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汐见行伸约定见面的那家店位于一栋老旧建筑的二层,店内十分昏暗,桌子间隔较远,客人稀少,很适合静下心来好好说话。
汐见坐在靠墙的桌子前,穿着长袖Polo衫,夹克外套放在一边。见松宫来了,他刚要起身,松宫用手势示意不必。
“让你久等了。”松宫说完,在汐见对面坐下。
“哪里,是我很抱歉,突然约你出来。”
店员拿来湿毛巾,松宫趁机点了一杯乌龙茶。汐见略显犹豫,随后说“我也一样”。
“你常来这家店吗?”松宫问。
“最近偶尔来了几次。我喜欢宁静的氛围。”
“你女儿一个人在家?”
“那孩子都已经上初中了。”说着,汐见端正坐姿,将视线投向松宫,“有几个人联系我,说刑警来问关于我的情况。这个刑警就是你吧,松宫先生?”
“我们有很多侦查员,大家分头去调查很多人和事。每个被调查的人可能都觉得只有自己被特殊对待,但在我们看来,不过只是众多调查对象中的一个罢了。如果你因此感到不快,我深感抱歉。对不起。”
“不,我不是想让你道歉……”汐见正要起身,店员正好过来,在两人面前各自摆上了盛有乌龙茶的平底玻璃杯和吸管。
店员离开后,汐见直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乌龙茶,再次开口:“有些人来联系我,听了他们的说法,我感觉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想先做个解释。”
“误会?”
邻桌无人,但汐见还是环顾四周后,才向松宫稍稍探出身子。“你在怀疑我和花冢女士的关系,对吗?你认为我们在交往。”
松宫笑了笑,说:“不是我们怀疑,而是有店里的常客说你们两个看起来相当亲密,应该是在交往。上次我们见面时,你对此只字未提,还断言花冢女士没有男友。这么一来,我们警方就需要判断该相信哪一边的说法了。”
汐见连连点头。“我果然还是应该把话说清楚。我的确对花冢女士抱有好感,所以才经常去弥生茶屋,想和花冢女士更加亲近。花冢女士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心意,我毕竟是顾客,她也不好冷落我,所以就以她自己的方式来与我接触。在旁人看来,我们的确有可能像是在交往,不过我和花冢女士之间真的什么也没发生。我这么说不是想表明自己有多么绅士,而是花冢女士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
“我们聊天时,花冢女士曾说她已经五十多岁,对恋爱没兴趣,无论多么优秀的男人出现,都希望能维持朋友关系。她装成半开玩笑的样子,但我知道这是在暗中提醒我不要急着冲动表白,现在这样就好。总之,我被拒绝了。”汐见面露苦笑,微微摊开双手。
“所以你就放弃了?”
“除了放弃还能怎样?我能理解她,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算草率地发展成恋人关系,最后也可能闹别扭导致分手。一直做朋友就没这种担忧了。”
“你真能看得这么开吗?你还很年轻,不是吗?”
汐见连连摆手。“我知道有些人不管年纪多大都会追求爱情,但我不是这种人。我能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枯萎,花冢女士的出现只是契机而已。你好像在多方面调查我,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和花冢女士的关系不会超出我刚才说的这些。无论你怎么查,都不会有任何结果。我就把话挑明了吧,你是在浪费时间。”
“查案总伴随着徒劳,而究竟是不是徒劳,应该由我们来做判断。你很坦率,我要谢谢你。”
“你认可我的话了?”
“算是吧。”
汐见皱起眉头,仿佛不太满意松宫的回答。“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让你很在意?”
我在意的是你的这种态度——松宫很想这么说。
即便警方是在浪费时间,对于汐见来说也无关痛痒。有人到处打听关于自己的事固然不怎么愉快,但如果他没做亏心事,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其实,汐见是不希望有人再追查他和花冢弥生之间的关系吧。
此外,两人的交往因花冢弥生拒绝而停滞不前,这也很不自然。通常情况下,人会这么轻易放弃吗?
思考至此,松宫的脑中闪现出一个问题。
“能否问你一件事?”
“请讲。”
“如果花冢女士没有暗示,你打算怎么做?找机会向她表白?”
“那我可就说不清楚了。这需要勇气,”汐见歪着头,“没准我会胆怯。”
“在表白之前,你想过先和女儿商量一下吗?”
