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王金贵继续道:“那我就不多说了,我已经把最后一份报告复印好了,下午就交去你那里。这份报告很重要,你看了这份报告就知道谁是杀死吴阿公的凶手了。”
王金贵挂断了电话,马上就要走上来,我心惊胆战地跑回地面,一个劲地躲进女厕所里。等了一分钟,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再次确认附近没有摄像头,然后就又一个人走下地下室。十月很冷,在停尸房里更冷,我又来这鬼地方不是好玩,而是想偷看一眼吴阿公的尸检报告。原来,尸检要做这么多次,时间跨度那么长,是电影的技术太先进,还是县城的技术落后?我怕王金贵还会回来,一进房间里就大步走向角落的文件柜,拿起手机照亮柜子上的标签,认真地寻找最近的报告放在哪个抽屉里。
“这次不能出错了。”我一边念,一边找,一会儿就找到了那个抽屉。
抽屉被文件塞得满满的,全是今年的报告,我不由乍舌,心想今年死了那么多人吗?再一翻,我才知道一份报告很长,所以占的空间多,并不是死的人多。翻了一会儿,我就注意到这个柜子不是按姓氏拼音归档文件,而是按时间来的。我找到9月份的归档,看到了吴阿公的名字,于是大胆地抽出文件,想要立刻知道谁才是杀死吴阿公的凶手。
实际上,报告上根本没写凶手的名字,全是一堆术语。我愣头愣脑地看完,丧气地想自己水平有限,偷看到真相也搞不懂,真是够丢人的!看完后,我想合上报告,可一瞬间却想起了什么,重新将报告打开一看,我恍然大悟地道:“虽然纸上没写明凶手的名字,但我知道是谁了!”
第三十一章 墓地
冷到打颤的停尸房里,我呼的气都结出白毛了,巴不得早点离开。可报告上有一条引起了我的注意,于是又继续看下去。在报告中,提到了一颗碎牙,那不是人类的牙齿,而是中华田园犬的牙尖。那颗牙齿断在尸体的胸腔里,在烧化时,狗牙就被化掉的焦肉粘在了尸骨上。
中华田园犬其实就是村里的土狗,这种狗天生就喜欢啃咬物伴,有时它们更会咀嚼石头令牙齿磨损甚至断裂。有些较活跃的土狗更会四处跑撞而把牙齿撞断。报告上只写了客观的化检结果,没有做任何分析。可我马上想起来,一个月前肖卫海放狗咬我们,他的两只黑狗那么凶,除了他还会有谁?
这样一来,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之前,我们以为吴阿公是偷了照片才遇害的,但会不会是吴阿公被狗咬到奄奄一息,狗主人为免责才火烧尸体呢?这种事并不罕见,我刚来马场村当老师时,听村民提过,以前有家人没把狗拴好,狗把隔壁家一岁大的小孩咬死了。就是因为这件事,村子里才把狗拴好,没有一家随便把狗放出来。
我一边收起报告,将它放回原处,一边醒悟地想:“难怪尸体会被翻来翻去的烧掉,原来是想消灭证据,不让人一眼看出尸体曾被狗咬过。不过我记得王金贵说过,吴阿公是被掐死的,会不会是肖卫海阻止他喊救命,所以痛下杀手?”
我刚把报告放回原处,隐约地就听到远处有声音,于是赶紧小跑上楼,朝女厕所奔去。进到冷冰冰的女厕,我尿意下涌,这才想起来这边的目的。匆匆解决了小便,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来,头也不回地跑进住院楼,这时就听到欧阳新在接电话,好像是武陵春打来的,那语气肯定是拿到照片了。
刘琴见我回来了,小声问:“怎么去这么久?”
“先别管我!是不是武陵春打来的电话?照相馆开门了吗?”我反问。
“是吧。”刘琴点头道,“不过洗照片还要点时间,武陵春叫我们在医院等她一个小时。”
“找到了就好!”我低声道,“对了,我刚才去了停尸间……”
“你不是去厕所吗?”刘琴打断。
接着,欧阳新挂了电话,看我们在窃窃私语,便问:“怎么了?”
