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我看你是觉得送包子比较好吧?”
就算年纪大了,老朋友一旦相聚,互相调侃起来也和年轻人一样。亚矢子会心一笑,说了声“请慢用”,退出房间。
在几个单间轮流寒暄过后,她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住处,脱下和服换上一身便服。今晚亚矢子有件事想做。她从楼梯上到二层。
遗物整理早晚都得做,不如趁现在开始确认真次的私人物品。这种行为和侵犯个人隐私一样,即使是父女关系,亚矢子还是有点犹豫,不过也正因此,她不能把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做。
此外,当务之急是需要准备一张遗照。亚矢子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合适的照片。真次不喜欢抛头露面,集体照也不愿参与。年轻时的照片倒是有,但年代过于久远的话也不成体统。
真次的房间在走廊深处,亚矢子极少进去。她打开门,摸索到墙上的开关,摁了下去。日光灯那白色的冷光充盈室内。
她扫了一眼屋内。八叠[1]大的和室收拾得整整齐齐,大概是真次在住院前整理的。
她的视线停留在窗边的小佛龛上。佛龛的门开着,里面并排摆放着法磬和相框。亚矢子走过去拿起相框,看到母亲正美年轻时的笑容,那时还没有发生车祸。亚矢子已经想不起最后一次看到母亲的笑容是在什么时候了。
真次每天面对佛龛时,心里在想什么呢?他曾一度离开,准备在别处建立第二个家庭,然而因正美遭遇车祸断了念头,回到了这个家,甚至抛弃即将出生的第二个孩子。亚矢子无法想象是什么让父亲改变主意。
她再次环顾室内。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细地观察这间屋子。
下一个吸引她目光的是不大的书柜。真次不太热衷读书,架子上几乎没有小说类读物,摆在上面的多为与烹饪和食材相关的专业书。柜中有一样东西比书更具存在感,那是一个棒球,摆放在由三根球棒模型组合而成的球架上,下方垫着绿色的布。
亚矢子记不清球是从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小时候并无印象,应该是之后才有的。这不是著名选手的签名球。如果是哪次大赛的纪念品,父亲应该会在某个地方做记录,但她没有找到。
亚矢子上大学时曾问过真次这个棒球的来历。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是个赠品。”真次如是说。
亚矢子总觉得他好像不愿多说,所以也没再多问。
也许这个棒球具有特殊的意义,否则又怎么会装饰在书柜上呢?亚矢子听说父亲打过棒球,这也许是用来回忆当年的东西。
亚矢子想,没准父亲希望把这个球放在身边。现在的真次在不痛苦的时候意识清晰,视力也没问题。把这个球装饰在病房里,可能他的心情多少会舒畅一些。亚矢子打算先把这个球收进箱子,再找合适的照片。她正要伸出手,突然铃声响起,吓了她一跳。原来是放在矮柜上的固定电话。
这不是辰芳的总线电话,而是正美和真次结婚时开通的私人电话,知道号码的人应该很少。到底是谁打来的呢?亚矢子惊讶地拿起话筒。如今这个年代,竟然还有不是无线的座机。
有可能是骚扰电话,亚矢子想。于是她没有自报家门,只是说了声“喂”。
“请问是芳原家吗?”一个女声问道。
“是的,您是哪位?”
“我姓叶山,是池内弓江的妹妹。”
“池内……”亚矢子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但没有哪个熟人是这个姓氏。
“我旧姓森本。请恕我失礼,你是亚矢子小姐吗?”
“是的。”
“果然……你的母亲芳原正美出车祸时,我的姐姐弓江也在那辆车上。”
亚矢子惊呼一声,不由得呼吸一滞。“您说的这些人都已经去世了……”
“是的。”对面的女声回答道,“姐姐和开车的姐夫意外身故,正美女士得救了,但受了很严重的伤。”
“是的。”
“关于这件事,我十分愧疚,都是因为我姐姐和姐夫……”
“不必愧疚,”亚矢子说,“没有人会故意让车祸发生,谢谢您的心意。”
不知为何,对方陷入了沉默。亚矢子贴着话筒,微微侧首。她试着说了一声“喂”。
“啊……不好意思,其实我打这个电话是有原因的。我听说辰芳的负责人生病了,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
看来对方终于要进入正题了。亚矢子认为没有必要隐瞒,决定照实说:“是的,他正在住院,情况不算很好,是癌症晚期,已经无法救治,医生说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奇怪。”
对面发出一声叹息。“海鲜市场的人也这么说。”
真次患病的事已在业内传开,所以亚矢子丝毫不觉得意外。“人斗不过病魔。现在我只想让他安然度过余下不多的时间,就当是大限已至吧。”
“嗯……”对方的声音低沉下来。
“您有事找我父亲吗?”亚矢子问道,但对面再次没了回音。
她刚想追问,对方开口了:“亚矢子小姐,关于那场车祸,你有没有从你父亲那边听说过什么?”
