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
“就是指有很多很多原因啊。我总觉得和父亲待在一起很烦,或者说是很郁闷吧,一个人待着比较轻松。”
这回答根本不能称之为回答。松宫看不透到底是她不想回答,还是她自己其实也不太明白。他决定施加些压力。“在你出生前,你的哥哥姐姐意外去世了,对吗?我想对你父亲来说,你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人,只是这份感情过于沉重了吧。”
萌奈表情僵硬,眼圈开始发红。松宫想,这一定是萌奈不愿被人触碰的部分了,也许她会大发脾气。
然而萌奈沉默了片刻,像是陷入沉思,再开口时平静得出乎意料:“有这方面的因素。从小我就一直听父母念叨哥哥姐姐,说哥哥姐姐太可怜了,竟然就那样死了……他们肯定很悲伤、很痛苦,所以我理解他们想再生一个孩子振作起来。我常听人说,心爱的宠物死了以后,失去宠物的人会饲养同一种类的猫或狗……”
“我想孩子和宠物是不一样的。”
萌奈闻言抬起了头。“一样也行,和宠物一样也行啊!可我还不如宠物。宠物只需要被人疼爱,我不一样。父母将各种意志强加于我,要我带上那个世界的哥哥姐姐应得的幸福努力生活,做他们没能完成的事。这简直让我透不过气来。为了不让我像哥哥姐姐一样出意外,父母总唠叨个没完,我没有任何自由可言。”萌奈越说越激动,仿佛要把胸中的郁闷一吐为快。
“你确实很不好受吧。”
“我知道我只是哥哥姐姐的替代品,但也希望父母至少能做做样子。”
“原来是这样。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啊。”萌奈所说的并未超出松宫的预测,既然如此,就应该放弃这个问题。
松宫正想结束问话,却听萌奈接着说道:“如果光是这些,我还能忍。”
“其他还有什么吗?”
“我最讨厌的是父亲最近的眼神。”
“眼神?”
“他看我的眼神,既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顾忌什么,总之被他这么一看,我就满心烦躁。要是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
“你父亲想说什么?”
“不清楚。我不知道。”
汐见行伸对女儿隐瞒了什么吗?松宫只能想到一件事,于是问道:“上次我也问过你,你听父亲提起过一家叫弥生茶屋的店吗?”
“您问过。怎么了?”
“这家咖啡馆的经营者遇害了,我们正着手调查这个案子。你父亲似乎和被害人很熟,这个你自然也没听说过吧?”
萌奈微微摇头道:“没有。”
“这样啊……”松宫想确认萌奈是否察觉到父亲对女人心动的迹象。
他正思索着如何措辞,却听萌奈问道:“被害人是女性吗?”
“是的。”
“父亲在和她交往吗?”
萌奈直白的提问令松宫不知所措,不过这样反倒更容易切入重点。“你父亲说还没发展到那种关系,所以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对你解释的。”
“他什么都没说。不,应该说我们本来就没什么交流。我完全不了解父亲近来的情况,我想他对我也一样。”
这样没问题吗?松宫心里这么想,但这不是一个刑警该说的话。能从萌奈口中打听出来的应该就这些了。“情况我已了解。打扰你练习,真是不好意思。快回去吧。”说着,松宫站了起来。
“那个……”萌奈也站起身,开口道,“您有照片吗?”
“照片?”
“那个女人的照片。我想看看父亲在和什么样的人交往……”
“不,我都说了,你父亲说两人没在交往。”
“可是我想看看。能不能给我看一下呢?拜托拜托。”萌奈双手合十。
松宫皱起眉头。这对刑警来说是违规行为,但这个十四岁的女孩只是想尽可能了解自己的父亲,视而不见可不太好,也没准她会因此放下戒备。“真拿你没办法,下不为例。”
“我知道啦。”
松宫掏出手机,调出花冢弥生的照片,将屏幕朝向萌奈。“就是这个人。”
萌奈饶有兴趣似的打量着,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
“我见过这个人。”
松宫向后一仰。“在哪里见到的?”
“在那里。”萌奈指了指网球场外的小路,“她就站在人行道上,看我们练习。”
“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大概是在两周前吧。”萌奈歪着头说。
“你说最后一次,意思是不止一次?”
