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瑞德叹口气,拉过马鞍倚靠着。看来他需要像昨天一样地安抚她。“妳为什么想当医生?女人当医生并不常见。”
这是一个保证可以让她恢复常态的话题。她很快地看了他一眼,很感激他让她有话说。“我一直就想当医生。”
“我猜想得到,是什么使妳这样想?”
“我父亲是个医生,所以我是在药堆中长大的。我无时不为它着迷。”
“大部分医生的女儿都玩洋娃娃,不是药材。”
“原先应该是。我爸爸说真正的开始是我五岁那年从谷仓顶楼跌下来以后。他以为我摔死了,既没呼吸也找不到脉搏。他吓坏了。他用拳头捶我的胸膛,我的心脏才又开始跳动。至少他一直是这样告诉我的。我想那时我可能是吓呆了。不管怎么说,我一直忘不了他让我心脏再度开始跳动的事。从那时起,我便一直说我要当医生。”
“妳记得那次摔下来的事吗?”
“不太记得。”她看着前后跳动的淡蓝色火舌。“像场梦一样,并不很真确。我跌下来,但我自己爬起来。有很多灯光,很多人来看我。我不记得发生过我父亲讲的事,毕竟那时我才五岁。你记得你五岁时候的事吗?”“因为放小鸡进屋里而被打了一顿屁股。”他粗率地说。
想到那情景,安妮偷偷地笑了。对他使用的字眼她并不感到惊讶。在一个新兴起的市镇上工作了几个月之后,她几乎什么话都听过了。“几只小鸡?”
“够多了。我那时还不太会数,不过看起来有一大堆。”
“你有兄弟姊妹吗?”
“一个哥哥,战时死了。妳呢?”
“没有,我是独生女。我母亲在我两岁时去世了,所以我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我爸爸一直没有再婚。“他刻意栽培妳当医生吗?”
这是安妮一直在想的问题。“我不知道。我想他很骄傲,但同时也很担心。而直到进了医学院,我才了解他为什么担心。”
“困难吗?”
“光是想入学就很难,我想进哈佛,但他们因为我是个女人而不接受。最后我进了纽约的日内瓦学院,柏莉莎就是在那里拿到学位的。”
“谁是怕莉莎?”
“美国第一个女医生。她在一八四九年拿到学位,但这些年来情况并没有什么改变。老师们忽视我,其它的学生为难我。他们当面说我只不过是个不正经的女人,因为任何一个正经的女人都不会想看那些我即将看到的东西。他们告诉我我该找个人结婚生子,做女人该做的事,如果还有人要我的话。我应该将医学留给那些有足够的聪明可以懂它的人,意思是男人。我自己念书,而且每餐都单独吃饭,但我还是待下来了。”
他看着她细致的脸庞,火光映着她的脸,柔软的唇上看得出她的坚毅。他不了解那股驱策她投身医学的狂热,但她的教授和同学们显然低估了它。她是他唯一见过的女医生。但在内战期间若不是有那些志愿在医院工作的女人,许多生病与受了伤的男人都会失去性命。那些女人当然也看过许多赤裸的男人,但没有人因此而看轻她们。事实上,人们尊敬她们。
“妳不想结婚生小孩吗?我看妳似乎想家庭与事业都兼有。”
她微笑着很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害羞地将眼光移回火光上。“没有真正地考虑过结婚,我所有的时间都被当医生和学习这两件事占满了。我想去英国跟随李斯特博士学习,但现在我没有足够的钱。因此我必须透过任何一种可能的方式学习。”
他听过李斯特博士,英国有名的外科医生,他使用的消毒措施掀起医学上的革命,大量地降低因感染而死亡的人数。他看过太多战争中的手术,很能了解李斯特博士的方法的重要性。而他这一回伤口的感染,让他对它的严重性印象更加深刻。
“现在呢?妳已经学会当个好医生。打算找个丈夫了吗?”
