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山下有个石块一样的东西砸下来,我以为是飞机要掉下来了,赶紧蒙头缩在雪谷的角落里。可是,掉下来的只有几堆雪块,还有那个石头一样的东西。话说回来,那不是石头砸下来的声音,在雪山上石头砸下来的声音几乎听不到,要么就是很沉的声音。刚才东西砸下来,叮叮咚咚的,应该是一个金属盒子。
等那东西落在雪地后,我就拖着两只很重的腿迈过去,在手电的光线里,那是一个美国的雪茄铁盒。盒子表面的商标已经褪色看不见了,漆皮也被冻掉了,看得出雪茄铁盒已经在雪山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否则几天的时间不可能冻成这个样子。我捡起雪茄铁盒就急忙走到一边,生怕还有东西砸下来,然后就心急火燎地要打开雪茄铁盒。
在美国培训时,我并没有染上抽烟的习惯,只是在雪山上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一看见雪茄,我就想死前抽一根,妈的,也享受美国人的待遇。怎知,我好不容易打开雪茄铁盒,里面一支雪茄都没有,只有几张破纸。
“唉,破纸就破纸吧,能当燃料都是好的。”我抓出被折叠起来的纸,刚想要收进口袋里,又马上僵住了。
谁那么无聊,会在雪茄铁盒里放几张纸,难道是遗书?我们自从入行了,都知道下一秒可能就要死了,很多人都事先写好了遗书,以及如何交代后事,就如三个月前失踪的杨宁那样。一想起这事,我的心里就发酸,没有犹豫,当即就展开了那几张纸,在风雪的夜里想要仔细地阅读。
那几张纸被风鼓动着,扑扑做响,有几个地方很快就被吹破了。我腋下夹着手电,本想把纸上的内容看清楚,可一看就傻眼了。
?《死亡航线》17.降落伞
雪茄铁盒里是不是遗书,我不清楚,因为那上面的文字没一个是我认识的,全他妈是俄文。如果换成英文,我起码还能一知半解,俄文就像天书一样,完全看不懂。韩小强在进入空军航校前,曾跟苏联的科研人员学习过,应该是我们几个人里唯一了解俄罗文的人。我怕风把纸吹破了,赶紧把纸又叠回雪茄铁盒,打算带回去给韩小强看一看。
那架飞机依然嵌在山崖上,我的好奇心终于被严寒打败,不得不考虑退回山洞里。别到时候没找到胡亮和张一城,倒先把我自己丢了。那架飞机估计是老毛子的,苏联人早就从中国撤退了,不可能是最近坠落在喜马拉雅山上,肯定是苏日关系缓和前就掉在这里了。老毛子比中国人耐寒,连他们都没有逃出茫茫的高原雪山,我们是否能成功呢。
可那飞机好像不想让我走开,腿一迈,上面又掉了个东西下来。这个东西比较重,一落地就撞出“砰”的声音,我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才把那东西拖到一边。我看了看,那是一个降落伞包,也是苏联人的。伞包被冻得脱毛了,还有一层薄薄的冰块,我拿手电打了好几下才敲破那层冰膜。
降落伞包的外表旧了,里面却还是好的,即便没用处,也能当燃料。雪豹的那些干粪肯定不够用,如果烧一夜,就能全部烧完了。我捧着降落伞包,不想再耽搁了,起身就要走掉,可飞机上又掉了一个东西下来,这一次东西都和前两样不同。那是一根麻绳索,末端几乎碰到雪地上了,可见绳索有多长。
“难道上面还有人?”
