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打发从赌场涌出来的保镖,安欣彤为了跑快一点,还把高跟鞋脱了。
“怎么她会在这里?她不赌钱的啊。”安欣彤还不知事情原委。
“她跟她情夫一起来的。”
“她有情夫?”
“还是有妇之夫呢,不过那是以前了。”
安欣彤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多问。何况现在也不是聊这种八卦的时候。
两人好不容易从虎口脱险,却发现还有更多的打手在赌场外围等着他们自投罗网。此时再回过头去看十一局赌场,那只不过是一个两层楼高的废弃工厂罢了。周围没有什么高楼建筑,想来是在锡安的某个郊区,但夜晚的郊区都长得差不多,吴忌分辨不出具体方位。
“怎么办?”安欣彤问。
“有点棘手。”吴忌观察着周围的形势,筛子早已不见踪影,或许被困在了赌场内出不来,或许他见形势不对已经跑了。但吴忌发现停在门口一字排开的豪车中,已经没有黑色的迈巴赫了,所以他猜想筛子应该已经偷偷先溜走了。围攻两人的包围圈已经越来越小,十几个打手摩拳擦掌,那架势欲要将吴忌他们大卸八块。
“你喜欢什么车?”吴忌问。
“什么?”
“我觉得那辆金色的宾利慕尚很对我胃口。”吴忌盯着众多豪车中最耀眼的一辆宾利说道,而那辆金色的宾利慕尚即使在黑夜下都显得格外耀眼,熠熠生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关心车?”安欣彤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因为露着大腿,赤裸着双脚,冰冷的寒气从地面入侵脚底,直逼心口。
“你说如果我们开那辆宾利逃跑,他们追我们的时候会不会舍不得撞?”
“舍不舍得撞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没有车钥匙。”
就在两人嘀咕着车的时候,吴忌发现远处有车灯闪烁,从车头的设计和灯光,吴忌认出了这款车。
“啊,我改变主意了,我想金色的宾利太土豪了,还是连续破产七次还坚挺的阿斯顿·马丁比较适合我。”说罢,吴忌已经在周围的十三个打手中挑了看上去最弱的一个下手,突破包围圈总是从这类人开始。
打群架这种事吴忌并不怎么喜欢,当然打架本身就不是他喜欢的,但比起单打独斗,群架是他最为反感的,因为它特别消耗体力和精力,你得眼观八方,耳听六路,时刻注意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拳脚。
“我给你开路,你去拦阿斯顿·马丁。”
“好。”
安欣彤虽然是女子,又穿着紧身连衣裙,打着赤脚,但她丝毫没有怯懦,打起架来绝不逊于男子,出拳敏捷,踢腿带劲,攻防有术,一副练家子的派头,吴忌顿时对她刮目相看。“看不出你还是打架的好手!”
“马马虎虎吧,也就空手道黑带。”
“靠,早说啊,我最讨厌打群架了。那你给我开路,我去拦车。”
安欣彤没空跟吴忌浪费唇舌,回应了一个干脆有力的“随便”。
在安欣彤的“火力”掩护下,吴忌突出重围,拦下了那辆刚准备熄火的阿斯顿·马丁。他将驾驶位上的叠码仔从里面拖拽出来,塞给他裤兜里仅有的五百块钱,“借一下你的车,只有这么多了,不好意思。不过你最好赶快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在吴忌的世界观里,凡是能用钱解决的尽量不要用武力。这个叠码仔倒也机灵,他收下钱转头就消失在夜色里,不知去向了。
近身之后,吴忌才发现这是一辆风暴蓝阿斯顿·马丁轿跑Rapide。车对男人来说就像灵魂伴侣,特别是这样的豪车。不过吴忌从很久以前就对奢侈豪华的东西心如止水了,然而在他坐上这辆车的刹那,所有防线全面奔溃,矜持的内心瞬间瘫痪,全身犹如一道电流闪过,心脏狂跳不已,每一个细胞都被唤醒了。这种感觉,简直就像年少时陷入初恋遇到真爱的感觉。吴忌不禁发出一个感叹词“哦”!
这时,后排传来一个沙哑的男人声音。“怎么停下了?是不是到了?”
