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你是想打听这个绑匪的事啊。”老K抿了抿嘴,“警察也到处在打听,线人费开得很高,但他很神秘,我问过很多人,他们都不知道这个绑匪的真实身份。”
“你觉得会是帮派里的人干的吗?因为我觉得他的手法很干净很职业,他能轻松搞到枪和氰化物,说明他还有些资源,我不觉得他是突然冒出来的什么新势力。”
“但帮派里的人一般不会单独出去接私活,我没听说上个月有哪个帮派出了这号人物。背着老大去外面搞绑架,还开一亿赎金,就算被他拿到了一亿,他也没命花了。”
“说的有道理。”吴忌喝了一口吉布森,酒杯见底。林霄问还要吗?吴忌摇了摇头。
“你怎么突然对这个绑匪这么感兴趣?”老K眼神倏忽一闪,“该不会是夏涵委托你把这个绑匪给找出来吧?”
林霄也跟着八卦起来。“夏涵?嗯……有可能!是吗,吴忌?是老K说的这样吗?”
“我跟委托人签了保密协议,所以……”吴忌神秘一笑。
“明白了,那就是夏涵不会错了。”老K笃定地说。
“随便你怎么猜。但你今天喝了我的酒,就要帮我盯紧点,一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可以出警方双倍的线人费。”
老K朝吴忌笔画了一个“OK”的手势。“只要他浮出水面,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但前提是他浮出水面,这家伙很能藏,还很有可能早就跑到国外去了,怎么会待在锡安等着警察来敲门呢?我听说上个月警方一发布通缉令,一帮疯子就到派出所自首去了,你说这些人是什么心态?”
“想红吧,绑架当红男明星夏涵,一定能上头条啊,蹭夏涵的热度红一把。”林霄晃了晃酒杯,“这年头人人都想红。”
老K忽然咧嘴道:“你说会不会真凶混在这帮疯子里头也去自首了,结果被警察打发回家?”
林霄拍了下巴掌应和道:“老K,你还别说,这还真有可能!”
“不太可能。”吴忌给两人热火朝天的对话浇了一盆冷水,“我跟这个绑匪交过手,他可不是什么想红一把的疯子,他行动力很强,做事干净利落,智商绝对高于你们口中的疯子。”
“你越说我越好奇了,这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啊!”老K挠了挠脏辫,“就没有人见过他长什么样?”
“有个人见过,但她完全没有印象。”
“谁?”林霄问。
“夏涵的一个助理,叫蜜雪儿,她曾经见过他,但据我说所知,她完全忘了这个人的长相。”
“也有可能我们都见过,但都不知道他就是面具后面的绑匪。”老K一边点头一边说,好像他确定自己一定在哪见过这个人似的。
“完全有可能,所以擦亮眼睛啊。”吴忌拍了拍老K的背,然后欠身朝汉斯走去,“汉斯,买单,一杯吉布森加那杯贵得离谱的红酒。”
“你今天喝这么少?”林霄觉得奇怪。
“嗯,晚上还要和这个绑匪碰面呢,所以得清醒点。”
老K惊讶地望向吴忌,再望向林霄。“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我没听错吧?”
“哦,他是指做梦。”
然而今晚吴忌没有梦到他,吴忌梦到了圣地亚哥。次日九点,手机铃声将吴忌从噩梦中拽出,醒来后的他坐在床上直喘气,仿佛杀了一个人刚从案发现场逃离,令他惶恐不安,心有余悸,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摇摇晃晃地走下床,从药箱里拿了几片阿司匹林吞下,然后坐在沙发上等待药效发作。泰山扭动着屁股跑到吴忌身边,跳上沙发,舔了舔吴忌的脸颊,然后蜷缩在他身旁陪伴他。也不知是阿司匹林的药效起了作用还是泰山的陪伴给了他安慰,总之半个小时后,吴忌从恍惚中回过神,然后他站起身,给泰山去拿他最喜欢吃的美乐滋牌狗粮,同时,给自己煮了一杯意式咖啡。
泰山狼吞虎咽之时,吴忌慢悠悠地喝着咖啡,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早啊,于晨,有空出来喝杯咖啡吗?”