我心疑地再一次望上去,那飞机上的东西都是很久以前的,如果飞机撞在山崖上还有幸存者,那么过了这么久肯定也死了。我不大相信上面还有人,可是那飞机还在冒烟,又不时地闪过几道光,现在又掉了这么多东西下来,不管是谁,心里的想法都会被动摇。垂下来的绳索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像是在朝我招人,叫我爬上去。
又过了一分钟,我才打破了谨慎的念头,走过去拉了拉粗大的绳索。那绳索的上端在山崖上,无论我怎么使劲,它就是拉不下来,想必有人把另一头系在一个很稳固的地方。可有绳索也没用,我这样愣头愣脑地爬上去,不摔死才怪。上面明显有古怪,想要引诱我上去。这事让我想起了民间说鬼故事,通常鬼魅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把人引入危险的地方,然后再害死那些人。
好不容易,我才下定决心,不管怎么诱惑,都不会爬上去,也没那个能耐。人啊,有时候少点好奇心,命才会长久。多管闲事的,往往死得最早。
这时候,我转身要走回雪谷里的山洞,侥幸地希望胡亮和张一城已经回去了。要是他们没回去,我真不知道去哪找他们。亏得幸运女神眷顾,雪谷前方闪过两个人影,我转身前看见了,赶紧又转回来。那两个人影慢慢移动过来,在那时候,我就认定他们是胡亮和张一城,完全没想过那也可能是日本人。
好在那两个人真是胡亮和张一城,并不是日本人,要不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两个人一走近,我就憋不住了,一肚子火地奔过去问他们到底干嘛去了。张一城的脸擦破皮了,血还流出来,就被冰雪冻住了。胡亮虽然没受伤,但也一身狼狈,看得出他们俩都吃了苦头。我的火再大,也被这情况熄灭了,所以就转口问他们去哪了。
张一城不管风雪多大,张口就骂:“妈的!刚才我们去拖雪豹的尸体,你猜,我们看见什么了?”
“这我哪知道!”我用面罩蒙着口,不敢大声说话。
还是胡亮爽快,他直说:“我们刚才出去,就看见一个人,是一个女人。所以我跟老张就追出去,他手电掉了,我本来想捡的,可老张跑太快了,我怕和他走散了,就没去捡手电,因为自信能追得上那女人。没想到越追越远,我看实在太远了,怕出事,这才把老张拽回来。可还是太晚了,前面有个雪坡,我刚拽住他,马上就被老张一起拉下去了!”
“我不是让你别跟来嘛,你自己多事,怪得了谁?”张一城死活不认错。
我眼下有大发现,他们又安全回来了,我也懒得计较了。不过他们说的那个女人,极可能就是在无线电里呼救的陕西女人,她的身份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喜马拉雅山实在太神秘了,茫茫雪域里,竟隐藏了这么多未知的事物。我感叹了一下,然后就急忙把山崖上的飞机指给他们看,他们的反应和我一样惊讶。
可是,我们出来太久了,为免让韩小强担心,于是就让胡亮先回去报个信。胡亮摸透了张一城的脾气,离开前嘱咐再三,千万别莽撞地顺着绳索爬上去,还叫我看着张一城。哪想,胡亮一走远,张一城就不顾伤势,作势要爬到山崖的飞机上。我光是抬头看都觉得眼晕,哪有胆子爬上去,谁能保证飞机不会忽然掉下来。
张一城却不管:“老刘,你就别骗自己了,有意思吗?”
“怎么?”我糊涂了。
“掉在云南森林的都活不了,我们掉在高原雪山上,现在活着已经是奇迹了,不可能活着出去了!”张一城把我最害怕的事实讲了出来,“现在趁还有一口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不想做糊涂鬼!”
我被说得心服口服,没法反驳,整个人都愣在原地,什么也不去想。张一城看我呆住了,笑了笑,然后他搓了搓手套,抓住绳索就往上爬。雪山这面的岩壁都是梯形的,要爬上去其实不难,难就难在岩壁上都是冰雪,很容易打滑。严寒里的绳索也容易断裂,难以承受一百多斤的重量。
亏得张一城是祁连山的猎户出身,自小爬过的雪山次数多了去了,爬起喜马拉雅山竟如鱼得水。祁连山比不了喜马拉雅山,但祁连山上的险恶地势也不少,猎户们都是身经百战。我一个人在下面张望,张一城很快就没入风雪里,不时地从我视线里消失,好几次都差点看不见他人影了。
张一城身上系了我的手电,我怕他在上面出事,看不到人,所以才给他。我站在下面担惊受怕,总以为飞机要掉下来了,可它就是倔强地嵌在山崖上。过了好一会儿,张一城就到了山崖的一半,可这时候飞机就真的大幅度倾斜,爬在岩壁上的张一城就滑了一下,直唰唰地往下掉。
胡亮挑到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一看见张一城挂在半山腰,他就斥责我:“你怎么看人的,干嘛让他爬上去!”
