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吴忌和安欣彤被请到了钱易勉公司里的一个小会议室里。又等了大约十分钟后,钱易勉姗姗而来,进门的时候顺手关上了门。他那对高度警惕的绿豆眼在吴忌和安欣彤身上来回游离了好一会儿,待到他将手上的文件袋往会议桌一扔,肥大的屁股陷入皮质会议椅之后开口了:“开个价吧。”
吴忌觉得钱易勉已经忘记了他昨晚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大概那个时候他喝醉了酒赌得忘乎所以了。“你觉得它们值多少钱?”
钱易勉往后捋了一下掉落到额头前挡住视线的头发,讥笑道:“如果她还活着,或许它们还值点钱,但现在她已经死了,我觉得它们分文不值。”
“是吗?”吴忌调整了一下坐姿,“我跟你的想法恰恰相反。我倒觉得它们的价值在她死了之后反而更高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钱易勉挤了挤鼻子,他似乎有慢性鼻炎。
“我这么跟你说吧,你太太原本是想用这些照片和你离婚分家产用的,但就在她来拿这些照片的前一晚突然心脏病发死了,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好像是有人为了阻止她拿到这些照片而故意将她……”
“你说话小心点!”钱易勉立刻厉声打断吴忌的话。
这种虚张声势的模样吴忌见得多了。“看来你理解我的意思了。”
“警察都说那是意外,她真的是死于心脏病,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无凭无据不要随便造谣!如果让我听到你在外面乱说话,我立刻找律师告你,告到你坐牢为止!我钱易勉说得出做得到!小子,你给我识相点!”钱易勉声如洪钟,震得吴忌耳朵疼,他猜测这间会议室的隔音效果一定不错,不然他不会扯着嗓子喊这种话。
“说得好像我没有律师似的。”吴忌慢悠悠地掏了掏耳朵,仿佛里面有许多耳屎,“这么跟你说吧,我打算分三步走:第一步,把这些照片卖给媒体;第二步,去买个热搜什么的;第三步,雇一批水军二十四小时顶帖。这么一来,我想两天不到,全中国老百姓都知道你背着你的亡妻都干了什么。然后警察就会找上我,问我照片哪里来的,我作为一个有正式营业执照的侦探,一定会一五一十相告。到时候我就无法控制听完我的故事之后的警察同志是否也觉得你妻子的死亡时间过于巧合了。”
钱易勉听完吴忌的三步走计划时已经愤怒得肌肉乱颤,当他听到警察那部分的时候,更是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他妈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话本来是我想说的。”吴忌丝毫不为所动。
钱易勉怒火攻心,开始用方言骂起来,吴忌虽然听不懂,但知道他在骂他。“钱总,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呢?你不是说你跟你太太的死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那就算警察重新立案调查,你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啊?”
吴忌此话一出,钱易勉立马住口了,但涨红的脸色没有褪去,他愤怒地看着吴忌。“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激动是因为你把照片放到网上会毁了我的声誉,影响我生意!”
“哦,这么说来这些照片还是有点价值的,不是吗?”
钱易勉鼻孔出着气,他发现自己完全被吴忌牵着鼻子走,但又拿他没办法。“少废话了,开个价吧!”
“其实也不一定要用钱来衡量,我们可以以物换物。”
“以物换物?什么意思?”
“我只想从你这打听点事。你如果告诉我了,我就把这些照片还给你,并删除所有手机和电脑上的照片记录。”
“我怎么相信你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勒索?哼,你们这种人,勒索了第一次,一定会有第二次。”
吴忌挠了挠头。“好像是这样,可你没得选不是吗?”
“你!”钱易勉气得咬牙切齿,但正如吴忌所说,他没得选,“说吧,换什么物?”
“确切的说,是一些消息。你认识一个叫袁耀州的人吗?”
钱易勉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太不会演戏了,加上他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来不及防备,所以一下子就漏底了。“不认识。”他慢了一拍否认。
“你认识,你的眼神出卖了你。”吴忌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他,他没工夫在这种地方跟他周旋,所以直入主题,“还有你在十一局赌的事我也一清二楚,我们昨晚在那有过一面之缘,你忘了吗?”