“我见到过好几次。手机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我去问问朋友。”
“好。”
萌奈拿着手机,向网球场边正在做拉伸运动的女孩们跑去。她给其中几人看了手机,交谈了几句,不久便一路小跑地回来了。“大家都说没错。这位阿姨经常来的。”
“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
“三个月前。”萌奈把手机递还给松宫,神情微妙地低语道,“她竟然出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花冢弥生为什么要来这里?松宫凝视着照片,陷入沉思。这时手机响了,是长谷部。
“谢谢你,”松宫向萌奈道谢,“你的话很有参考价值。”
萌奈点头行了一礼,回到同伴身边去了。
松宫目送着她的背影,接通了电话:“我是松宫。”
“我是长谷部。现在方便吗?”
“嗯,正好告一段落。”松宫将手机贴着耳边,迈步走向网球场的出口,“我从汐见萌奈那里打听到了很有意思的事,和案子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知道。你那边情况如何?”
“我还在到处上门调查,不过刚刚收到组长的紧急联络。你还没收到吗?”
“紧急联络?没有啊。怎么了?”
“说是嫌疑人招供了。”
“啊?”松宫停下脚步,“招供了?哪个嫌疑人?”
“中屋多由子。”
“那是谁啊?”
“就是那个和绵贯哲彦同居的女人。”
原来她叫这个名字。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出乎意料了,松宫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得想想。
“她向警方自首,说自己是凶手?”
“不,听说是和找她问话的刑警交谈时突然交代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找她问话的刑警是谁?”
“加贺警部补。”
第14章
六年前,我第一次见到绵贯哲彦先生。当时我在上野一家叫“CURIOUS”的夜总会上班,因为光靠白天的工作很难维持生计。
我们很快熟识,开始交往。不久,他说想搬去宽敞一点的地方,问我要不要一起生活,并希望我辞掉晚上的工作。我本来就想早点辞掉陪酒的工作,便忙不迭地答应了,这样日子可以好过些。我很期待他会和我结婚,但离过婚的他说已经不考虑再婚了。于是,我也改变了想法,随时分手也许对我们都好。再说,最近“事实婚姻”这种说法也很普遍了。
我们同居五年,没人提过分手,也没有像普通夫妻那样出现倦怠期。按我的理解,也许是因为我们没有正式登记结婚。我不知道绵贯先生的真实想法,但也没什么不满,只求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下去就好。
可是,最近有件事让我很在意。一天吃晚饭的时候,绵贯先生接了个电话,看上去神情有些奇怪。我问他怎么了,他犹豫了一下,告诉我是前妻打来的,对方说是有话想说,希望能约他面谈。
我问他会是什么事,他说可能与钱有关。他们当年离婚时在财产划分上没起什么纠纷,但后来绵贯先生被判明还有其他资产。他说可能是对方发现了,想来抗议。
一周前,绵贯先生和前妻见面。我问他聊了什么,结果他说只是单纯的近况报告,没什么重要的事。
他说前妻在自由之丘开了一家咖啡馆,叫弥生茶屋。那时,我才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花冢弥生。绵贯先生说,她可能是想炫耀自己能一个人生活得很好吧。就为了这个约前夫出来,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我不懂离婚女人的心理,当时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只是后来我开始在意起绵贯先生的表现。他精神恍惚的次数明显多了,和我说话也会心不在焉。有时回过神来,他会打开手机拼命搜索,问他怎么了,他也只是遮遮掩掩。
我真的太在意了。一天晚上,我趁绵贯先生睡着时偷看了他的手机,密码我以前就知道,结果发现了一封他写到一半的邮件,是给花冢弥生女士的。大意是他还没整理好思路,希望能再给他一点时间,还写道“我需要和同居女友商量一下”。我心里受到了巨大冲击,感觉这是件大事。
很快我联想到,莫非花冢弥生女士在逼他复婚?我回忆起绵贯先生在两人见面后的表现,感到十分不安。绵贯先生是在犹豫。如果心意已决,他会当场拒绝。他没这么做,肯定是因为他觉得复婚也不错。这么一来,他就必须和我分手。每次看到他陷入沉思的侧脸,我都觉得他马上就要和我提分手,心里紧张得不行。
最终,我下定决心去见花冢弥生女士一面。当面听听她的真心话,是最快的解决方式。