第5章 悬案的克星
虽然昨天下了一整夜的雨,但温度丝毫没有下降,甚至飙到了锡安市历年最高温。吴忌停好车后,戴着他的黑色高尔夫球帽穿过马路走进一家咖啡店——花神咖啡店。说来也巧,那正是两个月前他跟踪钱易勉和他的情妇李佳霓时经过的咖啡店,那也是他第一次遇到安欣彤的地方。
吴忌比于晨先到,他给自己点了一杯意式咖啡,给于晨点了一杯冰美式。五分钟后,咖啡到达,又过了一分钟,于晨抵达。满头大汗的于晨用纸巾擦了擦汗,然后抓起咖啡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边喝边抱怨天气:“热死了!见鬼了这么热!昨天的雨都白下了!”
“又不是秋天,一阵秋雨一阵凉。夏天就是这样啦,一场夏雨一场热。”吴忌沾了一小口咖啡。
“吴忌,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诗意了?”于晨呵呵笑道。
“有诗意?那不是俗语而已吗?”吴忌打量了一番晒得跟非洲人似的于晨,“才一个月不见,于晨,你知道你现在皮肤的色号跟泰山快接近了吗?”
“吴忌,你损人不带脏字的境界已经超乎我的想象了。”
“过奖。”
“还不是那个V字仇杀队面具男!我们忙活了一个月,跑遍了全锡安,还跨省去调查了他的下落,结果屁点消息都没挖出来。我猜他早就离开中国了,我甚至怀疑他坐火箭逃离地球了。”
“哦,你这么一说倒也有可能,上上周我们不是又发射了一颗卫星吗?或许他偷偷溜进那截火箭里头了。”
“所以啊,你说怎么抓?”于晨又擦了一把沁满汗珠的额头,“但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唯一可能见过他的人就是那个蜜雪儿,但她完全记不得他的长相。而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梁辉也死了,所以这个案子根本就是一桩悬案了嘛。但常队不同意啊,他说这个案子必须破!我猜是上面给他的压力,而上面的压力嘛,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来自于那个首富方亿恒。不过这些还算好,兄弟们只是累点,天天出去跑线索就当锻炼身体了。最麻烦的是处理那帮疯子,自从我们发布通缉令之后,天天有疯子来队里自首,这还不算,其他派出所的同事还兴高采烈地送一堆疯子过来。”
吴忌感同身受地点点头。“疯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你说了跟欣彤一模一样的话。然后我让小赵和欣彤去处理那些疯子了,结果不用想都知道,没有一个是那个面具男绑匪。真是浪费人力物力时间。”于晨再次喝了一口咖啡,“光我一个人说了,吴忌,你找我出来应该不只是请我喝杯咖啡这么简单吧?”
“我原本想打听一下你们的调查进度,结果你们好像只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而已。”
“你说的一点没错,我感觉我们就是在瞎猫撞死耗子,因为我们没有半点线索啊。一开始一些道上的小混混还给我们提供线索,但后来发现那些所谓的线索都是假线索,于是我们稍稍教训了一番那帮骗线人费的小混混,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向我们爆线索了。也好,落个清净。”于晨说到这,突然打住,然后盯着吴忌道,“你怎么突然也对这个案子感兴趣了?”
“我是热心好市民嘛。”吴忌喝完了剩下的意式咖啡,“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从梁辉这条线去挖掘呢?我依然觉得梁辉死前的那番话话中有话。他说那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我们想过,但梁辉死了,我们找不到解答疑问的人。我们还去问了梁辉的父母,他父母完全在状况外,当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想杀首富的女儿时都吓坏了。他也没有什么亲密的女朋友,和他往来最多的人就是夏涵了。说到夏涵,夏涵更加意外,他说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经纪人竟然会是绑架自己的幕后主谋,他说梁辉是一手把他捧红的人,他对梁辉的信任程度比他亲生父母都还高。所以夏涵没有参与这起谋杀案,他也是受害者,还被当做了挡箭牌和棋子。”
于晨喝了一口咖啡,咖啡杯也即将见底。“所以现在我们就是每天例行公事地去外面散步,这个案子八成会变成悬案,我敢肯定。现在我们堆积了很多其他案子,到时候上面也顶不住我们把人力物力精力全部浪费在一个根本破不了的案子上,所以只要时间一到,这个案子就会被束之高阁了。”
为什么会有悬案产生且越积越多?这就是原因了。
“好吧,那我就不耽误你散步了。”吴忌按了桌面的买单系统,开始结账。
“吴忌,不只是热心市民这么简单吧?该不会是有人委托你来调查这个案子?”