经吴忌这么一提醒,钱易勉记忆深处的画面渐渐复苏。“怪不得我觉得你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说到这,钱易勉突然神情巨变,“难道昨晚的那个骚动是你引起的?”他又瞥了一眼吴忌身旁的安欣彤,这个从一开始和吴忌一起进来却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女人。“昨晚我听说有一男一女被追杀,该不会就是你们两个吧?李佳霓说有警察,而你不是警察,是侦探,所以那个警察难道是……”钱易勉还不算太愚蠢,自己推理出了前因后果。而得知安欣彤是警察之后,他立刻变得战战兢兢、恭恭敬敬起来,“警察同志,你好你好!哎呀,你坐这么久都没给你倒杯茶,我立刻让人去倒茶。”
“不必麻烦了,我不渴。”安欣彤制止道,“我们今天来就是来问些问题,你老实回答就可以了。”
“警官的意思听明白了吗?她不是来抓你的,而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吴忌翻译了一遍。
钱易勉不住地点头。“明白明白。”他缓缓坐回皮椅子,“但是警官,我跟十一局纯粹是赌徒和赌场的关系,我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我也是经朋友介绍去那边玩的,他们里面都有哪些人我一概不知,我也没见过。还有我其实不太赌,我都是陪朋友去的,陪朋友,纯粹是陪朋友去的。”
“我知道,我不指望你能帮我找到十一局的幕后老板。”安欣彤厌恶地回了一句。
钱易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吴忌轻轻敲了敲桌子。“钱总,看这边,回到我们最初的话题。袁耀州赢钱的那晚,也就是七天前,上周三凌晨,你在十一局赌吗?”
钱易勉支支吾吾不肯说,安欣彤朝他瞪了一眼道:“老实交代。”
钱易勉脱口而出三个“在”。
“那天他在哪个赌桌?”
“就在昨晚我那桌。”
“荷官还是昨晚那个敏敏姑娘?”
“是是。”
听到这,安欣彤凑近吴忌,附耳道:“怎么是个女人?”
“敏敏确实是个女人。”
“但我们不是在找一个男人吗?一个穿四十三码鞋的男人。”
“或许要找到这个男人之前,得先找到这个女人。”吴忌说完,再次问向钱易勉,“你知道她真名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安欣彤猛地一拍桌子,呵斥道:“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钱易勉吓得缩起了头。“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里面的人都用花名,没有一个人会告诉你真名。这年头,黑社会谁会用真名啊?”这话不假。“不过我有一次听人喊过她小杨。所以她可能姓杨,或者名字里面有个杨。”
这条线索只不过把调查范围从中国全体人口缩小到了杨姓或名字里带杨的人口,吴忌没去查过姓杨或名字里带杨的人有多少,但绝不会少于十个。十个,吴忌都嫌多,何况是大于十个的成百上千人。
“还有其他可以找到这个敏敏的线索吗?”安欣彤又逼问了一句。吴忌发现安欣彤说一句话顶他十句。
“其他线索……她长得漂亮算吗?”钱易勉说这话绝不是在打趣,他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地说出口的,但话进了安欣彤耳朵,却有了另一番解读。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不敢不敢!”钱易勉立刻摇头,“我再想想,再想想……”
“任何跟她有关的你都可以说,”吴忌提醒道,“她长得这么漂亮,我想你一定打过她的主意吧?你就没有尝试过邀请她出来吃饭看电影?”
“十一局的人私底下不能和赌客打交道,这是他们的规矩,所以她从来没有答应过我的邀请,不过我曾经送过她一个包,也就一个月半前吧,女人嘛,总是喜欢包的。嘿,她果然收下了。”
安欣彤突然回忆起了上一次和李佳霓一起在咖啡店喝下午茶的情景,那时李佳霓也收到了一个新包,她记得那个包是……
“该不会跟送你情妇的那个一样,又是香奈儿的包吧?”
“警察同志,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送了敏敏一个香奈儿的包,你们女人不都喜欢香奈儿吗?”别算上我。安欣彤在心里嘀咕一声。“不仅喜欢同一个牌子,还喜欢同一个款。真是绝了!”
