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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后我们又在一座城市念大学,偶尔也有些碰面,可是后来他考上了米国的公费留学,便渐渐断了联系,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他!
虽然已有好些年没见过了,可我对待年少时的同伴总有种特别的情愫,所以看到他非常激动,特想坐下来好好聊聊,无奈身上正有急事不好耽搁,便嘱咐他千万在这等着我,待那边一切妥当了就来找他。
“行,我不急,你快去忙吧!”他冲着我摆了摆手。不知为何,仓促间我觉得他变了许多,从前总是冷冷淡淡的,现在倒是随和了不少,而且整个人显得平静淡定,竟有几分超俗的风骨了——或许是因为长大了吧,我想。
赶到太爷爷那边时,老妈已经急得快发飙了,我赶紧凑过去上香,一大意倒把规矩忘了,一只手就直愣愣地插上去了,幸好旁边亲戚们围得多,老妈怕失了面子才没有动粗,只扭到我跟前卯足了力气掐了一把,疼得我龇牙咧嘴也没敢吭声。接下来便小心翼翼了,上香,烧纸,敬酒……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完了以后,小辈们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总算是没耽误时辰,老妈这才缓和了脸色。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回走,路上,我瞅了时机准备开溜去找朱凤奇叙旧,正想抽身呢,却被老妈一把拉住了:“这里不是生人的地儿,你别瞎胡闹!”
“知道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不耐烦地低声顶了句嘴,便乐颠颠地朝小凉亭去了。
心里有些担心他别等急了先离开了,没想到那小子倒挺沉得住气,还笔直地坐在那儿呢,“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啊!”我从后面拍了拍他肩膀。
“切,怎么突然变这么客气啊?”他扭头一笑,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呃——最近怎么样啊?回来了也不通知一声!”我讪讪地说。说来奇怪,刚才明明觉得有好些话要讲呢,现在一坐下,反而干巴巴的了。
“嗯,临时决定的,我自己也没料到。”他神情有些黯然,我突然感到不对劲了,这里是公墓啊,他就算是思乡心切也不必来这里闲逛吧?难道……
“对了,你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我姥姥的事吧?”他主动找了个话题,我顿时轻松了不少。
“你姥姥的事?”我愣了一下,猛然间想来了——大约是我们上高二的时候,朱凤奇的姥姥去世了,因为我自己跟姥姥特亲近,所以将心比心觉得他很可怜,他请假回家守灵的时候,我还偷偷去看过他,当时他告诉了我一件很蹊跷的事。他说,姥姥去世前一天的晚上,他正睡得迷迷糊糊呢,忽然看见姥姥很诡异地从门后面走了出来,站在床前看了他半晌,便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那会儿正是夜半三更,他还以为自己发梦呢,也就没在意,继续翻身睡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便接到噩耗,说是姥姥夜里静悄悄地去了……那时我们都还小,加上离去的是至亲之人,所以谈论起来并未感到害怕,只是觉得一定是姥姥临走时对他放心不下,唏嘘了一阵,便也渐渐忘却了此事。
他怎么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来?我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停顿了一下,便缓缓的开口了:
“一个人在国外这么久,真是特别想家,想父母,可是来回代价太大,我这人又怕麻烦,所以已经连续三个春节都没有和家里人团聚过了。前几天忽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虽然她只是聊些家常,可我心里不由一紧——我妈这人我太了解了,平时三毛两毛的她都舍不得浪费,如果没什么大事,她绝不会拨这个国际长途的。所以我就担心她是不是身体不太好了,可是她支吾了半天也不愿意讲,只说是头天梦见我了,突然有些不放心,便打了电话。见她这么说,我也不好追问了,只暗暗做了打算,近期内无论如何也要回家一趟!
可就在那天晚上,我忽然又惊醒了——就像是当年看见姥姥一样,只是,这次从门后慢慢走出的人变成了妈妈……说真的,我那时的心情真是无法言语,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只拼命想着睡过去把这一切都变成一个梦,可偏偏又清醒得不得了,连妈妈眼眶里泪珠儿都看得真真切切!”