“和女儿?不,这个我完全没想过……这和我女儿无关。”
“无关?”松宫不由得眉峰一挑,“真的吗?你们一旦开始交往,总有一天你得向女儿介绍花冢女士吧?你没考虑过这一点吗?”
“等到时候……算了,最终我们也没走到那一步。”汐见伸手拿过玻璃杯,将余下的乌龙茶一饮而尽。他把玻璃杯放回桌上,里面的冰块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松宫先生,”汐见面向松宫,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百忙之中叫你出来,真是不好意思。想解释的我都解释了,你觉得足够了吗?”
“感谢你的配合。”松宫拉过账单,“我来买单就好,我要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那就多谢款待了。”汐见站起身,朝松宫点头致意后,走向店门口。
松宫这才拿起玻璃杯。刚才只顾着听汐见说话,一口也没喝上。冰块已然融化,乌龙茶的味道有些淡了。
汐见的解释中有一点令他难以释然,那就是萌奈的缺失。一个单身的父亲遇到有意交往的女人,首先在意的,不应该是女儿的态度吗?
这件事该怎么向加贺报告?能说自己“刑警的直觉已经启动”吗?松宫思考着。
第12章
多由子注意到哲彦从刚才起就看了好几眼壁钟。现在他从沙发上站起身说要出去一趟,于是正在开放式厨房洗碗的她停下手里的活儿,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渔具店逛逛。”说着,哲彦拿过夹克,根本没看多由子一眼。
“什么时候回来?”
“晚饭前会回来的。”
现在刚过下午两点,晚饭最早也要在六点左右。星期六的大白天,这人究竟打算去哪里、怎么度过这整整四个小时?
“今晚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你定吧。”哲彦穿上夹克,拉上拉链,“我走了。”
“去吧,路上小心点。”
哲彦“嗯”了一声,离开了客厅。
听到玄关的门开了又关、随即上锁的声音后,多由子继续洗碗。或许是精神不集中的缘故,她的手一滑,玻璃杯落在白色的盘子上,结果盘子裂了。她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拾起碎片,拿厨房纸包好放进塑料袋。过后她还得用马克笔写上“内有碎片,请多当心”。
那个姓松宫的刑警来过之后,哲彦一直很反常。可能是听说前妻遇害,心里没缓过来吧,但多由子总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多由子擦拭着洗好的碗筷,这时门铃响了。她走近对讲机,屏幕里是一张陌生男子的脸。他穿着西装,但看起来不像推销员。“你好。”多由子拿起话筒应道。
“不好意思,能否请你抽出一点时间?”男人朝摄像头出示的是警察手册。
多由子吃了一惊,不知又发生了什么。“我先生现在不在家。”
“不,我有事想问夫人。”
“问我?”
“对,很快。请务必协助我们的工作。”男子语气和缓,但有着不容拒绝的震慑力。
多由子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好回答了一声“好”,摁下了解锁键。男人鞠躬后,从屏幕中消失了。
多由子来到卧室,在立式镜前确认穿着是否合适。她在牛仔裤加长款T恤的搭配上添了一件藏青色连帽衫,没有化妆。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涂口红时,玄关的门铃响了。
她快步来到玄关前,只见眼前站着一名高个男子。他五官深邃,面容精悍,肩膀很宽。
“很抱歉休息日前来打扰。”男子再次掏出警察手册举到多由子眼前,“请确认。”
多由子盯着上面的身份信息——加贺恭一郎,警衔是警部补。
“确认好了吗?”
“好了,加贺先生……是吧?”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加贺。”说着,加贺收好警察手册,“你是中屋多由子女士吧?”
“是的。”
“前些日子,你应该见过两名警员,一个姓松宫,一个姓长谷部。”
“是的,他们来过。”
“我和他们在查同一个案子,今天来是想补充性地问一些情况。”
“好,请进。”多由子做出邀请进入的手势。
“不了。”加贺伸出右手,他的手很大,“在你丈夫出门的时候进屋,我觉得不太好。听说附近有一家餐馆,可以的话,能否去那里一叙?”
“啊,好的,我明白了……”确实,就算对方是刑警,和一个男人独处还是令她有些不安。
“你需要时间准备一下吧?我在外面等你。”
“不好意思,我马上就来。”多由子来到盥洗室,涂上口红。她还想画眼线,但又怕时间太紧弄巧成拙,于是从客厅拿了一顶帽子戴上,几乎遮住了眉眼。
“让你久等了。”她边说边走出门。
“你工作时用的是旧姓吗?”加贺问道。
“是的。”
加贺指了指刻有“绵贯”罗马拼音的金色门牌。“挂这个门牌,会不会收不到寄给你的包裹和信件?”
