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老二吞了吞口水,终于出声了:“原来他们在这里搞了个茶务厂所,林家人发现了,由此做大,难怪他们天天守着这里!这就说得通了,好歹是个官办组织,即使没有乾隆地位高,他们也能仗势欺人。”
“从时间来看,应该就是这样。只有晚清留下的手抄本,才可能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完好地保存下来。换作明朝以前,这些书早就变成泥巴了。”我心疼道。
廖老二顿时脸色刷白,忙问道:“那……那个老鬼是谁,难道是张之洞的鬼魂?或者他没死?”
“你别总拿那套迷信思想来吓唬人,好不好?”我琢磨了一会儿,说道,“张之洞怎么可能活到现在,他早死了,老鬼肯定和林家有关!”
“难不成林茗那老头儿没被气死,是诈死?”廖老二猜疑道。
我摇头否定道:“这绝不可能,如果是诈死,林家人没必要费心思去找什么茶壶。何况老鬼的年纪肯定比林茗还大,绝对接近或者超过一百岁了。”
廖老二松开扶着我的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你说的也对,如果老鬼是林茗,林家人应该不会割掉他的舌头,好象他已经住在这里很久了,甚至比王桥道人还久。”
我单脚往前跳了几步,撞到了石质案台,廖老二见状就紧张地跑过来扶我。我大手一挥,示意不需人扶,然后慢慢地转到了石质案台的后面。案台上的册子凌乱不堪,还一支毛笔搁在一旁,似乎当时的人在写什么。我望着案台,又抬头看了看几十排书架,心里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这里的茶书既然如此珍贵,那为什么茶务厂所的人没有带走,他们是遇到战乱而被迫撤离,还是路上出事了没能赶回来?
可是下梅村的老人们都很自豪地告诉我们,历史上除了土地革命时期,发生过几起国共之间的战火劫乱外,下梅从没遭遇过严重的战争外患。日寇战机轰炸赤石、公馆、城关、星村、五夫这些村落时,也不敢贸然闯入下梅上空。
我心说看来与战火无关,此处这么隐蔽,敌人很难发现,逃出去不如留在这里安全。我望了一眼石台乱丢的毛笔,还有几本没抄完的册子,以及一些资料,浑身袭来一阵寒意。看似平静如水的石室,茶务厂所的人莫非也在这里遇到了危险,所以被迫逃离?就如月泉古城一样,古城被死亡之虫袭击了,几乎没人能逃出去。
廖老二直说这不可能,因为茶务厂所在这里深藏了一段时间,如果有危险的话,他们不会选这个洞穴做为据点。其实,我也考虑过这一点,但月泉古城一开始也没危险,后来才被人破城。只希望过了那么多年,石洞已经没有危险埋伏了,可看情况又不尽然。
我在案台上找了找,有一本册子记录了这处茶务厂所的建立过程。根据上面的记载,选址此处时洞穴就已经被人雕琢过了,可能是某位前辈曾住在这里。从建好茶务厂所,到把《茶书总纲》几近完成,前后花了20多年。册子上的计划是花30年,可他们却神秘消失,还有10年的任务没有完成,现在也不知道其他夺来的茶书收藏在哪里。
我乐得清闲,干脆坐在冰冷的石椅上,翻开案台上的册子,廖老二干脆就站在我对面。案台上的资料不多,没有记录天下间一共设立了多少个茶务厂所,见于历史记载的只有“饬江汉关税务司”里的“一笔带过”。看武夷山茶务厂所的规模,即使它不是所有茶务厂所的龙头老大,地位也不会低。
廖老二担心地问:“小路,其他厂所会不会也有那么多茶书?如果真这样,可能已经有人发现了别的厂所了。”
“这不大可能,我觉得只有这一处,如果都干一样的活,那就没必要设立那么多个茶务厂所了。”我说道。
廖老二又问:“那也不对啊,看起来林家人早就发现了此地,为什么这些东西他们都没整理呢?这样丢在这里,不怕被别人发现吗?”
“所以他们才派人守住这里嘛,你叫他们把这么多书往搬哪儿搬,肯定会引起别人注意。林家人太有心计了,好东西不分享,居然藏得那么好。”我感叹道。
廖老二不屑道:“什么东西都分享,老婆要不要分享啊?成功的商人都不是人,他们总会有点心眼。如果当初把茶书全部分享了,林家现在能有这么风光吗?”
