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们现在拿到的只是一张画像,而不是照片。”邢远征此时已经抽完了一支烟,正在小心地弹落翘起的裤腿上的烟灰,语气中透出一丝失望,不过邢星从中敏感地嗅出了兴奋的味道。
叶鹏的话倒是让邢星立刻又注意到一个问题,她也终于摆脱了过于震惊的情绪,而是理智地问道:“你们说的知情人是谁?我知道一个可能见过真凶的PRADA店员,但她说只见过对方的背影,不可能为你们提供画像。”
“这就是我们作为警方和你作为媒体的区别了。”听到邢星这样问,邢远征脸上浮起得意的笑容,显然他认为在这一点上,自己完胜好强的女儿,这让他看起来高兴得像个小孩子。
眼瞅着邢星在邢远征的挑衅下又要发作,叶鹏赶忙又出面解释道:“不知你注没注意,那个《新城快报》的记者,叫郭宁的,不是写过吗?姚传明之所以会率领重案组在那一天晚上去城郊别墅埋伏并成功抓捕到杜某,就是因为来自‘警方市民报警专线’提供的一条线索。但我们现在都怀疑,姚传明他们去追的那条线索根本没有指向真凶,而舅舅和我,从报警专线的记录里却发现了另一条线索。”
说着,叶鹏又给邢星递来了几份打印出来的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市民报警专线的接警内容。
文件上的大部分通话记录都已经被打上了黑色的斜杠,显然是认为这样的记录没有调查的价值,只有零星的三个记录旁边画着小小的红钩。邢星认真地对画着红钩的记录阅读起来。突然,她似乎有所发现,指着文件上的一处,迫切地渴求着自己的想法能及时被印证:“这个,这个国展附近的女职员……”
邢远征看着女儿,第一次赞许地点了点头:“没错,我认为‘恶绅士PRADA’曾经试图劝说这个女职员协助自己抛尸,但这位女职员的警惕性比较高,认为他很奇怪,所以礼貌地拒绝了。他很可能也是用同样的一套说法诱骗了本案中后来真正为他实现了地铁抛尸的被害人林潇潇,毕竟林潇潇只是个高中生,猎奇和冒险心理都更强,也更容易被利用。”
“这家伙很可能是一开始发现用这套说辞骗那些女白领比较难,才不得已将目标转向年轻一些的女学生的。”叶鹏适时地加入这一分析,邢星和邢远征都表示赞同。
见邢星一脸等待下文的表情,叶鹏接着说:“幸运的是这个女职员虽然没有在报警时提供全名,但她的姓氏——‘郄’却非常少见,而且根据她所描述的自己所在公司的地理位置,我们对周边的私营企业进行了走访,没费太多周折就找到了她。她说其实她一直悄悄地希望警方有一天能找到自己,当时在打电话时故意留下了姓氏,也是出于这个目的。但如果让她主动到公安局去提供线索,她又没有足够的胆量。可那天那件事她怎么想怎么觉得可疑和后怕,这些天她看到杜某被抓了,又在纠结并且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要不是我们最终找到了她,她可能就会渐渐把这件事淡忘了,毕竟她还是愿意相信警方抓住了凶手。不过她确信自己还清晰地记得那个人的样貌,对老贾的这张画像十分笃定。”
“我认为这个女职员指证的这个人百分百就是‘恶绅士PRADA’!”邢星大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如果她是这个女职员,毫无疑问也会得出同样的结论。况且,还有毫无根据却令她无比坚信的一点:“恶绅士PRADA”就应该是画像中的那个样子。
“你觉得画像中的人有多大年龄?”邢远征望着义愤填膺状的女儿,却好像转开了话题般问道,“或者,从你与‘恶绅士PRADA’的接触中,你感觉他今年应该有多大?”
