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每个人都有嫌疑

翻开笔记本的那一刻,我前所未有的紧张,跟准备看国家机密的感觉一样。诊室里充满着松烟,把布满青色霉斑的灰白墙壁熏黑了,我也呛得咳了好几下。火光在松烟中一隐一现,我刚翻开封皮,一个字都没看清楚,一个人就跑到门口,大喊着我的名字。
我以为林老虎找来了,却见站在门外的人是刘琴,她灰头土脸,神情严峻,和我四目相对了好一会儿。可我是偷偷从村子里跑出来的,刘琴应该和其他人守在村里,不让小学生趁乱凑热闹才对。我来不及多问,刘琴就一手拉住我,一手握着一根椅腿子,叫我快点逃出去。忽然间,浑身发热的我一阵寒颤,难道刚才和林老虎纠打的人是刘琴,要不然她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还这么快找来。
“咳!刘琴,你怎么来了!”我被拉出诊室时,不得不怀疑地问。
这时候,却看见前面几间诊室钻出来欧阳新、武陵春,原来他们都来了!这情况出乎意料,我想刨根究底,时机又不对。很快地,一楼大厅的浓烟中出来一个人,大家定睛一看,那人正是熊壮结实的林老虎!我感觉到林老虎对我手上的笔记本虎视眈眈,想要冲出火海,可他拦在前面,叫我阵脚大乱。
林老虎手上也拿着一根椅腿子,他一过来就一棒打翻武陵春,欧阳新想去帮忙,同样被撂倒在地上,久久爬不起来。情况紧急,我顾不得猜忌谁是内鬼了,只想要引开林老虎。既然对方想要笔记本,只要我拿着它跑开,其他人就得救了。当即,我一句话都没说,夺过了刘琴手上的椅腿子,立刻冲上去去,与林老虎对着挥了一下。
“唐九月,小心啊!”刘琴在后面害怕地喊,我就在心里说,你怕还来做什么!
幸亏,林老虎没打中我,而我一棒子打到了他的脑袋,并趁势逃进楼外的火海中。跨出大门时,我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林老虎杀气腾腾,捂着流血的额头追了上来。外面的松林把泥土都烧红了,松油正如瀑布一样地滚下树干,让火势更加凶猛。我有一种快窒息的感觉,喊救命的气都提不上了,只能拿着笔记本乱跑。
直升机盘旋在上空,已经来了三架,它们有的在倒水,有的在倒沙子。我怕被烧死,于是就想朝直升机那边跑去,起码那边火势小一点。慌忙之际,我跑了几十米,汗流浃背,衣服也被烧得冒烟了。这时候,有一个人从后面抓住我,我心说,糟糕,林老虎逮住我了,这该如何是好。现在,他在我身后,只要一棒子下来,我的后脑就要爆浆了。我在电影里看了太多的情节,就怕被人敲死,情急之下就使劲地后退,将身后的人撞进火海里。
在我身后侧面,那里倒下了两棵松木,树干已经烧成红炭了。我以为林老虎被我推进去了,可是一转身就吓了一跳,手上的笔记本也因此被刮掉在地上。
“啊!救命啊!”