“什么意思?”吴忌没听懂,从安欣彤反问是不是香奈儿包的时候起他就没听懂。
“是这样,上个礼拜,”钱易勉瞟了一眼桌上的文件袋,解释起来,“李佳霓说看中了一款香奈儿包,问我要了钱去买,结果买回来的包和我之前送给敏敏的一模一样,同一个牌子,还同一个款式,当然价格也一样。”说到钱,钱易勉撇了撇嘴。
其实不一样。安欣彤知道李佳霓在打什么鬼主意,她问钱易勉要了专柜价的钱,却买了一个二手包,中间的差价当然进了自己口袋。想到这,安欣彤不禁为李佳霓的“机智”偷乐了一番。
“那还有其他的事吗?关于这个敏敏的,你能想的起来的。”安欣彤又问了一句。
“其他就真没了,我后来结交了李佳霓,就没有再跟她往来了。”
“说起李佳霓,昨晚你跟她一起离开十一局的吗?”
“没有,我们走散了。”
“她联系过你吗?”
“没有。”
“昨晚骚乱之后,你是怎么走的?”
“十一局的人后来把我们都稳住了,然后一一送我们回家。”
听到这,安欣彤的神情转为了严肃状。吴忌问她怎么了,她说她从昨晚一直到今天中午打李佳霓电话,但电话一直显示为关机状态,去她家找她也没找到,她甚至还让技术部的同事帮忙定位,结果无法追踪到手机信号。
“这确实有点奇怪……”吴忌沉思片刻后说。
“警察同志,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安欣彤看了一眼吴忌,吴忌摇摇头。“今天就到这吧,如果我想起什么还会来找你的。”
“好好,你随时都可以来,我公司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钱易勉毕恭毕敬地回答,“那这些照片……”
“就留给你吧。”吴忌微微一笑,站起身,待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转身说了一句“她有按时吃心脏病药吗,我是说你已故的太太?”
钱易勉瞬间脸色惨白,伫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第17章 侦探的想象力
“所以你怀疑陈怡的死另有隐情?”
“你知道一个叫冬石的侦探小说家吗?”吴忌一边开车一边说。
“不认识,他很有名吗?”
“他写过一部小说,叫《九十九种意外死法》,分上下两部,共十八个短篇和一篇论述。其中有一个短篇故事叫《安乐死》。说有一个老头得了心血管疾病,需要长期吃药,老伴去世后,他觉得生无可恋想停止吃药自杀,但他的孩子不同意。于是为了不辜负孩子,又完成自己的心愿,他就将无害的假药丸和真药丸掺和着吃,没过多久,心血管疾病突发死了。他的孩子直到他们的父亲死了,都不知道其实他父亲是死于自杀,因为那些假药丸和真药丸长得一模一样,且无毒无害,进入人体被消化系统吸收后,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医生也没有察觉其中的蹊跷。”
“所以你觉得钱易勉在他妻子的心脏病药丸里做了手脚?”
吴忌点点头。
“但你有确切证据吗?”