我站在病房门口,看着眼神呆滞的王小龙,心里一阵难过。想了想,我就把欧阳新和刘琴叫出来,把狗牙的事讲出来。欧阳新和刘琴都责怪我太冲动了,万一被捉到,或者真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警察又要怀疑我是幕后黑手了。我人都溜出来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忙问大家的意见,是不是都认为肖卫海的狗把吴阿公咬得快死了,所以才放火烧掉尸体。
欧阳新认同:“这就说得通了,要不然放火烧尸体干嘛?当然是掩盖真相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点头道。
“那吴阿公怎么会被咬?肖卫海的狗不是在果园那边吗?这么说,吴阿公去果园找过肖卫海?”刘琴问。
“这就要等武陵春那边的消息了,吴阿公和肖卫海没有交情,他去那边,肯定是因为照片的事。”我分析道。
“哦!这就难怪了!”刘琴幡然醒悟,“一个月前,肖卫海被人用枪打伤了,居然同意不报警!他是不是怕人家查他家的那两只黑狗?”
“还有那只手。”我补充道。
随后,我们等了一个多小时,武陵春姗姗来迟,一见面欧阳新竟主动向她告之尸检报告的事。武陵春害羞地脸红了一会儿,然后就把照片交过来,叫我们仔细观察照片。在那张照片上,欧阳新正从教学楼走下来,后面跟着一群小学生,背景是在马场村小学,没有什么特别的。我看了半天没看出端倪,索性让刘琴去看,她初来乍道,也许能看出点问题来。
走廊上不时有医生经过,我看见王金贵在尽头走动,一时心虚,忙叫大家快离开医院。至于买来的水果,护士答应帮削皮给王小龙吃,我们也喂他吃了一个,所以就匆忙地撤退了。那张照片被我们三个女人来回地看,看来看去都没发现,最后演变成流口水欣赏照片上的欧阳新了。眼看我们十几分钟都没找到线索,欧阳新就待不住了,一把扯过照片端详,可依旧只能皱眉头。
“算了!我们先骑回马场村吧,现在天黑得快,夜里骑车太危险了。”我望着天色,站在县城医院门口说。
“我洗了四张照片,大家各拿一张,免得丢了。”武陵春发完照片,接着就把自行车开锁,同意现在就回去。
刘琴早就想回去了,立刻同意,欧阳新也没意见,但他眉头皱得更紧了。我猜想,欧阳新可能认为这趟有收获,但谜雾还没散开,他肯定不好受。忽然间,我觉得自己最理解欧阳新的心情。四年过去了,欧阳新肯定夜夜都在等姜琳回来,他经常夜里外出,或许就是想在村头看见她吧。我也一样,现在是多么希望赵喜悦能够重新出现,知道她是否安好。
骑车回去的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大家都在想事情。傍晚时分,我们才赶回马场村,肖卫海刚好从果园那边开车回来,一见到他的车,我们吓得把车都骑飞了。哪知道,肖卫海竟把车开得飞快,撵了上来。我怕得要死,以为肖卫海要碾死我们,却见他开着面包车追来后,拦在了路前。
肖卫海先拦住了我,然后在驾驶座上问:“你们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家的狗?”
“那两条咬人的黑狗呀?”刘琴哼了一声,“没看见!”
“奇怪了!怎么不见了!”肖卫海咕哝了一句,把车调了个头,朝村外开去,继续找他的狗。
我看着车子渐远,心说不会这么巧吧,今天我们才知道狗牙断在吴阿公的尸体里,肖卫海的狗就不见了?这样一来,警察若要对比村里的狗牙,岂不是找不到对象了?肖卫海的狗是真的不见了,还是他毁尸灭迹,不让警察有机可乘?面包车开远后,我回过神,这才跟着骑回小学里。
一去一回,我们四个人都累得要死,屁股也磨破了,进门后就各自躺回床上。过了一会儿,我咬牙爬起来,想要去烧热水冲个澡,随即就依稀地看见窗户夹了一个白色的信封。我心疑地撩起窗帘,用力地把信抽进来,心说谁又给我写信了?拜托一定要是情书,别是恐吓信了!