我无力辩解,不想把张一城的话复述一遍,干脆认罪:“现在事情都这样了,你说怎么办?”
事实上,到了现在,没有任何办法了,胡亮也只能干瞪眼。所幸张一城滑落十多米后,马上又抓紧了绳索,这才缓住了坠落的趋势。而飞机也悬在山崖边上,摇摇欲坠,让人望而生畏。胡亮看不下去了,大喊张一城快下来,别再逞能地爬上去了。可张一城像是着魔了一样,犟着往上爬,死了也不怕。
我抬头看得久了,脖子就像断开一样,难受得要紧。停了几分钟,我都没敢再抬头,而是问一旁的胡亮:“杨宁和韩小强还好吧?”
“小韩急死了,差点就要出来找我们了。”胡亮漫不经心地回答,眼睛还盯着雪崖。
“我以为你们出事了,总不能坐着等啊,谁让你不留个口信!”我脾气上来了,语气就不怎么好了。
胡亮自知理亏,就没争下去,反而问:“你刚才说捡了什么东西?是从飞机上掉下来的吗?”
我点点头,把背着的降落伞包,还有雪茄铁盒都递过去,让胡亮开开眼界。当胡亮看到那些东西上的俄文时,眼睛就大了,换作谁都一样。驼峰航线是我们首先飞跃的,没听说苏联到过这里,他们来这里也没用啊。联想起那个覆盖着炸弹的降落伞,也是来自苏联,我们越发肯定喜马拉雅山上是飞机的葬身之地,也许我们就不该打扰神圣的雪山,要不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胡亮看完后把东西还给我,然后说:“盒子里的东西待会儿给小韩看一看,可能上面不是遗书,八成是说飞机为什么坠毁在这里。”
“不会吧,坠落事故的原因怎么可能写在纸上,他们哪有时间,飞机里另有东西记录啊。”我不信。
就在这时候,张一城从上面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告诉我们他已经爬到山崖上的飞机里了。我从铁盒的事情回过神来,想要听一听张一城有什么发现,胡亮的想法也一样。不过,上下距离太远,又有风声干扰,我们不可能隔空喊话。好奇心是一种难以控制的欲望,我竟然起了冲动,想要一起爬到上面看个究竟,哪怕死了都愿意。
然而,我冲动地想要抓住绳索时,就觉得小腿被什么东西抓住了。我低头一看,却看得不清楚,只好蹲下来。寒夜里,雪谷里没有光线,我借着胡亮身上的手电,才勉强发现左边小腿上的东西是何物,但却立刻迟疑住了。
?《死亡航线》18.十个月亮
缠在我小腿上的是一条围巾,它被风雪刮过来,人就感觉被什么东西抓住了。雪山上又没人,我嘀咕了一句,把围巾抽起来,凝视了一下。一瞬间,我觉得血液凝固了,那条围巾是格雷的!我们的C-47运输机坠毁前,格雷坚守到最后,可在C-47运输机的残骸里,却找不到他的尸体,也没看见他跳伞。
那条围巾很特别,格雷参加过中途岛海战,围巾上的图案和文字就是为了纪念那场海战。我是副驾驶,那晚和格雷坐得那么近,当然认得他的围巾。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我曾看见友机遇到真空袋而坠机,把自己的围巾扔出飞机外,想要纪念战友,那时围巾就被冲上来黑云烧成灰烬了。后来,我曾戏谑格雷,让他把围巾给我戴上,因此对围巾的样子早就了然于心。
胡亮听我一说,便问:“你确定?”
“废话!我不确定会跟你说?”我哼了一声,“怪了,格雷没跳伞,尸体又不在机舱里,他到底去哪了?”