“没关系,我给别人的住址上都留绵贯的姓氏。”多由子说,“我差不多像个寄宿者。”
加贺默默点头,说了句“我们走吧”,迈开脚步。等电梯的时候,加贺问道:“你说你丈夫出门了,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他说去渔具店了。他的爱好是钓鱼。”
“海钓?”
“不,他喜欢河钓。”
“具体地点呢?”
“我不太清楚,他好像总是去那些很远的地方,秩父、奥多摩之类的……”
“他很积极嘛,那你不去吗?”
“我对自己的体力没什么信心。”
电梯门开了,里面站着一对貌似夫妇的男女。也许是这个缘故,乘电梯时加贺一直默不作声。
两人下到一层,走出大楼,但加贺只顾寻找餐馆,并不进入正题,一路上都在操作手机。
走进餐馆后,他们选择了最里面的桌子,从自助台取完饮料后面对面坐下。多由子喝橙汁,加贺点的是黑咖啡。
“听说上次松宫警官和你丈夫就是在这家店谈话的,关于那次谈话,你丈夫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他说他很吃惊……得知他前妻被杀,我也吓了一跳。”
“你们聊了什么?”
“我告诉他警察向我打听他的不在场证明,他说他也被问到了。毕竟不久前他刚和前妻见过面,警察怀疑他也是自然。”
“我们并没有怀疑你丈夫,只认为他可能知道某些重要信息,因为我们确认案发前不久,他和被害人有过联系。”
“好像是对方主动联系的。我先生说他被叫出去见面,但并没说什么重要的事。”
加贺颔首,仔细打量着多由子的脸。“警方打听你丈夫的不在场证明,你应该很不高兴吧?”
“与其说不高兴,其实更多的是困惑。”
“我想也是,普通人很少会被问到这些,不过请你放心,我们已确认你丈夫有不在场证明。请多包容。”
“哪里。”多由子说着,拿起装有吸管的细长包装袋,撕破一端,将吸管插入玻璃杯中的橙汁。
“得知案发后,你丈夫表现如何?有什么异常吗?”
多由子思索片刻:该不该说他鬼鬼祟祟的,好像在隐瞒什么呢?她有些犹豫,最终决定不提此事。“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迄今为止,你丈夫有没有提起过前妻?”
“他基本上没对我讲过,应该是在照顾我的心情吧。”
“前妻在自由之丘经营咖啡馆的事,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先生好像也不知道,他说还是你们来了之后才知道的。”
“你知道店名吗?”
“是叫……弥生茶屋吧?听说是她从自己的名字里取的。”
“没错,花冢弥生的弥生。”
“我听他说过前妻叫弥生,但不知道姓花冢。”
“这个姓挺少见的,据说枥木县比较多……”说到这里,加贺把手伸进内侧口袋,说了句“不好意思”,掏出手机站起身来,像是要接电话。
多由子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一个小腹隆起的女人和貌似是她丈夫的男人一起进入餐馆,两人都面带笑容,看起来很幸福。
“不好意思。”加贺回到桌前,顺着多由子的视线望去,“那对夫妇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想,大概会在什么时候生呢?”
加贺边点头边坐下。“肚子这么明显,可能下个月吧。”
“大概吧。”
“离邂逅不远了。”
多由子看着刑警的脸。“邂逅?”
“弥生茶屋的常客说,花冢女士很喜欢这个词。”
“邂逅……吗?”
“她常这样说,邂逅各种各样的人会让人生变得丰富多彩。她觉得和你丈夫绵贯哲彦先生的邂逅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所以并不后悔结婚。”
原来是这样。多由子想,哲彦几乎不提上一段婚姻,偶尔说到时总带着几分怀念,这种感觉大概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想必对双方来说,这段回忆并不糟糕。
“所以,当像刚才那位一样怀有身孕的客人进店时,花冢女士总会说:‘你马上就会有一次美妙的邂逅了,一定很期待吧。’对婴儿来说,和母亲见面自然是人生中的初次邂逅了。”
多由子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停地眨着眼睛,又把气吐了出来。“她本人好像……没有孩子。”
“的确没有,可能正因如此,她才会这样类比。”
多由子拉过玻璃杯,不知该如何发表意见,此时夸赞略显空泛,于是她问:“弥生女士……是一个怎样的人?”