一个女人在火海里惨叫着,我瞠目结舌,意识到推错人了,想要追进火海救人,却被热浪打退了。原来,抓住我的人不是林老虎,而是林书香!此刻,林书香后仰一翻,跌倒在红炭辣火中,爬了好几下才爬起来。可是,林书香已经被烧成火人,衣服和头发一下子就烧成了灰烬。
我吓傻了,不再顾热浪侵袭,硬闯进去将林书香抱出火海。等把人救出来了,我再往地上一看,那本笔记本已经被砸下来的松屑烧掉了。我为了救人,来不及去拿起地上的笔记本,只能恨恨地让它烧成粉末。紧接着,直升机飞走了一架,又来了一架,并倒下了一泼大水,将我们附近的火海浇熄。
我救人后,什么都说不出来,在松林中环视了一圈,林老虎已经不见了。我架着林书香奔到火势渐灭的地方,看了她一眼,更是说不出话来。原本,林书香丰腴美艳,如今已被烧掉了半边脸,留下了熔毁的大伤疤,还留了许多血。再看林书香的头发,也被烧掉了大半,双手和脖子都有烧伤的疤痕。
“啊……啊……”林书香意识到她美丽的容貌不再,想要哭喊,却喊不出声。
我见状就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我以为是……”
林书香一个劲地哭,用被烧毁的脸对着我,让我无颜以对。不过,我却在想,林书香怎么会追在我后面,她到起火的松林做什么?和林老虎纠打的人是她吗?过了一会儿,欧阳新带着武陵春、刘琴跑来,当发现林书香被烧成那样了,他们也脑子空白,想不到对应的办法。冷静片刻,欧阳新就背起林书香,说要到外面求救,尽快将人送去医院。
我们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才逃出火海,来到松林外围。莫老板也在外面,夜里他看见欧阳新背着一个人,还以为是谁受伤了,当得知是林书香被烧伤了,他就大骂谁干的好事,非要扒了那人的皮不可。我每听一个字都在发抖,心想这下可好,将人推进火海里,肯定要去坐牢了!没准儿,还会和赵喜悦成为狱友。
大家先将林书香背至老马场,放在黑暗的草地上,不停地呻吟。看火灾的村民很快被吸引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林书香怎么被烧成那样,是不是救火时不小心被困住了。我害怕地站在一旁,咬着手指,懊悔方才的冲动。可那种情况下,我哪里能冷静,若落在林老虎手上,哪还能活命。
莫老板半跪在草地上,望了望围观的人群,不停地问:“谁把你烧成这样的!告诉我!我让他坐牢坐一辈子!”
林书香还没开口,我就想自己承认算了,可却听到了一句始料未及的话。莫老板话音刚落,林书香居然答:“我刚才看见林老虎在松林里,是他把我推进火里的,你们快去抓住他!”
此话一出,我足足愣了一分钟,动都没有动一下。林书香是被烧坏脑子了吗,明明是我把她推进火里的,她怎么可能替我打掩护?我完全猜不透林书香的想法,同时她竟伸起被烧伤的手,叫我走过去。大家全部盯着我,让我无所适从,当林书香抓住了我的手腕,她就把我拉到草地上,半跪下来。
“是唐九月救我了,没有她,我可能就死了。”林书香抹去了眼泪,镇静得极为诡异,眼神复杂地望着我。
我纵然正气凛然,也不想去坐牢,而那笔医药费更是付不起。渐渐地,我的良知被邪念压制,接过林书香抛来的话头,应承救人的美名。实际上,我明白林书香没有发疯,她那么说或许是怕我有她的把柄,因为我知道林书香的真实身份是王玫——一个人贩子。
讲了几句话后,莫老板急着救老婆,马上就背起人往村子那头走,要连夜将人送去县城里。我等人群散开后,望着慢慢被控制住火势的松林,猛地摇头叹息。那册笔记本肯定被烧掉了,而火灾与救火这两件事也破坏了烧尸现场,这种情况下很难采集证据。现在,我也没心思去琢磨报警的事,只盼林书香的伤势能尽快复原,否则就该换她报警了。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欧阳新额头青紫,等人群散后就问我。
我看着武陵春和刘琴,回答道:“你们怎么也来了?不是应该看着学生吗?”
刘琴看了看其他人,便说:“我发现你不见了,后来打你电话又没信号,猜到你可能来这里了,所以就偷偷地跟来。”
武陵春接着答:“我是来看火灾的,后来发现松林里有栋楼,联想起你提过的老马场防疫楼,想去看一看。”
欧阳新最后答:“你们几个人都不见了,我才过来看看的。”
我听到这三个人的回答,一瞬间就清楚了,他们三个人都是分开跑来的,谁都没看见彼此。也就是说,很可能谁抢在我前头了,我不是唯一想趁乱跑去老马场防疫楼的人。当时,和林老虎打起来的人,有可能是林书香,也很可能是这三个人!因为防疫楼的事情只有我们四个人才知道!