吴忌摇摇头。
“这就难办了,陈怡的案子已经结了,如果没有确切证据无法重新立案调查。”
“我知道,而就算你能申请到重新调查,也未必能找到证据。”
“确实,他应该把所有假药都扔光了。”
“钱易勉虽然不是个好丈夫,但陈怡也不见得是个好太太。”吴忌拿起手机解锁,翻出几张照片,将手机递给安欣彤,“他和李佳霓的偷情照片,你看看。”
安欣彤接过手机,翻了几张,因为李佳霓是自己的朋友,所以看到这些照片难免有些不适感,但她还是瞧出了端倪。“有点奇怪。”
“说说看。”
“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奇怪。”
“镜头感太强。”
一语点醒梦中人。“对对!”安欣彤恍然大悟,“难道佳霓早就知道你在拍她,所以她……”
“完全是对着我的摄像头在摆拍,生怕我把她拍丑了似的。换句话说,她可能根本就是陈怡安插在钱易勉身边的情妇,这一切都是陈怡设计安排的,让李佳霓出现在钱易勉身边,然后诱骗他出轨,找我来偷拍,最后拿着这些证据和他离婚分家产。李佳霓和我都是陈怡的棋子。”
“但这个主谋已经死了,你无法找她来对峙了。”
“对,她已经死了,不过还有一个从犯李佳霓,但她失踪了。”
安欣彤听到这句话,又拨了一次李佳霓的电话,还是关机。“我有点担心她了,她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吴忌没有回应这一点。“你跟她怎么成为朋友的?你们两个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我们是小学同学,又是邻居,经常一起上下学。她从小就想做个演员,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线女明星,被所有人认识;而我从小就想做个警察,最大的梦想是抓罪犯,抓住所有罪犯。因为小的时候我剪了一头短发,像个假小子,所以我跟她走在一起,我就像她的保镖似的,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其实她从小缺乏安全感,长大以后真的进入了演艺圈这一行,遇到的人更加不可信赖,所以我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之一,所以她时不时会叫我出来和我谈谈心。”
“比如上周在花神咖啡馆那次?”
“对,比如上周在花神咖啡馆那次,你跟踪佳霓,结果被我看到了,那个戴着一顶黑色帽子的人是你吧?”
吴忌抿嘴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不回答,我当是你默认了。不过你跑得挺快,一眨眼功夫就上了一辆公交车,我自认抓贼的能力还是比一般警察要强的,但还是被你给跑了。”
“只要你保持移动,别人就抓不到你。这是逃跑的秘诀。”说罢,吴忌又抿嘴一笑。
“啊,又是这种诡异的微笑。”
“我笑得很诡异吗?”吴忌朝车内后视镜瞥了一眼自己的笑容,“比起你的偷笑,我的笑还算正常吧。”
“我的偷笑?”
“就在钱易勉提到香奈儿包的时候,我看到你在偷笑。”
“哦,那个啊,你记得在咖啡馆里,她向我炫耀她那只新香奈儿包的事吗?如果你观察够仔细的话。”
吴忌回想了一下,他确实看到过那一幕,但因为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包的模样。“有点印象。”
“其实那只包是佳霓在名奢汇买的二手包,这意味着……”
“意味着她赚了一个买包的差价。”吴忌马上领会了女人的那点小伎俩,但与此同时,他突然眼前一亮,他有了一个妙想。妙想,也即想象力,有时候破案就是需要一点想象力。
“一般香奈儿包是不是都是限量版?”吴忌说完,打量了一下安欣彤,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用香奈儿包吗?安欣彤回以一个不屑的神情。
“虽然我从来不用名牌包,但我也略懂一二。不是所有香奈儿包都是限量版,但佳霓买的这个是,据说目前锡安的店铺里存货只有五个。”安欣彤把李佳霓当时对她炫耀过的话说给吴忌听。
“只有五个?”吴忌听到这个数字似乎很兴奋。
“怎么,你也想买一个?估计已经卖完了吧,才五个,锡安有多少贵妇争着要啊。”
“我想也是,我猜这些买到手的贵妇会对它爱不释手吧,像李佳霓一样,到处去炫耀新买的包。”
安欣彤狐疑地看向吴忌,他到底想说什么?
“但唯独有一个人不喜欢炫耀包,她的身份不适合到处炫耀,她更喜欢钱,所以她转身就把这只名牌限量包给卖了,一转手,这包就跑到了李佳霓手里。”
听到这,安欣彤终于明白了,他是想说……
“所以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二手包的卖主刚好就是敏敏?”
“绝对有可能!”安欣彤一副被醍醐灌顶的模样,“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么巧,佳霓的二手包就是敏敏转卖的,那么说不定我们就可以在名奢汇找到敏敏留下的一些信息。”
“正是如此。”吴忌打了一个响指,“所以名奢汇在哪你知道吗?”
“我想我知道。”
“佳霓啊,她是我们的老顾客了,VIP。”名奢汇的店长在看到安欣彤的警察证后,有问必答,十分配合,“上周确实在我们这买了一个香奈儿的二手包,还是最新款,几乎是全新的。她赚到了。”
“那这个二手包的卖主是谁?”