“喔,我可不这么认为。大部分男人不会愿意娶个当医生的老婆。而且我也太老,快三十岁了,称得上是老小姐。男人都宁愿找年轻一点的。”
他笑笑。“我已经三十四岁,所以二十九岁对我而言似乎没有像妳说的那么老。”他猜不出她的年龄,而她如此轻易便将它说出来令他有些惊讶。在他印象中,女人一过了二十便开始避讳这个问题。安妮脸上常有倦容,那令她看来比实际年纪大。但她的皮肤却有如婴儿般的光滑柔软,而浑圆的胸部如少女般坚挺。想到她的胸部令他腿根处一紧,他不安地换一个姿势。而他还只隔着衬衣看过,未曾将它们握在手里,也未曾见过那蓓蕾的颜色,或尝过它甜美的滋味。
“你结过婚吗?”她的问话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没有。”战争开始时他二十四岁,刚开始考虑到婚姻的稳定和亲密性。接下来的四年,和莫上校的游击战耗尽了所有的感情。当他的父亲在一八六四年冬天去世后,他在世上已没有家人。所以战争结束后,他到处漂泊。如果一八六七年没有在纽约碰到狄泰奇,也许他已经安定下来了。可怜的泰奇,他一直守着那个可怕的秘密不让他知道,而且为了那个秘密而送命。不过,至少到死他都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被出卖的。
这些回忆在他心里投下阴影。他努力压抑自己,不让自己的坏心情影响安妮。“我们睡觉吧。”他喃喃说道,突然迫不及待地想再度拥住她,也许那种甜美的感觉可以驱散他心头的阴影。
安妮为他突如其来的转变而感到惊讶,因为她很喜欢这样的谈话。她顺从地站起来,然后她想起身上围着一条毯子,而她不想解下来。她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他。
他转过身,精确地读出她脸上的表情。“今晚我必需把妳绑起来。”他尽可能地将声音放温和。
她抓紧毯子。“绑起来?”
他扭头朝铺在地板上的湿衣服望去。“我不想睡在一堆湿衣服上。既然我不能让衣服远离妳,只好让妳远离衣服。”
昨晚她曾建议他将她绑起来,而不愿将衣服脱掉。而现在似乎她必须几近赤裸地被绑起来。但被绑并不像必须交出毯子那样令她烦恼。她仍穿著他的衬衫,它遮住的部分比她的衬衣多。但她也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衬衫底下的她是全裸的。
他解开她系在腰上用来绑住毛毯的绳子,毯子开始往下滑。她伸手抓住,然后一咬牙,松开手。他愈快绑好她就能愈快躲到毯子下,如果她不反抗,这难堪的时刻会快些结束。
马瑞德将她卷起的袖子放下来,直到盖住她的手腕。她静静地站着,张大眼睛看着前方。他将她两只手拉在一起,用绳子分别在两边的手腕上绕几圈打个结,然后试试松紧的程度。她也很自然地扯一扯,试试它的力道。并不会有紧的感觉,但绳结丝毫未曾松动。
马瑞德很快地将靴子和枪解下来,拉好毯子对她说:“躺下。”
双手被绑在前面使得她行动颇不灵活。她先跪在毯子上再坐下,最后再侧躺下来。她感到衬衫的下摆往上卷,她吓坏了。她惊慌地想将它往下拉,但受到限制的手却让她无法做到。她感到臀部一阵冰凉。老天,真的露出来了吗?她想看看,但马瑞德已经在她旁边躺下,将毯子盖在他们身上。庞大的身躯紧贴着她,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
“我知道这样很不舒服,”他在她身边说道,声音低沉。“如果侧躺会压住妳的手臂,妳可以平躺。”“没关系。”她撒了个谎。
瑞德吸着她身上与发际的清香,阴郁的心情开始好转。他再贴近一些,右臂穿过她的颈下。她娇小的身躯非常柔软,尤其是她浑圆的小屁股。他不知道她是否晓得她躺下时衬衫向上滑升许多,因此他瞥见她洁白的臀部弧线。他身上某处正痛苦地硬了起来,但那是一种感觉很好的痛苦,最好的。
五分钟不到,她便轻轻地动一下双肩想松弛一下。她第二次这么做时,他感觉到了,遂默默地将她的身体扳过来让她平躺。
她深吸一口气,放松双肩。“谢谢你昨晚没有把我绑起来。”她喃喃地说道。多奇怪!他强迫她脱下衣服让她吓得半死,而实际上那却是一项仁慈的行为。“我不知道被绑住这么痛苦。”
“妳没有理由知道。” “但是你知道。”“我被紧绑过几次,也绑过别人。在内战期间。”“你是北军还是南军?”他的南方口音非常明显,但那不一定表示他是南军。战争分裂了联邦、城镇还有家庭。
“应该算南军,实际上是为维吉尼亚州而战,那是我的故乡。”“什么军种?”
