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们终归要讨论拉维娜女王的问题,以找出应对方案。未雨绸缪才是明智之举。”

凯走近托林,完全无视在他们身边来来往往试验人员。“我是有计划,就是不和她结婚,断绝外交往来。喏,讨论结束。”

托林吃惊地张大了嘴。

“不要这样看着我。她会把我们摧毁的。”凯压低了声音,“她会把我们都变成奴隶。”

“我明白,殿下。”他眼神里流露出的同情让凯的气也没那么大了。“请相信我,我是不会要求您这样做的,正如我不会要求您的父亲答应什么一样。”

凯向后退了一步,重重地靠在墙上。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他们身旁不停地穿梭,机器人滚动也发出唰唰的声音,但大家似乎都没有注意到王子和他的顾问,至少没有显露出来。

“好吧,我听着呢,我们有什么计划?”他说道。

“殿下,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不,不。我全神贯注地听呢。请给我说点别的事情占住我的脑子,省得老想那该死的疫病。”

托林深吸了口气,“我认为我们并不需要改变外交政策。我们将遵循您父亲制定的一贯策略。目前,我们可以要求缔结和平协议,也就是一份协约。”

“那么,如果她不签署呢?如果她厌烦了等待,决定按她所威胁的那样去做呢?您能想象现在就爆发战争吗?现在疫病流行,经济不景气,而且……她会将我们毁灭。对这一点,她很清

楚。”

“如果她想发动战争,那她现在已经发动了。”

“除非她在等待时机,等我们十分薄弱,没有任何机会,只能投降的时候。”凯挠挠后脖颈,看着走廊里来往的人们。每个人都这么忙碌,这么坚定地寻找着抗生素。

如果有抗生素就好了。

他叹了口气。“我真该结婚。如果我已经结婚了,拉维娜女王就不成其为问题了。她就会签署和平条约……假如她也想要和平的话。”

看到托林没说话,于是凯强迫自己扭过头来看着他的顾问,令他感到吃惊的是,他的脸上竟流露出少有的柔情。

“也许在庆典日时你可以遇到一个女孩,展开旋风式浪漫故事,从此过上幸福生活,再也不必为以后的日子担心了。”

凯生气地看了他一眼,但也就一眼。托林很少开玩笑。“好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呢?”他转过身来,用肩膀抵着墙,双臂交抱在胸前。“事实上,也许有一种选择是您和父亲都没有考

虑到的,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您请说,殿下。”

他压低声音,“最近,我在做一个小调查。”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是关于……关于月族的继承者的问题。”

托林睁大了眼睛。“殿下——”

“听我说完。”凯说着,举手到唇边示意托林不要打断他,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话一定会遭到反驳。他知道托林会说:赛琳公主,也就是拉维娜女王的侄女,已经死了。十三年前死于一场

大火,月族没有继承者。

“每天都有传闻,说有人看见过公主,也有人声称他们帮助过她,理论上讲……”凯继续说道。

“是的,我们都听到了些传闻。你和我都清楚,这纯粹是空穴来风。”

“但如果这是真的呢?”凯抱起双臂,低头凑近托林,把声音压得很低。“如果确实有一个女孩,她可以夺取拉维娜的王位呢?一个更强大的人?”

“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比拉维娜更强大的人?您是说像她姐姐那样的人,把自己最喜爱的女裁缝的脚砍下,这样她只能整天坐着,给她做漂亮衣服?”

“我们说的不是珊娜蕊女王。”

“是的,我们说的是她的女儿。凯,她所有的直系亲属,每一个人,都因权利之争而变得贪婪、暴虐、腐败。这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相信我,就算赛琳公主还活着,她也好不到哪去。

这时,凯意识到因为抓得太紧,手臂都有点疼了,手臂上的皮肤已变成白色的了。“她不可能太坏吧,谁知道呢?如果传言是真的,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在地球生活,也许她会有所不

同。也许她会同情我们。”

“你把自己的美好设想建立在传闻之上。”

“人们从未找到过她的尸体……”

托林撇撇嘴,“他们找到了一个。”

“做点调查也没坏处,不是吗?”凯说道,内心却感觉很失望。他用心想这事已经很久了,调查也接近事情真相。但把这一切都当作一厢情愿的美好设想,令他难以忍受,在他的内心深

处,总觉得还有可能。

“不,有坏处。如果拉维娜发现您在想这些,我们就没机会签署合约了。我们甚至不应该在这里谈起这事——太危险了。”

“现在,到底是谁在听这些传言?”