“是的,老板,到了,可以下车了。”吴忌爽快地回答。于是后排的乘客嘀嘀咕咕从车上下去。他们刚关上车门,吴忌就启动车辆,朝安欣彤开去。
安欣彤见状,立刻朝阿斯顿·马丁狂奔而来。吴忌将副驾驶座车门往外推开,伸出一只手,刚好搭上安欣彤的手,他用力一拽,她又奋力一跳,就像猎豹跳火圈一般,安欣彤稳稳当当地钻进了车内。
吴忌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急转弯,开上了来时的路,呼啸着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但是这些打手岂能善罢甘休,他们立刻分队蹿上三辆车,追逐上去……
“他们追上来了!”安欣彤按下车窗,伸出头往后看了看,焦急地说道。
“谢谢提醒。”吴忌瞄了一眼后视镜,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将车速从一百码提到了一百二十码,紧接着车内的人工智能系统持续传来温馨提示“您已超速”。“我感觉我好像在拍《速度与激情》,你看过这部老电影吗?《速度与激情》。”
“速度我是看到了,但激情,哪里来的激情?”
“我想我遇见真爱了。”吴忌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安欣彤,结果这一看,把安欣彤看得莫名心跳加快。
“遇……遇见真爱?”
“对,我觉得我可能爱上……”吴忌拍了拍方向盘,“这辆车了。”
安欣彤顿觉得羞愧难当,她差一点就误解为吴忌口中的真爱是她,但同时她又有点恼羞成怒,因为吴忌不应该说话模棱两可,还在不应该断句的地方瞎断句。
“你能专心开车吗!”安欣彤不自觉地提高音量吼道,然而话音刚落,她猛然随着车振动了一下。“他们撞上来了。”
“我知道,你看看后座有没有矿泉水之类的?在这种车速下,后面的车撞上矿泉水瓶就像高速飞行的飞机撞上鸟,所以朝他们扔几个矿泉水瓶出去威力无穷。”
安欣彤立刻照做,她先尝试着卸下隔开前后座的玻璃隔板,结果发现这还挺容易,然后她在后座找到了两瓶矿泉水,一瓶没有开,一瓶喝了一半。“果然有。”
“很好,现在瞄准贴我们最紧的两辆车砸去,我相信你眼力臂力应该都还不错。”
“谢谢你的信任,确实都还不错。”言闭,安欣彤已经打开车窗,将半个身子探出车外,然后抡起一个矿泉水瓶在空中画出一个完美的弧线,但弧线虽然完美,它的末端却遗憾地先行着地。
“中了吗?”吴忌迫不及待地询问。
“没有!”安欣彤不耐烦地回应了一句,然后拿起第二个矿泉水瓶。
“喂,你知道抛物线原理吧?瞄准他们的挡风玻璃,然后稍稍往上扔,跟掷飞镖是一个原理。”
“我知道!”安欣彤口气虽然很不悦,但吴忌的话对她产生了影响,她不停默念着“瞄准挡风玻璃,稍稍往上扔”,最后奋力扔出了手中的矿泉水瓶……


第14章 谁在乎
“然后呢?”
“然后我们以时速一百二十码在公路上狂飙,最后被你逮住。”
“不是,我是问你们扔中了没?”