于晨的嗅觉越来越灵敏了,这是好事,但有时也是坏事。
吴忌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我大概可以猜到委托人是谁,挺好的,如果有你出马,或许悬案会有转机。”
“这么看得起我,于队。”吴忌已经买好单。
“哦,因为你是吴忌嘛,悬案的克星。”
“悬案的克星?”安欣彤喝着外带杯咖啡突然出现在两人身旁,手上还拿着一杯。
“哦,欣彤,你怎么在这?”于晨诧异地问。
“出来买杯咖啡,这杯给赵伟的。”安欣彤提了提手上的袋子,“怎么吴忌你也在?”
“很久没找于晨聊天了,今天正好有空就出来聊聊。”吴忌回答,“听说你和小赵每天都要面对很多疯子。”
安欣彤看了一眼于晨,“于队跟你说的吧?”安欣彤无奈地看了一眼天花板,“没办法,疯子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你看,我说她说了你说的话吧。”于晨逮到机会立刻插嘴。
安欣彤继续说着:“不过这几天少了。”
“那你们怎么判断他是不是那个绑匪呢?”吴忌反问道。
“很简单,基本上一个问题就可以问死他们。谁是主谋。因为我们对外没有说方宸夏的事,所以除了绑匪本人和我们这些知情人以外,其他人不会知道这个主谋是梁辉。不过疯子里面还有几个智商还在线的。当我们问他谁是主谋的时候,他说他和主谋是通过电话联系的,所以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于是我们就开始问第二个问题,和你一起参与绑架的另外两个绑匪叫什么名字。你知道我们对外公布的绑匪名字都采用了化名,所以真名也只有那个绑匪知道。一般到了这一关,百分之九十九的疯子已经投降。”
“百分之九十九,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呢?”
“剩下的百分之一啊,根本不理我和赵伟问什么,就在那自说自话,是疯子中的疯子。不过……”安欣彤喝了一口咖啡,“我们考虑到一种极端的情况。”
“绑匪拿你们寻开心。”吴忌随口应和道。
“对。”安欣彤同意地点点头,“就是你说的这种。他不傻不疯,但装疯卖傻,假装来自首但又假装是不知情的疯子,拿我们寻开心,以满足自己莫名其妙的虚荣心。所以我们对所有来自首的疯子都做了详细的信息记录,包括指纹和DNA。”
“做得好。”
于晨听到吴忌的这三个字惊讶地望向他:“吴忌,你有性别歧视!”
“什么?”吴忌一脸懵。
“你从来没有夸过我,但对欣彤却毫不吝啬夸奖。”
“是吗?”吴忌回想了一下过去和于晨相处的片段,好像确实没有夸过他,“你很在乎这种事吗?”