“骑兵队。”这样说应该够清楚了,他想道,虽然这完全无法描述出他们这些在莫上校手下的人所做的事。他们只是一小伙人,但曾困住一大群追踪他们的北军,至少牵制住他们,可能的话还加以捕捉。她逐渐放松、入睡。他听着她缓慢的呼吸。她转头喃喃地向他说声:“晚安。”
他的胯下燃起欲望。他诅咒他的伤,诅咒眼前这使得她惧怕他的情势。她只简单地说晚安,他却想象着和她狂烈做爱后,她筋疲力竭地对他说晚安的样子。她所说所做的每件事都让他想到性,如果接下来的几天他能不碰她,那可真是奇迹。就眼前来看,他会说那是不可能的事。
“吻我再说晚安。”他的声音沙哑。他可以感觉到她的肌肉又警戒地绷紧。
“我们…我们不该这样做。” “一个吻不算过分。”书旗小说提供阅读http://www.bookqi.com/
他粗鲁的语调令她颤抖。他的身体绷得和她一样紧,虽然原因不一样。他身上散发一阵阵热气笼罩着她,但不是发高烧的那种热。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应该相信一个绑架她的男人,她仍想寻求他的保证。“你只要一个吻?”
“当然不是,我要的绝不只是一个吻。”他否认。“不过如果妳还没准备好让我进去,这是我可以接受的。”
震惊让她一阵晕眩。“我不是妓女,马先生!”
“做爱不会让女人变成妓女,”他粗鲁地回答,挫折感正逐渐侵蚀他的克制力。“金钱交易才会。”这些话敲打着她的耳膜。有一次她被找去治疗一个被虐待——应该说是被攻击——的妓女时,听到一旁有人喃喃地这样说。但她未曾想过会有男人直接这样对她说。他的不庄重令她畏缩,心脏开始猛烈跳动。男人不会这样对他敬重的女人说话,那是不是表示他想——
他将手移到她小腹上,手上的热度炙痛了她。她开始有点喘不过气来。他微微弯起手指,打信号般地轻轻移动。“放心,我不是要强暴妳。”
“那你为什么要说这么恶心的事?”她喘着气说。
“恶心?”他想着她的反应和可能的道理。她是个医生,所以他没料到她会对他认为十分自然的男女之事会如此矜持,而他不在女人面前讨论性事的绅士风度则在许久以前便失去了。她的反应令他觉得她若不是被男人欺负过,便是个处女。而想知道答案的最好方法便是问她。他希望她是个处女。因为想到她被人欺负,他突然觉得自己快疯掉了。“妳是处女吗?”
“什么?”她震惊得几乎失去声音。
“处女。”他温柔地抚摸她的小腹。“安妮,亲爱的,有没有人曾经——”
“我懂!”她打断他,害怕听到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我当然…是处女。”
“没有‘当然’的事,蜜糖。妳二十九岁,不是愚蠢的十六岁。很少女人一辈子没和男人上过床,而且很多人都是在还没结婚的时候。”
在行医的这几年她也见过不少例子,但那并未改变她的立场。“别的女人我不敢说,但我没有做过那件事。““妳想过要做吗?”
她想从他身边逃开,但他的手重重地压在她腹部上。无路可逃的情况下,她将头别开。“没有,没有真正想过。”“没有真正想过。”他重复她的话。“那是什么意思?有或是没有?”