“哦,还是扔偏了,好像是扔过头了,但阴差阳错打中了后面一辆车,结果后面一辆车上的打手大概是吓了一跳,没有握好方向盘,把前面的车给撞了。最后三辆车连撞,我们就趁机逃出生天了。”
吴忌坐在北港分局交警支队第五大队的办公室,气定神闲地交代超速违章事件的始末,当然他没有从一大早去高利贷借钱开始说,而是直接跳到了进赌场的那一部分;安欣彤则双手交叉抱胸坐在他旁边,全程保持沉默,或者更确切一点是被保持沉默,因为在吴忌开的阿斯顿·马丁被交警追缉了三个红绿灯并最终被拦截下来之后,一下车的安欣彤就表明了自己是警察的身份,并解释说她在执行公务,但拦截他们的两名交警——一个板刷头一个三七开偏分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安欣彤狼狈又暴露的衣着打扮并对视一眼后,一致认为安欣彤不是喝酒喝过了头就是嗑药嗑坏了脑袋,所以他们让安欣彤闭嘴不要再说话,并将她和没有携带任何身份证件且交不出驾驶证的吴忌一起带回了交警支队第五大队。又因为没有查到俩人是酒驾,但交警严重怀疑两人是毒驾,于是联系了附近的北港区塘沽派出所安排做尿检。不过在去塘沽派出所之前,交警先给吴忌录起了口供,于是吴忌天花乱坠地说起他们这晚上的离奇遭遇。
故事说完了,两个年轻的交警却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回过神。片刻之后,俩人交头接耳了一番,最后判定吴忌和安欣彤都脑子坏了,一个把自己想象成侦探,一个把自己想象成警察,还胡扯出一个深入虎穴直捣赌窝再逃出生天的恶俗电影情节。而现实情况应该是——
“你们两个在哪个低俗的酒吧俱乐部磕药磕坏了脑袋,然后去附近的4S店偷了一辆阿斯顿·马丁,最后开着阿斯顿·马丁准备逃逸的时候,被我们抓到。”板刷头交警说。
“我看八成就是这样,我已经让小王在查你们两个人的真实身份,还有这辆阿斯顿·马丁的车主了。”偏分头交警在说到“真实”两个字的时候特别加了重音。
吴忌耸了耸肩。“我刚刚说了,我不是这辆车的车主,我拦它是逃跑用的。”
偏分头交警鄙夷一笑。“你就继续编吧。”
“不过是有必要查一查这辆车的车主,即使你不查,我也会去查的。”吴忌思考起了什么,“但或许没什么用……”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交警神色匆匆地跑来了。
“小王,慢点走,跑这么急干嘛。”偏分头交警呵呵笑着说。然而女交警在跑到偏分头交警跟前之后,一个转弯,踱向了安欣彤和吴忌,朝他们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非常抱歉啊,安警官、吴侦探,这是个误会。”
小王话音刚落,板刷头和偏分头惊讶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小王,你叫他们什么?”
小王朝俩交警使了使眼色,凑过去小声说道:“他们两个一个是刑侦支队的警察一个是有正规营业执照的侦探,我已经打电话去那边问过了,这两个人的身份没有问题,他们还告诉我,这两个人真的在执行公务。”
交警和刑警虽分属不同部门,各司其职,同级的人员权力不分大小。但因为安欣彤就职于刑侦支队,而这几个交警隶属于交警支队下的第五大队,所以就行政级别来说,安欣彤要高一级。
于是两个男交警立刻点头哈腰,一声一个不好意思对不起。
“那塘沽派出所还去吗?”吴忌打趣地问道。
“不去了不去了……”偏分头交警的脸已经红成了猪肝色。
安欣彤叹了一口气。“那我可以开口说话了吧?”
“当然当然。”板刷头交警尴尬地挠了挠刺猬般的头。
安欣彤不是那种官大压死人的人,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只要事情解释清楚了,她就立刻翻篇不再追究。更何况吴忌的最初目的就是想用超速引交警过来,才好把后面的尾巴甩掉。所以她并不怪罪这两个年轻的交警,唯一让她耿耿于怀的是两个交警把她当太妹看。但换位思考一下,她看到这样着装打扮的女人也会产生相同的刻板印象。“小王是吧?你查了这辆车的车主了吗?”
小王点点头:“嗯,查了查了。”
“是谁?”吴忌好奇地问。
“吓了我一跳!”小王的两只大眼睛眨了眨,“方宸春。”
这个名字也吓了吴忌和安欣彤一跳。“怎么会是他?”安欣彤蹙了蹙眉。但两个男交警似乎平时不怎么关注财经或娱乐八卦,所以不知道方宸春是何许人也。“他是谁啊?”两人异口同声询问。
小王惊讶地反问:“你们竟然不知道?咱们锡安首富方亿恒的大儿子呀!”