我一时语塞,要做商人就得不是人,这种观念太不和谐了。林家人肯定不笨,不会一样东西都不拿走。茶务厂所既然收集了天下茶书,那很可能也收集了天下名茶。林家人不带走书,却带走了那些珍贵的茶叶。
顿时,在来武夷山之前,我们就打听到林家人的来龙去脉。1941年,中国茶叶公司武夷山建立了茶叶研究所,林家人就是从研究所走出来的。在文革前,林茗主动离开了茶叶研究所,没说明具体原因,执意离开了。这些事情交织在一起,绝非偶然,第一个发现此地的肯定就是被称作“茶痴”的林茗。
廖老二看我沉思不语,忽然就说不对啊,此处如同一个藏经室,那老鬼和两具腐尸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听后马上回过神,心想刚才怎么没注意到这事,难不成藏经室里还有别的通道。我咬牙站起来,左脚越来越疼,就好像一直有人用刀在割脚踝。我刚叫唤了几声,廖老二就说我装模做样,没有一点儿男子气概。
我起身后单脚跳到石屏风后面,那里都是石笋,都是万千年才成形的,因而这种地方很难设置暗阁。廖老二绕过案台和石屏风,看到后面全是石笋,也说这后面不会有机关。我心想这不可能啊,如果到这里就没路了,难道两个死人早就死在这里了,其中一个该不会就是林红岩吧?
望着石洞里环绕的石笋,我忽然想起点什么,似乎藏经石里有一个被忽略的地方。可这时我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老鬼居然挣脱了束缚,又杀回来了。我的脚踝受了伤,斗不过老鬼,廖老二胆子也不大,所以我们俩人都惊慌地愣住了。眼看老鬼急冲冲地杀过来,我想找把武器防身,却想起带来的匕首丢在石廊那边了,廖老二也大声嚷嚷,他的匕首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我们才说了一句话,老鬼就朝我扑过来,瞬间将我压倒在地上。廖老二早就吓呆了,傻愣愣地站在一旁,半天都不来帮我。我慌张地想,老鬼怎么那么喜欢把人压倒,真是一个变态!可老鬼扑倒我后,他却没有什么动静,当我把他推开时,觉得手有一把热乎乎的黏液。
抓地掉落的手电,往老鬼的身上照了照,不知何时,这老鬼的腹部竟被人捅了一刀,而那匕首就是我们带进来的。
我见状就稍微愣了一下子,这才过去几分钟,老鬼怎么又跑回来了,肚子上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老鬼精神恍惚,被人捅了都不叫疼,还一个劲地想掐我脖子。幸亏老鬼失血过多,力气大减,我很容易地就翻身了。廖老二缓过来就扶起我,不忘朝老鬼身上踹一脚。我看老鬼失去了伤人的本事,于是卸下防御,哪知道老鬼好似不怕疼,拔出腹部的匕首要和我们拼命。
当老鬼拔出匕首时,鲜血四溅,喷得我满脸都是咸腥的黏液。廖老二也好不到哪儿去,老鬼拔匕首时,他自取灭亡地想去抢回匕首,结果被鲜血染红了双眼。这事就发生在几秒内,我都没来得及反应,老鬼就暂时夺了先机。更糟糕的是,老鬼拔出匕首,居然还能活动,张牙舞爪地冲过来。廖老二的眼睛全是血,什么都看不见了,一个劲地搓眼睛。我看老鬼要将匕首刺向廖老二,当下顾不得左脚的剧痛,冲过去救人。
我已自身难保,还自不量力地逞英雄,肯定吃不了好果子。老鬼握着的匕首离廖老二还差几公分时,我就推开了廖老二,然后赤手空拳地夺下利刃。老鬼不好对付,我夺下匕首时,右手掌被割了一刀,好在伤口不深。当我夺下武器后,马上就给老鬼迎头痛击,一拳打晕这个老不死的妖怪。
廖老二眼睛全是血,撇下生死未卜的老鬼,我就带着廖老二到滴水石道里清洗双眼。花了几分钟,我们终于将血洗净,可回来时老鬼已经行将就木了。我哀叹地蹲下,望着目光呆滞的老鬼,惋惜这条即将终结的生命。老鬼的舌头没了,他好像想说话,用手比划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