他突然停住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我知道那是什么,可却没办法去安慰,任谁,也无法安慰……
我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起来,按道理说这时我应该要提出去看看他母亲的,毕竟这是礼节,但是,顺着这种礼节往下走无疑太残忍了,我像鸵鸟一样劝慰着自己或许那只是他的一个梦,仅仅是在提醒他要珍惜家人而已,并不代表什么。恐怕这就是所谓的逃避心理吧?我一直期许着,有些事,如果我们坚持不捅破,便会自然化为乌有,那该多好!
我们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我正酝酿着想要挤出一些宽解的话来,手机忽然不合时宜地响了,尴尬地接起,是妈妈在催促我赶紧过去帮她招呼那些赶来扫墓的远房亲戚。我一门心思地想要推辞掉,他却开口了:“快点儿去吧,别等到……”
他把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可我明白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也便没有再客气,随即起身道别了。
等走到半路上,我才忽然想起,刚才太失神,竟然忘了和他留个电话号码,不禁有些懊恼,可是再折回头也必定找不到他了,只得作罢。
匆匆赶到妈妈订好的饭店,发现大厅里竟然满满都是人,而且衣袖上都还别着白花。或许是哪家办丧事正在接待客人吧,我猜测着,当下心情很差,也没了瞎打听的兴致,径直走进了妈妈说好的包厢。
刚坐定,婶婶突然凑过来小声跟我说道:“你们高中那班有个姓朱的男生上大学时出国了吧?听说前几天在国外出意外了,今天头七,楼下大厅都是他们家的客人!”
妈妈见她张嘴就想制止,无奈她嘴快,呼啦啦全说完了,我顿时觉得头皮都炸了,浑身上下没了一丝力气,只怔怔地看着老妈。
妈妈叹了口气,道:“本来想告诉你的,可——算了,你见了总比听了强!”她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我一下子明白过来,难怪她见我一个人往凉亭跑时脸色那么难看,原来,一切她早已知晓……
这么大的事儿被蒙在鼓里,可我一点都不埋怨妈妈,相反,还很感激她。
整个晚上,我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临别时朱凤奇说的那句话:“好歹还能和你见上一面,真好!”
第43章 废柴兄弟
一直在跟着看故事的朋友应该知道小的最近很忙很纠结,前些天刚值完夜班正准备飘回家睡个大头觉时,忽然接到主任通知,希望我能留下来给安排在九点的一场白内障手术打个下手。因为我们医院这阵子正在接待一帮红十字会的眼科专家,他们的任务就是巡回全国,有针对性地治疗贫困白内障患者,闻风而来的农民爷爷奶奶团瞬间占领了医院,手术室都排得满满的,还正巧赶上我们科室有位同事休产假,一时之间真是忙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虽然大家都很开心能参与这么个民生工程,可好歹也是血肉之躯的凡夫俗子,一天累下来就连师兄都拉起了扑克脸!
所以主任话音一落,尽管我在心里一直提醒自己要注意表情管理,可为难之情还是溢于言表,主任看见我这张脸立马露出了些许失望的神情,我心头一紧,顿时十分自责——主任这么大年纪了,这些天也一直在坚持轮班倒,我一个大小伙子嫌苦嫌累的实在不像话!正想答应呢,主任一龇牙撂了一句话:“小胖子这么不禁熬啊?熬你二两脂肪换来一只光明,多值!今儿就是你了,九点不来以后就别来了……”话毕潇潇洒洒地转身离去,留得我在原地满头黑线……
没办法,话都说到这分上了,就算是打鸡血也要撑到那场手术完。我一看时间才八点不到,便决定先去车上小憩一下,值班室人来人往太嘈杂了。
拎着几个生煎包刚走到停车场,伸手一摸却发现钥匙不在身上。正想回头去找呢,车门忽然自动缓缓开了——我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后退,只见车里猛地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将小生煎们恶狠狠地抢了过去,我顿时膝下一软,嘴里号啕着:“老爷,不要啊……”一边作势扑在车门上想演出一整套黄世仁与杨白劳的戏码,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突然瞄见清洁工正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表情非常开怀。我一下子臊红了脸,赶紧连滚带爬地上了车,从倒车镜里一看,那清洁工大嫂不仅没走,反而又吆喝来了一个人,两人对着我的车指指点点,笑得前仰后合……
“这下完了,丢人丢到基层去了!”我苦着脸跟师兄说。
“噎死了,也不带点儿豆汁……”他丝毫没理会我的懊恼,只顾着往嘴里塞包子。
眼见着塑料袋儿空了,我只得干咽了几下口水,没事找事地跟他闲聊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拿了钥匙也不说一声!九点那场你去吗?”