“殿下,讨论到此结束。您现在目标是如何阻止战争,而不是为什么子虚乌有的月族公主担心。”

“要是我无法阻止战争呢?”

托林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经过一番争论,他看上去很疲惫。“如果是那样的话,联盟会奋力而战。”

“没错,完美的计划。经过这次谈话,我就放心多了。”

他转过身,朝实验室的方向大步走去。

地球联盟肯定会奋力而战,这点毋庸置疑;但以强大的月族为敌,他们定会战败。

[1]希碧尔——sybil,意为女巫。

 

 

第十三章 免疫力

“你的控制面板非常好,很复杂。这是我在一个赛博格身上看到的最高级的技术。”厄兰医生在各个方向上转动着全息影像。“看你脊椎上的线路。几乎和你的中枢神经系统完美结合在

一起。简直是完美的工艺。啊!看这里!”他指着全息影像的骨盆部位说道:“你的生殖系统几乎没有动过。你知道,很多女性赛博格因为做了侵入性手术,已经无法生育,但是从目前

的情况看,我觉得你应该没问题。”

欣黛托着下巴坐在床上。“我还挺幸运。”

医生对他摇摇手。“你应该感谢你的医生才对,他做手术这么小心。”

“我更该感激一个人,他对一个女孩的复杂线路感兴趣。”她用脚跟磕着床腿,说道:“这和我的免疫力有关系吗?”

“也许有关,也许无关。”医生从衣兜里拿出眼镜,架在鼻子上,眼睛仍盯着影像。

欣黛歪过头,问道:“他们没有掏钱让您做视力矫正手术?”

“我喜欢现在的感觉。”厄兰医生把影像拖下来,显示出欣黛的头颅内部影像。“说到眼睛手术,你知道你的泪腺已经没有了吗?”

“什么?真的吗?我一直以为我只是性格内向罢了。”她把腿抬起来,抱膝坐在床上。“我也不会脸红,这会不会是您的下一个伟大发现?”

他转过身,眼睛在镜片后面显得大大的。“不会脸红?怎么回事?”

“我的体温靠大脑调节,如果我太热了,热得太快,它就会强迫体温降下来。我想也许只是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出汗是不够的。”

厄兰医生拿出波特屏,在上面点了点。“太聪明了,他们肯定是怕你的系统过热。”他喃喃自语道。

欣黛伸长脖子想看看显示屏,但太小,她没看到。“这很重要吗?”

他并没有回答。“看看你的心脏,”他边说,边再次用手指着全息影像。“这两个心室是用硅板做的,但和生物组织结合在一起。太了不起了。”

欣黛用手捂住胸脯。她的心脏。她的大脑。她的神经系统。还有什么是没有受到损伤的?

她又摸着脖子,顺着脊椎往下摸,边盯着影像上的金属椎骨,那些金属的侵入者。“这是什么?”她伸手指着影像上的一个阴影问道。

“啊,是的,我和我的助手刚才也在议论这个。”厄兰隔着帽子挠挠头。“看上去它和椎骨的材料不同,位于中枢神经束的上方。也许是为了弥补小的错误。”

欣黛拧着鼻子说:“真棒,我有小错误。”

“你的脖子曾有过不舒服的感觉吗?”

“只有当我一整天都钻在悬浮车下面的时候,才会不舒服。”

还有,在我做梦的时候。在噩梦中,似乎脖子下面的大火燃烧得最旺,然后热力会顺着她的脊椎骨向下走。那种持续不断的炙热,就像炭火在她的皮肤低下灼烧。她打了个冷战,想起昨

晚梦到了牡丹,她不停地哭喊,埋怨欣黛对她所做的一切。

厄兰边用波特屏拍着自己的嘴唇,边看着欣黛。

欣黛有些难为情。“我有个问题。”

“是吗?”医生把显示屏放到衣兜里,说道。

“您以前说过,我的身体杀死那些病菌之后,就不传染了。”

“没错。”

“所以……假如我是自然感染的……比如说,一两年前,那我需要过多久就不会传染了?”

厄兰医生咂咂嘴。“嗯,你的身体在每次接触病菌时,都能有效抗菌,这可以想象。因此,如果这次你用了二十分钟就把细菌杀死了……呃,那么我认为以前你可能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最多两个小时。不过,也很难说,因为对于每种疾病,每个个体的反应是不一样的。”

欣黛抱住大腿想,从市场走到家的时间要一个小时多一点。“如果……病菌附着在,比如说,衣服上呢?”