“卖主也是我们这的老客户了,也是VIP,她叫杨敏芝。”
名字出来的时候,吴忌和安欣彤相视一笑,名字里又有杨,又有敏,看来十有八九就是这个杨敏芝了。安欣彤继续问道:“你们会给你们的VIP客户建立一些档案吗?比如名字年龄联系方式家庭住址之类的信息。”
“当然要建立,便于我们和她们保持联系。”
“给我看一下这个杨敏芝的个人信息。”
店长脸色有些为难。“这恐怕……不太好吧,我们不能随便泄露客户的信息。”
“警察也不行?”安欣彤因心急而有些微怒,但在吴忌眼里,这模样有些搞笑,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因为得不到她要的礼物而显得不开心。
“除非有搜查证。”店长一如既往地保持优雅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安欣彤的脸越发难看了。“店长,申请搜查证需要时间,但这个人对我们很重要,你能不能……”
“快递。”吴忌突然插嘴道,“我想你们总会给VIP客户寄一些小礼物什么的吧?最近有什么需要寄的吗?我们很乐意帮你免费快递过去,你看可以吗?”


第18章 诈骗方法论
“快递送达了吗?”林霄听得兴致勃勃,都忘了自己的手还举着酒杯。
“送达了,安欣彤亲自把快递戴在了杨敏芝的手上。”吴忌看着林霄托举在半空中的手,“不酸吗?”
“戴在她手上?”林霄将酒杯放下,甩了甩手腕。
“一副银光闪闪的手铐。”
林霄停止甩手,然后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手腕,似乎在想象手铐戴在手上的感觉。“这感觉不会很好。”
“你想试试吗?”
林霄立刻摇头。“然后呢?你们审问她了?她是凶手吗?是杀害袁耀州的凶手吗?”
“不管她是不是杀害袁耀州的凶手,她都因为参与了十一局的集体聚众赌博而犯了罪。所以我们把她带回了队里审讯。她一开始矢口否认和袁耀州串通出老千,但当安欣彤提出要查她所有户头包括她的海外开户行里的资金出入水单时,她立刻就放弃了。因为袁耀州给她打过去的钱就是实打实的铁证,她无法抵赖。”
“对,这点我也想到了。”林霄喝了一口威士忌。“那杀人呢?我关心的是她有没有杀人。”
“你觉得她杀人了吗?”
“我?我怎么知道。但你不是说袁耀州的案发现场有一个四十三码的鞋印吗?但她是个女人,她再怎么高,脚怎么大,也不至于穿四十三码的鞋子吧?”
“她的脚确实比她同身高的女人要长,但还不至于要穿四十三码的鞋子,我们在她家也没找到这么大的鞋。但我却找到了她和一个男人的半身照合影。”
“和一个男人?该不会这个男人就是凶手?”
“对,他就是凶手,他是杨敏芝的哥哥杨敏峰,我们在他的家里找到了袁耀州的那块百达翡丽名表,以及一双四十三码的皮鞋,鞋印纹路和案发现场留下的一模一样。但杨敏峰本身并不高,跟我差不多,可脚却很长,所以这兄妹俩的脚长是遗传的。不过他本人并不在家,目前已经被全城通缉了。”
“所以是兄妹俩串通杀人啊。”说到这,林霄突然皱起了眉毛,“哎,不对,你说杨敏峰不在家,又说他身高不高,你怎么知道他身高不高?仅凭一张半身照?”