“从父亲那边?”亚矢子困惑起来,这个问题她完全没有预想到,“什么意思?我只听说母亲坐朋友夫妇的车,结果出了车祸。”
“果然……”
“难道有什么隐情?不好意思,您能不能再报一下姓氏?”
“我姓叶山。”
“叶山女士,请您把话说清楚。关于车祸,您一定知道些什么,对吧?”
“与其说知道,不如说这事有点蹊跷。芳原小姐,我一直希望能找个时间向你父亲确认,但总也下不了决心,结果拖到现在。”
“哪里蹊跷?请您告诉我。”亚矢子的语气不可控制地强硬起来,握着话筒的手也暗中发力。她从未怀疑过那场车祸的真相,以为只是母亲运气不好。难道事实并非如此?“叶山女士!”她高声说道。
对面再次传来叹息声。“我觉得可能还是瞒着你比较好,因此一直很犹豫要不要给你打电话。只是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继续,你是不会原谅我的吧。”
“没错,后续我非听不可。”
“那我就说了。在这之前,我想请你看一样东西,你能抽空见我一面吗?”
“当然可以。”亚矢子马上补充道,“现在就可以。”
***
[1]日本面积单位,1叠约为1.62平方米。


第17章
不出松宫所料,同时搜索“宇都宫”和“土特产”,第一个出来的结果就是“饺子”。
离开警察局时,老刑警坂上说的那句话在耳边回响:“你可记得买点饺子之类的土特产回来啊,上次从新潟回来竟然两手空空。”网上推荐的土特产是冷冻饺子,可提着这东西回特搜本部,究竟找谁来煎啊!
松宫耸耸肩,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收进口袋。还有十分钟左右就能到宇都宫了。前几天是上越新干线,今天则是乘东北新干线出差。话虽如此,宇都宫离东京也就约五十分钟的路程,并没有长途旅行的感觉。
他心不在焉地望着车窗外,眼前是一片恬静的田园风光。真的可以就这样结案吗?他的心里还有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如今,案件已进入收尾阶段。以中屋多由子的供述为基础,警方正在有条不紊地开展核实工作,逐渐证实她的话并非谎言。
她说她乘电车去了弥生茶屋所在的自由之丘,车站及周边的几个监控摄像头确实捕捉到了她的身影,装束和时间也与供述相符。
此外,鉴定人员曾在现场采集到几个鞋印,其中一个和她当天穿的轻便鞋吻合。
最重要的是,中屋多由子说她是用切戚风蛋糕的刀刺杀了弥生。报道中并未出现凶器,所以只有凶手和侦查员知道这一点。
凶手是多由子这一点恐怕已毋庸置疑,但松宫并不认为中屋多由子说的都是事实。
首先,她所描述的花冢弥生遇害前的态度让人难以理解。
根据多由子的说法,死者最后表示交谈本身就是浪费时间。这种咄咄逼人的言辞,与此前其他人所描述的花冢弥生的个性不符。当然,谁都会有通常不为人知的一面,可能只在那一刻暴露出来。只是,本案具有某种微妙的异样感,令人难以接受这种解释。
绵贯的供述内容也是如此。
他说花冢弥生提议共同经营,可这也不像她的风格:弥生茶屋之所以连雇员也没有,不就是因为即使经营失败,她也不想连累别人吗?向十年没联系的前夫提议这件事本身就令人费解。如果花冢弥生真想扩大经营规模,那她的家里和手机上应该留有与之相关的资料,比如房产信息等,然而并没有听负责收集证据的侦查员说找到了诸如此类的东西。
绵贯下班途中去过的地方大致已调查完毕,都是过去花冢弥生经常出入的店铺或熟人的家。绵贯询问店家的问题是花冢弥生最近有无来访,询问熟人的问题则为是否见过面,却都没有明说如此询问的目的。
显然,绵贯隐瞒了什么,这或许与本案的真相有关。
加贺赞同松宫的想法。正因如此,加贺才向组长提议,定下了松宫的宇都宫之行。
还有一个人也让松宫颇为在意,那就是汐见行伸。
今天上午,松宫走访了汐见就职的池袋营业所。
见到松宫,汐见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但看上去并未感到意外。“我就觉得这几天你可能还会来。”走进营业所旁的咖啡馆后,汐见说,“你的来意我大致能猜到,不过能不能让我先提问?”
