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的说法,每天就是变着法儿学走路去了。
终于在半个月过后,我们的走路课程终于告一段落。
“今晚十二点,在操场集合!”教官底气十足的喊,“要进行远足拉练!”
我一听这话,脸都白了,听说这是最没有人道的一项训练,要穿过大山,足足走一个晚上。
“绡绡,啥叫拉练?”罗小宗依旧好奇的问。
“嘿嘿?是个很有趣的游戏!”我幸灾乐祸的看着傻呼呼的罗小宗,这次他也跑不了,终于让我的心理平衡了一点点!
当天非常难得的,教官居然给我们放了个假,让我们在宿舍睡了个够。
直到月朗星稀之时,我们全校大一军训的男生,才被叫到操场中央集合。
山里的夜风很凉爽,而一向喜欢发问的罗小宗,这次居然非常难得的闭上了嘴,认真的听教官逐一讲拉练的注意事项。
接下来,我们一行壮观的大部队,都背着铺盖,拎着水壶出发了。
这是我们来到军医的半个月来,第一次出门。
虽然只是去深山里晃一圈,大家也格外的兴奋,一路上小声的议论着,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
可是越往前走去,我的话就越少。
黑暗中的树林,影影憧憧,长草里总是有奇怪的声音发出。狭窄的小路两边,偶尔会晃过诡异的影子。
好像,有很多不干净的东西潜伏在附近!
它们没有办法靠近军营,都跑到这里来了吗?
我小心的走我的路,偶尔有一只干瘦的手从树枝上伸下来向我要东西,我都装做没有看到。
如果真的理它们的话,在这样的荒郊野林里,后果不堪设想。
就这样走走停停,我时不时的和身边的同学说两句话分散注意力,终于走了一半的路程。
我们已经来到了半山腰,只要翻过山顶,对面就是集合的地方了。
月亮渐渐的爬上了中天,已经是半夜了!
前面打着高光电筒的几个教官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我们先原地休息。
腿脚走得又酸又涨,我一下就坐在地上,根本不想再挪动一步。
“少奶奶!去不去厕所?”老黄爬过来问我,脸上挂着不正经的坏笑。
“嗯?这里有厕所吗?”我怎么没有看到。
“你是猪啊,遍地都是啊!都是男生,怕什么?”
虽然我不是很想去,但是还是被老黄拽走了,走了一半我才明白,他估计是一个人害怕,才如此热心的拉我垫背。
结果老黄忙着出恭,我还要给他望风,再一次意识到了友情的真谛。
安静的荒山上,开始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近。
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队人,正踏着长草,朝我们的方向过来。
难道是教官发现我们脱队啦?
我刚刚要迎上去,却一下看清夜雾中走来的是什么。
好像打头的是几个佝偻的小鬼,背上还背着沉重的箱子,正飘飘乎乎的靠近我们。
“哎呀,少奶奶,咱们回去吧……”老黄刚刚从树林里钻出来,就朝我大喊大叫。
“闭嘴啊!”我急忙按住他的口鼻,两个人一起伏到了草地里。湿漉漉的草钻入了口鼻,掩盖住了我们呼吸的热气。
几只奇形怪状的脚,从我们的面前一一踏过。
有长着三只脚趾的脚,有没有皮肉,白骨嶙峋的脚,还有像木棒一样,无法弯曲,僵硬的跳着的脚。
中间只有一个正常一些的,是个穿着红色绣鞋的女人的脚。
她好像发现了我们,那双绣着花的鞋在我的眼前踌躇了一下,又继续远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行奇怪的队伍才没有了声息。
我吓得满头大汗,急忙从草丛里爬出来,四周又是一片黑暗,只有星光点点。
长草中秋虫鸣叫,静谧安宁,好像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少奶奶?这是怎么啦?”老黄跟在我身后,还在好奇的问。
“没什么,回去吧,不然来不及集合了!”
我急忙拉着老黄归了队,又踏上了征途。那些奇怪的人是什么?我想起了刚刚的所见,怎么看都像是哪家在嫁女儿啊!
但是那队伍中,明明没有一个活人!
这次拉练足足走到天光破晓才宣告结束。
我们翻越了一座大山,才终于到了集合的地点。
不过还好,负责训练我们的部队最后终于发了一点善心,派了几辆敞蓬的卡车把我们接回了营地,总算没有让我们原路再爬回来。
上车的时候,我们班那个血气方刚的小教官指挥我们站好队形。
“报数!”
“1!”“2!”“3!”“4!”“5!”“6!”“7!”嘹亮的喊声依次响起,报到罗小宗那里时,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前面的人,最后终于喊了一嗓子,“9!”