“嘘……闭嘴!”他不耐烦地冲我摆了摆手。
我这才发现原来他正在听CD,是班主的《济公传》。自从去年他不顾我的劝阻硬是买下了这张盗版碟后,《济公传》就成了这厮生活的主旋律了!
这也不知道是第几千遍了,正讲到一思春小少爷遇着妖精的激情史,班主说这妖精并非恶意,只是相劝那娃学好才现身的,无奈架不住七情六欲所以两人就惯例了……师兄每听到这节总是眉开眼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从前我还拿这取笑过他,最后才知道原来他是想起了一个旧友的故事。
师兄那个旧友叫丸子,两人高中同校,交情不错。丸子大学毕业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困顿的日子,最惨的时候真是完全地吃了上顿没下顿。说来也怪,就是这么个一穷二白的人居然特招桃花,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美女们看见邋里邋遢地坐在小区健身器上丸子,竟会主动上来搭茬,这让十里八街的同性邻居们都艳羡不已。
其实这全部都是虾球的功劳,胖得没鼻子没眼的虾球无论走到哪儿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美女们大都娇贵,路上遇见虾球总会一脸惊恐地尖叫下:“啊——好大的……猫?羊?牛?这到底是什么?”此时虾球就会识时务地就地躺下做温顺状,正当美女拍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脏想绕过时,它就会清脆地大叫两声:“汪汪!”“哇!你家的猫会学狗叫?!”若是承受能力稍微差些的美女,这时已经几乎挽住丸子的肩膀了……而丸子兄则会用他万年不变的腔调淡定地答道:“姑娘,丫原本就是一条狗!”
连丸子自己都说不清虾球是怎么到他家的,更无法解释自己为何穷困潦倒得就差没饿死的时候,也始终没有想过要抛弃这么个大食怪!每次师兄带着酒菜去接济他时,总会挤兑着欺负下虾球,丸子也不护短,只冷静地丢下一句:“掐吧,谁死了下顿吃谁!”
不过吐槽归吐槽,虾球却不是痴肥,至少它曾有意无意地英雄了一回。
在和虾球相依为命的日子里,丸子陆陆续续换了不少工作,可惜都没做长,也并未有积蓄,虽然每天晚上都哭丧着脸悼念理想,可天一亮还是要照样出门累死累活。
有次忙了一天回到家,人已经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饿得实在难受,便又挣扎着起来下了碗面条,拨了一半给虾球后,自己那份呼哧呼哧吃完脸都没顾得及洗便昏睡过去了。迷迷糊糊间,只听见外面老是有咚咚的响声,像是有人在敲门,心里觉得厌烦翻了个身不想理会,可是朦胧间似乎感到屋内仿佛有些不寻常,努力清醒了一些后顿时心里一凉——房内太安静了,虾球的呼噜声竟然消失了!他猛然一个挺子坐了起来,正恍神呢,敲门声又传来了,难道是虾球被关在了门外?也顾不得多想,他急忙打开了门,门外还真是那张熟悉的胖脸。
“靠,你怎么出去的?!”他一边问着一边伸手想将虾球弄进屋,可没想到的是虾球竟然往后一躲,他一个趔趄闪了出来,正想骂街呢,只见虾球大屁股一顶,砰的一声将门重重关上了!
这下完了,深秋天的半夜,穿着裤衩背心的丸子孤零零地站在自己家门外,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尤其是脚边那只胖狗还摆出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
后面的事儿很丢脸却并不复杂,就是丸子厚着脸皮敲开了隔壁的门,在人家那将就了一宿,天一亮便打电话请房东来开门。
房东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丸子、房东、等着看笑话的邻居全都惊呆了,屋内竟然飘出一股浓烈的煤气味,就这么吸一下,就冲得人脑门儿发麻了!
房东和邻居都在夸着丸子命大,丸子却只呆呆地盯着虾球,怪不得这家伙莫名其妙地挤到门外去了呢,是早看见煤气忘记关了?!可惜虾球始终不能人言,而且似乎还有些害羞,就连事后师兄买了羊排去犒劳时,它也只是讪讪地吃了几口,丸子解释道:“这丫死胖子当太久了,猛然间变身忠犬了自个儿也不习惯……”
丸子兄的故事是师兄很久以前告诉我的了,当时觉得有些神奇,但更多的是搞笑。
现在见他又听起了这个段子,也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人家遇见的精啊怪啊的,都能变成花姑娘,您肯定虾球就那一模样?!”
