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什么?”我疑问。
“你们昨天去看小龙,辛苦了,听说还是骑单车去的。”王村长感谢道。
“小事而已。我们很久没去县城了,顺路罢了。”我将话说开。
王村长道谢之后,有点支吾,片刻后才道:“唐老师,我想跟你商量件事,不知道你答应吗?”
“可以啊,你说。”我讲得很轻松,心里却十分紧张。
王村长见我先答应了,便痛快地对我说,他想请我帮王小龙补课。原来,王小龙今天出院了,王村长把他接回家里,慢慢地休养。可是,王小龙落下了一个多月的课程,王村长就想请我明天起帮他补课。补课自然是没有酬劳的,我也没想要酬劳,只是要在夜里才能补课,因为我白天要在学校里上课。
王村长很高兴,直说他可以在夜晚7点把王小龙送到学校里,不必让我跑来跑去。我本来想客气一下,王村长就解释他家里很吵,怕影响补课效果,执意要让王小龙夜里在学校一对一补课。我心想,夜里一个人在村里走不安全,既然王村长坚持,我不如应承了,免得他变卦,只要他记得晚上9点来接孩子就行。
事情办妥了,王村长正要离开,我就叫住他,问道:“村长,昨天你们抓到小偷没?看见林老虎了吗?”
“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王村长转身说,“夜里你们不要乱出去了。小偷可能就是林老虎,他逃跑时没带什么,可能这几天想回来拿点东西吧。等林老虎把东西带走了,村子就像以前那样安全了。不用害怕。”
“嗯。”我应了一声,送走了村长,回到宿舍时,刘琴就好奇地追问,“你刚才问小偷和林老虎的事,你见过他了?什么时候?”
“糟糕!”我自知失言,方才和王村长聊着聊着,竟把刘琴忘了。眼看瞒不住了,我才说了实话,但刘琴不怪我,反而赞同我的怀疑是对的。比如说,我找到内存卡后,有一天竟有人想在我洗澡时偷掉,这事只有四个人知道,没有内奸才怪。还有,一个月前的雨夜,铝皮盒子一直在我视线范围内,何以被偷天换日?这绝对是有内鬼,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办到。
或许,内存卡的事是被武陵春的大嘴巴泄露的,可昨晚我去见赵喜悦,这事绝对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谁能暗中报信,让林老虎去劫住我呢?
一下午了,我都想不明白,刘琴见我想得头疼了,她就叫我别想了。夜幕很快落下,我们吃了晚饭,无事可做,于是就一起在操场上散步,吹着冷嗖嗖的秋风。欧阳新和武陵春都关着门,闷在宿舍里,没有走出来。我看着他们亮起的灯,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内奸的事,我们四个人之中真的有内奸吗?现实世界的山村里,不大可能有监听器,除了内奸,我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走到全身发热了,我和刘琴才回到宿舍,卷进被子里睡觉。这一晚,我一样是半睡半醒,就怕赵喜悦会找我。到了早上,我醒来看到宿舍内外都没有留下信记,不禁地失望,不晓得昔日的好姐妹是生是死,心口疼得厉害。
周一早上,欧阳新去问了几位老教师,关于村子里是否有第二栋卫生所大楼的事。可惜,得出的结论都是否定的,除了教学楼之外,村子没有起过第二栋卫生所大楼。当年,村子穷得叮当响,能建一栋楼就不错了,哪有经济能力起第二栋。武陵春也发挥大嘴巴的优势,四处打听,但都没有结果。
周一下午,我没有课了,本想准备晚上给王小龙补课,包朱婆却到学校来找我。欧阳新看见我和包朱婆有来往,十分吃惊,因为除了刘琴外,我没跟他们提起昨晚的事。包朱婆找我并没有要紧事,因为现在到了11月,山里头的松树菌长好了,她想叫我一起去采。
