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告诉我什么……

咦,这是?空地之上平时人来车往,都是踩硬了的泥土,为什么单单在这里生长了一株泛着灰黑之色的野草,而且野草生长之地就是当时脚印出现过的地方。我不禁俯下身来仔细查看。

“桃子,这么有兴致,你在看什么呢?”一听这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我就知道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是来自南方的石会计。想来是今天的棋局刚刚结束,出门透口气。

“噢,我在看这株小草,长得有些奇怪,颜色灰黑,上面还有些锯齿。能够长在这空地的硬土上,生命力真不是一般的顽强。您认识这草吗?”

石会计扶了扶眼镜,也蹲下身来和我一同察看。“奇怪,真是奇怪。”

“怎么了?”他连声的奇怪更是勾起了我的好奇之心。

石会计捋了捋两撇小胡子:“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草生于我们南方,学名不太清楚,我们民间管它叫‘腐尸草’。之所以有个这么吓人的名字就是因为这种草一般靠土中埋藏的腐肉提

供营养来生存。墓地的夯土或是老坟地周围会有生长。就因为它的这个特性,有的时候也会用来辨认埋藏死人的地点。可是咱们这儿长这个就有点奇怪了。”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打了一个冷颤,心里慌乱表面上却面不改色,笑道:“石会计真会说笑。一定是你看花眼了,南方的花草怎受得了咱东北的气候。再说咱这公墓下葬的都是骨

灰盒而已,哪有什么真正的肉身。”

“呵呵,也是也是,就别自己吓自己了。”石会计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老石,回来呀,不是说好五局三胜吗?”屋子里传来小王的喊声。

石会计冲我笑笑:“这小子,都输两局了还和我叫板,得回去收拾他去。”说完急匆匆地回屋去了。我回身看着“腐尸草”,一种不祥的预感传遍全身。这草下面是不是真的埋了人的尸

体?尸体又会不会是晶晶?

我回屋从孟哥的柜子里拿了錾子和手锤,才几下就在空地上开了个小洞,我顺着“腐尸草”根部生长的方向挖下去,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我多么想什么都挖不到,我又相信自己的预感,每一錾下去都怕碰到硬物,心都跟着咯噔一下。

可是事与愿违,随着表面硬土层的破开,从下面松软的泥土中露出一只腐烂得走样的人手。那只手向上平伸,好像要向上够什么东西。而手和地表的距离,竟近得只有不到十公分。

除了没见到关老师人影之外,我喊来了公墓上所有的人。包括主任、石会计、小王、孟哥,还有在墓地里施工的民工队长。大家围成一圈从近距离观察着我挖出来的东西。主任在维持着

现场的秩序,不让其他人破坏现场。孟哥已经打110报了警。

警车来了之后,警察找我做了笔录。又调来了工程车,进行现场挖掘。其他人都在外面围观,我反而缩在办公室里不敢出来。

我实在害怕,我不是怕再一次见到死人,是怕那只手属于我日思夜想的晶晶。小静、熊熊,你们太狠心了。晶晶虽然也住了那间宿舍,但她是一个多么无辜的女孩子。她那么善良活泼,

没有一点得罪你们的地方。就算你们认为全世界的男人都负了你们,但你们不应该把惩罚和诅咒放在她的身上,让她失去感情,失去贞操,再失去生命。我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怕。公墓

这地方日夜有人值班监守,除了鬼怪之外谁能够埋个人进去?想到此两行热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等待是如此的漫长,恍如隔世。直到听见外面众人的惊呼声,我再也忍不住了,撞开房门冲了出去。门外水泄不通,担架上放了一个大大的袋子,拉链已经合闭。不用说,尸体就在这个

袋子中间。我泪如泉涌,像发疯的雄狮一样冲过去。警戒线内有一个熟悉脸孔,虽然他带着白口罩,我还是认出了他——刑警队的陈队长。我冲他激动地喊道:“陈队长,你们挖出的人

到底是谁?”

陈队长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旁边却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肩头说:“桃子,我来告诉你吧。”我转过身来一看,是孙所长。他眼圈也是红的,竟然也刚刚哭过,“经过辨认最后确认,

尸体是关老师的。”这一句话让我呆在了原地。

我记起了前几天做的那个梦,梦里的那张报纸,报纸上的七个死者名字,最后一个名字就是关老师。梦竟然应验了。这太可怕了,是谁杀的关老师?难道小静和郑辛元还是非要复仇不可

吗?你们这鬼做得也太小气了吧。关老师都已经认错了,每天心里想的就是赎罪,你们怎么还不能放过他呢?一腔怨气化为仇恨,我紧咬牙关,泪如雨下。

“咦!”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个疑点:“不对呀孙所长,如果关老师被杀死,那他的尸身应保存完好才对,我刚才挖出来的手可是已经腐烂的呀。”

他把我拉到一旁,小声对我说:“经过鉴定,关老师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去年十一二月左右,也就是说,他死了已经快一年了。”

原来关老师才是真正的活死人!