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笺一瞧,我就呆住了。这是赵喜悦的笔迹,绝对不错不了。在信上,赵喜悦写道:“唐九月,这封信不要让任何人看到,现在你不能相信任何人!如果你想知道真相,那就今晚到村后的墓地来一趟,我在那里等你。你肯定在想,为什么我不在信上说,因为这事在信上解释不了,只能当面告诉你。今晚零点见。赵喜悦。11月18日。”
“喜悦姐没死,谢天谢地。”我庆幸地想,可又怀疑,为什么赵喜悦还会回村子里,她不是要借钱逃走吗?这次回来,喜悦姐就是为了告诉我真相?她的事情已经说明白了呀!一个月前,我们在土地庙里,她能说的都说了,除了不知道她再次失踪的原因。
刘琴趴在床上,被我翻动信笺的声音吵醒,她迷糊地看了我一眼,问我怎么了,我就说我先去烧水,你接着睡吧。刘琴跟头猪一样,闭上眼睛后又睡着了,我拿起信悄悄地关上门,一边烧水,一边想信的事。这笔迹不像模仿的,可赵喜悦这次找我要说什么事,她还有秘密保留吗?上一次为什么没说?
我烧火时,拿着信笺又看了一遍,这一次又呆住了。现在是10下旬,还没到11月,可信尾的落款时间却是“11月18日”。这个古怪的日期出现过好几次,在我的书里、信里都出现过,不知道赵喜悦为什么好几次故意写下来,她究竟在玩什么密码游戏?
“你在看什么?”
这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背后冒出,我吓了一跳,顺手就把信给烧掉了。回头一看,欧阳新站在后面,抱了一捆柴给我。我在露天的灶台旁,长吐一气,接过柴就答自己刚才想事情,没有看东西。欧阳新没有多问,给了柴就说他来烧火,让我回去休息。我想起赵喜悦在信里叮嘱过,不能相信任何人,于是就把信的事隐瞒下来。
认识一年的好姐妹,与共事一年的同事,我真不知如何选择。
这一晚,等大家洗好澡,倒头大睡了,我就悄悄地打开门,一个人摸黑跑出来。夜里冷风萧瑟,我牙齿打颤,心慌意乱地走出学校,朝村后的墓地走去。那边比老马场还要吓人,乱坟一堆,听说有的坟没后代了,棺材露出地面也没人理,有的野兽挖开了棺材,把尸骨叼出来啃了一地。
我胆子练大了,一个人走了一段路,竟慢慢地不害怕了。墓地那边靠山,草树成堆,不像老马场有大片的草地,视野开阔。我走到附近时,为免遇到危险,事先看了看手机信号。这里靠近村子,手机信号虽然只有两格,但总比老马场那边强多了。只要我打电话叫人来,或者大喊一声,村子里的人肯定能听见。
摸索带墓地里了,没有怪鸟夜虫鸣叫,只有我的呼吸声与风声交汇着。也该我倒霉,走进墓地深处了,竟踩到一口露出地面的棺材里。棺材盖子已经腐朽了,有一个大窟窿,我的脚陷进去了,崴了一下,差点疼死我。就在这时候,一个人从密林走了过来,我趴在地上,看到跟前出现了一双鞋子,但那是男人的鞋子!
第三十二章 小偷
夜风猛吹,草木起舞,一个人走到我面前,吓了我一跳。那鞋子不是女人穿的,而是男人穿的黑皮鞋,表面皱巴巴的,满是黄泥。我挣扎着想把脚从棺材盖上拔出来,仰头一看,跟前的人竟然是林老虎!我的手机和手电都掉在一旁,光亮反射到林老虎狰狞的脸,比鬼还可怕!
在这种环境下,我再也按捺不住,准备拼命地大喊。这里靠近马场村,只要喊得够响亮,总会有人听到。无奈,我刚要喊救命,林老虎就粗鲁地将我从棺材里拖出来,狠狠地捂住了我的嘴巴。这把我吓坏了,林老虎比肖卫海还要可怕,他要是轻轻一拧,我的脖子就能断掉。慌到极点了,我力气猛增,顺势挣脱后,朝林老虎壮实的手臂上咬了一大口。
“救命啊!”
