自己吃的?”
林杏狠狠地瞪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悲愤与怀疑:“你这样说……的证据呢?”
“没有证据,而且这个推断也可以完全不成立,过多的谎言让推理成了一件可笑的事。”我摊开双手,解释道,“当年的事到底是怎样,我觉得并不重要。”
“竟然说……不重要?”
“事情的真相已经无法还原,你们每一个都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小桃承认自己杀了你妹妹,这就够了,已经足够作为你复仇的理由了。至于她是否真的因为饕餮半身的失控,杀害了其他人,是否真的是出于保守秘密的目的,做过那件残忍的事,这一切都是多余的。就算真的存在那些死者,他们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无非是在复仇的时候,显得更理直气壮罢了。”
“什么……意思?”林杏无力地问。
小桃也转过来看着我:“你到底在说什么?”
“复仇这个行为,对某些人来说,只是做给外人看的。”说到这里,我抬手制止了想要反驳的林杏,“别再说话,你现在很虚弱。我并不是说你很虚伪,虚伪的是这个世界。整个事件中最大的悲剧,就是即使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你们每个人也要为自己确定一个角色,并且扮演它。复仇者和仇人,演完了这场戏,你们就可以获得解脱,无论是对于自己内心还是对其他观众,都有了一个满意的交代。所以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对你而言还有意义吗?”
“但是妖怪啊,你别搞错了。”我对奄奄一息的讹兽说。尽管有可能加重对她的打击,我还是必须说出来,这很重要。
“小桃杀人时,用的是妖怪的力量。杀人有罪,是属于人类的法则。你将人类的法则套在妖怪的所为之上,这样偷换概念的做法,不就是想要为难她吗?”
半人半妖的存在,被双重的标准所限制。
作为妖怪时要考虑人类的道德,作为人类时又无法撇清妖怪的身份。
双倍的痛苦。
“你复仇的方式,很毒啊。就算现在杀不死小桃,也能让她痛苦一辈子了。还是说你本来就知道自己打不过,才使用了这样的方式呢?”
“才不是……这样的……”
“怎样都好,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重要的是,你的出现,让我弄清小桃犹豫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