现在张一城还在山崖上,胡亮提议暂且把围巾的事情放到一边,别到时候连张一城也不见了。我点头同意,于是又仰起僵硬的脖子,观察嵌在山崖上的飞机。张一城爬到上面后,手电就没光了,不知道是关了,还是没电了。等了好一会儿,张一城都没有动静,我忍不住就又喊了一声,可依旧没有回应。
那架飞机并不是嵌在雪山顶上,而是在离地面几百米的岩壁上。由于光线照不到,那里的情况很难看清楚。我想,既然飞机不会掉下来,可能上面有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就如阶梯式的山体。现在只能期望飞机继续稳固地待在上面,否则飞机摔下来,张一城也在劫难逃。胡亮和我一样着急,他一直用手电朝上面晃,催促张一城给点反应,可还是没下文。
“会不会隔得太远,他看不见也听不见?”我捂着面罩疑问。
胡亮眉头一皱:“可能吧。对了,你说你原来看见上面有灯光,还有人喊叫?”
我变得不那么确定了:“我是听到过几次,也可能是风声,或者看走眼了。”
良久,胡亮木然地看着我,什么都没说,转而继续盯着上面。我估摸算了算,现在走出山洞快一小时了,本来可以在山洞里美美地吃雪豹的烤肉,如今却在这里被冻成了冰棍。我渐渐有些头疼了,不是思想上的疼,而是肉体上的疼。可能寒气侵蚀得厉害,这时候再坚强的意志力也没用。很多理想化的角色都在只故事里,真正到了严寒的高原雪山,铁人都会变冰人,说不想山洞,那就是虚伪地说谎。
胡亮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看到我不停地哆嗦,他便说:“要不你先……”
这话还没说完,山崖上就啪、啪、啪地砸一一个东西,我们狐疑地走过去一看,又是一个雪茄铁盒。我心说,搞什么鬼,难道飞机上全是雪茄铁盒,老毛子就这么爱抽雪茄吗?由于指出前看过铁盒里的叠纸,我对第二个铁盒里的东西不感兴趣了,反正看不懂。胡亮觉得新奇,打开来看了看,这一看他就奇怪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我一边问,一边想有什么好奇怪的,不是纸就是雪茄嘛。
胡亮把雪茄铁盒里的东西掏出来,看完就递给我,那的确是一张纸,且皱巴巴的。我懒洋洋地放近眼睛瞧了瞧,妈的,这不是苏联人写的,是张一城写的。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操上家伙,快上来!有发现!”笔迹不是用墨水写的,而是用火烧后出现的烟灰写的,所以一下子就被风雪吹不见了。
张一城丢下纸条,催我们上去,肯定有理由。如果不是大发现,他不会让我们一起犯险,毕竟这雪山的山岩没带攀山工具,光凭一根绳索很难安全地爬上去。可我又不是祁连山的猎户出身,很少爬险峻的雪山,
要是没冰雪,温度没那么低还可以试试。胡亮是什么出身,我还不知道,他也没跟我说过,只知道他以前是开客机的。看胡亮的样子,跃跃欲试,和刚才不同意爬上去的样子天差地别。
就在我犹豫时,张一城又丢了一个雪茄铁盒下来,上面写着:“妈的,快点上来!这里太奇怪了!”