林老虎疼得松开了我,我抓住机会,来了一声狮子吼。紧接着,墓地外围的树林里晃动着几束灯光,林老虎吓了一跳,转身就跑向墓地后面的山林里。我惊魂未定,抓起手机等物,傻傻地站在墓地里,甚至忘记了来此的目的。不过我还是很纳闷,救命刚喊出来,怎么马上有人追来,莫非是超人?
望着林子那边晃来晃去的光束,我刚想大声喊我在这里,有一个人就率先冲过来。那个人是包朱婆,她惊慌失措,看见我后吓了一跳,比我还要害怕。包朱婆触电似地跳起来,怔怔地看了我一眼,后面追来的人大喊“抓小偷”,声音渐至,包朱婆就央求我别看见她了,接着就赶紧躲进墓地后的山林里。
“别去那里……”我话没说完,包朱婆就不要命地奔过去,后面一句“林老虎在里面”根本来不及说。
包朱婆逃走以后,我镇定地站在墓地中,看到又追来三个人,分别是王村长、莫老板和刘大妈。他们气喘吁吁,拿着木棍,提着手电,一副打鬼子的模样。当看到是我站在墓地里,他们就迟疑地停住脚步,上下打量着我。一时间,纷扰的墓地安静下来,大家彼此相望,都像见鬼一样。
王村长呆了片刻,问我:“唐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刚才偷东西的人是你?”刘大妈怒问。
“不是吧?唐九月老师怎么会偷猪舌头呢。”莫老板不相信。
我一句话都没说,瞬间就明白了,他们这几个人在伏击村子里的小偷。最近这段时间,马场村丢东西不是一天两天了,上回有人偷猪舌头,躲进莫家新屋时摔了一下,把舌头倒了满地。关于这事,我一直好奇,因为那晚我也在场,没有看到小偷。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眼前的几个管事者肯定下了套,把小偷引出来——只是,小偷真的是包朱婆吗?
面对他们的疑问,我无暇去想包朱婆的事,只得解释:“我刚才看见林老虎了,所以才追到这里来,但看不见他人了。”
“林老虎?他还在这里?”王村长大惊。
我故意引开话题,点头道:“是啊,好想他跑到哪边去了,我刚才喊救命,你们没听见吗?”
“我听见了,还以为是鬼叫。”莫老板不好意思地挠头。
“那小偷呢?刚才跑过来的人你看见没?”刘大妈追问。
我指了一个反方向,骗他们往那边追,刘大妈有点怀疑,可其他人相信了,她就没好说什么。王村长离开前,叫我先回小学那边,免得又遇到林老虎,抓逃犯的事用不着老师出面。其实,不用他们说,我都不敢一个人待在墓地里。三更半夜,哪个脑子正常的女人会来这里,尤其棺材还露出地面了,一股怪怪的尸味弥漫在周围。
等那三个人跑开了,我想转身离开,这时才想起为什么要到墓地这边来。赵喜悦亲笔写的信,叫我零点到这边来一趟,她没出现,反倒林老虎来了。看笔迹不像是被逼着写的,通常被人逼迫,字体不会端正,会有明显的跳动感。我丧气又愤恨,为什么其他人总能抢先一步,赵喜悦给我的信,明明没有让其他人看见啊!难道是林老虎跟踪赵喜悦到墓地来了?
我正着急,包朱婆就鬼鬼祟祟地从墓地尽头摸出来,对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唐九月,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呢?你还敢跑进去,林老虎刚才就朝那边跑了,不怕撞上?”我没好气地反问。
“林老虎也在?”包朱婆大惊失色。
“你……村子里老丢东西,是你偷的吗?”我紧张地问。
“别站在这里说了,快回村子里,免得他们看见。”包朱婆尴尬地推着我,一起走出了阴森的墓地。包朱婆原形毕露,瞒不下去了,索性对我坦白了一切。原来,包朱婆以前没有偷东西的习惯,自从老公去外面打工了,她一个人嫌得慌,慢慢就手痒了。包朱婆开包子店,并不缺钱,她也不想偷东西,可就是改不掉。一个月前,包朱婆夜里出来偷莫老板家里的猪舌头,摔了一次;还有一次就是碰上肖卫海打伤了赵喜悦,她就大喊大叫,殊不知她是偷东西时撞见的。毕竟,那么晚了,村子又不是城市,谁会出来溜达?