我在网上很快查到了弥生茶屋。网站上写着那家店下午五点半结束营业,于是我决定在那个时间去拜访。
我到了店门口,看见入口的门开着,但已经挂上了结束营业的牌子。店里有个穿围裙的女人正在收拾东西。我说了声“打扰了”,她停下手,笑盈盈地走了过来,然后深表歉意似的说:“今天已经打烊了。”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脸部线条丰盈适度,皮肤保养得很好,怎么看也不像五十岁上下。我开始焦虑了。说实话,见面前我自信至少容貌不会比她差。我比她足足年轻了十几岁,怎么可能输给绵贯先生的前妻?可我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人还完好地保持着成熟女子的风韵。这样的女人提复婚,我觉得绵贯先生会动心也很正常。
听我表明了身份和意图,弥生女士睁大了眼睛,似乎很惊讶,有那么一瞬间脸上没了笑容,但表情马上又柔和起来。她缓缓点头,用十分从容的语气说:“承蒙光临,能见到你我感到非常荣幸。”
她关上店门,把我引到餐桌前,问我喜欢咖啡还是红茶。我心想都这种时候了还管什么饮料啊,但还是回答说红茶就好。她又问我大吉岭是否可以。红茶种类什么的,我完全不懂,所以就请她随意。
等待弥生女士泡红茶的时候,我打量了一下店内。小店整洁雅致,有一种能让顾客静下心来的氛围。离婚后,她自己一个人竟然能开起这样的咖啡馆,我深感佩服。如果换成我,恐怕连类似的想法都不会有。
既然她这么精力充沛,今后也可以一个人生活啊,为什么要来向已经分手的前夫示好呢?我那种混杂着忌妒和焦躁的情绪,好像一点一点地冒了头。
我正这么想着,弥生女士问我喜不喜欢戚风蛋糕。我摆手说不用了。我可不是为了吃蛋糕来的,而且紧张到完全没有食欲。倒是她右手拿着的东西把我吓了一跳。那是一把长刀。得知这是用来切蛋糕的,我才松了口气。
弥生女士把茶杯放在托盘上,朝桌子这边走过来。不知何时她已经脱掉了围裙。她讲了些大吉岭茶的知识,但我一句也没听进去,脑子里只想着该怎么切入正题。
弥生女士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问我为什么来找她。
我告诉她,绵贯先生见过她之后变得很奇怪,并请求她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把绵贯先生约出来,见面时说了些什么。
弥生女士得知绵贯先生什么也没告诉我,就表示她也不能说,说他可能是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到时自然会告诉我。
“他”这个称呼让我觉得别扭,就像在说自己的男友似的。
然后,我说了一大堆话。我告诉她:你已经不是他的妻子,你们只是前任夫妻而已;我们还没登记结婚,但他现在的妻子是我;你们两人之间还有秘密,他又不肯告诉我,这个实在太奇怪了,我完全无法接受。
弥生女士原本和善的表情突然阴沉下来,看这反应,或许是我的话里有什么刺激到了她。
她对我说,不要小看前任夫妻,我和绵贯先生不过同居五年,而他们曾同甘共苦,个中缘分非旁人所能理解或轻易评判。接着她叫我不要浪费时间了,让我回去。说着她站起来,朝我背过身去。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自发地动了起来。回过神时,我已经站在弥生女士的正后方,手里握着一样东西,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是刀柄。我完全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拿起来的,而长刀已经深深地刺进了弥生女士的后背。
弥生女士没有发出惨叫,径直向前倒了下去。
第15章
星期日一大早,松宫和长谷部一起赶赴绵贯哲彦的公寓。多由子一直不回家,也联系不上,绵贯自然会感到不安。警方不想造成不必要的担心,已于昨天告知绵贯拘留多由子一事,但没有说具体的拘留理由。
松宫等人上门时,绵贯双眼充血,脸上泛出油光。他大概彻夜未眠,郁闷地度过了一个晚上。
松宫说希望他也一起去警察局,绵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倒不如说是他自己想去。“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懂,为什么多由子会被……请你告诉我。”
松宫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但只说到了那边再讲。
绵贯说他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松宫其实也有同感。昨天白天听长谷部说中屋多由子已自首后,他立刻回到特搜本部,但没有人知道详情,直到加贺审讯完中屋多由子,公开供述内容后他才大致了解了情况。