“啧啧,八戒——你很三俗啊!”他摇头晃脑地说着。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先去手术室候着,一边开车门一边随口向师兄说:“对了,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去参观下虾球?”
“没得看了,死了!”他淡淡地说。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岔了,不敢相信地问道。
“有什么可吃惊的?生老病死而已,咱们谁没有啊?!”他说着关上了我这边的车门,我傻傻地杵在外面,心里说不上的憋屈,却想不出一句能反驳他的话……
每当这时真想冲到他跟前撕下一个面具,明明有着一张那么没心没肺的笑脸,怎么会讲出这样的话来?正鼓着劲儿,电话突然响了,刚按了接听便听见主任的怒吼,我不甘心地望了车内一眼,便转身一路小跑冲向了手术室。
第44章 如影相随
大麦论起辈来应该叫我一声表舅,可惜这小子一向目无尊长,结婚生了孩子以后更是不拿长辈当回事了,竟然堂而皇之地打电话来催我去给他们一家三口当司机!平常上班累得够呛,好不容易轮休了特想睡个安生觉,无奈架不住他拿孩子当武器,立刻缴械投降了。
说实话我真是很想见见大麦家的小子,打从出院以后就没照面过了,也不知道他们两口子到底有没有遵医嘱照看,虽说当父母的再怎么也不至于疏忽了生病的孩子,可他们夫妻实在太二,让人非常放心不下,尤其是那宝贝还和正常孩子不太一样,所以……
大麦和他媳妇是青梅竹马,感情好得要命,可由此也引出了不少麻烦,虽然我心里也明白宝贝的病主要是染色体问题,可是,在一确诊是21三体综合征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将他们两口子臭骂了一顿——无论如何,早先的频繁流产总是会给准妈妈带来无法预料的伤害,父母双方不负责任的生活态度对将来的孩子来说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对于宝贝,其实我是很自责的,虽然如果没有我所谓的“专业坚持”,他可能就无法来到人间了,可是看到他以这种方式降临,瞬间摧垮了我的心理防线,或许,当时在打算做羊水穿刺的时候,我就不应该阻拦……
大麦的媳妇叫小悦,挺漂亮活泼的姑娘,打从十几年前我和大麦穿街走巷撒野的时候,她就在后头像小尾巴一样地跟着。正因为一直拿她当自个儿亲妹妹样疼着,所以她和大麦终于等够岁数可以领证结婚的时候,我真是打心眼儿里替他们高兴。他们对我也没有任何避讳,刚结婚整一年,小两口就哭丧着脸来医院找我诉苦了——原来小悦以前做过几次人流,那时候年轻不懂事,也没能力要孩子,便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正确,可是现在名正言顺做了夫妻,等着享受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了,却发现想要个孩子太难了。
说实话我那时并未太在意,毕竟人家结婚五六年才有孩子也不是少数,这么点时间就泄气了实在有些大惊小怪,可是带着小悦去妇产科仔细检查了一遍,我才发现事情真的有些难办。这丫头竟然有挺严重的子宫内膜异位症,抓紧时间治疗了以后,妇科大夫提醒说最好是尽快生育,因为复发几率挺高,而且等到年纪再大些自然着床可能就更困难了!
不管怎么说,好歹是有惊无险,也不知道是医生技术好还是小两口够努力,反正那年春节大麦来姥姥家拜年的时候,就一脸贼笑地告诉我小悦有喜了,我也跟着高兴,就想凑到小悦跟前想跟她道个喜,可是还没走近,就看见了奇怪的东西——当时小悦正站在院子里看姥姥摆弄那些咸鱼腊肉,天已经黑透了,灯光下的她穿着一件长长的风衣亭亭玉立地站着,可地上的影子却有些鼓鼓囊囊,细看起来,竟是大肚孕妇的模样!