“那样的话,时间不会很长。病原体在没有宿主的情况下很难生存。”他皱起眉头看着她。“你还好吧?”

厄兰医生正了正帽子。“我想,一切都只能在我们分析了你的血样和基因序列之后才能搞清楚。但是我想先了解一下你的身体构造,免得它影响检验结果。”

“成为赛博格也不能改变基因,对吗?”

“是的。但是也有研究表明人体在手术后,可能会分泌不同的荷尔蒙,产生化学物质失衡,产生抗体等等。当然,手术侵入性越强,就越——”

“您认为这和我的免疫力有关?我是说赛博格?”

医生眼神里透出的满不在乎的神情,令欣黛感到不安。“不是的。但正如我刚才说的……我有一些理论。”他说道。

“您要跟我分享这些理论吗?”

“哦,是的。一旦确认这些发现是正确的,我就会和全世界的人一起分享。事实上,我曾经想过你脊椎上神秘的阴影。你不介意我做一些尝试吧?”他摘下眼镜,放到兜里,和波特屏放

在一起。

“您要做什么?”

“只是一个小试验,不用担心。”

厄兰医生绕到床边,把指尖放在她的脖颈上,她不由得扭头,视线跟着他转。接着他掐掐她的颈椎。他一碰她,她的身体就僵硬了。他的手是温暖的,但是她还是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告诉我你是否有什么感觉……不寻常的感觉。”

欣黛刚要张嘴说话,告诉他所有的人类在别人触碰他时,都会有不寻常的感觉,但她马上觉得喘不过气来。

灼烧和疼痛的感觉穿过脊椎,传遍全身。

她大叫一声,从床上跌落下来,瘫倒在地上。

 

 

第十四章 再见

红色显示信号在她眼前闪过。她的视网膜显示器呈现出一堆乱糟糟的绿色线条。她的线路出问题了——她的左手手指不听使唤地疯狂抽搐。

“镇静,林小姐。你一点事都没有。”这声音,带有奇怪的口音,平静而不带丝毫同情,从她耳边传来。接着另一个人用很惊慌的声音说道:“一点事也没有?你疯了?她怎么啦?”

“只是一个小试验。她不会有事的,殿下。您看,她这不醒过来了。”

她极力睁开眼睛,心里在默默地反抗着。要不是实验室里还有两个阴影,那雪白的光线简直要刺瞎她的眼睛。她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看清了厄兰医生的毛线帽子和天蓝色的眼睛,还有

凯王子,黑色的乱蓬蓬的头发垂在前额。

这天,当视网膜第二次显示诊断试验结果时,她闭上了眼睛,有点担心凯王子会注意到她瞳孔里绿色的光线。

还好,她至少戴着手套。

“你还活着吗?”凯说着,把她纷乱的头发从她的前额拨开。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皮肤时,她感觉很烫,很湿,但她很快意识到,发热的是自己的身体。

这是不可能的。她不会脸红,不会发烧。

也不可能过热。

医生对她做了什么?

“她碰到头了吗?”凯问道。

“哦,她很好。”厄兰医生又说一遍。“受点惊吓——但不会受伤。对不起,林小姐,我没有料到你这么敏感。”

“您到底干了什么?”她问道,说话时很小心,尽量让自己口齿清晰。

凯把手伸到她的背后,扶她坐起来。她向后缩缩身子,赶紧把裤腿往下拽,免得让自己小腿的金属光泽显露出来。

“我只是在调整你的脊椎。”

欣黛瞥了医生一眼,根本无须橘色显示灯提醒,就知道他在撒谎,可是橘色显示灯还是亮了起来。

“她的脊椎怎么了?”凯的手滑向她脊椎的底部。

欣黛深吸一口气,身子不由地抖了一下。她害怕那疼痛感再次袭来,王子的触碰就像厄兰医生的触碰一样,会使她的系统产生异样的反应——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很快,王子扶他的

手也不那么用力了。

“没有任何问题,脊椎是各个神经汇集的地方,然后神经系统会将信号传给大脑。”厄兰医生说道。

欣黛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厄兰医生。她已经能够想象,如果医生告诉凯王子他正扶着一个赛博格时,他肯定会立刻把手拿开。“林小姐正抱怨颈部的疼痛……”

她使劲地攥着拳头,以至于手指头都酸疼了。

“……所以我给她调整一下。这叫作颈椎推拿疗法,一种很古老的疗法,然而却有奇效。她的椎骨比我认为的要更加弯曲,因此,突然推直脊椎令她的系统感到阵痛。”他咧嘴向王子笑