邢星被父亲问住了。是啊,自己从来没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直觉凶手是个年轻人。可是此刻在父亲的问询下她才意识到,“年轻人”也是个时间跨度很大的概念。
“30岁。”邢星沉默了半晌,冲口而出这个数字。
邢远征听后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注视女儿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肯定。
“如果年龄再轻,我无法想象那么年轻的人会有如此冷静周密的行事风格,但凶手的年龄一定不会很大,这一点从他和我的多次接触中就能感觉得到,他有着年轻人特有的轻狂,说话方式也比较现代,35岁应该是一个很合理的分水岭。但是从画像和刚才郄姓女职员提供的通话记录分析,凶手在做的社交媒体似乎是一个十分时髦的东西,而且他居然热衷于用‘恶作剧’这样幼稚的说辞来骗人,可见他的年龄也许更小,所以30岁上下也许最为接近。”邢星陈述着自己的推理,同时也在心里对自己的推断更加认定。
果然,她看见邢远征再次赞许地点了点头。
“没错,这是我们想要告诉你的另一个信息,那就是我们已经掌握了地铁5号线上被抛弃的尸骸的被害人的身份,是一名叫何姗姗的女编辑。据她弟弟提供的线索,何姗姗在生前最后接触的一名男子,各方面条件都很像‘恶绅士PRADA’,按照推算,这名男子今年应该差不多就是30岁。这样问你,只是想让你凭直觉来帮我们验证这一推断。你做得很好。”
得到父亲的赞扬,邢星竟意外地平静。
“另外,这条线索,”邢星说着又手指文件的一处,语带兴奋,“也可以确定嫌疑人开的轿车是别克君越。”
“不错,你观察力很好。这部分线索重案组姚组长那边也早已注意到了,所以在抓捕了杜姓嫌疑人后,他拥有别克君越轿车这点,也被重案组看成是定案的一个依据。这不得不说是一个无奈的巧合。”邢远征淡淡地说。
对于重案组那边为何会犯错,邢星实在提不起兴趣,她此刻更加关注的是:爸爸手中的线索越来越多了,与凶手之间的距离无疑也在逐渐缩短。想到这一点,邢星情不自禁一阵激动。
“别太乐观,”似乎看出了女儿难掩的兴奋,邢远征冷静的声音犹如一盆冷水泼将过来,“我们目前只是有了一张嫌疑人的画像,知道了嫌疑人的年龄、职业和所开的轿车品牌,光凭这几点去锁定犯罪嫌疑人,依然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是爸爸,‘恶绅士PRADA’今天又作案了!你没看到尸体的样子有多惨……这种人绝不能放过!”邢星急切地说,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姚传明他们不相信今天的案子是‘恶绅士PRADA’做的,可我知道就是他干的,因为他发了邮件给我,我会恰巧在现场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知道。”邢远征抬起一只手在空中做了个“少安毋躁”的动作。他很理解女儿的心情,记得自己刚当上警察,遇到凶恶的罪犯时也是这样,对于侦破过程中出现的一丝一毫的进展都高度兴奋,恨不得有了一个线索就一追到底,立刻把坏人绳之以法。可多年的从警经验告诉他,越是接近凶手,则越需要冷静和忍耐。因为这个时候凶手往往最为警觉,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或疏忽都会导致满盘皆输。
此次有所不同的是,一般的凶手只为了保命和逃跑,“恶绅士PRADA”却显然想要更多。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了致命的软肋。
“姚队他们的行为,对于抓住‘恶绅士PRADA’来说也许恰恰是一件有利的事。”邢远征眯着一双鹰眼,不紧不慢地说。