我吃了一惊,正想上前看个究竟,姥姥却突然转头,瞪了我一眼。我讪讪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腿,心里一虚——照姥姥的老说法,这应该是等着投胎的婴灵了,若是擅自惊动了它,怕是会影响小悦肚子里的孩子的……尽管觉得姥姥这些陈词滥调很可笑,可是毕竟关系到大麦两口子的大事,我也只得当作随俗,没有声张了。
大约过了几个月,有次上班遇见玲子了,看过前面故事的朋友应该知道,她是妇产科的,跟我算是熟识,经常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那亲戚也真够坎坷的,现在稳定些了吧?别忘了提醒她要定期来检查!”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听得一愣,还以为她在讲小悦以前来治疗的事,便说:“她现在挺好的,年初就怀孕了!”
“咦?你还不知道啊?!她上礼拜还来医院呢,肌注黄体酮!”
“是吗?没告诉我啊!怎么了?孕酮不足?!”我急忙问道,心里不禁埋怨起他俩来,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难道又出什么纰漏了?
玲子见我着急,便三言两语跟我说了大概,就是小悦最近感觉胎动异常,来医院一检查发现孕酮偏低,幸好够及时,医生说了只要按时注射,孩子不会有什么大碍的。我这才放下心来,回头便拨通了大麦的电话:“你小子又出什么幺蛾子?!小悦来检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我只顾劈头盖脸责备他,丝毫没听出他语气里的掩饰,直到他支支吾吾地挂了电话,我才感觉有些不对劲。果然,没过多久,小悦竟然来医院找我了。
此时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脸庞也圆润了不少,只是面色有些憔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么了?你身子不方便,有什么事说一声,让大麦来就是了!”我把她让到了值班室里面坐下。
“哥,你害我挨大麦骂了!”她撅着嘴埋怨道。虽说我长了她一辈,可这丫头始终按着玩伴时的习惯管我叫哥哥,我也懒得纠正了。
她见我不做声,又接着说道:“唉,我就知道来你们医院肯定会露馅的,可是这里的医生好歹认识,换了其他地方我实在不放心……”
“你到底怎么了?先把话说明白了!”我终于沉不住气了。
“还不就是因为这孩子!哥你不明白,我真的很想给大麦生个孩子,可是——算了,都怪我以前太傻,也怨不得别人!”她说着,眼圈开始泛红了,“大麦也特想要个孩子,可是自从我上次查出来生病后,他就有些放弃了,我知道他是疼我,怕我受罪,所以故意装出不稀罕小孩的样子,但是验出怀孕的那天,他真的开心得都掉眼泪了——打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守着这个孩子,吃再大的苦我也愿意,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可是,前几天,我突然觉得肚子里不对劲儿了,这种感觉你们男人肯定不明白,但我们做妈的不用教都懂!当时我吓坏了,急急忙忙跑来了医院,生怕孩子有什么问题了,好在医生说没大毛病,我才稍稍安心。这事儿我压根不想告诉大麦的,省得他又瞎想瞎担心,我就想让他安安稳稳地等着做爸爸……”
看着以前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样,我也有些鼻酸,自责自己太大嘴巴了,这种事应该先问问小悦的,怎么能那么唐突地就直接去责怪大麦了呢?!
我正想劝慰小悦几句,还没找到合适的词呢,她又开口了:“哥,医生说以我现在的月份,可以做个羊水穿刺检查一下了,能全面地看看孩子到底什么情况,只是,你们做医生的应该都懂,这个检查对我的状况来说,是有些风险的,所以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说呢?”
见她提出了这么个问题,我定了定神开始思考,其实说实话,妇科那方面也不是我的专长,更何况这是牵涉到他们一个家庭的未来,我还真不好下重口。只是,小悦的样子让我实在无法推诿……
想了片刻,我一字一顿地告诉她说:“如果你真的只是想留住这个孩子的话,我建议你不要做!毕竟,以现在的医学条件,羊水穿刺的结果并不是百分百准确的,而且,你的身体条件也承担不了什么风险了——退一步说,要是检查的结果真是不理想,你能愿意放弃这个孩子吗?”
她似乎是头一回见我这么严肃,怔了怔,感觉像是在很努力地下着决心。我也没有催促,任由她静静地做着选择。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空气像是凝固住了,终于,她猛然一抬头坚定地告诉我:“我明白了,哥,什么检查也不做了,无论如何,这个孩子我要定了!”