加贺抿了一口咖啡。“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手下的侦查员们告诉我,所有人都对她印象很好,说从没见过这样的好人。她能牢牢记住来店一次的客人的脸,下次再来时会打招呼说‘前些日子承蒙光临,非常感谢’。她很擅长做生意,一般人很难像她那样周到。”
“好优秀的人。”多由子垂头盯着玻璃杯中的橙汁。
“不过人是多面的,我们不能臆断。”加贺补充道,“刑事案件中常有这样的情况:逮捕凶手后,周围的人吃惊地表示不敢相信。被害人同理。大家都敬仰爱慕的人以意想不到的原因与人结仇,这种例子多的是。听完凶手的讲述后,有时就能理解犯罪动机并不见得出于怨恨。人心难测。”
是啊,人心难测,有时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多由子在心中低语,搓着双手,脑海中浮现出哲彦的脸。
“我再说另外一件事,”加贺说,“四天前,你丈夫请了假,没去公司。”
“啊?”多由子睁大眼睛表示惊讶。她不知道这件事。
“你不知道吗?”
多由子摇头道:“不知道。”四天前的早上,哲彦先出门上班。那天早上和往常一样,他没说要请假。
“这几天你丈夫大概几点到家?”
“比较晚,有时会超过晚上九点。”
“他怎么解释的?”
“说是公司聚餐或接待客人。”
“原来如此。”加贺附和道,欲言又止。
“难道不是?那他去了哪里?在干什么?请你告诉我,拜托了。”
加贺故意不理会多由子的情绪,端起咖啡杯细细品味后,平静地将杯子放回托盘。“四天前,你丈夫去了宇都宫。”
加贺的话令多由子呼吸一滞。“宇都宫……为什么去那里?”
“刚才我不是说过吗?花冢这个姓氏在枥木县比较常见。花冢弥生女士出身宇都宫,她的父母住在那里。绵贯哲彦先生和他们签订了委托合同。”
“什么?合同?”
“花冢女士过世后,需要处理各种身后事,包括解除房屋租赁合同、办理店铺停业手续等。这些事通常由遗属完成,但两位老人年事已高,住得又远,办理起来有困难,于是决定签订委托合同由绵贯先生代劳。你好像对此并不知情?”
“我完全不知道。”
“你丈夫这段时间回来得晚,应该也是因为在处理这些。他也向警方索要过花冢女士的信息。”
“我先生竟然……”
“当然,我们绝对没有因此怀疑他。”加贺的表情堪称笑容可掬,“刚才我也说了,我们已确认绵贯先生有不在场证明,只是他代遗属办理各种复杂的手续这一点让我们起了疑心。我们向花冢女士的双亲核实后才知道,他们没有寻求帮助,是绵贯先生主动提议的。”
“是他主动……”
“这么麻烦的事,为什么主动去做?你不觉得对此抱有疑问很合理吗?我自然联想到,或许他打算调查前妻的某些情况。我想你可能知道些什么或者有什么线索,所以今天登门拜访。”加贺以敏锐而深邃的眼神注视着对方,“怎么样,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多由子低下头,拼命克制着情绪,但桌下紧握的双手还是颤抖了起来。“他什么也没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勉强挤出这句回答,不知道面前的刑警是否已察觉她内心的慌乱。
时间沉默而凝重地流淌着。多由子不知道加贺在用怎样的表情盯视自己,害怕得不敢抬头。
“原来如此。”不一会儿,加贺沉稳的声音传来,“我可能说了一些多余的话。没准你丈夫只是因为事关前妻才很难对你开口。我今天所说的这些要不要向你丈夫确认,由你决定,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否与案子有关。”
“嗯……”多由子仍然低着头,“我会考虑的。”
“那么,最后请允许我再问一个问题,就一个。我说过,我们已经确认过绵贯哲彦先生的不在场证明,但松宫他们有一件事忘了确认,那就是你的不在场证明。请问,那天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第13章
学校的正门已经关闭,松宫只好从侧门进去。门卫室里坐着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松宫出示警察手册后,男人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
“我找网球部的部员有事。”松宫说。
“网球场就在操场内侧。请在这里登记。”门卫拿出来校人员登记表。
登记完毕后,松宫把来校人员卡挂到脖子上,迈开脚步。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踏进初中校园了呢?