把教官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发紫,“重报!”
但是再来一遍,不过是悲剧重演,罗小宗依旧死性不改的喊了一声9!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7后面是什么啊,是8!不是9!”教官浑身颤抖的教他小学数学。
“可是前面明明有八个人!我是第九个!”罗小宗面无表情,理直气壮的回答。
我听到他的话,心脏突然漏跳了半拍,急忙往队伍前面看去。
朦胧的晨光中,好像有一个红色的衣角,一闪而过,消失在一片军绿中。
好像,刚刚真的有一个人,站在前面。
我的手心紧张得开始出冷汗,而那个教官显然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脸色更加苍白了,急忙让我们排队上车。
而他自己则留在最后,朝地上吐了两口吐沫。
看来他也觉得邪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一路上我靠着铺盖,一边休息一边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人,除了罗小宗身后的几个倒霉的小鬼以外,根本没有异常的状况。
“小宗!小宗!”我两下就推醒了靠在颠簸的车上打盹的罗小宗,“快说,你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
“嗯?”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看到了一个姐姐啊,就站在队伍前面……”
“姐姐?长得什么样?”
“没有看到脸,只是头发好黑好长,穿着一身红衣服……”
听到他的描述,不知怎么,竟让我想起了昨晚那惊鸿一瞥的奇怪行列。
好像那个新娘,就是穿着大红的嫁衣!
回到了营地以后,我一边下车一边不停的回头,却看不到那奇怪的红色的身影。
或许是部队里的枪支太多了,杀气浓郁,她无法接近吧!
想到这里,我总算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一晚上走了那么多的路,我的四肢像被拆开又重拼到一起一样,酸胀难过,回到宿舍就急忙爬到床上去睡觉。
可是一向睡起来如死猪一样的老黄,却不停的爬上爬下,钻进钻出。我难得的好梦被这细碎的声音打散成一片一片。
“老黄!你在干吗啊?求求你消停一会吧!”我拉开蚊帐,探着脑袋哀求他。
“少奶奶,哥们我也不想啊……”他手里拿着一卷尺寸惊人的卫生纸,“可是人有三急,何况拉肚子……!”
他还没有说完话,就又迫不及待的拉开大门,往走廊的厕所飞奔。
嗯?身体一向健壮如牛的老黄,居然也会拉肚子了吗?他刚刚吃了什么?一定不是地球上的食品!
由于老黄一贯表现的身体素质实在异于常人,根本就是和动物比较接近,因此我们宿舍的人都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我们整整睡过一个白天外加一个晚上,才发现老黄已经脸如金纸,两腿发颤,几乎要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我们这才知道害怕,几个人一起把他架到了医务室。
但是医务室的答大夫显然是混饭吃的,居然检查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最后给他开了两瓶止泻的药就把我们打发了。
“老黄,你在山上是不是捡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吃了?”我扶着老黄,一边往回走,一边好奇问他。
“哪有?哥们我又不是羊,去山上能吃什么?”他呲牙咧嘴的回答,小眼睛好像又在满操场寻找厕所。
“那你怎么变成这样?”
“我那天跟你去了草丛里,回来就变成这样了……”他再次说了半截的话,就丢下我往厕所跑去。
“姐姐啊,就是那个姐姐!”一向跟在我身边,没有特殊情况不离我半步的罗小宗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几棵大树高叫,“她就在那里!”
浓密的树叶,层层叠叠,在地上投出巨大的阴影。
那阴冷的暗影中,好像真的有一个人,正躲在粗壮的树干后面,往我们这边偷看。
我的心立刻“咯噔”一下,急忙撒腿就往那几棵大树的方向跑去,到底是不是她在搞鬼?我一定要问个清楚!
可是等我走进那凉爽的树荫,却发现下面一个人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刚刚明明有人站在这里!
我贼心不死,又绕着大树转了两圈,才终于在一棵树的树杈上,发现了一个随风飘摇的红色塑料袋。
上面还印着几个白色的大字,“XX超市”!
气死我啦!我看到这个残破的袋子,立刻脸色发青。
罗小宗这个白痴,果然不能对他寄予哪怕一点点信任!
“绡绡,绡绡,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那个姐姐和你说什么了?”回去的路上,罗小宗像苍蝇一样,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你给我闭嘴!”我气愤的把那个塑料袋塞到他手上,“这就是那个姐姐,你自己跟她说吧!”
“绡绡,你为什么给我这个呢?这明明就是塑料袋,你为什么会叫它姐姐……”
结果我被他说得头昏脑胀,走到一半才想起老黄竟一去不复还,急忙又带着罗小宗跑到厕所里,架出了濒临脱水的他。
“哥们啊!还是哥们好……”老黄嘴唇发紫,明显对不上焦距的小眼看着我,“你们三个,来得太及时了!”