真相出乎意料,令松宫大为震惊。
中屋多由子为什么会突然供认罪行?据加贺说,他并没有特别逼问,只是询问多由子的不在场证明而已。他问多由子,上一次松宫等人登门拜访过后,她和绵贯有过什么样的交流,她回答说“我告诉他警察向我打听他的不在场证明”。
这句话引起了加贺的怀疑。
“通常侦查员询问某人的不在场证明时,会避免过于直白的表达,尽可能让对方察觉不出意图,但中屋多由子用了‘不在场证明’这个词。仅仅从绵贯先生那里听说有案子,就能意识到是在问不在场证明吗?于是我试探着问了一句:警方打听你丈夫的不在场证明,你应该很不高兴吧?结果她回答说感到困惑。这说明当时她就意识到警方在确认不在场证明。询问她的人应该是长谷部,难道长谷部问得那么直接吗?于是我假装要接电话,暂时离开了座位,向长谷部确认。据长谷部说,他确认过绵贯先生的行动,但一直很注意措辞,避免中屋多由子察觉警方在确认特定时间点的不在场证明。”
加贺相信长谷部,因此不能当场断定中屋多由子与此案无关。于是他故意说了一些花冢弥生的信息和绵贯的奇怪举动,观察对方的反应。
最后,当被问到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时,中屋多由子突然这样回答:“那天的那个时间,我就在自由之丘的弥生茶屋。”
“有一瞬间,我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加贺没有说谎,当时他一脸愕然。
接着,中屋多由子说道:“是我用刀刺死了花冢弥生。”
她的眼睛渐渐发红,泪水夺眶而出。加贺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就是凶手,她正在供述自己的罪行。这在加贺漫长的刑警生涯中还是头一回碰上。
长谷部说他不愧是老练的刑警,加贺却一脸严肃地否认道:“没这回事。我只是问了一下不在场证明。她要想糊弄过去的话,怎么说都可以,只要回答一个人在家就行。她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不愿逃脱罪责。她早晚都会来自首,只是下定决心的时候,我正好在场罢了。”
但诱使对方下定决心的不正是加贺吗?听松宫这么一说,加贺的反应是“这就不清楚了”,进而补充道:“如果有人说这个案子背后还有隐情,我是不会感到吃惊的。”
松宫也有同感。中屋多由子的供述颇具说服力,前后也没有大的矛盾,但未能完全消除他之前在侦查过程中生出的异样感。
抵达警察局后,松宫带绵贯进入刑事科一隅的小屋。考虑到人太多会让绵贯变得畏畏缩缩,参与问话的只有松宫和加贺两个人。与绵贯隔桌相对而坐的是松宫。
“我先说一下现在的情况。”松宫率先开口,“昨天中屋多由子认罪,承认自己杀害了花冢弥生女士。供述内容可信度较高,所以当晚批捕。嫌疑人潜逃的可能性很小,但也有一时冲动自杀的可能,目前拘留在局内。”
绵贯双目圆睁,嘴巴如同求饵的鲤鱼般一张一合,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怎么可能……”这是他吐出的第一句话,“多由子为什么要那么做……她……应该连弥生的面都没见过……”他气息紊乱。
“她本人说是她做的。”
“我不相信!”绵贯猛地摇头,双手撑在桌面上向松宫探出身子,“动机是什么?多由子怎么说的?”
“你觉得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才会问你!请告诉我,多由子是怎么说的?”
“绵贯先生,”加贺在一旁插话,“请你先坐下。松宫警官会按顺序讲给你听。”
这低沉的声音仿佛具有镇静效用,绵贯半张着嘴坐了下来。
“嫌疑人中屋多由子与被害人之间没有任何直接联系。”松宫缓缓开口,“绵贯先生,你是唯一的中间人,不过你也很久没见过你的前妻花冢弥生女士了,这次是时隔十年之久的再会。上次我问你见面时你们谈了些什么,你说只是单纯的近况报告。事实果真如此吗?”
绵贯的身子猛地往后一仰,像是在做扩胸运动。“是真的,我没说谎。弥生问我现在的情况,我就如实回答了。她说她在经营一家咖啡馆。仅此而已。”
“只为这个,就约早在十年前离婚的前夫出来?”
“你怀疑我也没办法,就是只说了这些。我真的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怀疑。”
“因为嫌疑人说,你和前妻见面后,举止变得很奇怪。”
听了松宫的话,绵贯的脸颊突然一颤。“多由子是这么说的?”
“她说你经常心不在焉,话说到一半就走神,所以她很不安,想知道花冢女士对你说了什么。”
绵贯的视线开始游离。他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又像是因毫无头绪而感到迷茫。
“我说绵贯先生,你能不能说实话?”松宫说,“花冢女士找你到底有什么事?”
绵贯舔了下嘴唇,用试探性的目光看向松宫。“难道多由子以为弥生想和我复合,所以杀了她?”