“可以啊,当然我不确定能不能回答。”
汐见正襟危坐,注视着松宫。“杀害花冢女士的凶手已经抓到了,据说是个女人。她和花冢女士是什么关系?她的动机是什么?”
松宫微微一笑。“很遗憾,这两个问题我都不能回答,因为现在还在调查中。”
汐见撇了撇嘴,长叹一口气以示放弃。“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很抱歉辜负了你的期待,那么现在可以轮到我提问了吗?”
“请。”汐见生硬地说。
“刚才你说你大致能猜到我的来意。”
“是的。听说你去了我女儿的学校。”
“是你女儿告诉你的吗?看来你们父女之间有交流,那就好。”
“这是在讽刺我吗?我还想呢,难得女儿来找我说话,结果只是因为刑警去了她的学校。我挺吃惊的。”
“吃惊的人是我。你应该也听说了吧?花冢女士常去看网球部的练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觉得这是偶然。”
“不是偶然,但也不值得惊讶。我对花冢女士提过女儿就读的学校和加入网球部的事,结果她说对那所学校很熟悉,时不时会去那附近走走,要不下次就过去看一眼。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去了。”
“萌奈说她去了不止一次,同学们已经见过她好几次了。花冢女士的目的是什么?”
“谁知道呢。”汐见摇了摇头,“她应该只是有事需要频繁地去那附近吧,我也不清楚。花冢女士常去看网球部练习这件事,我也是听女儿说了才知道的。这个先不提,松宫先生,为什么你总是要刨根问底地调查我们父女呢?凶手已经被逮捕,应该没我们的事了吧?”汐见的语气中含着一股焦躁。
“刚才我说了,调查还没有结束,我们也不知道凶手的话是否属实。在查明这一切之前,我想还会需要你的协助。”说着,松宫展示了中屋多由子的大头照,“这个女人你是否眼熟?”
汐见打量着照片,显得有些迟钝,随后摇了摇头。“我完全不认识这个女人。”他的言行举止中没有任何不自然之处。
警方尚未发现中屋多由子和汐见之间有直接联系。如果多由子是凶手,那只能认为汐见与本案无关,但是松宫下意识地判定汐见和绵贯一样,隐瞒了某些重要的事。
松宫想起了加贺对他说的话:“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执着于偏离正轨的调查,这样的人称不上优秀的刑警。只因为有一点落在自己预想之外,就马上认定直觉落空的人,也难成大器。”如今,他打算对自己的直觉再执着一些。
快到宇都宫时,手机提示有来电。松宫看了看屏幕,有点紧张。屏幕上跳出了芳原亚矢子的名字,几天前他才刚刚添加到通讯录。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接通电话,走向车厢之间的连接处。
“喂,我是松宫。”
“我是芳原。现在方便吗?”
“我在新干线上,不过没关系,我已经走出车厢了。”
“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是这样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希望松宫先生也听一下。”
“如果是上次那件事,我还没和母亲好好聊过。”
“这样啊,不过我要说的也许和你母亲想隐瞒的事有关。”
松宫挺直腰杆。“那我可不能放过。”
“这事不是简单两句能说清楚的,你能否再抽时间出来一次呢?和上次一样,我去东京找你。”
“那可帮了我的大忙。有个案子的调查工作已渐入佳境,现在我很难和你约定一个具体时间。等我这边有了眉目我就联系你,怎么样?”
“可以。不过呢,松宫先生,”芳原亚矢子意味深长地念出他的名字,继续说道,“我是不着急,但那边可能时间不多了。”
“那边”指的是什么,松宫立刻就明白了。“病情正在恶化吗?”