她开始觉得呼吸困难。空气似乎沉重而燠热,满是他身上的气味。她非常不擅于伪装,终于放弃逃避他这个惊人问题的努力。“我是个医生,我知道人们如何做爱,也知道不穿衣服的男人是什么样子。我当然想过那个过程。”
“我也想过那个过程,”他率直地说道。“从第一次看到妳就一直在想。我病得几乎站不住,但那并不能阻止我想掀开妳的裙子的想法。我的常识告诉我我应该远离妳,像我说过的,几天后就带妳回银山镇。但现在我愿放弃十年的生命来换得妳。我已经熬了两天了,安妮宝贝。”
知道他也和她一样陷入无助的痴迷,令她感觉又苦又甜又欣慰。碰触他,虽然是为了治疗,仍是一种深刻的喜悦。当他吻她时,她真以为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了。她想知道更多,她想投进他怀里,让他做那些她好奇地想象着的事情。她的肌肤滚烫又敏感,身体某些神秘的部位正深沉地悸动着。而单薄的衣衫更增强了悸动的程度。她有种正受煎熬的感觉,因为她知道只要他把衬衫往上拉几吋…
是的,她想要他,但对他以对自己生物本能的欲望屈服,将会是她一生中最严重的错误。他是个通缉犯,很快将会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如果她献身给他,不但可能生下私生子,还会有感情上的伤害。除非她是个傻瓜才会这样做。
她稳住自己的声音,寻回理智。“接受你进一步的行为会造成错误,我想我们两个都知道这点。”“我知道,”他喃喃说道。“我就是不喜欢这样。”“但是事情就是这样。”“那就吻我一下,蜜糖,我只要求这个。”她迟疑地转过头。他缓慢又有力地将舌头探进她嘴里,让她感到一阵虚软。如果他能有的只是一个吻,他便要吻得淋漓尽致。他深刻猛烈地吻她,直到她抓住他的衬衫,喉间发出低微的呻吟;直到他全身因需要而悸动,直到她眼里渗出泪水.他拂去她脸上的泪水,费力地克制住自己。“睡吧,宝贝。”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3、
隔天早上她醒来时他已经不在了。想到他可能将她丢弃在这荒山之中,安妮惊慌起来。她的手已被解开,这令她更害怕。若不是他打算离开,为什么要松开她?她半睡半醒、披散着头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打开门跑到外面。冰凉的空气裹住她的双腿,石块与树枝割伤她的脚。“瑞德!”
他从马棚里走出来,一手提水,另一手握枪。“什么事?”他急促地问道,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她停下往前冲,身上半裸,正赤脚踩在冰冷的土地上。“我以为你走了。”她紧张地说。
他看着她,眼神变得冰冷,面无表情。最后他说道:“进去。”
她知道自己该照他的话做,但关切之心令她迟疑。“你觉得怎样?我想你还不应该提水。“
“我说进去。”他的声音平板,却又带着挥鞭般的锐利。她转身小心地走回屋里。崎岖的路面弄痛了她柔软的脚底,她皱起眉头。
她打开一扇窗户检查衣服。衣服又硬又皱,不过已经干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非常干净。她赶快穿上衣服,冷得直发抖。天气似乎比昨天早上更冷,不过也许那是因为她只穿一件衬衫便跑出去。而且瑞德出去之前没有生火。
用手梳理过头发后,她将头发夹起来,然后开始生火做早餐。她无法不想瑞德,想着一件又一件互不相关的事。他今天早上看起来好多了,眼神不再因高烧而呆滞。也许现在开始工作还嫌太早,但她怎能阻止他?她只希望他的伤口不要裂开。
他怎能离开屋子而不吵醒她?当然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入睡,但她平常不会睡得这么熟。她知道他也醒着躺了很久而且并没有移动或转身,但她清楚地感觉到他手臂与身体是紧绷的。只要她一句话或一个动作,他便会压到她身上。
有几次她被诱惑得想放下戒心说出那句话,但之后她总是打从心里觉得羞愧。她甚至无法安慰自己,说是因为道德感、因为要维护自己的名誉与自尊而拒绝他,因为真正的原因是儒弱。她害怕——一部分是因为对未知的恐惧,一部分是怕他伤害她,不论是感情上或身体上她医治过不少因为男人的不体贴或粗鲁而受伤的女人,而且她知道女人的第一次是很痛的。但欲望也令她痛苦。她想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想躺在一个男人下面感受他的重量,想接受他进入她的身体里面。
而她最深沉的恐惧还是她面对他时的脆弱,更怕他借着占有她破坏她心里的那堵墙,让她尽管一再劝诫自己,依然太过在乎他。
那将会是一个不易愈合的伤口。她怎么能让自己在乎他?他是个通缉犯、杀手。即便是现在,她也绝对相信如果她想逃跑,他一定会对她开枪。说来也许奇怪,但她确实也相信如果她不逃跑,他会遵守诺言,在几天之后安全地送她回银山镇。
安妮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有正确道德感的人,能分辨对错,而且选择正当的途径。对她而言,道德与判断无关,完全是同情心的问题。但她从一开始便见到马瑞德残暴的一面,却仍强烈地被他吸引,这又该怎么解释呢?他冷漠、自制力惊人,而且像狩猎中的美洲豹那般的危险。
但他的吻令她颤抖而且想要更多。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她可以把自己给他然后回到银山镇,不会有人知道她有个罪犯的情人。她真怕自己会对这样的诱惑屈服。
门打开了。她仍看着她煮的东西。瑞德将水桶放在火炉旁边。她看了一眼,桶里装满水。从经验中她知道这有多重,她无法停止自己的关切。她勉强再问一次:“你觉得怎样?”“很饿。”他关上门在毯子上坐下。“几乎都恢复了,就像妳说的。”
她很快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语调平和,一点也没有先前的尖锐与严厉,但她知道他的声音只表达他想要表达的东西。“我没说你会完全恢复,我只说你会觉得好很多了。”
“没错。喂完马后,我也不像昨晚那么虚弱。不过缝合的地方有点痒。”
那是好征兆,表示伤口正在愈合。不过她没预料到会这么快。显然他复原得很快,而在他们寻找小屋的夜晚,他表现出来的精力更是异于常人。
“那你快好了。”她看着他,眼神忧郁而且带些乞求。“你今天会送我回银山镇吗?”