他的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初一听来,令人一头雾水。
邢星疑惑地凝视着父亲沉思的神态,却好像从中捕获了什么,心中一亮。
原来爸爸比任何人都更相信我对“恶绅士PRADA”的判断!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过了一会儿,邢远征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却轻松了许多。
“怎么赌?”邢星积极地回应道。
“你明天按照我的要求发稿,并且再另外做一件小事,我保证‘恶绅士PRADA’很快就会自投罗网。”
父亲胸有成竹的口气令邢星不禁瞪大了双眼。
“你依然可以如实地报道今天你所看见的一切犯罪事实,保证不会违背你们做记者的职业道德。”邢远征继续补充道,说得越来越像真的要跟邢星打赌,“唯一的要求就是……”
邢远征在邢星耳边简单地说了几句话。
邢星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父亲的计划事实上与自己的不谋而合,面对父亲如此的信任,她分外感动,应该说,终于,终于,在这件案子上,爸爸和自己要站在统一的战线上了!而在她的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父女两人能够为了什么事达成“合作”,只是邢星还没能最终决定,是否要赌这一把。
因为这是她做记者以来最艰难的一次决定。
一边是穷凶极恶、不断挑战着人们价值底线的恶魔,一边是整个事件的真相。为了抓住恶魔,她只能选择其一。可讽刺的是,这是一个此时此刻只有自己和恶魔还在坚守着的真相。甚至在很多人眼里,真相反而是种负担。
好吧。
犹豫了良久,她用炽烈的目光望向父亲:“从我的立场,我并不赞同你的做法,但因为我们的对手是‘恶绅士PRADA’,这次我愿意相信你,试一试。”
邢远征听到女儿的回答,虽然心中欣喜,却深知女儿做出这一决定牺牲了什么,脸上对女儿的赞许之情更加深厚。
但他很快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反而换上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口中反问道:“邢记者,你现在除了跟我统一战线,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邢星听后重重吐出一口气,这个时候,父亲原本刺耳的话语竟然显得那么亲切又有默契。于是她用同样毫不退让的语气反问道:“邢队长,你现在除了利用我,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吗?”
充满火药味的两句话,却让对峙着的双方都由衷地笑起来。
站在一旁的叶鹏惊讶地注意到,那一刻,父女二人眼底闪烁起相似的光芒。
第十六章
统一战线
这天一早,一份案情汇总便摆在了重案组的会议桌上。
简短的几页,内容翔实,大致如下:
死者:杨蓓娜,女性,42岁。
死亡原因:机械性窒息死亡。死亡时间推定为两日前晚间9时至11时。附注:死者死亡前曾服用大量安眠类药物,怀疑凶手是在诱骗被害人服用了含有安眠类药物的饮品后,趁被害人昏迷之际再将其勒毙的。根据死者颈部残存的伤痕形态,法医推断凶器为普通麻绳一类的物质,在各类五金店或生活超市中都比较容易买到,无法作为线索进一步调查。
案发经过:2011年1月11日,一名晨跑的市民在原京森林公园北门内的树丛中发现了一个装有女性头颅的PRADA牌黑色皮包,随即报警;同日上午9时30分许,一船游客在从城郊出发的护城河上打捞起一个装有女性躯干的PRADA牌黑色大皮箱;同日下午5时,清洁人员在城西世纪金莱购物中心停车场附近的四个垃圾箱内分别发现了装有女性四肢的四个PRADA牌黑色小皮包。