我记得廖老二把老鬼绑在王桥道人旁边,然后我们就走到藏经室了,那时候老鬼还活着,匕首还尚未刺进他的腹部。廖老二不是傻子,一开始就撇清关系,发誓没伤老鬼一分一毫,只把他绑在一根石柱上。我也曾怀疑过廖老二,毕竟匕首是我们的东西,石洞里又没有别人了。可廖老二与老鬼素无冤仇,没理由杀死他,他们俩都是第一次见面。
我想帮老鬼止血,可根本止不住,没过多久他就身体冰凉了。看着老鬼渐渐僵硬的身体,我鼻子发酸,脑海中又浮现月泉古城里发生的一幕幕。尽管我和老鬼没有交情,他甚至想杀死我们,但我从没想要他的命。我长叹一声,吃力地站起来,左脚的疼痛钻入心脉,眼泪都快飚了。
廖老二站在一旁解释道:“我真的绑住老鬼了,绝对没骗你!至于那把匕首怎么插进他肚子里,我真不知道,我还想问你呢。”
我相信廖老二不会下毒手,于是问:“那个守夜人吸了尸气,不可能这么快醒转过来,他也不可能把匕首刺入无法反抗的老鬼腹部。王桥道人死了那么多年,更不可能是凶手。”
“可我真没干过那事!”廖老二重申道,“这一回我真没骗你!”
“我没说是你干的。”我扶着案台,颤抖地站着,“刚才一路走来,每一处我都看过了,不可能还有其他通道。因此我们走过的地方,如果藏了别人,早就被我们发现了。”
“那你是说……”廖老二小声地问。
“我是说……”我拉长了尾调,深吸了口气,“既然不是躲在洞里的人,很可能有人跟着我们进来了。”
这是唯一的可能,当我们走进藏经室后,尾随者就用我们的匕首刺向老鬼。虽然老鬼没有立刻毙命,但这种伤势回天乏力,必死无疑。尾随者可能还在洞里,也可能已经逃走了。然后老鬼挣脱了束缚,奔进石洞,发疯地向我们袭击。若非老鬼跑进来,我们都不会发现他出事了。虽然不是我们把匕首刺进老鬼腹部,但我们绑住他,使他无法反抗。追根究底,其实是我们害死了他。
我陷入自责中,没往深处想,倒是廖老二提醒我,老鬼既然都没舌头了,为什么还要杀死他。我心说对啊,老鬼的舌头被人割去了,这不是想封住老鬼的大嘴巴吗。老鬼被囚禁此处多年,早已精神错乱,疯疯颠颠,根本没必要杀死他。可事实上,老鬼还是被人杀死了,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没有舌头的疯子,为什么非死不可?
我想回到石笋洞,也许凶手还未离开,可廖老二却阻止我,还大骂我是个蠢蛋。凶手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我们谁都不清楚。何况我的左脚都伤成那样了,鸭子都比我跑得快,我又怎么能捉住杀人凶手呢。没捉住还好,万一真碰上了,凶手肯定要灭口,我们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可是……唉!”我不甘心道。
“算啦,由他去吧。老鬼留在这里也好,他到外面了又没身份,不如早点托生个好人家,免了哑巴之苦。”廖老二悻悻地说。
我感慨万千地靠在案台边,望着死去的老鬼,忽然想起老鬼是从石门后跑出来的。可我们在藏经室里找了个遍,这里没有起居用品,也没有老鬼身上的臭味,更没有装殓死尸的棺木。我怀疑我们搜寻时遗漏了某处,所以又叫廖老二捡起地上的手电,一起重新找一找。廖老二有点打退堂鼓了,可却不敢往原路逃出石洞,他生怕凶手埋伏着,因此只能硬着头皮和我继续留在藏经室。
藏经室虽然大,但除了书架和桌案、石屏风,别无他物。我们把这些东西都轻微地挪动了,没有机关显露,更没有暗门打开。藏经石的四周全是石笋,要在这种地貌搞巧簧暗阁,恐怕鲁班来了都没折。那些石笋都是天然而成,并不是人工堆砌的,因此墙壁后面也不可能有别的空间。
找了好一会儿,廖老二耐不住性子,放弃道:“小路,也许这里就是尽头了,我们再怎么找都白费功夫。”
“我总就不大对劲,我们肯定遗漏了点什么东西……”我沉思道。