松宫的嘴角微微下垂。“是我在提问。”
“是不是这样?她怕我被抢走,直接找弥生谈判,结果一时冲动把她杀了,是不是?”
松宫侧过头,与加贺对视一眼,再次转向绵贯。“果真如此的话,你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了?”
绵贯闭上眼睛,双手抱头喃喃自语:“这算什么事啊……”他保持着这个姿势,良久无言,即使松宫唤他的名字也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绵贯脱力似的将双手摊在腿上,睁开眼睛看着松宫。“能否让我见多由子一面?我想和她单独聊几句。”
“这可不行。”松宫当即答道,“如果有什么要转达或询问的,请告诉我们,我们会处理。”
“我知道了。”绵贯的表情很痛苦,他皱紧眉头,抓了抓前额。
“你想对多由子女士说什么?”加贺问。
“这是误会。”
“什么误会?”松宫问。
“弥生从没说过要和我复合,她只是提议我们共同经营。”
“共同经营?”
“她希望扩大弥生茶屋的规模,问我能不能帮忙。其他人靠不上,所以她才来找我。”
绵贯意外的供述令松宫大为困惑,他再次与加贺对视。
“那你是如何回应的?”加贺问。
“我说请容我考虑一下。如果店里生意不错,这主意倒也不坏。”
“在哪儿?”加贺步步紧逼。
“什么在哪儿?”
“开店的地方,要扩大规模就得有新的场地。”
“在现在这家店附近。她说过几个备选,但具体地址我没问。”
加贺朝松宫转过脸,微微歪了一下头,表情像是在说“可疑但难辨真伪”。
松宫盯着绵贯问道:“这件事你上次为什么不说?”
“对不起。”绵贯缩了缩脖子,“这件事我瞒着多由子,所以我想如果她从警察那里知道就糟了。真是的,就算是这样,她也没道理这么怀疑。弥生找我复合?这怎么可能……多由子在想什么……”绵贯咧着嘴,身体不安地扭动着。
“绵贯先生,”加贺适时插话,“很抱歉在你深受打击的时候,我还要再询问一件事。”
绵贯抬头看着加贺,显得疲惫不堪。“什么事?”
“昨天白天你出门了,对吧?你对多由子女士说,你要去渔具店逛逛。”
“怎么了?”绵贯脸上划过一丝戒备,没能逃过松宫的眼睛。
“你在渔具店买了什么?”
“不……我也不是奔着买什么去的,只是看看而已。昨天我什么也没买。怎么了?这和案子有关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关系,只是很在意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要撒谎。”加贺慢条斯理地说,“昨天你并没有去渔具店,前往的是位于饭田桥的一栋公寓。你到底去拜访谁了?方便的话能否告诉我们?”
话音刚落,绵贯的目光便游移不定起来。“你们在……跟踪我?”
“难道你有什么秘密,害怕被跟踪?”
绵贯无法作答。他紧闭双唇,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这几天警方一直在监视绵贯的行动。根据报告,他离开公司后不会马上回家,必会中途去往某处,餐馆居多,有时也去民宅。警方不知道绵贯在干什么,但如果让他发现自己正在被监视会很麻烦,所以一直没派人去各处上门调查。
绵贯的嘴唇微微一动,吐出了弥生的名字。“这是处理弥生身后事的一个环节,我需要见各种各样的人。”
“见到后谈了些什么?”
“就算人已经死了,我也不能侵犯弥生的个人隐私,请谅解。”绵贯深深地低下了头。他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嘴里咕哝着什么。毫无起伏的声音飘荡在沉闷的空气中,旋即消失。
第16章
亚矢子拉开隔扇,道了声“失礼了”。和室中摆着现代样式的桌椅。最近越来越多的人表示坐在榻榻米上吃饭太辛苦,如此安排也是应顾客的需求。
“感谢各位经常惠顾。”亚矢子说着,环视众人。客人共有十位,全是七十多岁的男性。他们是某大学田径部的老部员,在长跑接力项目上得过全国冠军。从几年前开始,他们每年都会来辰芳开一次同学会。
“各位,看到你们身体如此健康,我也安心了。请大家品尝敝馆引以为豪的菜肴,悠闲地享受这里的舒适服务。今天敝馆准备了当地特产的手取川山废纯米酒,数量有限。”说着,亚矢子把一个一升容量的酒瓶放到桌上。
老人们发出了喜悦的欢呼。
“这个好啊!感谢感谢。”
“今晚就让我们喝个痛快吧!”
“少逞能!你啊,只会马上醉倒,往地上一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