“哦,是他呀!”板刷头交警也加入了震惊脸群。
“难道十一局的幕后老板是方宸春?”安欣彤看了一眼吴忌。
吴忌摇摇头。“不见得,他已经这么有钱了,还需要靠这种灰色产业赚钱吗?我倒觉得是方宸春的车在哪个4S店保养或维修的时候,被那的叠码仔偷偷改装拿去借用了。”
“‘财富背后,总有犯罪。’”
“你说的也有道理。”
“那是巴尔扎克说的,不过我是在读《教父》的时候知道的。”
“哦,看不出来你还喜欢看书,还看《教父》。”吴忌的眼神中透露着惊讶。
“彼此彼此吧。”安欣彤瞟过几眼吴忌事务所里书架上的书,上面没有积灰尘,所以知道那些书不是摆设。“我不能看《教父》吗?”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
就算你看小黄书我也不能拦着你不是……
吴忌见安欣彤眼神中微微露出的杀气,立刻转向交警小王转移话题。“小王,你能再查一下一辆金色宾利慕尚的车主吗?”吴忌在脑中回忆了一下那辆土豪金宾利的车牌号,并告诉了小王。
小王立刻去查,没一会儿功夫她回来说,车主是一个叫刘鹤的人,这个刘鹤也算是个小老板,做门框生意的。
吴忌点点头,对安欣彤说道:“明天你分别去拜访一下这两位吧。但我估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车为什么会出现在那。”
“你不跟我一起?”
吴忌摸摸额头,抿嘴一笑。“经历过这件事,我觉得你不太想和我一起行动。”
很奇怪,听到这句话的安欣彤并不觉得开心,反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明明一开始的时候确实很讨厌和他搭档行动,但不知道为什么,当真的可以跟他分开行动的时候,她竟然又有点舍不得,但她马上打消了自己的这种奇怪念头,于是莞尔一笑道:“好吧,那到时候再联系。”
“那车你们还开回去吗?”板刷头交警询问。
“车先留在这,明天看情况。”安欣彤说着准备站起身,却被吴忌摁下。“小王,你有多余的女鞋吗?”
小王点点头。“有一双拖鞋。”
“拖鞋最好了,麻烦借一下。”
小王转头回去自己的位置拿,不一会儿拿来了一双粉红色的夹趾凉拖。吴忌接过凉拖,弯下腰,放在安欣彤的脚边。只见安欣彤的两双赤脚又红又肿,还有几处地方被什么锋利的器物或是石子割伤了,留了点血出来,但现在似乎已经止血了。“痛吗?能撑到家吗?”
“有点,但……”安欣彤莫名脸红了,“应该……可以撑到家。”
“麻烦你们能不能送我和安警官回家?我想坐交警的车比打出租车安全。”吴忌考虑到此刻外面或许还有十一局的人埋伏,所以提出了这一要求。两个男交警求之不得,他们想着这样或许可以弥补抓错人的过错,所以立刻答应了。
次日,于晨在听完安欣彤的汇报之后,部署了三件事:第一、由他亲自带队去搜查北港郊区的废弃工厂,也即十一局的一个流动赌场窝点;第二、他让李楠去胶航路店的名车汇找叠码仔筛子;第三、他让孔翔森和赵伟分别带队去扫荡三花财务和极易贷两个高利贷据点。
结果忙活了一个上午后,除了孔翔森和赵伟查有所获以外,废弃工厂已经人去厂空,筛子也不见了踪影。不过这些结果吴忌早就料到了。而在安欣彤前去拜访方宸春和刘鹤的时候,吴忌也没闲着,他先是去找了黑客高手兼卖手机的鬼影,买了一只新手机,并让他帮忙查询旧手机的定位。结果鬼影告诉他如果把手机和信号干扰器放在一起,就算鬼三亲自出马都查不到手机的定位。而一个晚上过去了,手机的信号迟迟追查不到,这就说明要么手机还和信号干扰器在一起,要么已经被毁坏。吴忌推测是后者,他推测筛子或许怕手机会被定位而查到他,所以干脆就砸了它们,一了百了。
到此为止,虽然安欣彤还没有告知她走访两位豪车车主的结果,但吴忌差不多已经猜到结果,即两人的车都在4S店保养或维修,他们一概不知情,而当安欣彤赶到那两家4S店询问豪车的保养人员(也即叠码仔)时,这两个叠码仔都像筛子一样,逃之夭夭了。甚至,不仅仅是这三个叠码仔,整个锡安市十一局下面的叠码仔都暂时跑去外面避风头了。就算退一万步讲安欣彤逮到了一个叠码仔,但正如筛子说的,他们是边缘人物,根本触及不到十一局的核心人员,所以抓到他们顶多拘留个几天,问不出什么可靠消息。
于是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吴忌不禁觉得有些沮丧。原本昨晚的探底行动如果成功,他就可以全身而退,将剿灭十一局的行动交给于晨,于晨抓到十一局的幕后老板之后,就可以从他口里问出袁耀州是不是死于他派出去的打手。但现在打草惊蛇,十一局估计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甚至无限期退出江湖,所以要抓到这个幕后老板可能需要更周全的部署和更长时间的等待。
等待……在警察系统里,当“等待”这个词出现的时候,这桩案子很有可能会变成悬案。而悬案就意味着不会再有人去过问了……
吴忌不禁想起了老K的一句话。
“一个赌徒死了,谁在乎呢?”