“等等!”我刚刚归位的心脏又蹦到了嗓子眼,“你说什么?三个?”
我急忙紧张的打量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厕所,明明只有我和罗小宗进来,难道这里真的有鬼吗?
老黄盯着我看了半天,又瞅了瞅一下罗小宗,“四、四个!”
完了!完了!
比闹鬼更严重,老黄好像已经神智不清了!
最后我们不得不把他再次送回了医务室,大夫给他灌了一堆的药,又开了几瓶点滴挂上,把他插得像是西游记里的蜘蛛精一样,才终于住手。
等安顿下来老黄,我总算是放了一点心,下午就又跑去军训了。
教官带着我们去仓库领枪,终于开始了大家企盼已久的射击训练。
但是有一句话说得好,紧随着希望而来的,往往就是失望。
这句名言说得如此精辟,简直到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地步!一如现在的我们,每个人都满脸黑线的捧着一杆几乎作古的破枪,像一群呆子一样站在操场的中央。
“不要嫌你们手里的枪很破,但这是真枪,你们天天玩的游戏里的枪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教官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心思,在义正言词的给我们训话,“而且,这些枪也是咱们国家军备发展的历史见证!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说了半天,他还是变相的阐述我们手里的这杆东西,确实已经作古,并且和文物画上了等号。
我顶着烈日,抱着这杆具有历史意义的长枪,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建国以前。
活生生的在新世纪的中国军营里,穿越了时空,找到了几十年前抗日战争的感觉。
老黄啊,老黄!
我趴在地上,一边进行射击训练,一边暗念。
还好你出师未捷身先死,如果看到你梦寐以求的枪长成这样,你非吐血不可!
射击训练枯燥而无味,往往在地上一趴就是一个小时,后背被烈日烤得生痛,还要忍着炎热瞄准前面的靶心。
时不时的有教官巡逻一下,纠正端枪的姿势。
在这样等同于酷刑的训练下,我已经完全把什么红衣服女人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只想着怎么偷懒。
可是教官的火眼金睛显然经过专业训练,只有姿势稍有改变,就会被纠正重来。
整个连里大概最幸福的就是罗小宗了。
因为全连的教官几天以来已经对他的智商达成了共识,全都不去管他,省得在他的身上浪费口舌。
所以训练刚刚开始了不到半个小时,我的身边就响起了细微的鼾声。
罗小宗抱着他那杆破枪,已经趴在沙地上,靠着自己的胳膊睡着了。其睡相极其香甜,就差口水没有滴出来。
“小宗!喂,罗小宗!你再睡会被教官罚的……”
可是我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耳边想起一声霹雳,“你!训练溜号!原地做20个俯卧撑!”
呜呜呜,我耷拉着脑袋放下枪,就地开始做起了俯卧撑。
那个该死的教官在我的身边数,“一个!两个!这个不算!没有撑起来,再重做……”
我一边挥汗如雨,罗小宗在另一边鼾声四起。
真是地狱和天堂的差别!
人家说,憨人有憨福,真是太正确了!
聪明能干的人,往往做足一世!而像他这样的迟钝儿,则享一生的清福!
一个下午下来,我带着几乎被烤熟的后背回到了宿舍。
老黄在医院消耗完了那几瓶大号的点滴,好像比上午有了点精神,一看到我就期期艾艾的伸出手。
“少、少奶奶!射击训练,好玩吗?”
我不忍打击他,急忙连连点头,“好玩!好玩!等你好了也就能拿枪了!”
“那枪,是不是很好?”他依旧热心的打听。
“是啊,真的很好!比游戏里的还好呢,就跟你买的那些枪支杂志里的照片一样!”老天啊,我撒这样的谎,你会不会落雷劈我?但是我也是出于好心,天地可鉴啊!
果然,老黄的眼睛立刻就亮了,“我要快点好起来,大概还能赶上打靶训练!”
只要你到时候看到那些文物枪支,不要把我的脑袋当靶环打就好!
因为心底发虚,我急忙支吾了他几句,就拿着水盆跑到水房里去洗脸。
水房里空无一人,处处透着沁人的凉意。
我一进去,立刻觉得身上舒爽无比,好像头脑都清醒了很多。
我一边照着镜子臭美,一边怜惜我那可怜的秀发,最近晒黑了许多,使我长得很精致的五官终于不那么扎眼了!我妈看到了会不会高兴呢?
她的宝贝儿子终于有点男子汉的感觉了!