松树菌长在松林里,在4月和11月长的最多,村民会在这两个月猛采,拿来当果腹。松树菌很美味,在没有猪肉可吃的山里头,那是我每年的牵挂。一听到这邀请,我欣然答应,大胆地跟包朱婆走出学校。其他人还要上课,不能跟去,眼红得要命,还叫我回来分一点。只有欧阳新不太高兴,怕我会在山里头出事。松林在老马场里头,如果换作以前,我肯定不敢去。可11月一到,去老马场的人会多起来,林老虎再大胆,也不敢选在那时候出现。
在去老马场的小道上,我和包朱婆先后遇到10多个村民,大家都是去松林抢松树菌的。我看包朱婆很喜欢和大家说话,心里松了一些,只要她能有伴,或许能改掉偷东西的习惯。等到了老马场,大家就散开了,分成不同地方向走进松林里。包朱婆也要和我分开,吓得我赶紧问她讨了一把镰刀防身。
“包朱婆,别走太远啊,天黑得快,我们要早点回去。”我紧张地叮嘱,同时心想,大家肯定是怕挤在一起抢不到松树菌,所以分开,我还是失算了。
“别怕啦!野猪在95年都被马夫王打死了,没有啦!”包朱婆响亮地回答。
马夫王是王金贵的父亲,真名叫王黑子,以前在老马场当马夫,所以大家都叫他马夫王。我曾听说山里头有野猪,从没见到,此刻竟有点想见的念头。不过,我不敢向松林深处走,只在边缘徘徊,就怕迷路或者遇到林老虎。怎知,我贪心,见到许多松树菌,一路采进去,不知不觉就走进深处,四周看不到一个人了。
“包朱婆!”我惊出一身冷汗,大声呼喊。
可是,没有人回答,只听到狂风大吹,将松林刮得沙沙响,像是有人在附近走动。我惶惶地转身看了看,一个人都见不到,这没让我心安,反倒更害怕了。一瞬间,我懒得再采松菌,慌张地凭直觉朝松林外跑。跑着跑着,一条隐没在草丛里的路就跳入眼帘,我心生怀疑,停住了脚步。
这里是深山,怎么会有路,不会遇到鬼打墙了吧?可我顺着路的尽头看去,那边的松林里竟有一栋两层高的白色楼房,只不过被许多绿色植物攀爬,若在远处就难以察觉到它的存在。顿时,我的好奇心占了上风,不再那么害怕,竟大胆地朝那幢建筑走去。还没走近,我就看见杂草丛生的路边有块牌子,白色油漆底色的木板上用红色油漆写着——《防疫制度》。
牌子被灰尘覆盖了,白漆旧得有些发黄,散发着一股历史的气息。看完了牌子上的内容,我这才明白,原来第二幢卫生所大楼就在松林里!因为马场容易传病,每次进马场,在过去是要在防疫站里消毒的。因此,在老马场的松林里,建有一座防疫站和卫生所结合的大楼,用来处理老马场的传染病与管理人员的健康问题。村民只记得村子里的卫生所,我们问他们时,没人想起老马场还有第二间!
“天啊!这就是姜琳曾经来过的地方吗?相机拍到的就是这里?”我一时间喘不过气来,望着松林的大楼,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进去,或许姜琳失踪的答案就在楼里头。
迟疑地慢走了几步,大楼就快到跟前了,我忽然觉得脚底黏黏的,低头一看就吓得把脚缩回来。
第三十四章 松火
松林随着秋风摆动,像是女人的啜泣声,蛊惑着我走进破败的大楼里。我觉得脚下黏黏的,似是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竟有一堆黑色的黏液,旁边有很明显的火烧痕迹,连附近的松树都染黑了。
“这是……”我呆住了,心说,“这不会就是吴阿公被烧化的地方吧?”
地上厚厚的黑色黏液,有许多蚂蚁和苍蝇在趴,还有一些骨屑。我刚才光顾着看那栋隐没在松林的卫生楼,竟没注意到地上的情况。我恶心地刮掉脚上的黏液,退了几步,有点想呕吐的感觉。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黏液可能混有油脂,到现在都没消退。这绝对是犯罪证据,远比我收到的信要可靠,警察不可能在认为是恶作剧了。话说回来,那名学生在信上说,杀死吴阿公的人是林老虎,可林老虎当时被围捕,他哪来的汽油和时间在这里烧尸体,万一烟火被人看见,岂不是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既然烧化尸体的地方被找到了,那么附近的卫生楼肯定也有问题,不然姜琳以前不会到这里拍摄。只不过,欧阳新给大家看过一组照片,房方方是在教学楼摔死的,为什么姜琳的内存卡里,会有房方方在另一处出事的照片,难道一个人能死两次?