我舒了一口气,送她到门口坐车离开,当年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决定她究竟能不能承担起!
悬着的心终于在孩子落地的那瞬间放了下来,眼瞅着是个白干白净的小子,一家人都乐得合不拢嘴,姥姥更是阿弥陀佛地念了好久。可是,这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由于小悦留了一个心眼,特别嘱咐我在宝宝血常规检查时要不动声色地多验几项,最好把能做的检查全过滤一遍。所以,第一个见到那份21三体综合征确诊报告的人是我——时至今日我也无法忘记他们两口子得知这个消息时的眼神,不过,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大麦蹲在阳台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半晌,小悦轻轻地问了我一句:
“哥,要是好好带,这孩子能活,是吧?”
“嗯……国内外都有不少存活到五十岁以上的例子!”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就这么一句残忍的话,在这种时候竟成了无上的安慰!
而后便是无止境的康复治疗,虽然明知道没有治愈的方法,可是他们仍旧踏踏实实地配合着谁也说不出究竟有多大成效的临床测试。看着他们虽然辛苦却满足的脸,我突然有些反感,若不是两人的任性妄为,或许这个悲剧就可以避免;若不是两人的自私,或许这个注定没有正常人生的孩子,可以不必来到这个世界受苦受难……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偏激了,但是,如果这个孩子有自主思维的话,他愿意这样苟活于世吗?
一直这样想着,对大麦和小悦的不满也越来越甚,到最后,我已经不再过问了——虽然,在心里依旧惦记着那个可怜的孩子,不过,我自己已经把这理解为了抱歉!
直到这次大麦主动打来电话,我半推半就地见到他们一家三口后,忽然间有些改变看法了。那孩子的面部病征已经很明显了,啼哭也让人很是不安,但是当小悦将奶瓶塞到他嘴里的一瞬间,他突然就安静了,我呆呆地看着他,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用力吸允的声音——这是条鲜活的生命啊!让我的医学常识见鬼去吧,这个孩子,难道单凭几个数据就能抹杀吗?
“市里空气不好,听说那边开了个农家乐,我们想带宝贝去玩玩!”大麦看着我说话倒显得客气了不少,可能是这么长时间的疏离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说的地方就在姥姥家附近,我们赶到时正好是中午,便在姥姥那凑合了顿午饭,她老人家也想见见孩子。
吃完饭,正准备动身去农家乐,姥姥听说他们要在那里过夜,便嚷嚷着让小悦从家里带条干净的小被子,“你们大人无所谓,拿着给孩子铺盖,万一那边有什么不卫生的,让孩子过敏就糟了!”
小悦连连答应,起身去院子里收刚晒好的那条去了。
我站在屋内望着她的身影,忽然想起那年春节看见的影子来了,姥姥说的小人儿,真的变成了现在这个孩子?我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正在姥姥怀里熟睡的宝贝。就是这么一转头的工夫,眼角的余光突然瞄见小悦的影子依旧不同寻常,竟然还是挺着肚子的模样!!!
我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眼,可是这回,整个影子都完全消失了,站在阳光下的小悦脚边居然什么都没有!
我急忙回头想指给姥姥看,却发现她已经站在了我身边:“就是那个娃娃,先前那么多次没留成,估摸着它也没劲儿了,这次人是生出来了,可惜魂儿没跟上……”
我听得背后一凉,想要反驳她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我可以告诉她孩子是21三体综合征,我可以告诉她染色体病变,我可以告诉她无数个科学论断,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老人家讲得没错,孩子是来了,可惜魂儿没在!
再去扯什么因果报应已经是纯粹凑字数了,很抱歉给了大家这么一个既不惊悚也不离奇的破故事,只是,很想多嘴再说一句——希望年轻的姑娘们都能明白,每一次的伤害,疼的都不止你自己!
第45章 夏天的回忆
N年之前,叔还不是叔,青葱得要命,有纯真有理想有姑娘,当然,也有很多别扭。比如说那天,天气和今儿一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姑娘不知是不是中暑了,脾气来得莫名其妙,正约着会呢,一言不合就立马闪人了,临走还恶狠狠地说道:“滚吧,再也别见面了!”咱一大老爷们儿,那会儿又正是自尊心膨胀的岁数,自然不能任由她摆布,随即斩钉截铁地回答:“偏不,老子就在这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