我们走在书架间,检查书架有没有机关,廖老二不愿意继续搜寻了,于是就拿出一本书随便翻了翻。我想到了些什么,看着一排排整齐的书,又看了看书架周围的石笋,终于悟出了藏经室里的不和谐之处。
藏经室里的石笋高低不一,乃岩洞里的滴水变化而成,所以的时间短则几万年,长则数百万年。倘若藏经室一直滴水,这里就不适合藏经了,否则纸质的典籍很容易被腐蚀。石廊处以及王桥道人坐化的岩洞里,滴水不止,不仅有凸起的石笋,还有倒挂的钟乳石。可是,从第二扇石门开始,石洞里就没有滴水了。
此时我激动地仰头,握着手电往上面一照,果然不出所料,藏经室的上方大有文章。
我们头上的地方平平整整,就跟家里的天花板一样,这在天然的山洞里极少存在。何况地上有那么多石笋,我们的头顶上怎么会没有倒挂的钟乳石,反而光滑如镜。廖老二看到了曙光,兴奋地说难怪找不到,原来就在头顶上,近在咫尺啊。
头顶的石板几乎贴近上架顶端,在这种昏暗的环境里,我们仅仅注意四周,却没有往上看过。这种结构的建筑,其实很简单,原理和砖瓦房是一样的。在瓦房中,为了阻隔阳光热气,建筑工人会在瓦片下搭建一层天花板,瓦片和天花板之间就如一个小阁楼一样。头顶的石笋之所以看不到了,就是因为有人将石洞一分为二,还一层在我们头顶。
“林家人还真会利用空间啊。”廖老二佩服道。
我摇头说:“肯定不是林家人干的,这是个很大的工程,要么是茶务厂所,要么就是比茶务厂所还要早的某个古人。”
廖老二抬头往上看,又迷糊道:“顶处和地面最少有三、四米吧,虽然不算很高,可老鬼他们是怎么爬上去的?难道从石洞的旁边往上爬,那儿又没梯子,而且……头上的天花板也没入口嘛。”
“你当然看不见入口了,要不早被我们发现了,就算是瓦房,天花板的入口也是被封住的。”我对此十分肯定。
我们有了目标,这一回信心满满,林红岩肯定跑不掉了。地毯式地搜寻了一回,我们在案台的上面发现了一个矩形缝隙,那里肯定就是一个盖子了。我们只要把盖子顶上去,自然会找到入口。案台有近一米高,只要站上去,我们就离藏经室的天花板一米多了。可是,这还不够,廖老二站上去后根本够不到天花板,跳了几次也是失之毫里,差之千里。
要不是我的左脚受伤了,早就等不及地换下廖老二了,看着他折腾了半天还没成功,急得我牙痒痒。廖老二为此哀叹不已,抱怨小时候没吃过好东西,害他的身高不够,耽误了现在的大事。其实我也不高,换我上去的话,结果不会不一样。我想了想,于是把石椅搬到案台上,让廖老儿“增高”。石椅高大,立在案台上,廖老二踩上去后,不用跳都能摸到天花板了。
我满心期待地仰望着,心里想象林红岩就在上头等我们,随时准备回答我们的每个问题。可廖老二举起手要推开那块隐藏的盖子时,却浑身哆嗦,吓得马上把是手缩回来。
廖老二受了惊吓,不停地战栗,一时没站稳就从石椅上摔下来。我本能地想接住廖老二,却忘了左脚受了伤,最后人是接住了,可左脚又崴了一次,一齐狠狠地跌倒在地上。廖老二脸色铁青,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刚才又冷不防跌倒,搞得他口齿不清,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左脚一直疼痛,现在伤势加剧,于是就没再多问,一心想看看脚踝是不是又肿大了。撩起裤脚,我看了看,真的比原先还要红肿,甚至已经变成青黑色了。我心急如焚,现在若不就医,恐怕会落个瘫痪的结局。可现在又不能抽身而退,无奈之下,我只好安慰自己,再撑一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廖老二终于清醒了,没等我问他,他就先说:“妈呀,吓死我了,我刚才一摸就好像……浑身都麻了,人也晕了过去。”
我狐疑地望着天花板,又看了看廖老二,问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摸一下就浑身发麻?你当天花板是裸体女人,摸一摸就身体就有反应了?”