“没有人不在乎吧?是人都希望得到肯定啊。”于晨郁闷地回应道。同时,他的手机响了。“哦,是常队的电话。”于晨接起电话,边说边起身,“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去。”
“发生什么事了?”吴忌看于晨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死人了。在锡安江南区公园的地下停车场。”


第6章 模棱两可
正午时分,吴忌载着于晨和安欣彤驱车抵达了案发现场。不过吴忌没有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而是停在了公园路面上,原因是地下停车场因为昨晚一整夜的暴雨和功能失调的地下排水系统被淹了。
吴忌原本只是当个不顺路的司机,将两位警官送去执法现场,可结果被两个警官拉着顺道看了一下案发现场。三个人在片警小黄的带领下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我提前让老朱备了几双雨靴,得穿一下雨靴,否则鞋子就废了。”小黄口中的片警老朱递给吴忌三人三双黑色的雨靴,三人换好靴子后开始蹚水,水位不是非常高,大概高出地面五六厘米,但足以淹没鞋子,沾湿裤腿。
吴忌环顾了一圈这个地下停车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中等规模,仅此一层,没有专门的停车收费人员值班,全靠收费口的智能机器识别。目前还泡在水里的车大都是昨晚涨水前停进来的,一些车主前来取车,但因为发生了命案,所以被挡在了停车场外面。
“这些监控摄像头只是装装样子还是真的在运作?”吴忌指了指顶上的摄像头,他知道很多停车场甚至商场安装的监控摄像头其实根本没有开,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小黄迟疑了一下。“这个……我还没来得及问。我收到一个车主的报案后就立刻跟老朱等人赶过来,封锁了案发现场就通知了上头。”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一辆黑色的大奔前,“就在驾驶座上,开车门时小心,尸体发臭得厉害。”
不用他提醒大家都能猜到,这么湿热的天气,尸体在一个逼仄的密不透风的空间里得臭成什么样子。但即使三人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开车门的刹那,都被熏得差点反胃。
而吴忌在被尸臭熏得缺氧的同时还被受害者的身份惊讶到了。“郑仕杰?”
于晨捂着鼻子看向吴忌。“你认识他?”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昨天傍晚还见过他,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吴忌忍着恶臭朝车内张望了一番,除了驾驶座前有一坨发霉的呕吐物,车内其他地方都很干净,后座有一个耐克牌的黑色运动包和一个抱枕。再看死者身上穿的运动衣和脖子上挂的毛巾,他无疑是刚结束运动的状态。
“那他是谁?健身教练?”于晨从死者的衣着上猜测。
“不是,是个律师,但很显然他有健身的习惯。”
“崔队什么时候到?”安欣彤问道,她口中的崔队是技术队目前的队长崔勇,也是一名资深法医。
“应该快到了,我们从花神咖啡馆到这比从队里出来快。”于晨话音刚落,安欣彤已经问吴忌要了他手上的橡胶手套,刚刚就是吴忌开的车门,因为只有他有橡胶手套。那是吴忌的习惯,出门必戴一双干净的橡胶手套以及一套开锁工具。
“欣彤你要干什么?”于晨见安欣彤躬身钻进驾驶座立刻询问。
“我没来支队前做过两年的法医鉴定工作,所以我先看一下尸体情况。”
于晨遥远的记忆被打开。“对对,你的转岗档案里有写,我差点忘了。啊,我们欣彤真是前途无量啊,老爸又是我们第一中级人民法院院长,有背景有实力,简直是女版吴忌嘛……”
“女版吴忌”四个字出来,吴忌和安欣彤同时朝于晨瞟了一眼,眼神略带杀气。于晨立刻抬头望顶,装作什么都没说过。
安欣彤将注意力转移到尸检上。“除了腹部有三个新旧程度不同的针眼以外,没有明显的外伤伤口,死亡原因不明,有待进一步解剖检查。尸僵现象明显且严重;尸斑融合成大片状,呈弥漫性紫红色,手指按压,不易褪色,属于扩散期。大致推测死亡时间在十二到十四个小时之间,也就是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十点到十二之间……”吴忌咕哝了一句,发现这个时间段自己正好在林霄的凯利琼斯酒吧和老K碰头。
“吴忌,昨天傍晚你是几点和他见面的?”于晨问。
“六点到七点,我和他在一起。七点之后,他离开了我的事务所,不过当时他穿的是西装。”
“所以他之后很有可能是去了健身房。”于晨顺着吴忌的话推测。
“不太像是去健身房,这个停车场上面是公园,周围没有健身房。我倒觉得他像是个夜跑爱好者,他的这身运动衣和跑步鞋是耐克专门为跑步爱好者推出的系列,我也买了一套,当然是女款的。还有这个臂包,通常跑步爱好者都会有这个臂包。另外很多夜跑爱好者喜欢在锡安江边夜跑,所以这个停车场是他们停车的首选。我以前有空的时候也会来这里夜跑,也会把车停在这。”安欣彤从驾驶座钻出来后又钻进了后座,翻看起了运动包里的物品,“有一件换洗的上衣,但显然他没来得及换。还有一块干毛巾,一包湿纸巾,几块饼干和巧克力,哦,还有两套……胰岛素注射套装,一个已经打开使用过了,他是糖尿病患者?所以腹部的针眼是因为要注射胰岛素?胰岛素是注射在腹部吗?”