胡亮爬上去前,特地把手电交给我,嘱咐我不愿意上去的话,就马上回山洞,不要一个人在雪谷里。胡亮虽然谨慎,好奇心不强,但这种时候却最偏向冒险。我总不能把人打晕了,现下只能由着他们折腾。眼看胡亮真地抓着绳索爬上去了,我就开始坐不住了,或者说站不住了。那种环境比地狱还可怕,雪夜里我不知道该回山洞,还是继续在雪谷里等他们爬下来。胡亮越爬越高,逐渐地,我慢慢地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孤零零地,我一个人仰着脖子站在雪山下,万分纠结。爬上去,还是离开,看似普通的抉择竟难以取舍。一边是山洞里的韩小强和杨宁,一边是胡亮和张一城,每一边都处于危险中。虽然韩小强和杨宁窝在山洞里,还有火源取暖,但没准还有其他的雪豹在四周,杨宁精神不稳定也会做出疯狂的事情;张一城和胡亮的情况就不用说了,傻子都知道上面危机四伏,而且我总觉得上面可能还有别的人,这是一个诱惑我们爬上去的圈套——可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思想挣扎了片刻,我还是无法离开,张一城的话言尤在耳。没错,我们是很难活着走出去了,一切都是在骗自己,无非延缓死神的脚步罢了。如果能轻松离开,那数不清的战友就不会消失在驼峰航线上了。不如趁现在还有一口气在,能弄清楚一些谜底就去做,好歹努力过了。
想着,我就走到山崖下,握住那根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绳索,吃力地往上爬。
山岩虽然是梯形的上升趋势,但那温度和环境太恶劣了,我每爬上去一米就感觉肺部被人捏了一下。好几次,我都有昏厥的感觉了,后来猛地咬了舌头一下,这才清醒过来。爬出几十米后后,我俯视了雪谷下面,那里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那一刻,我更同意张一城的想法,活着走出去不可能,除非有一架飞机出这片“被上帝遗弃的地方”!杨宁那丫头说的话不知是真是假,但愿真有一架飞机在雪谷尽头。
渐渐地,我爬高了,离那飞机也近了,这才看清楚那架飞机的机腹。机腹上没有花纹图案,只有几个很大的俄文。机舱门已经打开了,绳索就从里面伸出来的,不过绳索中间有几个疙瘩,看得出他们没有太长的绳索,这是几根绳索结成的。我爬了好久,冰冷的身体还没热气冒出来,有时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停了一会儿,我继续抓着绳索爬上去,却未看见张一城和胡亮,那两家伙都不想着伸手拉我一把。我不禁开始担心了,难道他们爬上去都出事了,不然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在我忐忑不安时,再一抬头,飞机残骸的上空竟有十个圆亮的银球。那些圆球在浑浊的雪夜里很明亮,无论风怎么刮,它们也静静地待在空中。
“月亮?十个?见鬼了!”
我心里奇怪,以前听说过十个太阳的故事,却没听过世界上有十个月亮。那十个银球真的就像月亮一样,在灰色风雪的渲染下,雪山上空就如同坠入了神话仙境里。要不是冰冷刺骨的环境,我肯定想多看两眼,无奈事态紧急,我得快点找到胡亮和张一城,所以就饮恨地没去管那十个月亮。
又过了十多分钟,我耗尽了气力,终于顺着绳索爬上山岩,攀进了那架颤抖着的飞机机舱里。一进去,我就瘫在机舱里,动弹不得,可趴在地上的头却瞥见了惊人的一幕。
?《死亡航线》19.冰山上的来客
机舱里早就破败不堪了,还有很多穿孔,但都被人为地用残破的铝片,或者棉布堵住了。一团火在后舱尾部燃烧着,烟就是从飞机尾部冒出去的。飞机内部的设施全部被改动了,变成了一个栖身的居所,摆放的东西不乏毛巾、梳子、书本、碗、火柴,连枪械都有好几支。舱内挂了很多肉干,还有野兽的皮毛,可以当作保暖的衣服。舱内的内侧还有一个简易的地铺,铺子上堆着一床满是污垢的被褥,枕头用几件衣服代替了。
张一城乐呵呵地靠在火边取暖,嘴里还啃着一坨来历不明的肉干,胡亮则在翻那些堆在角落的书本,到这时候还不看看书,让人哭笑不得。我冷得不行了,刚才悬在半空中,肚子里的尿都冻成块儿了。顾不得多问,我就缩着身子,跑到火边去烘热身体,结果一靠近火,身上的雪就全化成了水,浸湿了全身。
“这里真有人住?”我哆嗦地问,看着后舱着起的火。
“肯定有人住!”胡亮合上手里的书,说道,“舱内的东西还是软的,如果时间长了,没人动它们,肯定变得硬梆梆的!”
“你看,这里还有肉呢!可新鲜了!”张一城吃得很开心,“妈的,这肯定是雪豹的肉!”
我困惑不解,一边烤干身上的水份,一边问:“谁会住在这么高的地方?我在下面听到有人惊叫,还有光线照下来,你们爬上来都没看见吗?”