欧阳新似乎明白我的想法,却又避而不提,他看老马场在没什么人了,就叫我们先回学校那边去清点小学生人数,搞不好有学生也跑到这边来了。与此同时,张校长从松林那来走来,看见我们后很吃惊。根据张校长的说法,他听到村民提起林书香的事,知道老师也在这里,所以过来催我们回去。我看张校长额头也擦破了,想要问他怎么受伤的,他却不给机会,硬是让我们四个老师立刻返回村子。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没说话,我的心很乱,一直在想林书香受伤的事。好在那群小学生还算听话,清点人数后,没有人趁夜跑掉。这时候,林书香早被莫老板开车送去县城医院了,莫飞鹰就交给刘大妈照顾。秋夜之中,大家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我一身污糟,想要去烧个热水冲燥,刘大妈却叫住我,并递来一封信。
“林小妹叫我给你的。”刘大妈说完就转身离开,忙着叫小学生们别吵闹,乖乖地等大人们救火回来。
我接过信,刘琴就从那群学生中走过来,问我信上写了什么。武陵春也马上靠过来,不去管那群小学生,想要看那封信的内容,只有欧阳新还在哄学生坐好。我不愿意在村子里拆开信,于是就先回到小学宿舍,进了房间才将信撕开。在回去的路上,我把在卫生楼的情况讲了一遍,其实大家也猜出来了,是我把林书香推进火海里的。但是,刘琴却认为和林老虎纠打的人是林书香,说不定林书香想袭击我,我的行为算是正当防卫。
武陵春把我宿舍的门关上后,也答:“就是嘛!那册笔记本肯定很重要,林老虎和另一个人抢得那么厉害,你要是被追上,早就活不下去了。你没看我和欧阳新被林老虎打得半死,到现在头还疼呢!”
“林书香不把你供出来,肯定心虚,你看见跑进楼里的人一定是她!”刘琴认定道。
我看着刘琴,觉得怪怪的,可更好奇林书香在信里说了什么。如今,那册笔记本被烧毁了,应该没人再抢了吧?林书香也应该看见笔记本被烧毁的那一幕了。在催促声中,我站在黄色的灯泡下,把那封信撕开,抽出了一份信笺。随即,一片东西从信笺里掉出来,落在我脏脏的掌心中。
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疑惑地看了一眼,紧接着就叫了一声,惊恐地将手上的东西甩到地上。

第三十七章 开棺

信笺里包着一块烧脱的皮肤,带着鲜血,明显是从林书香身上撕下来的。平日,林书香知书达理,可如今狠狠地留了一块皮给我,无不显示她的狠劲。再看信上写的字,只有两个字,闭嘴!无须多想,谁都明白,林书香是让我们对今晚的事保密。当然,我也巴不得保密,万一莫老板去报警,我不被抓走,也难逃其咎。什么正当防卫之类的话,鬼才信,况且林老虎跑掉了,没人知道与他纠打的人是不是林书香。
我忐忑不安地把信放到桌上,然后用纸巾把地上的人皮包起来,丢进了黑色垃圾袋里。现在已经凌晨了,我实在没心思用木柴烧热水,于是就让刘琴把热得快拿出来,大家轮流冲个澡。武陵春觉得那块人皮太恶心了,看到垃圾袋被我放在宿舍里,她就帮忙拿出去扔掉。水一下子烧不热,我们三个女老师就留着灯,又出去和欧阳新在村中看着那群顽皮的小学生。
远处,直升机的嚓嚓声仍在持续着,小学生们像过年一样,讨论得不亦乐乎。我看到天边的红光暗了许多,方才安心下来。大人们陆续回来了,对我们报告情况,说大火应该快熄灭了,今晚会留几个人在那边看着,免得松火死灰复燃。大人们陆续把孩子接回家里,有几个孩子的家长要留在松林那边,他们就到邻居家去挤一晚。
村里亮着路灯,人影交杂着,我把学生一个个地送走了,看到马夫王也回来了,便出声叫住了他。马夫王是王金贵的父亲,真名叫王黑子,由于他年轻时在老马场干过活,大家都叫他马夫王。马夫王的老婆是被电死的,他就一直不用电了,专去山林砍柴烧,可以说最熟悉这一片地形的人就属他了。
马夫王和我接触得不多,听到我喊了他一声,他还以为听错了。我走上前,望了望旁边渐散的人群,然后才说:“马夫王,张校长回来了吗?”