我的脑中闪出去年腊月八日的情境,终于明白关老师为什么看不到我了。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鬼,这一年当中他都以为自己还活着。

如果用这个逻辑向下推理的话,一切事情就都有了解释。我想起了关老师的戒酒过程。对呀,听人说过酒是至阳之物,鬼是不能喝酒的。

我又想起了去年年前那次十里居的聚餐,关老师很快就不胜酒力。又想到徐会计上墓地里给别人烧纸那天,关老师和我说过他当时感觉浑身发冷,就开了一瓶孙所长带来的雄黄酒倒在杯

里一饮而尽。他感觉酒精经过的地方都在燃烧,嗓子眼、食道、胃都好像都在瞬间被灼伤,钻心地疼痛袭来,他直接就晕了过去。

后来关老师身体大不如前,每次一喝酒就会痛苦难当。去医院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医生只是说以后不要再碰酒了。现在这些事情想起来,都是因为他逐渐变成鬼所至。

这么说起来,徐会计的死也好理解了。吓死徐会计的不是别人,正是关老师。关老师本身既已成了活死人,自己又不知晓,夜晚阴气一盛可能就显了鬼形,跟着徐会计进松树林,能够吓

死人就不足为奇了。可怜徐会计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竟被毫不相干的关老师吓死,真是够冤。这也算一种死不瞑目吧。

我又突然想起,清明节那天孙所长和我的对话,现在我终于明白所长那句话的意思了,“人鬼殊途”这句话当中的鬼不是我,而是关老师。原来孙所长早已经知道关老师的情况了。噢,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孙所长的父亲精通周易八卦,一定是早把事情的真相告知于他了。他作为殡管所的所长,对这些匪夷所思的灵异事件又无法正面公开,所以只能暗地里对我们做些

提醒。又联想到孙所长后期的一系列做法,如陪关老师一起去哈尔滨,开除老王头,给管理处重新修缮门窗,原来都是这个原因。包括孙先生查看公墓地形、贴符也一定都是为关老师准

备。而且关老师很长时间不回家住了,虽然表面上说是和老伴闹矛盾,但实际上是不是他感觉自己有什么不对头,有意回避和老伴儿住在一起。

这么一推理,一切豁然开朗。我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想过,也从来没怀疑过关老师呢。

忽然眼前的光亮逐渐变暗,再暗,我仿佛置身于一个幽暗封闭的空间里。向四周环视半天,我才能够确认自己原来正身处我的那间小屋。用手向周围摸索,打开台灯,然后揉着迷蒙的双

眼看了看边上的闹钟,凌晨三点。我有点睡不着了,起身去了趟洗手间,然后披了件衣服推开窗。一股凉气争抢着涌入屋内,窗外几颗星亮得耀眼,闪烁在寂静的天空。我的大脑也变得

出奇地清澈。

没错,刚才的确是个梦,但这个梦真实得可怕。我深深地呼了口气,又想起几天前的那个梦,那七个人的死亡名单,最后一个名字也是关老师。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两个真实的

梦到底是我白天想事想太多了呢,还是一种不详的预兆。秋夜寒气逼人,我只好关了窗盖上被子,但却再也睡不着了。我半靠在床头,回想着刚才梦里推断的种种情节,越想越觉得有道

理。我突然发现,问题的症结就在于孙所长的那一句话。对呀,只要找个时间和孙所长聊聊,说不定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呢。


第二十章 鬼节迷雾

随着鬼节的日益临近,孙所长来公墓视察的频率也在增加。我几次想开口找他谈谈,不过又硬生生地收了回去。一方面是他实在太忙了,每次把这里的工作安排好后他又得回所里处理别

的事情;另一方面我和他实在是级别差得有点多。这几天没事就和关老师聊聊,让他注意安全,保重身体之类的,搞得他也莫名其妙,浑身不自在。

今天的我依旧心事重重。刚和关老师聊了几句,正要去墓地里描碑,迎面差点撞上了孙所长。所长笑了:“桃子,最近可不太在状态呀,这鬼节要到了,客人又多,精神点儿。”

我强打精神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想和我说吧?我早就看出来了。等你问你又不开口。”孙所长双目如电,仿佛早就调悉了一切。

“嗯,嗯……”这个时候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头好了。

“没想到桃子还和我这么拘束。”虽然孙所长一直是和蔼可亲,可是级别就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孙所长,我想问您一句。那次您和我说过,别和关老师接触的太多。‘人鬼途殊’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呵呵呵。”孙所长笑了,笑得十分爽朗。

我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心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桃子啊桃子,亏你还是个大学毕业生呢,怎么连这种小儿科的事还用问我。你们的教科书里说过世上有鬼吗?”