我总觉得答案在那栋楼里,着魔似地想走进去,包朱婆就在松林深处回喊我。一连喊了几声,我才清醒过来,赶忙停住了迈进大楼的脚步。现在天快黑了,我要是一个人走进去,万一林老虎藏身在里面怎么办?这里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所,避风遮雨,又没人知道。我怕里面真的有人,不敢在楼外回答包朱婆,于是就慌忙地跑回松林里,跑远了才答应包朱婆。
过了一小时了,包朱婆采了许多松树菌,拿起镰刀在林间刮来刮去,看到我跑过来,她还笑我是不是害怕。我没敢告诉包朱婆,在松林里发现了卫生楼,以及烧化尸体的现场,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承认包朱婆的说法。接下来,大家又采了半小时,当秋风越吹越冷,村民才陆续走出松林,结伴从老马场走回村子里。
在路上,我好几次拿出手机看了看,这一带真的很偏僻,手机信号时有时无,移动做的广告多半是骗人的。我刚才没在卫生楼前看过手机信号,但那里比老马场还要偏,估计手机在那种地方起不了作用。我计划着,要不要晚上就叫欧阳新他们一起来卫生楼一趟,大家找这栋楼找了那么久,肯定坐不住了。
等我回到了学校,将松树菌放下后,立刻就把武陵春和欧阳新叫到宿舍里,讲了我的发现。他们的反应跟我一样惊讶。不过刘琴不主张今晚就过去,一方面没人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另一方面夜里去那种地方,实在太吓人了。其实我胆子也不大,叫我夜里去松林,比去老马场更恐怖。可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总不能一直不去,让卫生楼在松林里趴着。
欧阳新想了想,便说:“天快黑了,先把晚饭解决再说吧。今晚肯定不能过去,要做好准备,不能鲁莽。”
“起码要准备几把刀,或者铲子,当武器!”刘琴怕道。
“你怕就别去嘛。”武陵春没好气地说。
“准备点东西是应该的,你们谁能打得过林老虎?再说了,一个多月前的那晚,你们不记得有人开过枪吗?”我低声道,同时听了听宿舍外的动静,就怕有人偷听。
争执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大家才达成共识——等到周六没课了,我们白天去老马场旁边的那片松林,不能在晚上时去。我们对那边的环境不熟悉,很容易迷路,手机的信号又不好,不方便求救。再者,白天的光线充足,拍照效果比晚上的要好,我们可以拍下证据,作为日后报警之用。更重要的是,松林里的情形很渗人,白天去的话,我们胆子大点,到了晚上就疑神疑鬼,哪有心思办实事。
接下来,我就把松树菌洗干净,煮了一锅鲜汤,分着给每个人盛了一大碗。松树菌的清汤很香,不用放肉,只放点盐就能让肚子呱呱叫了。我们四个老师相互苦笑,没有肉的日子里,只能吃这些所谓的山珍了。这一晚,我还要给王小龙补课,所以匆匆地洗了澡,7点一到就在灯火通明的教室里等村长把儿子送来。
约摸过了10几分钟,王村长还没将儿子送来,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不禁地有些害怕。室内虽然明亮,但室外黑暗,似乎有许多双眼睛不怀好意地窥视着我。等了又等,还是没等到人,我就想起房方方在教学楼摔死,外面有栏杆,她是怎么摔的?难道房方方想不开,走动楼顶跳了下来,和王小龙一样?
根据欧阳新的说辞,那晚房方方坠楼身亡,姜琳发现大雨将至,于是提前拍了现场照片,就怕大雨将证据全部冲走。可惜,证据被冲走了,警察也因此草草结案,并没有查出凶手。如今,我们找到了第二栋卫生楼,但愿楼里有房方方出事的证据。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在无比安静的环境下,差点吓死我。我接通了电话,王村长就在电话那头抱歉,说王小龙不肯补课,似乎不愿意见到我。我虽然有些疑惑,但仍礼貌地说没什么,等到王小龙准备好了再补课也不迟。挂了电话,我坐在讲台上就想,会不会王小龙因为一个月前的事不好意思见我,还是盒子的主人仍在威胁他?