经法医初步鉴定,上述尸骸均来源于同一被害人,系本案死者杨蓓娜。尸骸被发现时均为赤裸状态,三个案发现场均未发现遗留的死者衣物和随身物品,怀疑为凶手抛尸前故意销毁。但因死者为外籍,且在外资企业担任要职,死者所任职公司在发现死者失踪后24小时已迅速报案,使死者身份很快得到确认。
死者家庭及社会关系初步调查:死者为美籍华人,二代移民,祖籍中国香港,父母为美国洛杉矶地区著名华商,家境优渥。家中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除死者本人因工作原因常年居住在中国内地之外,其余家庭成员均常年定居美国。经美国警方协助调查确认,上述死者亲属在三个月内均未有过美国出境记录。死者本人曾于去年12月20日至今年1月8日、3月10日至17日、7月8日至15日三次短暂回美,此后便再无美国出入境记录。
死者现任美国DM航空公司驻中国区执行总监,单身。现居住在原京市城东佳美中心高档公寓区C座1809室。经警方初步勘察,死者的住所并非本案的第一案发现场,公寓管理人员也证实,死者在案发前两日傍晚5点左右曾经回到过公寓一次,大约40分钟后便再次驾车外出。所以死者很可能是当日与人有约,下班后特意回公寓换装,精心打扮后出门赴约,便再也没有回来。这些都可以从公寓在电梯间及地下停车库内安装的监控摄像头所拍摄的记录中得到证实。
死者的个人生活存在疑点。死者于7年前与上一任丈夫离婚,前夫系美国DM航空公司驻洛杉矶总部市场营销总监,美籍华人,已再婚并与现任白人妻子育有一子。案发时死者前夫正在加拿大多伦多市出差,有公司领导和许多同事可以证明,已基本排除作案嫌疑。经初步调查,死者社会关系复杂,但大多是工作往来,私生活比较低调。据死者下属普遍反映,死者工作能力强、责任心重,但为人颇为严厉,甚至有时对待下属十分苛刻,平日里情绪化倾向严重,属于比较“难搞定”的领导类型。不排除有一些曾经受到过死者刁难的职员怀恨在心从而进行报复杀人的可能。但由于本案作案手法离奇,且与此前系列杀人碎尸抛尸案的作案手法有雷同之处,并考虑被害人遇害前的表现,仇杀特征相对薄弱。
结论:由于本案抛尸手法与此前“恶绅士PRADA”一案极其相似,经局领导认真决议,可考虑先做串并案处理。对于现已逮捕的杜姓犯罪嫌疑人,应重新审查。但为避免民众恐慌情绪再起,重启“恶绅士PRADA”一案的调查工作需暂时对媒体保密……
姚传明眉头紧锁,从案情报告上缓慢地收回视线。“可考虑先做串并案处理”“应重新审查”这些字眼儿个个都仿佛敲在他的心上,“咚咚”作响,令人心惊肉跳。
抓错了。
果然是抓错了。
当这个结论即将被印证为现实时,反倒并没有预想得那么出乎意料。或许在很多人眼里,这本来就像“秃子头顶的虱子”那么显而易见。
虽然昨天案发后,姚传明在与前来报案的邢星对视的一瞬间,便确定了自己的失败,可他始终不愿承认。
事实上从昨天晚上,姚传明就连夜又对杜某进行了审讯,可直到今天清晨,杜某依然无法交代清楚诸多犯罪细节。虽然一切都可以用“精神疾病”来敷衍过去,但这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信号,做了这么多年刑警,姚传明对此再清楚不过。
郭宁和那些跟风的媒体不需要对这个可怜的新死者负责,他们只是做了他们的工作而已——抓新闻,抢报道,给公众以刺激。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甚至做得非常出色,这只要看杜某现在那副做了阶下囚却反而更加精神焕发了的样子就不言而喻了。“哦?抓错了吗?那就是说真凶还在导演更大的戏码喽?这可真是个猛料啊……嘿嘿嘿!”幸好上峰发下话来,暂时不对媒体公开此事,不然姚传明仿佛都能听到耳边正这样传来郭宁狡黠得意的笑声。