“当然没说过。”我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那只是对你的一个提醒,你只要少和他接触就行了。我说的‘人鬼殊途’只是一种比喻,其中的含义嘛,过几天你就会知道了。行了,不要疑神疑鬼的了,快去描碑去吧。”他拍了

拍我的肩膀,准备进管理处的门。

“孙所长,那如果没有鬼,孙先生为什么要在公墓周围贴符呢?”好不容易逮住所长,我必须要把事情弄明白。

“呵,我父亲一直研究易经和道家文化。他有他的行为方式,我不便干涉。况且《易经》还是一门很深奥的古代哲学,绝不能和封建迷信等同。作为我们年轻一代,要理智地看待问题,

树立正确的唯物主义人生观,千万不能迷信什么邪门歪道。”

我吐了吐舌头,不敢向下问了。看来我之前的推论有误,孙所长并不是我想像中的世外高人,不过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义,我还真的琢磨不透。

告别了所长,我又到了墓地之上。

今天墓地里的风不小,刚描完一块就得把手插到兜里暖和暖和。四周看去,偌大的公墓中只有零星两三家上坟的人,比前一两天冷清。突然想起了张淑清,很久没见到这个女人了,不知

她现在怎么样。为什么她不像往常一样来看自己的丈夫,是出了什么变故吗?不觉走向郑辛元的那块白色石碑。他的墓前被清扫得十分干净,我知道这是关老师特别关照过的。我站到近

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逝者如斯,活着的人就应该感到庆幸了,哪还敢有太多的奢望。抬起头来注视着碑文,忽觉哪里不对。仔细观之,不禁大吃一惊,身上又是一阵浓浓的寒意。

原有的碑文边竟多了三个字:谢萌萌。这三个字就写在张淑清名字的旁边,不但也是锤錾雕刻,而且还用油漆上了颜色。更为惊奇的是,这三个字的字体——没错,竟是我的字迹。

环顾四周,我感到一种无助。公墓的碑刻之中,三人碑不在少数。即“考”为一人,“妣”为两人或多人,这其实就代表了墓的主人是一夫二妻或一夫多妻。在老一辈人当中,常常出现

这种情况,有的是一妻数妾,有的是原配亡故之后的续弦。这种碑在成百上千的碑林当中,就显不出什么特别。可是单单这一块,我太了解了,上上下下看过多少次,怎么也没有谢萌萌

的名字呀。更奇怪的是,用的还是我的字体,和我写过的碑一模一样,并没有什么差别。难道是我梦游来这里写的?不可能,我只会写碑和描碑,并不会刻。只能解释为鬼干的这件事。

对,一定是的。小静——也就是谢萌萌不甘心自己心爱的男人郑辛元死后和别人合葬,于是就把自己的名字加在这里。我后背起了凉风阵阵,突然回头,后面并没什么人。我不敢在这里

久待了,草草收工离开墓地。

一九九六年八月十八日,鬼节。

今年清明公墓的盛况又再现了一次。所有人忙忙碌碌,安排来往车辆、接待购墓咨询、注意防火防盗、维持上坟秩序,每人忙得都不亦乐乎。我已不算是新人,没有了菜鸟的兴奋和紧张

,从容地做好自己的每项工作。石会计和小王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一看人多就乱了阵脚。亏了有孙所长和主任坐阵指挥,才保持了应有的革命斗志。这次鬼节,除了武警官兵以外,

公安局也派了两辆警车和几名警察协助维持秩序,就连陈队长都亲自来这里助阵。这才使上头下发的祭奠禁止烧纸这个死命令得以实现。也许有的读者会说,不就是鬼节上个坟吗,有必

要这么大的阵式吗?找几个人维持一下不就得了吗。这么想可是大错特错了。一般这种盛大节日到公墓上祭拜的人成百上千,车辆也有百十多台,高级轿车不计其数。大家想想,上世纪

九十年代就能花五六千到两三万买墓地的都是什么人?达官显贵、黑白两道,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公安和武警助阵那还了得。我们公墓上的几个小卒,哪个爷爷也得罪不起