廖老二挣扎地坐起来,生气道:“你不信你去摸摸看!”
我不服气,心说摸就摸,还会把人摸死不成。我强撑着单脚站力,慢慢地挪到案台边,依次地从案台爬到石椅上。就在我要摸的时候,忽然就犹豫了,该不会真有危险吧,毕竟廖老二那样子是装不出来的。我骑虎难下,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做势要推开盖子。我刚碰到盖子,浑身就发麻,身体也不停地哆嗦。好在我有准备,迅速地把手缩回来,不然肯定也和廖老二一样的下场。
廖老二看了我的反应就笑了,不听老人言吧,很快地,他又收起笑脸,忙问我天花板到底有什么古怪。我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这分明就是触电了!小时候,我对电插座很好奇,傻傻地用手指插进插座孔里,电得我差点一命呜呼。这种鬼地方,连电线杆都没有,天花板又怎么可能有电。
我迟疑地望着天花板,发现那个盖子不是石头,而是青铜盖子。于是,我朝别处摸了摸,果然除了青铜盖子以外,别的地方都没电。既然是电,那很好对付,只要找个绝缘体包着手,然后把青铜盖子推开就是了。怕就怕,天花板上更危险,该不会老仙翁闲着没事干,为了与时俱进,待在天花板上研究如何发电吧。我们这样硬闯上去,天花板上的人肯定要电死我们,到时候要自保就难了。
廖老二朝我喊道:“小路,你等着,我给你找几本书,你用开挡青铜盖子的电。”
“记得找干一点的,别把湿的递给我。”我嘱咐道。
廖老二一瘸一拐地去找书,我有一瞬间差点以为他要逃跑,大概是长时间处于压抑的环境,人比较容易有幻觉。在廖老二给我找书的时候,我就听到天花板上有动静,似乎有人正朝我这里走过来。廖老二找了半天还没把书找来,我就催他动作利索点,随便抽本书就成了。可廖老二心疼那些书,非要找几本普通的,太珍贵的他可不舍得。
我刚想再催一句,谁知道青铜盖子就被人拿走了,一道云梯呼啦一声,落在我的面前。
冷不防地,我被这道云梯吓坏了,还以为又有什么危险袭来。定住神后,我握着手电往上看,却发现上面也有一道光射下来,刺得我张不开双眼。廖老二发现情况后,没有继续找书,而是慌张地跑回来,嘴里乱喊乱叫,大概是什么别乱来,否则剁掉你的命根子。
我撇过脑袋,急忙大声问:“你他妈的是谁,想弄瞎老子的眼睛吗?”
上头的人声音很轻,唯唯诺诺地说:“你不是林少爷?”
我回过头,那个人也把手电移开,这时我们才看清楚对方。此人是个小男孩,大约十二、三岁的年纪,眼神闪烁,活像一只被追逐的猎物。同时,小男孩也在打量我,完全没把我当好人,还急忙把云梯收回去。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云梯,不让小男孩收回去,他的力气远不如我,拿我没办法。我刚想得意地笑,哪知小男孩急中生智,把云梯的另一头松开了。我一直在使劲,小男孩一松开另一端云梯,我马上就跌下案台。
这一回,轮到我撞到廖老二,俩人的伤都不轻。廖老二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朝那小男孩喊话,有本事下来单挑,看他会不会拧断小男孩的脖子。我忙叫廖老二先忍忍,小男孩正想把盖子又放回去,听了我的话他又停住了。
我耐心道:“小兄弟,你是谁啊,林红岩在不在上边儿?”
小男孩提防地俯视着我们,我看他没出声,于是解释道:“你放心好了,我们都是好人,快把云梯给我拉上去。”
廖老二也附和道:“我们不会拧断你脖子的,快听话。”
小男孩忽然指了指老鬼的尸体,怒目道:“你们杀人了!”