“而如今,唯一在面临着心灵的拷问的人,只有我。”
果然是自己太心急了。姚传明将手指深深插入已经凌乱不堪的头发里,当时只想着要抢在前头抓住凶手,恰巧嫌疑人不打自招,上来就承认了罪行,难免令办案人员兴奋过度,更何况在这个案子上,每个人都立功心切……
换作是他,应该不会这么鲁莽。
这时邢远征一向坚挺沉稳的背影浮现于脑海,姚传明竟然有些想念曾经跟邢远征一起并肩破案的岁月,老队长的判断总是准确的,而那时的自己,也甘于接受他的指挥,干劲儿十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以为可以取而代之了呢?或许就是从原本只有一个的重案组被分为四、五个小组,自己担任了第三组组长之后。
他的笑容依然温和有力,只是难以阻挡地在一天天老去,皱纹爬上了宽阔的额头、锐利的眼角和紧抿的唇梢,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笑容在面对姚传明时竟好像多了一丝期待,或许正是这份期待在姚传明心底日益发酵,渐渐演变成一份沉重,让他叛逆地想要做出些事,给那笑容加上几分惊讶。可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在这条叛逆的道路上走了这么远,以至于都忘记了初衷……
邢星。
这时姚传明忽然想到邢远征的女儿,不禁再度苦笑。在这场与邢远征的较量中,那个女孩子恐怕是最能理解自己此刻心境的人了。而她与自己的不同在于,她似乎更希望父亲能够对她的能力给予肯定,还从未想过超越。
“姚队长,在找我吧?”正当姚传明沉浸在回忆中格外懊恼时,一个声音在重案组门前响起,只见邢远征气定神闲地迈入重案组,身后跟着身手矫捷的叶鹏。
“邢队?!”此时的姚传明有些不知所措,仿佛如梦方醒。
邢远征原本非常合身的警服如今显得咣里咣当的,可肩背依然挺直,眼中闪烁着敏锐的光芒。正笑盈盈地望着姚传明,眼神别有深意。
“姚队长,你派人跟着我女儿,这不太好吧?”
“邢队……我、我……”姚传明语塞起来。昨日与邢星争执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他知道的,邢星没有说谎,一旦重查此案,邢星肯定是个关键。但除了“恶绅士PRADA”,他更需要邢星为自己带来另一个人的消息,派人跟踪她是唯一的办法。
见姚传明瞠目结舌,邢远征示意他不必紧张:“我知道你是在找我,还特意告诉了邢星很多新案件的细节,就是想万一我会跟她见面,可以让她传达给我。”
“老队长……”姚传明终于忍不住喊出这个亲切、习惯,却已经被记忆封存了多年的称呼,自从独挑了重案三组的大梁,他几乎从未再这样称呼过邢远征。
邢远征走上前来,伸出一只瘦弱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姚传明的肩膀,节奏不快不慢,只轻轻两拍,便拂去了万语千言,随即转头淡然地对叶鹏说:“拿给姚队看看吧。”
叶鹏立刻将一份厚厚的文件递到姚传明面前,正是昨天邢远征提供给邢星的那些他目前所掌握的案情资料。
姚传明始终低着头,迅速将资料浏览了一遍,不禁惊讶地感叹道:“老队长,没想到您都查到这一步了,我……我惭愧啊!”
邢远征这时已经在会议桌前坐了下来,平静地望着姚传明说:“姚队不必过于自责,事实上,以现在的局面来看,你或许起到了更大的作用。”
姚传明显然没有明白邢远征话里的意思,但又不好意思追问。现在的局面他还能期望些什么呢?案件被要求重查,自己侥幸并未被追究大责。
而可以充分信赖并仰仗的老队长又主动回来重掌大局,且似乎不计前嫌,自己虽然再次退居次位,可心中已然踏实了许多。
他想了想,觉得不管怎样,新案件应是当下侦破的重点,不知昨日邢星向邢远征汇报了多少,于是他不再沉溺于自责,开门见山地问道:“新案件想必您也听说了,您认为是同一个凶手干的吗?”