我从迷雾中惊醒,难怪好几次包朱婆都第一次发现情况,原来偷东西的正是她。记得,莫老板家后门放了许多借来的桌椅,包朱婆说她是去拿桌椅回来,估计是她故意留到夜里去拿,然后顺手牵羊罢了。
离开墓地,回到村里了,包朱婆又求我别说出去,不然丢了名节。我自己的烦心事就够多了,哪有心思去管别人,因此就点头答应了。不过,偷东西不光彩,总有一天会被逮到,今天就是例子。我怕包朱婆被人乱棒打死,便劝她改掉这毛病,要么就把老公从山外叫回来。一个人在山里头过日子,是挺空虚的,难怪既偷东西,又去找欧阳新夜谈……
“今晚吓死我了,肯定改!”包朱婆胆战心惊地说。
我拿着手电,往村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一个人都看不见。包朱婆害怕地想回屋,我就拉住她,问道:“等一下,你今晚想偷什么?有没有看见喜悦姐?”
“赵喜悦?她和林老虎还在这附近吗?”包朱婆愣道,“我没看见啊。怎么了?”
“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敷衍道。
“不过……”包朱婆想要走开,又转过身来,回想道,“这段时间我好像看见有人夜里到处走,一开始以为是抓我的人,但应该不是王村长他们。对了,有一晚我见过一件怪事,吓了一跳呢!”
我想问什么事,可村里头风吹不息,冷得渗人,包朱婆就叫我先去她家坐一坐,她慢慢给我讲。我看包朱婆的样子,不像是大恶人,她老想找人说话,其实是太寂寞了。于是,我就放宽心,跟着包朱婆走进包子店,并把门关上。这一个月来,我们四个年轻老师没再光顾包子店,就因为欧阳新的事。
进门后,包朱婆就叫我坐下,对我吐了一堆苦水,无非是老公走后,她很寂寞之类的话。若不是我提醒包朱婆,她恐怕都忘记要对我说什么了。如今,社会上很多人为了讨生活,长期分居两地,可却忘了,什么都比不上一家人在一起最重要。我对包朱婆的怜悯渐增,一时想安慰她,不料她话锋一转,竟低声道:“一个月前不是下大雨吗?小龙被送去医院了!我念着王村长家里肯定没人,想去他们家翻点东西。你猜我那晚看见谁了?”
“一个月前?王小龙被送去医院的那晚?”我愣了愣,想起那晚我们溜去老马场,难道被包朱婆看见了?
却听,包朱婆一字一句地道:“我看见张校长了!那晚他应该和王村长在一起才对!怎么可能在村里?所以啊,我觉得我见鬼了!而且张校长往老马场那边去了,那边闹鬼闹得厉害,白天都没人去,何况晚上!”
“你说什么?张校长那晚去过老马场?!”我万分震惊,不由地想,那晚上有人开了三枪,难道开枪的人真是张校长?他的身份证在盒子里,后来他主动说身份证丢失,会不会是在糊弄我们?那天,有人偷了王村长的手机,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叫我老马场还盒子。当时能靠近王村长,并偷走手机,似乎只有张校长能办到。若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该怎么办?张校长可是村子里最让我敬佩的人。
包朱婆以为我不信,又说:“我可没骗你哟,唐老师!要是骗你,你就跟他们说,东西是我偷的!”
“我信!鬼嘛,有人说没有,有人说有,讲不清的。”我词穷了,接不下话,便转道,“包朱婆,你在村里住了那么久,知道卫生所的事吗?”