我洗了两把脸,竟然觉得意犹未尽,又把头都伸到水龙头下面去冲,短发果然有短发的好处啊!
洗着洗着,好像越来越冷了,而且寒冷好像是来自大门口!
这明明不是水的温度!
我急忙伸手关了水笼头,竟平白的打了一个激灵,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正站在门口,露出一半的脸,盯盯的看着我。
这个女人是谁?和罗小宗看到的是同一个人吗?
她穿着盘扣的红色上衣,还穿着同一个颜色的裙子,看打扮好像是几十年以前的人。
因为水房的光线不好,大半个脸都看不清,但是那双眼睛,却如点漆般格外的分明。
“你是谁?怎么跟到这里来了?”我紧张的问她,身上冒出一层鸡皮。
她却不回答我,依旧站在那里。
“你到底要什么?快点离开这里,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她依旧望着我,一句话也不说,过了很久,才发出一个飘飘乎乎的声音。
“鞋……,我要……,我的鞋……”
鞋?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没有鞋吗?
我急忙往她的脚下看去,红色的群裾盖住了她大半个脚,但是有一个尖尖的,绣着花朵的东西,从层层叠叠的绸缎中探出来,宛如一只小鸟乖巧的喙!
分明就是一只鞋!
我更加的摸不着头脑,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她。
“你不是穿着……”我刚刚要发问,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一声叫喊。
“绡绡!你在哪里啊?教官说要集合了!”
那个女人听到了声音,似乎受到了惊吓,身体一下就缩到了门后。
“喂!你等等……”我急忙追出去,却只看到罗小宗站在走廊里,扯着嗓子大声叫喊,空旷的走廊中,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绡绡!”罗小宗看到我,又开心的飞奔过来,“他们说要集体去操场拉歌?什么叫拉歌啊?歌不是唱的吗?怎么还能拉……”
我一把拽住絮絮叨叨,堪比唐僧的罗小宗,穿戴整齐就去操场集合了。
那天晚饭前,我们这两千多号人就整整齐齐的坐在操场上,扯着嗓子唱军歌。
因为军歌向来只要声势,不要技巧,所以唱得整个大山里似乎都回荡着我们狼嚎一样的声音。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大凡部队附近都没有几户人家。
稍凡脆弱点的,早就被吵得神经分裂了!
而我则一边狼嚎,一边还在想着那个女人说的鞋。
她为什么要鞋要到我头上呢?我明明没有看到她的鞋?
可能过于用心,我的嘴里竟唱着,“日落西山红鞋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并且一直扯着嗓子唱到最后,直到我身边的哥们实在忍受不了我诡异的歌词,才胆战心惊的纠正了我。
我那红鞋满天飞的蹩脚军歌,才终于告一段落。
奇怪的是,当天晚上我竟然没有做噩梦。
一般灵感稍强一点的鬼,到了晚上都会摸到我的梦里诉苦,但是我却难得的一觉睡到天明,连个鬼影也没有看到。
我正在暗自琢磨那个女人的话,就听到老黄又在痛苦的呻吟。
似乎他的病也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难道?老黄的病,会和那个女人有关系吗?
可是军训的日子,总是被各种变着花样的活动塞得慢慢的,不是出操就是跑步,不然就是练队形,实在练无可练,就要去操场上拉歌。
因此我根本没有时间细想,就急急忙忙穿戴好衣服,跑到操场上报到去了。
结果我像陀螺一样转了一天,又是练队形,又是练瞄靶的,终于到了太阳有些西斜的时候。
我们的小教官难得的发了善心,让我们在树荫下休息一会儿。
我抱着那杆几乎作古的文物,浑身虚软的靠在树荫下,总算觉得身上稍微凉快了一点。
浓密的枝叶遮挡了刺目的阳光,在我们身上透出细碎而美丽的阴影,有好多学生居然就趁着凉意开始打起了盹。
而我也不例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渐渐飘离了我的脑海。
可是眼看就要进入甜美的梦想,旁边突然伸出一只硬邦邦的手,牢牢的拽住了我的胳膊。
这又是罗小宗发神经吗?
我立刻瞪起眼睛,刚刚要对那个拽我的人咆哮,却发现身后哪有半个人影?
只有一只像是木头一样,指节分明的手,从大树后茂密的灌木中伸出来,还露出了半幅红色的衣袖。
“哇哇哇!!!”我照例又爆出惊人的尖叫,由于周围的人大多是我们系的,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只有几个外系的倒霉蛋,被我吓得心虚气短,脸色发白。
他们看了我几眼,骂骂咧咧的又该干吗干吗去了。
只有罗小宗,正伸着脑袋,看着那只拽着我胳膊的手,“姐姐啊,就是这个姐姐!”