邢远征闻言点了点头:“我相信我女儿,一直以来,真正的‘恶绅士PRADA’都在利用她报道自己的罪行,以博得大众的关注为乐,而这次的案件,他显然是想再次通过我女儿的笔,让公众知道真正的‘恶绅士PRADA’还没有落网。”
“可是,”姚传明皱起眉,依然认为疑点重重,“您不觉得,这一次凶手在作案对象的选择上与之前有很大区别吗?根据我们之前的调查,凶手加害的对象都是30岁以下、物质欲较强、私生活不严谨的女性,可这次的杨蓓娜,有钱有地位,年龄更是已经超过40岁了,完全与之前的被害者特征不符。”
事实上邢远征对此也心存疑问,但从邢星提供的情况来看,此次案件的凶手依然是“恶绅士PRADA”无疑,更何况昨日邢星还提及了上一次“恶绅士PRADA”与她联络时所透露的一番话:“可能这次,凶手想告诉我们一些不一样的信息吧,比如,他的作案动机。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他的作案动机,他希望借此案加以纠正。”
“姐姐曾经说过,‘恶绅士PRADA’告诉她,自己痛恨的是那些爱慕虚荣的女人。之前那些受害者,爱慕虚荣都表现在对金钱和物质的追求上,这很容易让人理解,但也很容易让我们把思想局限在‘只有金钱和物质能给人带来虚荣感’这样的思维定式里。或许杨蓓娜的虚荣心表现在其他方面,而这也同样能够引起‘恶绅士PRADA’的痛恨乃至杀意。”顺着邢远征的思路,此时始终站在一旁冷静地阅读着新案情资料的叶鹏进一步分析起来。
“很有道理!”姚传明几乎是用一种钦佩的目光投向叶鹏,大声说,“我看就是这个了,虚荣!嘿,‘恶绅士PRADA’这个王八蛋,还挺会挑人,这个杨蓓娜,又漂亮又有钱,还有事业,什么都不缺,就是缺男人,缺个能让她感到虚荣心得到满足的男人。”
“我看姚队分析得可谓一针见血,话糙理不糙。”邢远征听了姚传明的话后稍稍从座椅上直起身来,双眼发亮,明显对这番话格外认同。
“看起来这次他施了个‘美男计’啊……”叶鹏咀嚼着这一结论。并且由于跟凶手年龄相仿,他试图揣测着凶手的心态,发现这一次的作案对“恶绅士PRADA”自身来说也极具挑战,“而且这是他唯一的砝码,也算孤注一掷了。”
“看来这家伙对自己的外貌格外有自信,现在的女人都什么审美?”姚传明拿着邢远征带来的凶手画像左看右看,嫌弃地嗤之以鼻,“我看根本就是个病怏怏的小白脸嘛!”
他的话不禁引来三人的一阵笑声。
随即,姚传明似乎想到了什么,兴奋地问道:“对啊,我们现在手里有了这张画像,直接在走访杨蓓娜的社会关系时拿出来看看有没有人认识这家伙不就完了?”
“不能那样。”邢远征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冷静地说,“‘恶绅士PRADA’的反侦察能力很强,至今为止他没有在任何案件中给我们留下过任何可以直接指向真凶的线索,即使是林潇潇一案,我们在现场也是连个指纹或脚印都没能找到。这次的案件凶手之所以敢这么做,我想情况也是一样的,他有自信不会留下什么。现在我们就算确认了画像中这个人的身份,也没有证据逮捕他,反而会打草惊蛇。况且我直觉,这家伙很可能已经潜逃了。他有钱,有条件,身份也没有暴露,完全可以趁这个风口浪尖之际给自己放个假,躲在一个舒适的地方通过网络、电视、报纸等各种渠道来欣赏自己导演的杀人戏码。”
“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拿这个家伙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姚传明听到这里马上急躁起来,从接手了这件案子以来,他可谓经历了大喜大悲,现在好不容易觉得终于有机会查出真凶了,却被告知还是拿真凶无能为力,搁谁都不免沮丧。
“当然不是,”相较于姚传明的激动,邢远征冷静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又作案了就是他最大的失误。不管怎样,通过这次的案件,我们离他已经越来越近了,总会有办法,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邢远征的话虽然说得平静,却仿佛掷地有声,令三人都再次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