亚矢子苦笑着说:“已经恶化得不能再恶化了。就算现在收到医院来的坏消息,我也丝毫不会感到吃惊。”
“好的,我会努力尽早了结手头的工作。”松宫挂断电话,刚把手机收回口袋,就感觉列车咯噔一下骤然减速。
见松宫递出的盒子,花冢久惠满是皱纹的嘴角松弛下来。“人形烧……很早以前有熟人送给过我。真是不好意思,那我就不多客气了。我们两口子都很喜欢甜食。”
“那就好。”松宫把手伸向矮桌上的茶碗。这是刚才久惠端来的。
花冢弥生的父母家位于离日光街道数十米远的住宅区内,是一栋四方形的西式平房,屋前挂有“花冢针灸整骨院”的招牌。弥生的父亲即将年满八十,现在还在给患者看病。
花冢夫妇和汐见一样,知道凶手已被逮捕,他们认为刑警特意从东京赶来是为了通知相关事宜。
当松宫表示详情还无可奉告时,最初和久惠并排坐着的花冢先生以病人正在等待为由,早早离席而去。
“关于绵贯先生,”松宫对久惠说,“您能否告诉我,把弥生女士的身后事委托给他的详细过程呢?”
“前几天我在电话里解释过了……”
“抱歉屡次打扰,我们还有其他几件事想确认。”
“好吧,再说一遍也没什么。”久惠抿了一口茶,开口道,“案子发生一周后,绵贯突然打来电话。他说了些哀悼的话,问我接下来杂事很多,是不是很难处理。我说确实很麻烦,都不知道要处理什么、怎么处理。听我这么一通诉苦后,他提议一切都由他来办。我吃了一惊,说这怎么好意思,姑且拒绝了。结果绵贯说不用客气,这类杂务他很熟。说实在的,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我们并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所以真的是遇上救星了。绵贯值得信赖,而且我觉得他应该很了解弥生的情况。最后我答应了,说这可帮了大忙,那就拜托了。几天后,他就拿着委托合同来了。”
“关于主动承担杂务的理由,绵贯先生怎么说?”
“理由?”低语过后,久惠思索片刻,“好像没什么。他说得知弥生被害后,他就在考虑自己能做些什么。他想到遗物整理之类的事老人多半处理不了,就来联系我们了。”
如果这是真心话,绵贯要么极度热心,要么就是喜欢管闲事。现在的确没有证据断言绵贯的性格如何,但预想他另有目的显然更为合理。
“在委托合同上签名盖章后,绵贯先生就马上回东京了吗?”
“不,没那么急,他还问了不少弥生的情况。”
“问了什么?”
久惠歪了歪头,惊讶地看着松宫。“我说,把杂务交给绵贯处理有什么问题吗?托女儿的前夫做这些事不行吗?”
“不不,”松宫摆了摆手,“当然可以。只是凶手已经抓到,但案子还没有完全了结,所以对于相关人员的行为,我们希望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对不起,公事公办。”
松宫不知道这样的解释能否让对方信服,而久惠则说了句“原来是这样”,不再表示疑问。
“绵贯先是问我们最近和弥生聊过些什么。这段时间弥生很少来这里,我们基本只在电话里聊,她很关心我们的身体状况,毕竟老头子去年得了胃溃疡。”
“弥生女士说过自己的情况吗?绵贯先生应该很想知道吧?”
“这个他也问了。弥生不太提自己,也就是工作劲头还不错、店那边很顺利之类的,我也都说给绵贯听了。”
“绵贯先生满意吗?”
“他问我弥生有没有提到最近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我说我没怎么听弥生讲过。”
“变化?”
“有没有让人高兴的事、有没有遇上意想不到的人之类的。我回答说什么都没听说。”
让人高兴的事、意想不到的人……松宫想,这些指的是什么呢?从久惠的话来看,显然绵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
“对了,”久惠在胸前双手合十,“接下来他又说想看看相册。”
“相册?”
“我们家的相册。他说想看看弥生小时候的照片。”
“为什么?”
“谁知道呢,他只是说想看看。”
“您给他看了吗?”
“给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能不能让我看看?”
“嗯,可以啊。稍等。”久惠说完,起身离开了房间。
松宫陷入沉思。他完全猜不到绵贯的意图,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久惠回来了,双手捧着一本厚厚的相册。“就是这个。”她把相册放到了矮桌上。
松宫把相册拉近。封面由皮革制成,翻开则是硬纸板装订成的内页。这种东西最近不多见了。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上贴着婴儿的照片,感觉是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不是黑白照,但彩色部分褪色严重。看惯了现今的高画质照片,这画质说不上清晰。照片旁用钢笔写着“弥生出生后满三周”。这以后暂时都是婴儿照。弥生是花冢家唯一的孩子,他们兴高采烈地拍了很多。
接下来是进入幼儿期的弥生,她穿着幼儿园制服的模样十分可爱。然后是小学入学仪式,照片中的久惠朝气蓬勃。
“很活泼的女孩子啊。”看着弥生在攀登架上玩耍的身影,松宫说。这应该是她小学低年级的时候。
“她就是个野丫头,一刻也闲不住。”久惠说着,按了按内眼角,大概是想起了弥生孩提时代的往事,再次切实感受到了女儿已不在人世的事实。
又翻过几页,弥生容貌中的稚嫩渐渐消失,女性气质取而代之,由内而外散发出来。有些拍摄角度看起来就像是成年人。
松宫翻到这里,一种微妙的熟悉感油然而生。他觉得很奇怪,自己明明第一次看这本相册。
翻到某一页时,松宫一惊——原本贴在那里的照片被撕掉了,看衬纸上的痕迹就能明白。
“这里的照片呢?”松宫问。
久惠望着白色的纸面,睁大眼睛。“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记得撕过啊。”
那就是绵贯做的。他为什么偏偏撕下这一页里的照片呢?