“他还在老马场那边。”马夫王边说边挠头,“你们不用过去了,火应该控制住了。老张要在那边守一晚,他怕火还会烧起来。”
我听到这话,心一沉,张校长留在那里,会不会看到那栋防疫卫生楼?也好,留几个人在那边,可以检查被烧毁的松林里有没有尸体,搞不好林老虎没逃出火海。只不过,张校长额头也有青紫色的淤伤,像是跟人打架留下的,这让我不禁地怀疑和林老虎打架的人也可能是他。
今晚,实在是每个人都有嫌疑!
马夫王不像我一样,已经变得疑神疑鬼,说完后就走进了一条没灯的小道里。我看附近的人家开始关掉路灯了,学生也走完了,这才和刘琴等人回小学宿舍。学校那边的电线负压不够,一次只能用一根热得快,否则又会把电路烧断。我们一直烧到凌晨四点多了,大家才洗完澡,这时候每个人都累个半死,什么也没说就睡了。
一趴下,我就做了一个梦——林书香死了,还变成了鬼,用那张被烧了一半的脸猛地搓我脖子,最后就咬了下来。我惊醒时,天已经亮了,刘琴也起床了,她还在旁边奇怪地看着我。
“你怎么了?”刘琴问我。
“做了噩梦,没事。”我尴尬地坐起来,抹掉额头的冷汗。
由于快要上课了,我和刘琴没有多说话,洗漱后就赶紧跑去教学楼。我进教室前,学生们在议论着昨晚的火灾,听说今天有关部门会去那边检查,确定火灾的起因。为了查明此事,昨天去采松树菌的人也要被叫去盘问。可谁会承认啊,反正烧也烧了,现场很难检验,通常都是不了了之。
我上课到一半,张校长忽然来到教室门口,叫我出去一下。我心想,这么快就来找我了,该不会他们怀疑是我放的火吧?等我走出去了,张校长不自然地捂着淤伤的额头,对我说警察在楼下等我,要跟我谈点事情。我奇怪地皱起眉头,忙问警察现在管得那么宽了,火灾也由他们负责吗?张校长不想多言,只叫我跟他下去,自然会知道了。
转眼,我就走到楼下,李舟和王金贵等在那里,一见我来了,王金贵就先说:“唐九月,不好意思,耽误你上课了。”
“有什么事吗?”我害怕地问,不知为什么,一见到李舟就心慌。
“是这样。我们要开棺。”李舟简短地答道。
“开棺?开什么棺?”我不明白。
“就是吴阿公的棺材,现在要打开,把他在运回县城医院那边。”王金贵耐心地解释。
“为什么啊?上回我们不是手续齐全,你们领导也都批准让我们把尸体拿回来了啊。”我说完就看向张校长,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张校长一副为难的样子,王金贵就说:“上回是我们的疏忽,以为化检的全套程序进行完了,所以就批准了。可是后来发现……”王金贵先看了一眼李舟,对方没有阻拦,他才继续告诉我:“具体的我就不告诉你了。总之,吴阿公的舌骨是死后才被掐断的,他的死因不是窒息,而是其他原因,现在必须把尸体再拿回去重新化检。你是当时去申请执行的人,现在找你说一下,让你去跟村子里的人讲一讲,免得到时候有冲突。”
实际上,我偷看过两次化检报告,早知道吴阿公的舌骨断了,也就是说他是被人掐死的。第二次我偷看报告时,上面写到吴阿公尸体上有一片断裂的狗牙,因此他们判定吴阿公死前被狗咬过。如今看来,这些人是认为吴阿公被狗咬死了,狗主人怕负责任,于是掐断尸体的脖子,让大家以为这是仇杀。
我沉思时,李舟以为我怕了,便说:“今天必须开棺,越拖时间,越不好化检。我们已经拿了文件来,你可以把这些影印件给村民看,叫他们配合一下。”
“你们怎么不早点发现,现在让我去说,他们能答应吗?”我瞪着张校长,不安地问。
“我跟你一起去说,不用担心。”张校长受不了我的眼神,只好缓住我。
“对了,我刚才来你们村的时候,听见那个肖卫海说他的两只黑狗丢了,是真的吗?”。李舟问向我,“我们做过记录了,吴阿公出事的那天下午,有人看见他走去肖卫海的果园了,这还真巧,今天就丢了狗。”
“喂!”王金贵使了个眼色,暗示李舟别在其他人面前透露案情,然后才劝我尽快让村民理解,他们马上就要开始挖坟了。
我左右为难地站在教学楼下,一步都没有挪动,不知该怎么去劝那群村民。把埋好的尸体又挖出来,这在当地被视为最不吉利的事,比超过七天下葬还要可怕。等这群警察把尸体挖出来,村民肯定要拦在村口,引发大冲突的。现在叫我去做说客,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他们还真会打算。不过草民哪敢和衙门斗,我拿着那份文件的影印件,迟疑了一下子就准备和张校长去村里找几个人人物作解释,让他们分头去安抚村民。
同时,另一对衙门的人马正朝老马场那边走去,准备调查火灾。我没听说有人在松林里找到林老虎,心想他的命真大,居然还没死。目前有这么多人去松林那边,林老虎肯定不敢待在那里了,但愿他快点跑去贵州,别继续待在马场村附近了,这真叫我吃睡不香,坐立难安!