包朱婆告诉我,马场村以前有间卫生所,小学的教学楼就是卫生所大楼。要不是20多年前发生瘟疫,死了一群人,卫生所不会撤消,马场村也不会死掉那么多人。这些事情我都知道,所以就问包朱婆,马场村有没有第二家卫生所。根据姜琳拍摄的照片与视频,马场村应该有第二家卫生所,而房方方也在那里出了事。包朱婆是本地人,连她都不知道,我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但更好奇姜琳以前去过哪里,发现了什么秘密。时间不早了,我浑身冰凉,又和包朱婆聊了几句,然后就起身回宿舍了。
刘琴骑车累了,睡得很香,没有发现我离开过。进门前,我看了看两边隔壁,不知道有没有人出去过。林老虎忽然出现,如果不是他跟着赵喜悦去了墓地,那应该就是我身边的人给林老虎通风报信了——因此,赵喜悦才会在信里叮嘱,不能相信任何人,更不能告诉任何人。可林老虎跟我见面有什么好处,墓地离村子太近了,我的喊声必然会惊动村民,该不会是想杀了我,让我像姜琳一样消失?这一刻,我慢慢理解欧阳新的苦衷,难怪他老不让我碰这些事,或者放大话地去报警,周围潜伏了太多的秘密与危险了。
这一晚,我迷迷糊糊地睡去,周日早上醒来时,已经到中午了。刘琴比我起得早,看到我熟睡,她就先烧好了一锅热水,给我洗脸刷牙。我昏昏沉沉地搞清楚了,想要再趴一会儿,一位邮递员就敲了敲半掩的房门。邮递员通常半个月来一趟,有时一个月才来一趟,因为马场村偏僻,收发的邮件也不多,更不会有十万火急的邮件。
我来马场村一年了,收未收过邮件,和朋友都是靠手机联系。本以为邮递员找刘琴,可他一推门就问唐九月在吗,有她的一封信。我狐疑地起身走到门边,心想谁给我寄信,不会又是赵喜悦写的吧?送走了邮递员,我拿着信一看,信封上没有写寄件地址,笔迹不是赵喜悦的,不知谁写的。
刘琴见我有信,便问:“谁写的?”
“不知道。”我纳闷地撕开封口,打开一看,整个人就呆住了。
第三十三章 内奸
我和刘琴站在宿舍里,秋日的阳光洒进来,却感觉不到温暖。我将信拆开一看,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和信封上的完全一样,故意不让人瞧出笔迹。信上的内容这么写着:“唐老师,上次时间不够,我只写了一句话。我那晚看见吴阿公被人杀了。可我不敢告诉警察叔叔,也不敢跟别人讲。我怕也被杀死。杀人的就是林叔叔。”
信上的内容只有那么多,依旧没署名,无法查出写信的学生是哪一位。我仔细回想,一个月前曾让学生写纸条,当时收到过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看见谁杀了吴阿公”。我以为那事早就过去了,没想到那名学生在一个月前又写了一封信,以邮寄的方式传到我手上。邮戳是十月八日,这说明写信的学生是借用国庆假期到县城寄信的,可邮局一个月只来马场村一次,所以这封信到今天才让我看到。
“这学生到底谁?”刘琴在旁边问我。
“管他是谁!他看见林老虎杀人了,这是证据,我们要好好保管。”我说完就谨慎地将信藏在枕头套里。
刘琴疑惑地问:“不报警吗?”
我转身苦笑:“我都改变思路了,你也改改吧。单凭一封信就去报警,人家说这是恶作剧,那怎么办?现在我们应该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再等等,要报警就必须有十足地把握让警察相信,并顺着我们的线索查下去,否则报警只是徒劳,还会惹来一身骚。”
刘琴傻笑片刻,回想一个月前的经历,自嘲是该改一下思路了。我看着刘琴,很想告诉她昨晚赵喜悦也给我写了信,但犹豫地打住了。很多次了,我每次查到线索,躲在暗处的人都能抢先一步,像是有人在身旁监视我。而赵喜悦也在信里提到了,绝对不能相信任何人,跟任何人提到那封信,莫非她已经知道我身边有内奸了?
刘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笑嘻嘻地问我晚饭打算吃什么,让我一阵内疚。她刚来马场村,在此前都不认识赵喜悦等人,怎么可能是内奸呢?再说,刘琴还为这些事摔下楼而受伤,不大可能是内奸。于是,我放松了神经,继续和刘琴说些有的没的,但仍不提那封信。不提的原因,一是怕吓坏刘琴,二是那封信昨天被我塞进灶里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