“上网查一下不就知道了。”于晨说着已经用手机查看起来,“网上说糖尿病人注射胰岛素一般可以注射在腹部皮肤、胳膊部位、大腿部位,相对来说,腹部脐周注射疼痛较小,所以是最常用的注射部位。”
“很专业嘛。”于晨话音刚落,崔勇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已经带着两个技术队的人来了。于是吴忌等人让道,将现场交给技术队搜证,不过因为水淹停车场的缘故,地面证据基本被销毁了。但也因为水淹停车场的缘故,旁边的车主过了夜来拿车时,多抱怨了几句,多看了一番周围和他一样可怜遭遇的车,结果看到了郑仕杰坐在车上,当时这位车主还以为郑仕杰还活着,但当他将车缓缓倒出车位后发现郑仕杰还是一动不动坐在驾驶座上,他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于是他下车去敲了敲郑仕杰的车门,但郑仕杰没有回应,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车没上锁。而当他打开车门的刹那,他半个小时前下肚的早餐全吐出来了。
“你们开始工作了,我就先走了。”吴忌拍了拍于晨的肩膀道。
“就这么走了?你不好奇他怎么死的?怎么说你们也认识,算是朋友吧?”于晨一连反问了三个问题。
“不算朋友,他是我一个委托人的代表律师。我跟他只有纯粹的业务往来。至于他怎么死的,欣彤不是说了吗?需要进一解剖化验之后才能确认,我在这也等不出什么结果。”
“我觉得他有点像运动过量猝死的。”安欣彤取下橡胶手套,“像是意外死亡。”
“意外死亡……”吴忌重复了一下安欣彤的话,“或许你说的没错,在每年的死因统计中除了正常衰老死亡之外,意外死亡占比最高。不过在尸检报告出来之前,别做任何武断猜测,那会影响你之后的推理判断。”
安欣彤听到吴忌的这番劝告,莫名脸红起来,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我,我知道了。”
于晨见状,立刻道:“吴忌,你刚刚语气有点重哦,看,你把我们欣彤吓得脸都红了。”
“我哪有脸红!”安欣彤害羞地捂住脸。
吴忌含笑说了一句“大概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之后转身离开了,不过边走他边抬头再次看了看顶上的监控摄像头,型号已经非常老旧,镜头上还布满了灰尘,所以十有八九这些天眼根本没开或者已经坏掉了,于是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座城市到处都是这种安全隐患,所以罪恶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蔓延。
事后于晨告知吴忌,那些天眼确实没有开,其中还有一半已经坏了。停车场的管理人员平时很少来这个停车场检查,因为现在的人停车都很规范,缴费也很自觉。不过从收费口的车辆通行记录他们查到郑仕杰是晚上八点四十三分进入的停车场,之后车就再也没出去过。又从郑仕杰的父母朋友那了解到一来他是个糖尿病患者需要注射胰岛素,二来他确实有夜跑的习惯,每周五九点到十点在锡安江边夜跑不是什么秘密,跟他稍微有点熟的人都知道这个事。而在尸检报告出来后,死因被确认为血糖过低引发的脑部缺氧,导致脑部永久性死亡,同时还检测出死者体内残留了异常的胰岛素。
“糖尿病患者死于低血糖?”吴忌在结合以上信息后反问,“是不是像矮子撞到门框,听着有点滑稽啊?”
“也不全是,如果门框很低,矮子也会撞到。崔勇说人在剧烈运动后血糖会降低,如果这个时候再加上注射了过量胰岛素就会导致严重的低血糖,最后休克死亡。”
“原来如此,所以这不是意外死亡,是蓄意谋杀,谋杀的方式是过量注射胰岛素?”