张一城吃完后又戴上面罩,咧嘴道:“有你妈!飞机里一个人都没有。你听到谁喊了?肯定是舱门脱落了,风灌进来才刮出响声!还有啊,你是不是该戴眼镜了,根本没有人拿手电朝下晃,是舱里的这堆火!”
我疑惑地看着机舱内,半天说不出话来,当真是看走眼,或者听错了吗?可这里分明就是一个住所,绳索的另一头绑在飞机里的驾驶座上,可见一直有人在这里上上下下。最明显的证据就是机舱内仍未熄灭的火堆,火总不可能自己点着,必须有人生起这堆火,而且是不久前烧起来的。
可以说,机舱内这些东西都是我们的救命稻草,难怪张一城急着催我们爬上来。为了这些肉干、枪械、刀具、皮毛,真是死几回都值得了。在别人看来,可能那些东西微不足道,但却大大地给我们增添了走出喜马拉雅山的希望。尤其是那些武器,能够让我们遇到危险时,有能力自保。
胡亮坦言,为了这些东西,值得爬上来。可机舱内肯定有人住,而且住了很久了,从舱内留下的东西就看得出来。这样一来,问题就堆在眼前了,是谁住在这架飞机残骸里。他或者她为什么要选这处地势险峻的地方,难道不怕有一天失足摔死吗?唯一的可能就是雪谷里不太平,为了躲避野兽,或者其他危险的东西,这个人别无选择地躲在了飞机残骸里。
那他或者她为什么不找机会逃出雪山,非要留在喜马拉雅山这处无人的境地里?
胡亮靠着火堆,关了手电,听我分析了一番,然后说:“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了。”
“为什么?”张一城哼了一声,“妈的,别以为比我多认几个字就厉害了!依我看,这里是妖怪住的地方,要不什么人能杀死这么多头雪豹!就算你有枪,都不一定能打中灵敏的豹子!”
我也觉得奇怪,难道雪山上有世外高人,可胡亮举了举手里的一本书,对我们说:“答案就在里面,这是一本日记!”
日记?我听到这句话,脑海里就闪过一个画面——一个长毛的野人在写字。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谁有心情写日记,你当住在紫禁城里吗。雪山的温度最高也在零下摄氏度,最低达到零下几十度,墨水早就结冰了,哪里还写得出来。不过,胡亮不会骗人,既然那本书都在他手里了,他又看过了,肯定不会假。
张一城虽然说话粗鲁,但心思细腻,懂得胡亮不会瞎掰,于是就和我凑过去想看个究竟。胡亮靠近火堆,翻开了那本日记,让我们仔细浏览。说是日记,其实是小孩子般乱涂乱画,所有的文字和图画,都是用舱内烧出的黑漆火灰写上去的。因此,我们看得很费劲,很多段落都要歪着脑袋想很久才看得出原来的字迹。
日本记载:这本日记的主人叫赵菲,出生在陕西西安市,在1910年便随母亲去了黑龙江。由于战乱的关系,赵菲与母亲失散,她也被一个老毛子带去了俄罗斯。那个老毛子叫戈沃罗夫,他对赵菲很好,不仅教她识字,还和她结婚了。苏联在1922年12月成立后,戈沃罗夫就进了一个研究所,专门负责武器科技研究。
过了12年,也就是1934年时,研究所的人几乎死光了,只剩戈沃罗夫一个人还活着。赵菲在一天晚上被戈沃罗夫带上车,在一个私人机场里上了一架飞机,逃出了苏联。当时,苏联方面派出轰炸机去围追,戈沃罗夫的飞机原本要往欧洲方向飞,为了躲避苏联的追捕,便调头飞入中国境内。
可是他们刚进入中国境内,马上就到了一处雪山上,戈沃罗夫一开始以为飞到新疆的天山了,最后赵菲才确认他们到了喜马拉雅山上。因为高原雪山的天气变化,所以赵菲搭乘的飞机一头撞向一座高耸的雪山上,追击他们的飞机也在其他地方坠毁灭。所幸赵菲的那架飞机撞山时,是撞在一个平坦的山腰上,前方还有一个洞穴,飞机头部被固定住了,因此整架飞机才嵌在山崖上,没有滚落到雪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