我直呼冤枉,那老鬼根本不是我们杀的,现在跳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不过听小男孩的语气,他似乎了解老鬼的来历。先稳住小男孩事关紧要。我将事情原委解释了一遍,小男孩可能涉世不深,竟然轻易地相信了我们。当然,我们本无恶意,人也的确不是我们杀的。可若我们真是坏人,小男孩就难逃一死了。
小男孩叫我们先爬上来,有话到上面再说。我早就想上去看一看,于是把云梯抛上去,然后就和廖老二一前一后地攀上了暗阁里。上面有股很浓的岩茶味道,我一闻就闻出来了,而且茶叶也有一定的年月了。天花板之上奇景幽幽,鬼斧神工,比起藏经室要迷幻多了。除了人工加制了一层石板,暗阁里都没有太多的雕塑,几乎保留了原貌。最抢眼的是尽头的一尊红色石龟,大若脸盆,但轮廓有些模糊了。我仔细闻了闻,好像岩茶的味道就是从那尊红色石龟身上流溢而出。
小男孩很着急,我们爬上来后,他就有没有看到林少爷。我和廖老二对视一眼,俩人心照不宣,都明白“林少爷”就是林红岩。小男孩连自己都没介绍,只忙着问我们有没有看到林红岩。我要是看到了林红岩,早就打道回府,又怎么会找到此处。可小男孩声称林红岩已经爬下去,顺着石道离开了藏经室,所以他坚定地认为我们已经遇到了林红岩。
我歪着脑袋,仔细回想,可都不记得林红岩与我擦身而过。小男孩告诉我们,林红岩在大约两小时前离开,与我们闯入的时间相符。除非另有密道,不然我们不会错过林红岩。廖老二朝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我们可能真的没发现躲在暗处的林红岩,那老鬼就是死在林红岩的手里。要不,除了我们,还有谁有机会把匕首刺进老鬼的肚子里。不过这事我不方便对小鬼提起,因此就没说出来,怕给他留下心理阴影。
小鬼看我如此肯定,他就疑惑道:“林少爷难道还在洞里,我得去找找。”
我见了就道:“小兄弟,你别急啊,你家少爷肯定安全地离开了。先告诉我们,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小男孩天真无邪,甚至以为我们是林红岩的朋友,居然没有防备地对我们吐出了实情。原来,林红岩真的来过这里,他之所以要来这里,是想拿一件镇山之宝。这件宝贝可不一般,要说能镇得住武夷山,其身价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镇山之宝,其实就是那尊红色石龟,而它的真实身份并不是“龟”,而是“虫”,俗称“茶虫”。自古以来,茶人里有人穷,有人富。富裕的茶人喝不完好茶,放着又觉得可惜,于是就千方百计地想法子用掉茶叶。有一种茶人,他们用上好的茶叶煮好茶水,每天品茶之余,不断地以滚烫的热茶浇灌一些奇异的山石。
这些山石可以是宝石、玉石、水晶、甚至紫砂都可以。这些奇石经由上等茶水日积月累的“灌养”,颜色会与使用的茶水无异,并越来越有光泽。茶虫和陈茶一样,都需要时间来沉淀,花的时间越多,茶虫的价值就越高。最困难的是“养”茶虫时,只能使用同一种茶叶,如果中途更换,那就前功尽弃了。
茶虫要“养”成雏形,它们被雕刻的原貌就会模糊,然后浑身有一种浓郁的茶香,挥之不去。由于茶虫很珍贵,留存于世的也不多,所以百姓很难得见,通常都被有钱人收藏着,以便自己孤芳自赏。
暗阁里的红龟已经与大红袍的颜色无异,散发的茶香也跟刚泡出来的茶没什么两样。要把茶虫“养”到这种程度,最少都要花一百年,多则两百年以上,这与洞里石笋的成因可谓异曲同工。武夷山最珍贵的莫过于九龙窠绝壁上留存的6株千年大红袍,可它们最多也有6株,科学家还通过技术手段无性繁殖了许多大红袍。由此推算,能推作镇山之宝的,当属红龟形态的百年茶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