“哦,因为杨敏峰就是筛子。”
林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其实这对杨氏兄妹是惯犯了,他们还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诈骗方法论,可谓屡试不爽。”
“还有方法论?”林霄一脸稀奇模样。
“你钓过鱼吗?他们的诈骗方法论就是钓鱼的过程,分五步:寻大鱼——打窝子——抛鱼饵——钓大鱼——收鱼竿。对付袁耀州的时候也用了这五步,只不过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出了岔子,而那个岔子可能跟我有关……”寻大鱼
“我哥是在牌大遇到的袁耀州,那个时候袁耀州还在牌大玩。我哥偶尔会去其他地下赌场看看有什么好的赌客可以介绍到十一局,那是他作为叠码仔的一个工作。但事实上他更多的是在寻找适合我们自己吃的大鱼。
“应该是年前了吧,我哥跟袁耀州算是搭上了关系,但袁耀州似乎不太喜欢挪窝,于是我哥暗中‘助’了他一把,在他赌的时候,‘帮’他出了一次老千,结果很顺利地被识破了。袁耀州被牌大的打手暴打了一顿,扔出了牌大。但凡在四大赌场被抓到出过老千的人,都会被那个赌场禁赌一年,所以袁耀州没法继续在牌大混了,于是在我哥的介绍下,来到了十一局。”打窝子
“一来一回,袁耀州和我哥就熟络了起来。我哥发现袁耀州不是那种毫无人性的亡命赌徒,对待赌博就像对待一种事业一样,会总结经验会吸取教训,怎么说呢,用我哥的话说就是‘还挺专业的’。
“这是我哥第一次对他的目标产生了情感,一种叫友谊的情感,他竟然犹豫起来要不要对袁耀州下手……呵呵,他差点就被这种荒谬的情感给迷惑了,幸好我及时制止了他。我告诉他我们只要再赚一笔钱,就可以开一个像名车汇一样的豪华4S店,还能拥有自己的迈巴赫。他最喜欢开迈巴赫了,最后还是迈巴赫战胜了他的心魔。”抛鱼饵
“接下来就轮到我上场了,在我哥的暗中调和下,制造了我和袁耀州的一次不经意相遇,当然是在赌场外。之后我们经常私底下一起吃饭,基本上赌场里的男人对我都有非分之想,袁耀州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比我想象中要绅士。这点我还挺感激他的。
“我哥曾多次试探他在十一局出老千,但袁耀州每次都拒绝,他说他是个专业的职业赌徒,出老千不是他的作风。既然他不愿意下水,那只好由我来拖他下水。于是我告诉他我债务缠身,急需要钱。希望他配合我出一次老千,用一百万赌资赚两千万,出千的人是我,跟他无关,所以他不算违背了他作为一个专业赌徒的职业操守。他考虑了几天后答应了合谋出千的事,还说他会去准备好一百万的赌资。”钓大鱼
“那天依然是我哥去接他来赌场。只不过我哥在接了他之后,偷偷地在他的手机上安装了一个追踪器。到了内场后,袁耀州先在其他牌桌赌了几局,有输有赢,但输得比赢的多,最后才转战到我的赌桌。我先给他赢了一把,然后又输他两把,最后开了一把全围,把他之前输的全赢了回来,整整赢了两千两百万。我向他使了一个眼色,他立马意会,是时候走人了,于是他意气风发地离开了赌场。
“他很守信用,将我们说好的一半钱立刻打到了我海外账户上。我收到钱之后,打电话告诉他最好赶快离开锡安,离开中国,他们迟早会查出来的,到时候我们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他说要跟我一起走,我说我们前后脚离开,他先走,我再去跟他会面。他毫不犹疑就答应了。
“因为我们在他手机上安装了追踪器,所以我们能实时知道他在哪,结果我哥发现他在离开锡安前去了很多地方,其中一处就是老齐的三花财务。我哥认识老齐,所以给老齐打了电话询问,结果老齐告诉他,袁耀州是去还钱的。我哥这才知道袁耀州这个傻子临走前竟然还冒着生命危险在还钱。
“我跟我哥说最好立刻制止他的这种行为,因为他现在还的钱是我们的钱,但我哥竟然也昏了头默许了袁耀州的这种行为。他说袁耀州好歹帮我们赚了钱,这算是给他的劳务费。
“最后袁耀州终于到了机场,这意味着他还完了债,也意味着他口袋里的钱少了许多。然后,我哥开始打电话给他,表明自己的身份,并告诉他他和我合谋出千的事十一局已经知道,接着我哥给他看了我奄奄一息的惨状,那当然是我化妆化出来的。然后我哥将他那一天的行程一一报给他听,因为之前我哥在他手机上安装了追踪器,制造出我们派了许多打手在跟踪他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