今天是星期六,但棒球部正在操场训练。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将球一一击出,也不知他是领队还是教练。伴随着软式棒球特有的干涩击球声,游击手迅速向右移动,接住滚来的球并投向一垒,动作一气呵成。
一股怀念之情油然而生。初中时松宫是棒球部的部员,不知接过多少球。他是投手,离击球手很近,总能碰上被猛击过来的球。他在触击球方面也受过充分的训练。不经意间,他想起加贺的话:松宫的父亲也打过棒球,是接球手。
松宫很想说这又怎么了,难道加贺的意思是对棒球的爱好也会遗传?
他和克子还没好好聊过,反正打电话过去也马上会被挂掉,所以他一直没去联系。要想问个清楚,只有直接见面才行,但现在正在查案,还不是去馆山的时候。
他又想起芳原亚矢子气质典雅却又暗藏刚毅的脸庞。对他来说,和亚矢子有血缘关系其实感觉并不坏。亚矢子能掌管一家老牌旅馆,想必是一个优秀的老板。芳原真次能独自一人把女儿培养成才,肯定也是一个不一般的人。
回过神时,松宫才发现自己呆立在原地。他晃了晃脑袋。这种事多想无益,现在无须费神思考。他再次迈开大步。
加贺命令他核实汐见父女关系不合的原因,这是他来找汐见萌奈问话的契机。汐见行伸不自然的供述也是原因之一。汐见明显不愿警方深入调查他与花冢弥生的关系,松宫认为是因为萌奈。
松宫穿过操场,来到被铁丝网围住的网球场。场地有两处,分单人和双人。有部员正在双人场内打球,其他部员则在场边做热身运动或聊天。双人场边有一个像是指导员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个子很高。松宫刚一走近,他就已经察觉,一脸惊讶地转过头来。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顾问老师吗?”
“是的,你是……”
“这是我的证件。”松宫拨开西装前襟,从内侧口袋里取出警察手册,避免被学生看到。
顾问眨了眨眼,像是吃了一惊。那是一种近似于胆怯的表情,或许他以为是哪个学生惹了什么麻烦。
“这里应该有一个学生叫汐见萌奈吧?我想请她协助办案。”
“协助是指……”
“只是问个话,很快就结束。”
“二年级学生正在跑步,应该马上就能回来。”
“那等她回来后,我能否占用她一点时间?”
“好的。”
松宫环顾四周。场地一隅有一张长椅,没有人坐,于是他决定在那里等候。
他在长椅上坐下,观看部员们练习。初中生的四肢已和成年人差不多长短,全无赘肉的身躯翻转跳跃,宛如在热带大草原上奔驰的羚羊。
网球场与后巷仅由铁丝网分割,因此常能见到来往于人行道的行人。路人自然也能看到这边的光景,不过想来没有多少人会对初中生打网球感到新奇。
不久,汐见萌奈和其他几个部员回来了。顾问老师望着松宫的方向和萌奈说话,萌奈的表情相当困惑,这一点从远处也能看出。
萌奈穿上运动外套,战战兢兢地向松宫走来。
松宫起身相迎。“在你练习的时候前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想向你确认。”
“什么事?”
“好了,先坐下再说。”松宫催萌奈在长椅上坐下,然后坐到她身边,“上次我问你父亲回家的时间,你不是说没注意吗?你说一个人吃完晚饭后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个没错吧?”
“是的,没错。”萌奈始终垂着脑袋。
“我想确认的就是这个。你总是一个人吃饭吗?还是说那天只是碰巧?”
萌奈飞快地抬头一瞥。“您没听我父亲说过吗?”
“说什么?”
“我们家一直是分开吃饭的。”
“嗯……”松宫故意停顿了一下,“我听你父亲说了,可是上司听了我的报告后,表示难以置信,说父女住在一起不可能会分开吃饭。老实说,我也觉得奇怪。你可能已经意识到了,我们正在调查所有相关人员的不在场证明,你父亲也是调查对象之一。知道了你们父女没在一起吃过饭这件事,我们也不好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过。”
“您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我们确实是这样的……”萌奈低头看着地面,轻声说道。语至末尾,声音已经轻得几乎听不见了。
“可以的话,能否解释一下?你父亲没有具体说明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