我叹了一声,关上电灯就走下教学楼,途中几次觉得身后有人,不停地回头张望。就在这时候,我看到漆黑的天际有橘红色的光亮,像是夕阳那般。可现在都已经7点半了,夕阳早就过去了,那边怎么会有火光,该不会起火了吧?!
果然,我刚发现这个情况,张校长就打了一个电话过来:“喂,唐九月吗?你出来一下,村子里的大人要去松林救火,你们几个老师把学生看好,不要让他们跟去。村长已经叫县城的消防队赶来了,你们也别乱跑!”
松林起火了?
我深吸一口气,怎么这么巧,难道有人想破坏卫生楼以及烧化尸体的现场?这事我才刚给大家说起,今晚松林就起火了,巧得太夸张了,我们四个老师之中,肯定有人走漏了风声!靠火灾掩盖犯罪事实,这招真的太绝了,与四年前的马场村火灾如出一辙!
我来不及多想,马上奔回宿舍,把其他三个人叫出来,到村子里去安抚被惊醒的学生。欧阳新听说起火了,脸色一变,和我想到一块儿了,要是大火控制不住,我们好不容易发现的证据就要被烧毁了。可惜我们要安抚学生,不能让他们趁着热闹,到处乱跑。不过,松林那边离村子太远了,大家不可能挑水过去救火,村子里也没灭火器,火势很难控制住。
我懊悔地想,要是今天在松林里拍照就好了,可惜一时慌张,竟把这事忘了。等到村子里的人聚拢了,我心一横就混进救火的人群中,想要到松林那边看情况,起码要去大楼看一眼。这一次,我谁都没有叫上,因为我越来越怀疑,那三个人中有人泄露了秘密,否则不可能几次都那么巧,让人赶在前面,销毁罪证。
在路上,我看见了包朱婆,大家奔跑着赶往松林,有人就猜是不是采松树菌的人抽烟了,把松林点着了。下午时,那么多人采松树菌,肯定是其中一个人干的,因为平常没人会去那边。我这时才想起来,难道真是巧合,不是有人故意破坏证据?无奈我已经跑远了,没时间回头去跟欧阳新他们商量,反正救火的人那么多,在松林里也没什么可怕的。
老马场附近没有河流,大家跑去那里,其实没有多大用处,只能隔岸观火。我听其他村民说,王村长联系了县城,柳州方面安排了直升机过来救火。我跑到老马场时,火势还不算大,大家拿起铲子,在旁边挖点泥土,将火一点点地扑灭。我仗着人多,胆子慢慢大了,拿起手电就一个人钻进松林深处,凭着感觉去找回白天见过的卫生楼。
大火并不是从卫生楼那边烧过来的,也许是我想太多了,八成真是村民抽烟,不小心把松林烧起来了。可我跑了几百米,远离了火海后,竟听到奔跑的声音。风吹得很厉害,但奔跑声和风吹声,我还是能分辨的。我七上八下地关掉手电,蹲下来望着昏暗的四周,以为会看到野猪,不想却看见有一个人在松林里跑着。
“谁啊?火海又不在这边,那个人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我颤抖了一下子,惊讶地想会不会见到凶手了,现在跑到卫生楼的人不可能与案子无关。
我悄悄地在黑暗中跟去,只见那个人跑到了一条小路里,路的尽头就是那栋卫生楼。那个人好像没发现我,尽管刚才我开了手电。我在后面看到那个人跑到小路上,接着头也不回地奔进了杂草丛生的建筑里。
第三十五章 鬼的呼唤
火把夜空烧红了,我却仍被卫生楼散发的寒冷感染,冷得直打颤。当看到有一个人跑进楼时,我就琢磨要不要跟进去,要不然那个人再跑出来,很可能就跟丢了。看来有人和我想得一样,就怕火灾引发,其他人会发现这个秘密之地。我看火势就在几百米远的地方,如果要大喊救命,其他人应该能听到,于是就壮起胆子,不再犹豫地朝卫生楼走去。