对呀,谁在乎呢?一个赌徒而已。


第15章 最佳拍档
吴忌接起电话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打通了”,来电人是安欣彤。
“嗯,早上去买了个新手机,顺便补办了号码。”吴忌回答。
“看出来了。”
“昨晚睡得好吗?脚好点了吗?”
“睡了一觉脚就好了,皮外伤。”
“没想到你的复原能力也跟狗一样。”当吴忌用狗来做比喻的时候,从来不是贬义,而是一种另类的夸奖,但安欣彤不知道这样一点(另外虽然她属狗,但并不喜欢被人形容为像狗一样)。刚对吴忌产生的那么一点好感顷刻间消失殆尽。
“你呢?我看你昨晚也吃了不少拳头。”
“我老了,现在还觉得全身酸痛,至少得睡一个星期才能恢复。”
“看来你的复原能力连狗都不如。”话一出口,安欣彤就觉得说重了,她刚想再说些什么话给圆回来,却听到吴忌在电话那头哈哈笑起来。
“你说的没错,现在的我是比不过狗了。”
见吴忌似乎一点都不生气,安欣彤反而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眼了。“有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这话之前于晨也对他讲过,吴忌当时先选了好消息,这次要不换一个。“坏消息。”
“我早上去走访了方宸春和刘鹤,如你所说,他们在三天前把车拿去4S店保养了,到现在还以为车在4S店里。然后我又去了那两家4S店,结果两个老板都告诉我有个店员早上没去上班,我要了那两个店员的电话,打过去,已经变成空号了。所以这条线索断了。”
“那方宸春去交警大队领车了?”
“应该让他的司机去领了吧,我给了他地址。刘鹤的车和其他豪车都好好地停在赌场门口,于队让人一一电话通知车主去领了。”
“他们没有把这些豪车开走,可能是怕太招摇,反而引来麻烦。”
“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好消息呢?”
“我去查了袁耀州的财务状况,发现了些东西,我想你会感兴趣。”
“哦?你不是说查不查都没区别吗?”
“但你不是说想知道他到底为多少钱赔了命吗?”
“哦,原来你是为了我才去查的。”吴忌此话一出,突然觉得话语暧昧,莫名感到不自在起来,于是立刻打起马虎眼,“哈哈,看来经过昨天的并肩作战,我们之间有了革命友谊啊,安警官。”
“嗯,革命友谊。”安欣彤语气沉着,“那我现在去你事务所找你,给你看看他的账单?”
“你大概多久到?”
“半个小时吧。”
“可以,半个小时,我也差不多到家了。”
“你不在事务所里?”
“哦,我和泰山出来公园散步了。”
安欣彤听到这句话,心头忽然上来一股无名的怒火,自己跑了一个上午做了这么多事,他倒好,悠闲地在公园里遛狗,真会享受!“那你最好快点,我可能半个小时不到就到了,我不想在门口等太久,我耐心不好。”说罢,安欣彤气愤地挂掉了电话。
两千两百万,这就是袁耀州赌命赚到的钱。
但很奇怪的,他一拿到这笔钱,半个小时之内就转出去了一千一百万,转出去的账户是一个匿名的海外账户,安欣彤无法找到该账户的户名。之后袁耀州用剩下的一千一百万买了那块百达翡丽的手表和前往美国的机票,提了一笔一万的现金,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零碎的如打车、食物的开销,然后是那三笔一百多万的高利贷还款记录。到最后他的户头上还剩余的金额是六百四十多万。
很显然,在这张流水单上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笔转出去的一千一百万,他会转给谁呢?他至今单身无子嗣,母亲、姐姐已死,父亲患了老年痴呆在养老院,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老K,虽然老K曾说过袁耀州赢了钱总是会给他塞点零花钱,但再慷慨,也不至于给一千一百万的零花钱。所以他给的这个人不是这些亲人。
“会不会是他的情妇?”安欣彤提出一种意见。
吴忌摇摇头。“先不说他有没有情妇,就算有,从时间上和金额上看,也都不像是给情妇的。我倒觉得更像是他事先和某人约定好,赢了钱就分。”
“和某人约定好……”安欣彤重复了一遍吴忌的话。
“就像你和我,最佳拍档。”吴忌摸了摸下巴,“袁耀州这个人精,凭他一人之力出老千太难了,加上年前他才在牌大出老千被人揍过,他怎么还敢在十一局故技重施?所以他拉了一个拍档一起合作,而能在十一局出千不被逮的只有一种人。”
安欣彤立刻在脑中搜索那天见到的所有人:叠码仔、吧台调酒师、账台结账员、保镖、打手……“荷官!”