“不会。”
声音听来毫无商量的余地,安妮的肩膀向下一垮。如果能离开他身边,远离危险的诱惑,那是再好不过了。但她没有和他争辨。他有他这么做的理由,而她也从未能左右他的决定。当他想带她回去时,便会带她回去。
瑞德眯着眼睛看她倒了一杯咖啡递给他。他啜一口浓郁的咖啡,刚才看到她时所感到的热意现在更强了。今天早上她非常不安,以前即使他威胁着要杀她时,她也不曾这样,就像一匹第一次被公马逼到角落的母马似的。他们之间像是有一条绷紧的、无形的绳子。
她已穿回自己的衣服,扣上每个扣子,藏身在衣服的屏障后面,天真地相信矜持会让他无计可施。他笑着将咖啡杯举到嘴边。
女人从来不了解那股将男人拉到她们身边的诱惑力有多强,那来自柔软的肌肤与身体曲线的诱惑,那种驱使男人刺入她们体内的需要。女人也不了解她们本身的欲望的力量,她们自己的身体破坏了她们的防线。而安妮铁定不了解这点,否则她不会穿上衣服后就觉得如此自在。她以为如果他没看到她裸露的肌肤就不会想要她吗?
他体内的饥渴如此强烈,已变成一种折磨,更将理智都挤到一旁。他想要她。眼前他几乎克制不住地想伸手碰她。长久以来,他的生活中除了死亡的阴影和痛苦之外,一无所有。她甜美的气息令他无法抗拒,就像沙漠中口渴的人发现的泉水一样。
想到还有很多的时间,而且今天有工作必需完成,才让他打消拉她一起倒在毯子上的念头。天气很明显地变冷了,厚重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山头。快下雪了。如果他有心,也许可以在下雪前送她回银山镇。但他不打算这么做。在这么高的山上,雪必定下得很厚,初春的暴风雪可能是最强烈的。他们将会被困在屋里数天甚至数星期。安妮或是她的身体不可能拒绝他那么久。
但今天他必须准备好足够的柴火,也要猎捕一些东西来补充粮食。他可以很容易地用枪猎到,但枪声会引起注意,而他不希望有人知道这里有人。他也必须为马儿做点事。牠们不能好几天都被圈在小棚子里,没有活动的空间。他必需将马领去吃草,再回来整理棚子。除非必要,他不喜欢离马这么远。但他只有今天可以准备,或许明天还有些时间。他决定告诉安妮即将下雪的事,想到要和他一起被雪困住,安妮也许会更感到惊慌。
他饿得像头狼一样,几乎等不及火腿和饼煎好。安妮再倒了一杯咖啡,他把它放在中间,让两人都能喝到。这简单的一餐时,两人都没有说话。瑞德狼吞虎咽地吃着,没有留下一丁点的蜂蜜或面包。 之后,他脱下衬衫让她检查伤口,乘机猛抓缝合处附近,安妮打了一下他的手。“不要抓,这会影响伤口。”
“很公平,它已经快把我烦死了。”“那表示你复原得比较快,所以不要抱怨。”伤口已经愈合,复原的情况很好,几乎没看到红肿的地方。她想再过一、两天应该就可以拆线,而不必像一般的情形一样等上一个星期。
她在伤口附近涂上苹果酒,让它不那么痒,然后将一块厚厚的垫子盖在伤口上绑好。
他站着,双手举高,皱眉看他身体侧面。“今天为什么用这么厚的垫子?”