呀。

还好,和清明节不同的是,过了晌午就没有多少人了。那些人像大风吹来的一样,吹来又吹走,风过之后只留下漫山遍野的瓜果梨桃。不用说,这些东西收罗完以后,公墓的所有人又可

美餐几日了。武警官兵和警察也陆续撤离,陈队被孙所长他们盛情留在了这里一起吃晚饭。

虽然外面还是热闹非凡,公墓上的人还在用麻袋装墓地上摆放的食物,我的内心里却平静如常。人再多和我又有什么干系呢。“在人海之中最沉默,笑容也寂寞”。思索间,又看见了墓

地上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老王头龇着一嘴的黄牙冲我傻乐。不用问,看他手里拿的大布袋就知道他今天干什么来了。他早料到今天会有不少的战利品,忍不住上山来分一小杯羹。

“王师傅,您也来了。最近身体好吧?”我象征性地打了声招呼。

“呵呵,当然当然。身子骨壮得很,力大如牛呢。”他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好像洪水开了闸——没完没了。

我正想闪人,考虑着怎样躲开老王头,突然听他把下句话收回了口中,这可不像他的风格,抬头看去,他正呆呆地看着空地那一侧,好像很吃惊的样子。我也很好奇,顺着他的目光回头

,心中也是一惊。

从空地那头走过来两个人,后面那个我不认识,四十五六岁,瘦高个儿,长得没什么特别之处,生意人打扮。再看走在前面这位,身强体壮,黑漆漆的脸膛,浓眉圆眼,但眼里早已失去

了神采。他不是别人,正是公墓上的煞星张达。

他怎么也来了,今天难不成是武林大会?

一提精神病人我就头皮发麻,赶快扭头装作没看见。他可能也没看见我。我也不太确认他是否还认得我们,反正他们两人没有拐弯,径直进了管理处的门。

我帮着老王头把他捡的那一袋子好吃的抬到他的自行车上,象征性地和他客套一下:“王师傅,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没想到他还是老毛病不改黏黏乎乎。“那好那好,正好我好久

也没见到关老师了,过去和他聊一会儿。”

我和老王头一前一后进了管理处的门,原本窄小的屋子里人满为患。关老师和孟哥在忙活晚饭。其他人陆续回来,洗菜摘菜好不热闹。

屋里的一个人笑着和我打招呼:“桃子,好久不见了,过来坐坐。”我一看竟是孙先生。看他面色比上次见红润了许多,看来身体已经康复了。急忙过去打招呼:“孙先生,您好。”

他给我找了把椅子,让我就坐在他的旁边。“孙先生,真不好意思,这么长时间都没再过去看您。”我脸颊微红。

“客气什么,没事的。亏得就你还记得我这老头子。”

我利用和他聊天的间隙环视屋子里面的众人,陈队和主任坐在办公桌旁聊天,而孙所长和那个瘦高个儿则坐在沙发上理论着什么事情,张达一个人在旁边玩弄着烟灰缸,像一个不懂事的

孩童。嘈杂的声音中,我依稀明白了瘦高个和所长谈话的内容。原来瘦高个子是张达的表哥,现在是张达的监护人。本来殡管所对张达的个人情况还是很照顾的,看病的医药费给报,工

资照领不误,但他表哥说除了给张达看病用钱之外,还得雇人照顾他日常起居;而且他母亲在敬老院每月也得要钱,这些钱根本就不够用,所以想向所长申请再加一倍的工资。而所长的

意思是这已经对他很照顾了,都是按照上头规定的最高标准执行的,没有办法再增加了。张达表哥听到这里提高了声调:“我这次特意领他从七里河赶到这里,就知道你今天准在这里现

场办公。来之前我也早有打算,你要是不给加工资,就把他还给你们来养。不行就跟到你们家去,他的工资我也不要了,给你,你看行不行?”

这几句话声音不小,屋里聊天的其他人全部停止,向他们这边行注目礼。张达表哥也不怕大家听见,继续提高了嗓门:“你们大家评评这个理。让我养一个病人,你们单位又不给钱,这

日子让我们怎么过?”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发呆。因为没注意听他们前面的对话,半截子听到一句总是显得那样没头没脑。张达好似完全没有感觉到屋里紧张的气氛,嘴里不

知在叨唠着什么,还在玩着那个烟灰缸。

所长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劝张达表哥不要太激动。谁知这家伙不说还好,越给他坡下他越来劲,不住地调大调门,不但翻来覆去讲这几句,而且还开始夹杂一些粗话。

门口有人高声喝了一句:“所长,别理他,张达是装疯。”