“对,就是荷官。”这时,一个曾经困扰吴忌的碎片开始重新浮现,“你去查过袁耀州死前的行踪吗?”
“死前的行踪你不是跟我说过了吗?他死前跟你在一起,我是说你陪他去还高利贷了。”
“对,但我送他到机场后就走了,之后的行踪你去查过吗?”
“这……”
“我已经查过了,他是自己从机场里走出来的。我当时一直在想十一局的打手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他心甘情愿出机场,但现在我有了其他想法,或许并不是打手诱骗他出机场的,而是他的这个最佳拍档让他出的机场。”
“又或者十一局也发现了自己的荷官出老千,于是抓了这个荷官威胁袁耀州来赎人?”
“与其抓了荷官威胁袁耀州来赎人,不如直接出动打手把袁耀州绑回来,我想十一局的人是不会相信一个赌徒会为了另一个老千而赌命的。所以更加合理的解释是整件事情和十一局无关,十一局也是受害者,自己人伙同外人来骗自己家的钱,直到现在他们或许还被蒙在鼓里。而袁耀州的死不是死于他出老千,而是死于他相信了另一个老千。”
“但……凭什么?他本可以上了飞机一走了之,却因为最佳拍档的……一个电话或一个留言或其他什么原因而返回锡安?这个最佳拍档这么重要?他凭什么让袁耀州为他重返虎狼之地?袁耀州又凭什么这么相信另一个老千?”
“凭什么……你觉得凭革命友谊够吗?”
显然不够。
所以他们必须找到这个最佳拍档,而如果这最佳拍档还是个穿四十三码鞋的大高个,那么结果似乎更加一目了然了。但茫茫人海,去哪找这个荷官呢?十一局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了,作为十一局里的一个荷官就更加难找了。
但吴忌想到了一个人。他不能肯定他一定知道,但或许可以问到点什么。找人就是这样,你永远不可能一步到位,它就像障碍赛,抵达终点之前得先和这些障碍周旋一番。


第16章 以物换物
“你好,请问你们钱总在吗?”吴忌和安欣彤站在钱易勉的公司门口询问前台。
虚拟前台小姐露出标准微笑:“请问有预约吗?”
“没有。”吴忌回答。
“请问你们是哪个公司的,找钱总有什么事?”
安欣彤准备亮出证件,却被吴忌挡了一下,只见吴忌将随手带来的一份文件袋放到前台柜子上。“把这个拿进去给你们钱总看一下,他就知道了,一定要亲手交给钱总,由钱总亲自打开,否则后果自负。”
虚拟前台小姐看了一眼文件袋,拨了一通电话,嘀咕了几声,然后挂了电话,对吴忌说:“请稍等,钱总秘书马上出来。”没过一会儿,一个身着西装裙的长发披肩的女士走了出来,她打量了一番吴忌和安欣彤,看了一眼柜子上的文件袋,正准备打开查看,却被吴忌制止道:“最好让你们钱总亲自打开,否则……”
“钱总的所有包裹都会经过我的手,所以这个也不例——”
“外”字刚到嘴边,秘书小姐却噤声了,此时她正瞟到文件袋里的东西,那是一些照片,她的脸唰地红了,跟红绿灯切换似的,然后她扔下一句“我明白了”之后掉头就跑,高跟鞋在她脚下如履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