在路上,我和张校长没有任何交流,他老捂着额头,似乎不想让我看见。村民们看见我和张校长走出来,弄清楚了来意,大家就聚到一起,表示不接受警察的要求。我和张校长好说歹说,他们就不是同意,王村长和刘大妈也不答应。穷乡僻壤,最珍贵的不是山珍,而是特殊情况时的团结一致。虽然大家平日里勾心斗角,但遇到这种事,谁都不会违反祖宗定下的风俗习惯。
后来,张校长就对着大家说:“你们听我讲!吴阿公不是被烧死的,他是被人害死的!警察不会平白无故挖坟!你们想一想,要是杀人犯还在我们村里,你们不怕下一个死的是自己吗?难道大家不想找出凶手,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安全的环境?村子里最近不太平,大家要配合警察,越快抓住杀人犯,就越快能安心睡觉和吃饭!”
我站在一旁,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张校长的说法。同时,我也在想,难怪李舟和王金贵刚才跟我透露了一点案情,原来他们是想让我们借以说服村民,还是张校长更老辣!但是,人群之中看不到肖卫海,我比大家更了解案情,所以就怀疑他收拾包袱跑了。村民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所幸他们听信了张校长,一个小时的长谈后才终于同意让警察开棺。
时至正午,学校放学了,欧阳新就和武陵春来找我,问我警察怎么来了。刘琴没有来,不知跑哪去了,打了她的手机也没接。我把开棺的事情告诉武陵春和欧阳新,他们很诧异,更诧异村民同意开棺了。武陵春很好奇刘大妈等人怎么被说服的,直言那口棺材开不得,到时候村民摔一跤都会把帐算在我头上,别以为他们现在答应就没事了。武陵春现在变了个人,处处为我着想,让我有点不适应。可现在叫村民反悔,这就是跟衙门过不去,我哪有那个胆子。
开棺时,大家选在正午,村民认为这时候开棺会将晦气冲淡,不至于以后农作物没有收成。我和一群村民围在村外的那片墓地旁,一起看警察挖坟,欧阳新和武陵春也在旁边,可就是看不到刘琴。挖坟的过程持续了近一小时,有的人不耐烦就回去了,只有少数人坚持下来了。警察本来不让大家看的,可村民怕警察乱挖,所以留下几个人监视着,警察也不好赶人。
挖坟时,警察的铲子劈坏了棺盖,泥土就顺着窟窿眼滑进去。为了尸骨不被破坏,李舟就和几个刑侦人员将棺材抬上地面,现场就开棺了。冷冷的秋风吹得人瑟瑟发抖,我们几个围观的人禁不住地害怕,这可是大家都头一遭看到开棺的事。人都埋了一个多月了,不知道尸骨变成什么样子了。好在吴阿公的尸体只剩下烧焦的骨骼了,若是一具全尸,棺材里一定变成了一锅腐烂的肉汤了。
奇怪的是,棺材抬出来的时候,我们闻到了一股恶臭,比大便臭多了。一时间,棺材裹着的泥土里还窜出几只老鼠、黑蛇,吓得大家惊叫连连。都说秋蛇最毒,村民一见黑蛇游窜,马上就用铲子拍死它们。还有几只老鼠跑得快,眨眼就溜进墓地四周的草堆里,来不及逮住将它们逮住。
终于,棺材抬了出来,李舟马上叫人开棺。每个警察都戴着口罩,好像是怕尸气郁积在棺材里,开棺时会被冲到。开棺前,我抬头看了天色,灰蒙蒙的空中飘来一朵黑云,给村子覆盖上了一种诡异的气息。棺材并不正规,属于未正式完工的那类,连棺钉都没钉齐,警察一下子就打开了。本来,警察在棺材旁准备了黑色的袋子,想要将棺材的尸体立刻转移进去,怎知他们刚打开就集体猛退了两三步。