她俐落地绑好,他放下手。“保护伤口。”
“为什么要保护?”他将衬衫穿回去,下摆塞进长裤里。“主要是为了你。”她边说边整理放药的袋子。
他穿上外套,从鞍袋里拿出一把斧头。
安妮看了锐利的斧刀一眼。“你不需要砍柴,地上捡捡就够多了。”
“不是柴火,我要把马棚弄大些。”他把来复枪背在背后。“穿上妳的外套,今天比较冷。”
她静静地照他的话做,既然他们只要在这里再待上一、两天,她看不出有这样做的必要。她试着说服自己他很快就会送她回银山镇,尤其是在他复原情况这么好的情形下。再过几天诱惑就会解除,她将平安地回到家中,依然保有她的贞洁。她一定能坚持那么久的,碧兰洛比不就拒绝狂热的追求者,坚贞地等待奥狄赛的归来吗?
他们将烦躁不安的马赶到那片草地上。瑞德用链子将牠们链住,然后放牠们去吃草。在回小屋的路上,他们一起捡地上的树枝,将树枝堆在屋子外边。
接着她帮他设陷阱,做得趣味盎然。就凭着绳索和他砍下的树枝,他便做成了几种不同的陷阱。他让她听着他的指示做最后一个。她的双手非常笨拙,但尝试一种新技能总免不了这个阶段。他很有耐心地教她,但坚持她一直重做直到他满意为止。完成后,她的脸颊因成就感也因寒冷的天气而发热。 他们回头走向屋子时,她看着他结实的长腿轻易地跨上斜坡,开始觉得跟在他后面走,四周除了沉默和大山别无一物,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如此地与世隔绝,他们好象是地球上仅剩的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他的女人。
这念头一浮现她的胃便一阵紧缩,她忙不迭地否定了它。因为她一旦让自己认为她是他的女人,她便迷失了。他会感觉得到——感觉似乎是他知道一切事的方法,会用冷锐的眼光看她。他会看到她脸上屈服的表情,他会占有她,甚至就在森林里冰凉的地上。
为了不让自己动摇,她开始想他可能犯的各种罪,发现自己可以毫无困难地将他想成一个罪犯令她一阵沮丧。他严厉又冷漠,毫无感情,虽然他对待她比地预期的要好些,她仍无法忽略他的本性。就像现在,他机警地像只荒野中的动物一样,不停地转头观察每个细节,寻找每个微细的声音的来源。“你做了什么?”她忍不住要问,虽然答案可能会令她永远痛苦。
“什么时候?”他喃喃说道,停下来看一只振翅起飞的鸟。片刻之后,他才放松又开始前进。
“你为什么被通缉?”
他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重要吗?”
“抢劫吗?”她坚持要问。
“必要时我会偷,但那不是我被通缉的原因。”他的语调平淡,漫不经心。安妮打了个冷颤,伸手抓住他戴着手套的手。“那么是为什么?”他停下来低头看她,嘴角一歪。“谋杀。”
她的喉咙变得干涩,放开他的手。哦,她从一开始就该知道,他是如此的暴力。但听见他毫不在意地说出来令她的心几乎停止跳动,她吞了一口口水,勉强自己再度开口:“你真的做了吗?”
这问题似乎令他感到意外,他双眉微微一扬。“我杀的不是那个人。”不,他并没有杀可怜的泰奇,但他杀了许多追踪他的人。
她一字不漏地将他的话听进去。她转身绕过他,走在他前面。
她几近盲目地走着。她是医生,不是法官。当有人生病或受伤,她不该问原因。在将自己的技术和知识提供给他们时,她不该衡量他们为人的价值。她只需要治疗他们,尽她最大的能力。但这是她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境,她救了一个杀人犯的命。她的神经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因为他的活命,有多少人将会丧命?也许没有她的帮忙他也会活下去,但那样至少她不会知道这件事。
然而…即使她第一晚就知道,她可能拒绝医治他吗?良知告诉她不会。从她宣誓要当医生的那一刻起,她便得尽她所能来医治人,不论是在何种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