一靠近,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松香,肯定曾有人拿松木在里面烧火取暖。我拿着一支手电,却不敢再打开,就怕暴露自己的位置。那个人进去之后,没有动静了,好似我刚才见的到是鬼。冲动是我的弱点,可若不冲动,以后必定后悔。我明知这样做会遇到危险,可跨进阴暗清冷的大门时,却还没想过要后退与后悔。
卫生楼的大门已经枯朽,裂成了好几半,歪歪倒倒地依在一旁,风稍微吹大了,它就咿呀地响,像是有人在故意冷笑。楼内就像一个墨水瓶子,看不到一点光线,我逼于无奈,只好借助手机屏幕的微弱光线来找路。屏幕刚亮,一楼黄萎的草堆里就飞起一只肥大的黑鸟,朝我的面门扑来,吓得我喊了一声。
“糟了!那个人肯定听到我的声音了!”我心惊肉跳地想。
不过,楼里还是没有动静,连腾起的烟尘都凝固在空气里,只有我的心在狂跳。我站在门口,拿起手机,往里看了看。一楼里没有人,几排椅子横在大厅,早就发霉了,弥漫着一股泥味。我一脚踩进去,发现地板也有一层泥,可能是雨水季节时,泥水溅进来了。好几间房里都开着门,不过那边的杂草更多,不像有人经常走过,于是我就没去理会,直接往楼梯走去。
在我的记忆里,姜琳的内存卡中,有几张照片就是拍到了这几阶楼梯。楼梯其实都是一样的,问题是这些楼梯有血迹,在手机微薄的光线中,竟泛出些许青紫色。血迹过了三、四年了,被灰尘覆盖着,有人来过这里,也没人想过要擦拭。我看到灰尘满布的阶梯有凌乱的脚印,心中便想,果然有人来过,跑进来的人会是谁?
我一步步地迈上台阶,重走姜琳的道路,真的像是鬼上身一样,完全失去了理智。若换作平日,我即使怀疑同伴,也不敢一个人来这里。就在这时候,我听到楼上乒乓作响,有人在上面打了起来。这动静很大,连楼体都震了,我双脚也传来一阵麻感。等了一会儿,那动静越来越大,我就深吸一口气,大步地跑上去。
二楼也有许多排木椅,不过因为有人打斗,这些木椅被撩得四分五裂。楼上有人烧过火,很缓和,松香味混着泥腥味,让人作呕。我看不到打斗的人是谁,他们翻来翻去,根本照不到人,而我也忘记把手电打开了,只一个劲地拿着手机发呆。好一会儿了,我才想起要开手电,这时候那两个人缠打着,一本东西就飞跌到我跟前。
我将手机屏幕照下去,低头一看,那是一册笔记本。笔记本的棕色封皮很旧了,侧面又卷又脏,肯定有人经常翻写。霎时间,我明白了,这就是王小龙在偷盒子时发现的笔记本,盒子的主人将这册笔记本看得比钱还重要,这里面肯定有大秘密!
此时此刻,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笔记本上了,哪还管打斗的那两个人是谁。怎料,我刚要把笔记本拾起来,其中一个人就扑过来,吓得我连忙拿着笔记本退了几步。楼外趴满藤蔓,不透火光,外面几百米远处的松火根本照不进来。我退了几步就摔了一跤,被那些凌乱的椅子绊倒,倒头后仰。
另一个人大步上前,将我压倒,我睁大了双眼,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起初,我还没看出那个人是谁,因为太暗了,只感觉得出他是一个男人。紧接着,那个男人粗犷地呼着大气,一股口臭将我熏得头晕,可我也同时看见了,对方竟是林老虎!他果然躲在卫生楼里!可他为什么不逃去贵州那边?
我惊恐地推开林老虎,头也不回地跑着,手上紧紧地拽住那册笔记本。村民就在几百米外救火,我想大喊,让大家一起围捕林老虎,这时候天空却响起“嚓嚓嚓”的吵声,居然将我的求救声淹没了。
“直升机!”我心说,“他们派直升机救火了!妈的,怎么现在来,这不是想害死我吗?”