站在一旁的村民尽管觉得不吉利,但还是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眼尸体变成什么样了。却听,围观的人中惊叫声起伏不断,每个人都被棺材里的景象吓坏了,连我也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恐惧地大喊:“我的老天!棺材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第三十八章 死尸写的信

在老马村上头,空气似乎被惊吓到了,开棺那一刻掀起狂风,将棺内的浓臭刮得爆散开来。我的肠胃一阵蠕动,感觉有人用手在肚子里搅拌,苦苦的胆水跟着涌到嗓子眼。探头看到棺材里的人们都一齐退后,大叫着弹开,仿佛晚一秒就会跟着死掉。
此刻,棺材内竟装成一层肉汤,红、绿、黄、黑交杂着,配合着腐臭味,能让胖子瞬间吐成一个瘦子。吴阿公是以骸骨的状态入棺的,即使骨骼能腐烂,也不可能闷出一堆肉水来。我忍着恶心感,踮起脚看进去,棺材内有一具膨胀的尸体,跟气球差不多,似乎一戳就会炸掉。尸体的面容已经扭曲,认不出是谁了,但头部的黑发漂在尸水中,那长度应该是女性的。
这情况让所有人出乎意料,警察们也不知道如何处理,都大眼瞪小眼。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尸体身上的衣服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仔细一回想,我全身就僵住了,那是赵喜悦穿过的!自从那晚土地庙一别,一个多月过去了,我再也没有遇到过赵喜悦,难道她早就死了?
可是,我上周六刚收到过赵喜悦捎来的信,那晚还来墓地等她,这才几天的功夫,她怎么跑进棺材里了。尸体腐烂的程度绝不像两三天,起码十多天,甚至一个多月了,而且吴阿公是在一个多月前下葬的,开棺前坟墓的土色不像近期被翻动过。我想了想,回忆起下葬那天,大家在村里吃丧宴,每个人都听见棺材有敲打声,该不会赵喜悦那时就被放在里面了吧?
我刚想到这个细节,警察就戴着手套,取了一瓶尸水后,将那具肥大的女尸慢慢地抬了出来。这时候,尸水与污物被扫开了,我才看见女尸的嘴把人用胶带一样的东西封住了,四肢也被捆着。我怔怔地望着这一切,心想原来大家竟把赵喜悦活埋了,她在棺中的恐惧与绝望,世人永远不会知道。
守灵的那晚,赵喜悦来找过我,向我借钱,她需要钱逃走。后来,我带着钱去土地庙,赵喜悦却不见了,至此再没有音讯。我发呆地站在墓地外围,回想守灵那晚曾与欧阳新离开过棺材一段时间,爬到肖卫海家里看铝皮盒子是否在他家里。如果有人趁那段时间把赵喜悦放进去,虽然有难度,但还是有可能办到的,毕竟棺材很粗糙,棺钉也没钉全。
我还在呆想时,警察就把尸体裹起来收好,又从棺材中的黄绿色尸水里捞出一具烧焦的骸骨,那应该就是吴阿公了。这种情况下,尸体肯定被破坏了,要再找证据锁定凶手,恐怕要花很长时间。李舟和王金贵等尸体都装好了,他们竟齐刷刷地看向我,就好像这事是我干的。
刘大妈站在我旁边几丈远,她立刻跳出来说:“那晚是唐老师和欧阳老师守灵吧,棺材里的人怎么变了,你们俩快跟警察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