声音里居然还夹着几丝雀跃。
气得我瞪了他好几眼,怎么他见到活人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鞋啊……我的鞋……”那个女人背对着我们,只在树后露出一头乌黑的秀发和一抹雪白的脖颈。
看着倒像是个漂亮的女鬼。
“你不是明明穿着鞋?”我想起昨天在水房的所见,“为什么还管我们要鞋?”
“少了……,一只鞋……啊!”
少了一只鞋?原来她的鞋只剩一只了吗?
可是我明明没有见到,这个军营里会有绣花鞋那种东西。
我还在纳闷,她的声音却有点哽咽了,“没有鞋……,我就出不了嫁了……”
“出嫁?你什么时候出嫁?”
“最迟……,就是今晚了……”她哭得更加伤心,“上次就是因为丢了鞋……,所以才不得不……延期!”
我想起前两天走山路时的所见,看来那个时候的新娘果然就是她。
以前也听爸爸对我讲过鬼魂出嫁的事情,好像它们结一次婚也很不容易,因为大多都没有肉体,更见不得阳光。
所以嫁娶之事往往要计划很久。
那个女人一直在我的耳边哭了很久,还是不愿离去,似乎已经找不到什么人来帮忙。
“你?今晚什么时候走?我帮你找找看!”
她听了这话,声音立刻高兴起来,“亥时!我在后山的树林中等你!”
终于说利索了一句话!
我朝她点了点头,现在离亥时还有七个小时,在这段时间内,我一定要找到她的鞋。
她好像知道我的心意一样,身影渐渐淡去,而紧紧抓着我的胳膊的手,也慢慢松脱了。
但是她的鞋,
又在哪里?
接下来我开始跑遍军营帮她找鞋,甚至连饭都没有时间吃一口。
在这个以雄性动物占绝大多数的军营离,绣花鞋这种东西,无异于凤毛麟角。
如果真的被人捡到,一定会上交!
所以我第一个就是跑到了学校办的失物招领处,在那堆扑克、钱包、水杯还有帽子里翻来翻去,以期找到一抹红色。
可惜却一无所获!
心一下就凉了半截,我又跑到所有小鬼喜欢出现的地方,譬如阳光不好的厕所还有几乎废弃的旧楼打听。
可是那些小鬼要么不理我,要么就瞪着碧绿的大眼睛,呆呆的看着我,好像听不懂我说的话。
我脱下脚上的鞋跟它们打听,问它们有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却有几个一下就扑上来跟我抢鞋,被我一脚踢开。
看来人和鬼的差别,远远不是一生一死这么简单!
但是我的自由活动时间实在是很有限,还没等我继续找下去,就又要集合拉歌了。
“绡绡,你去哪里了啊?吃饭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你!”罗小宗好奇的打听,“是不是去找那个姐姐了?”
我朝他苦笑一下,“我去找她的鞋了,可是却找不到!”
罗小宗意外的沉默起来,估计这话他听懂了。
眼看月亮渐渐升起,深蓝的天幕上星光璀璨,夜晚渐渐降临。
离约定的时间不到三个小时了!
教官一宣布解散,我就匆匆忙忙的远离了拥挤着回宿舍的人群,往高墙的方向走去。
即使找不到鞋,我也要去看看那个新娘,试试能不能有转圜的余地!
夜色深沉,我猫着腰摸到高墙边上,却开始犯起了愁。
这墙远看很矮,却没想到居然盖的这么高?我使劲蹦了两下,却根本摸不到墙头。
要是老黄在就好了!这可让我怎么出去?
我正在高墙下发愁,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阴兮兮的声音,“绡绡,我帮你出去……”
黑暗中一个瘦高的人影站在我的身后,好像就是那个脑袋不开窍的罗小宗。
“快点,托住我,时间要来不及了!”我急忙把他拽过来,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
罗小宗使出吃奶的劲,终于把我托上了墙头!
“小宗!把手给我!”我骑在墙上,朝罗小宗伸出手去,他却迷茫的看着我,好像在踌躇什么。
“小宗,快一点!”我再次催促他。
罗小宗想了半天,终于开口了,“教官说,如果被抓到半夜外出,会记大过!就没有毕业证了……”
我立刻觉得耳边响起一个炸雷!
一向不开窍的罗小宗,怎么在这当口变聪明了?我吓得觉得两脚虚软,差点从墙上栽下来!
我为什么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鬼,做到这种地步?
可是做了一番天人交战,我还是爬出去了,并且拽上了极不情愿的罗小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