喊话之人声音清脆,是个女声。而清脆之中又带一丝沙哑,好像刚刚哭过一样。众人定睛看来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我却“啊”了一声。

进来的这个女孩正是小静。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呼机,现在是下午四点多钟,外面的天还没有黑,怎么一只鬼竟跑到这里来了?还让所有的人都看见,到底是她不要命了,还是她想要我们所有人的命?我全身都在

起鸡皮疙瘩,上下牙床不自觉地往一起碰。我实在想像不出一会儿还会发生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所长,你别理他的话,张达真的是装疯。”小静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现在我才有时间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她。她衣着华丽,从上到下都珠光宝气,再也不像我开始认识的那个清纯

女孩了。唯一让我熟悉的就是她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

“你是?”所长觉得她有几分眼熟,主任却一眼就认出她来:“这不是十里居的那个服务员吗?”

我心里又是一惊,原来并不是只有我和孟哥能看见她,其他人一样可以看得到。

“对,是我,我曾经是那里的一名服务员。我实在是忍无可忍,看到这样卑鄙无耻的男人坐在这里大放厥词。”小静用手指着张达和他表哥,“你们这两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刚才你们在

厕所里说的什么,不用我给你们重复了吧。”

张达和他的表哥的神情都有微微的波动,很快二人又恢复了常态。他表哥气急败坏地说:“你个贱货在这里胡说什么,出去老子废了你你信不信。”

啪的一声巨响,桌上的茶杯跳了起来。原来是陈队长拍案而起。“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住嘴,让这个小姑娘接着说下去。”

今天陈队长穿的是便装,张达的表哥根本没把这个中年人放在眼里:“妈的,你是哪根葱,再废话,老子连你也……”话刚说一半,剩下一半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我注意到张达虽然还在

玩着烟灰缸,但脚底下轻轻踢了表哥一脚。我心里一震,原来他真的是装疯?装疯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小静接着说道:“大家都知道,公墓之上只有一个公共厕所,建在公墓空地的东侧,离管理处这边距离不近。刚才他们在里面,有一段非常精彩的对话。这位表哥问道:‘不知用这个办

法能不能要来钱?’张达说:‘放心吧,公墓那堆人蠢得很,我装疯这么长时间不也没人看得出来嘛……’剩下的我不用多说大家应该也能猜到了。可是他们没想到隔墙有耳。我刚才打

车来的时候先去了那里。”

“你,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谁能相信你的话。大家说是不是,是不是?”张达的表哥一边喊一边向四面求援,但屋子里没有一个人给他回应。

主任一直不说话,只是用锥子般的眼神一直瞪着张达。因为张达精神出了问题是他亲眼所见的,如果张达真的是装疯那就代表他玩弄了自己,把堂堂的一个主任当猴子耍。所长冷冷地说

:“张达,是这样吗?你自己和大家说说吧,你为什么要装疯。”

张达依旧不理别人的言语,自顾摆弄着那个烟灰缸。只是摆弄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一点,能感觉到他内心正在激烈挣扎。

他的表哥说:“你们在胡说些什么,不要刺激他。他现在的病情还不稳定。”

又有一个声音传来,冷得像阴间的判官:“张达,别演戏了。”

众人循声观看,这次开口的竟是陈队长。

“本来我不想发言,因为时机还没有完全成熟,可是你今天既然自投罗网,那我也就不得不当着大家的面揭揭你的老底了。”

众人瞧得清楚,张达这次面色突然一变,手里的烟灰缸也停止了转动。

陈队长从桌的一侧走出,接着说:“其实自打公墓发生了案子之后,就没有停止对你的怀疑。因为你以前不但劣迹斑斑,还有过长期服刑的案底。直到后来才发现徐会计的死确实和你没

有什么关系。不过公墓周围还是发生一系列的案子,这让我们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可是遗憾的是,你突然间竟然精神分裂了。让我们不理解的是,你在鸡西有不少的亲属,为

什么单单选择去七里河市养病。最大的可能只有一个,你要避开观察你的眼睛,继续逍遥地过你的生活。我们听说你是孝子,就去暗访了敬老院。那里的人说你曾经两次去看望你的母亲

,而且言行正常谈笑风生,根本就不像是有病之人。后来我们派人去七里河做调查,发现你不但根本没去医院看病,还在那边和你表哥做起了首饰生意。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自己说说吧

。”

张达抬起头看看众人,表情甚是尴尬。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本想和表哥回单位多要点安家费,结果终日打雁却被雁了眼。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好。

“怎么,不知道说啥了吗?我来提醒你一下吧。小红是不是你杀死的?”这句话是小静说的,一句话出口又是满堂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