想归想,抱怨救不了我,只怪姜琳的鬼魂上身,让我走进了魔窟。至于另一个人是谁,我完全没看见,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看见了林老虎。我慌不择路,没有朝楼下跑,反而转向朝通往楼顶的楼梯。这举动实在够蠢,若我冷静,肯定不会这么做,怪就怪人在激动时往往会选错路。
林老虎紧追不舍,我怕得要死,不知如何是好。喊了好几嗓子,还是敌不过直升机的噪音,除了卫生楼里的人,根本没人听得见。我跑上通往楼顶的阶梯,只跑了几步,林老虎就追上来,从身后抱住了我。那蛮劲比牛还大,我被抱住后,重心就变了,一个趔趄就跟着林老虎一起滚回二楼。
这时候,另一个人跑过来,想要抢那册笔记本。我见状就咬牙爬起来,并捡了一根椅脚棍子,想要打跑这两个人。可是,林老虎却和那个人打了起来,又缠到了一块儿。我抓住机会,冷静下来,这次就朝楼下跑去。却不知,外面的大火越烧越猛,直升机倒下的水没起作用,松火已经朝卫生楼这边袭来了!
猛地,楼外火光冲天,黑暗的楼内被映得红光闪烁,而我也大汗淋漓,热得喘不过气了。我来不及回去看楼上的另一个人是谁,只一个劲地往下跑,就怕再次被逮住。直升机盘旋在上空,我边跑边喊,仍没引起大家的注意,每个人都在拼命救火。我怕大火烧到卫生楼,打算先跑出火海,再去叫村民来捉逃犯。奈何料干燥的秋天是火海的摇篮,我对火情太乐观了,火已经随着秋风烧到卫生楼门口来了!
我一个步子都没迈出去,一棵被烧起来的松树就掉下一根手腕那么大的枝干,打在门口前,热浪也顺势卷来。我被迫吞了一口呛鼻的烟雾,想要强行冲出去,却见楼梯口那里晃动着两个影子,林老虎和另一个人就要追下来了。我看外面火光淘天,跑是跑不掉了,于是就钻进其中一间诊室,想要暂时避过大火与林老虎等人。
卫生楼覆盖着一层藤蔓植物,这时已是秋天,那些藤蔓干枯无水,很容易就烧起来。所幸卫生楼是水泥建的,只要附近的松树烧光了,这栋楼还是能扛得住的。这些诊室的门都烂了,根本关不起来,我选了尽头的那间,就怕林老虎他们也会和我一样躲进来。
接着,我只听到直升机的声音,外面的情况都听不到了。我竖起耳朵,拼命地听,不敢把头探出去。同时,外面的树枝不断地掉落,村民可能没来救火,只有直升机在上空倒水。我惶惶不安地等了一会儿,很快就听到林老虎在外面怒吼:“唐九月!你在哪里!快出来!听见没有!”
那声音充满杀气,在大楼里回荡,简直要盖过直升机的响声了。我听得胆颤,大气不喘,一个人在房间里发抖。不知是我吸了太多的松烟,还是被热浪熏得晕眩了,觉得头有千斤重,站都站不稳了。恍惚之间,我还听到微微的声音,仿佛有一个女人在说“别怕,唐九月,坚持住!把那个最大的秘密揭开,完成我的心愿,找到我的尸骨!我就在你身边!”
“姜琳?”猛地,我清醒过来,不会见鬼了吧?可是,霉斑满布的诊室根本没有别人只有我自己。虽然我见过姜琳,但我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冥冥之中是她把我唤醒了!
“秘密?”我又喘了口气,一边自语,一边看向手上拽着的那册笔记本。顿时,我心里万分激动,最大的秘密是不是就在笔记本里?是谁在笔记本里记载了什么吗?现在火光通亮,无须手电就能看清楚笔记本上的字迹。我心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万一我被烧死在这里,好歹也要先一睹笔记本里的内容!
随即,我没再迟疑,在烟熏火燎的诊室里,将那册失而复得的笔记本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