松宫翻到下一页,这里的照片还在。弥生已完全长大,比起“少女时代”,用“青春期”这个词来形容更为恰当。
看到其中一张照片时,松宫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同时意识到刚才所抱有的熟悉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怎么可能!极度的冲击令他的思维陷入混乱。


第18章
行伸时不时地看一眼墙上靠近天花板处的电视,默默地动着筷子。今晚他点了味噌汤青花鱼套餐,汤里的菜是蚬贝。
吃完饭后,他看了看表,刚过晚上八点。想必萌奈也已经吃完晚饭,躲进自己的房间了。他叫来店员,准备结账。
那个姓松宫的刑警去过学校后,萌奈变得有点奇怪。她说看过花冢弥生的照片后,发现花冢弥生经常来看网球部练习。
“那个阿姨为什么会到我们学校来呢?”
面对萌奈的疑问,行伸歪着头说:“谁知道呢。应该是去那附近办事,顺便参观一下吧。我想她并不是特地去看你的。”
十四岁的女儿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微微皱起的眉头将情绪表露无遗。不等女儿抛出下一个问题,行伸便逃进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早上两人只相处了一会儿,但萌奈像是有话要说。行伸装作没有注意到,匆忙逃出家门。他害怕与萌奈面对面。萌奈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敷衍之辞恐怕无法让她信服。
行伸付完账,走出定食屋。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正要往家走,听到身后有人唤他。
“汐见先生!”
他停住脚步,往后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松宫正向他走来。“看来你已经吃过晚饭了。”松宫应该是在餐馆附近监视自己。
“又是什么事要找我?”汐见面露不耐烦的神情。
松宫保持着爽朗的笑容,说道:“上次我应该说过,我们希望你能给予协助,直到真相大白。”
“死缠着我这样的人,不会给你的调查带来任何帮助。”
“我不这么认为,所以今天才又来见你。能否腾出一点时间?三十分钟就行。”
行伸夸张地叹了口气。“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聊一小时、两小时都没问题啊。”
“不,那毕竟还是太强人所难了,三十分钟就够。我们走吧?”
“走?去哪儿?”
“我已经找好地方,可以两个人好好说话。”松宫说着,用右手指出方向。
无奈之下,行伸迈开了步子,与松宫并肩而行。“你在刑警里算是优秀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
“我算是一个老好人吧,自己这样评价自己是有点奇怪,可有人求我做事,我总是没法拒绝。我这样的人都觉得自己对你态度过于冷淡。一般人应该会感到不快,不想再见到我,可你却还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来找我。这大概就是刑警必备的素质吧。”
“你是在表扬我吗?”
“当然。”
“谢谢。不过呢,汐见先生,你并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我完全没感受到你的冷淡。请求你,你就会协助我们——正因为我确信这一点,才总跑来找你。”
“真是服了你了。”行伸微微摇头,嘀咕了一句。
松宫带汐见去的是KTV。两人被引入店内,一路畅通无阻,看来已有预约,但屋里的卡拉OK设备没开。“因为不能被分散注意力。”松宫若无其事地说。
店员问他们喝什么饮料。松宫点了乌龙茶,行伸则要了啤酒,这样多少可以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行伸打量着室内,心想已经好几年没来过KTV了。
“为了打起精神,要不唱一首?”松宫半开玩笑地问道。
行伸哼了一声,苦笑起来。“我去世的妻子很喜欢KTV,孩子出生前我们经常去,不过我不擅长唱歌,一直是听众兼负责点饮料的。你经常来玩吗?”
“我经常来,不过像今晚这样不开电源的情况比较多。”松宫爽快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