“问题来了。崔勇说他无法根据死者目前体内的胰岛素含量反推出死前摄入的胰岛素剂量,同时何时摄入的他也无法给出明确时间,因为人体本身会分解代谢胰岛素。所以是不是过量很难判断,他可能并没有过量,但因为死者运动前没有进食所以加重了低血糖,胰岛素就此背了黑锅。又根据死者胃部残留物和呕吐物中检测到的食物分解程度可以大致推断死者生前至少四个小时没有进食。所以从鉴定角度讲无法给出明确的结论。”
“运动前没有进食对一个糖尿病人来说很严重吗?”吴忌问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是当时郑仕杰签完委托合同临走前突然对吴忌说的一句话:
“哎,大侦探,要不要一起去吃点晚饭?”
“严重不严重很难说,但一般医生都会建议运动前吃一点东西以防止运动后低血糖。”
但吴忌却回复郑仕杰我不是很饿。想至此,吴忌莫名觉得胃部有点抽筋,他有点后悔,后悔当时没有陪他去吃点东西……
“但可以肯定一点,他一定注射过胰岛素。”
“对,我们在他运动包里发现的已经使用过的那套胰岛素注射套装上验到了他自己的指纹,所以他很有可能就是注射了那份胰岛素。”
“但那个剂量不算过量对不对?”
“不算,对于一个糖尿病患者来说是正常的剂量。”
“那检测到他体内的胰岛素含量超过他注射的含量了吗?”
“也没有。”
“换句话说,你们不能肯定他是因为注射了过量的胰岛素导致低血糖死亡还是因为未进食加运动过量加胰岛素三重因素作用下导致的低血糖死亡,对不对?”
“虽然我听得很辛苦,但我听懂了,你说的对,我们不能肯定到底是哪个原因导致的低血糖死亡。另外还有一点,他低血糖发作那晚天气很闷热,所以还有可能伴随着中暑。”
“我也说得很辛苦,但我想我表达得没有错。那你们最后到底判定他是意外死亡还是被谋杀呢?”
“吴忌,你又问到点子上了。我们在这个地方犯难了,所以我才打电话向你咨询,你觉得应该是哪个?”
“于晨,你也问到点子上了。我也不知道,我还指望崔勇能告诉我,指望你能告诉我呢。”
“现在这个案子我们暂时没有开展深入调查,只是做了最初步的案情分析。你知道,我们现在所有的人力物力都在搜那个面具绑匪上,所以你有空的时候要不帮我们想想呗,怎么说他也是你委托人的代表律师,我们怀疑他死前最后接触时间最长的人就是你了。”
“哦,但我没有杀他,他死的时候我在凯利琼斯酒吧,林霄和老K可以为我作证。”
“你想到哪去了,我们没有怀疑你。”
“嗯,跟你开玩笑的。但我最近也很忙,所以郑仕杰的案子你们最好还是靠自己。”
于晨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猜最后可能会以意外死亡结案。妈的,我们案子堆太多了,这种模棱两可的案子最烦人了,如果调查到最后发现确实是意外死亡就会觉得特别浪费时间和人力,所以破这种案子就像在赌博一样。”
“确实烦人。但很多案子就是这样,模棱两可,所以……”吴忌没有再往下说。
“所以什么?”
“没什么。对了,你有夏涵的手机号吗?”
“有。”
“发我一下。”
“这不太好吧……那也算是个人隐私,不过我可以给你他新经纪人的联系方式,这个算是半公开的。”
“行。那就先这样,挂了。”
“好,到底所以什么?”
“所以……”吴忌还是没有说出来并挂了电话。
所以冤案也就诞生了。


第7章 否
吃了晚饭后,吴忌信步来到德寿路六九〇号,那原有一家易经占卜店,但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招牌换了,换成了字画古玩店,不过经营店面的人还是同一个人——王泽易,自称是国学大师郭佩荣的弟子,精通易经解卦,算命占卜,现在他还自称精通名家字画,知晓各朝代文物古玩。
“每次走进你这店我都还有点不习惯。”吴忌一进店门便开始抱怨,“我真希望你生意做不下去,改回老本行。”
“吴忌,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老本行干不下去才转行,你倒好,要我回老本行。”王泽易放下手中的毛笔道。
吴忌站在一幅水墨画前端详了一番,发现与画没有共鸣,于是调转头。“那字画生意怎么样?我怎么看着这些字画跟上上个月的差不多,还有那些古玩,好像都没卖出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