着,眼里没有关心和同情。橘色灯仍在闪烁。

欣黛目瞪口呆地看着医生,等他继续把这些愚蠢的谎言说完;之后,他会把她所有的秘密告诉王子。她是一个赛博格,对疫病有免疫力,是他最喜欢的试验室小白鼠。

但是,厄兰医生并没有提及其他事情,只是一味地对她憨笑,倒让她满腹狐疑。

欣黛感到王子一直盯着自己,于是扭过头来,本想耸耸肩,表示厄兰医生的话对自己不像对王子那么有意义,但是王子热切的眼神却令把到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我希望他告诉我的都是实话,不然我们刚有幸见面你就死去,也太遗憾了。”他眼含微笑,好似在与她开一个私密的玩笑,之后,她强迫自己呵呵地笑了起来,这是从她嘴里冒出来的

最假情假意的笑。“你还好吗?”他说着,握住她的手——一只胳膊仍揽在她的身后。“你能站起来吗?”

“我想是的。”

他帮她站了起来。刚才的剧痛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谢谢您。”她挣开他的手,尽管实验室的地板很干净,她还是掸掸身上的土,大腿也不小心碰到了床帮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他说着,把两手放下来,尴尬地垂在身侧,停了一会,才插进衣兜里。

欣黛刚要开口,厄兰医生清清嗓子,打断了她。

“你们两位见过面?”他问的时候抬起浓密的眉毛,以至于眉毛都钻进帽子里了。

凯答道:“我们昨天认识的,在市场。”

欣黛赶紧把手插进衣兜,跟凯的动作一模一样,接着她摸到衣兜里的扳手。“我来这儿,嗯……是因为……嗯——”

“有一个医护机器人出故障了,殿下,”厄兰医生插话进来,“我要求她来看一看。她的机械活可是一流的。”

凯开始点点头,但很快停下来扫视着房间四周。“什么医护机器人?”

“当然,它已经不在这儿了。”厄兰医生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好似撒谎是一个好玩的游戏。“可能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失血了。”

“是——的,”欣黛说着,强迫自己把嘴巴闭上,免得像个傻瓜。“我已经修好了,跟新的一样。”她抽出扳手,在手上转着,好似这就是无可辩驳的证据。

尽管凯看上去似信非信,但他还是点点头,仿佛这件事不值得问询。医生这么轻松地编了一个故事,欣黛很感激,可这还是令她不安。他对王子保密,有什么原因?难道凯不应知道这一

切?每个人不是都应该知道吗?

“我猜你还没来得及检查南希吧?”凯问道。

凯王子这么一说,欣黛也不旋转扳手了,而是两手紧紧握住它,免得显露出自己内心的不安。“还,还没有。对不起。是因为……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

他无奈地耸耸肩,但动作很生硬。“你的客户名单恐怕得有一英里长吧。我也别指望能受到什么皇家的礼遇了。”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又说,“尽管,我猜我可以有此礼遇。”

当欣黛看到王子露齿而笑的时候,她的心怦怦地跳起来,他的笑容仍和在市场时一样,那么迷人而又出乎意料。接着,她看到他身后的全息影像,仍显示出她身体的内部结构——从金属

脊椎骨,到一束束的电线,再到她完好无损的子宫。她把视线移到王子身上,心跳得厉害。

“我保证尽快检查,就在节前,一定。”

凯转过身,循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全息影像,不禁吓了一跳。欣黛紧张得手心冒汗,胃里的神经痛苦地翻搅起来。

屏幕上显现的是一个女孩。一台机器。一个怪物。

她咬住嘴唇,心想再也不会看到王子魅力无穷的微笑了。这时,厄兰医生走到屏幕前,轻轻一按,就把屏幕关掉了。“对不起,殿下,病人信息需要保密。这是今天志愿者的影像。”

又一个谎言。

欣黛紧紧地攥着扳手,心里感激的同时,又充满狐疑。

凯也从刚才的吃惊之中回过神来。“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我在想,您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进展。”

“这还很难说,殿下,但是我们很可能已经有了些眉目。当然,要是有什么进展,我一定会及时向您汇报。”说完,他的脸上露出很单纯无邪的笑容,先是对凯,然后对欣黛。他脸上的

表情很清楚地表明——他不会告诉凯任何事情。

她不明白为什么。

欣黛清清嗓子,边向门口退,边说道:“我该走了,就不打扰您工作了。”她边说,边拿扳手敲打着自己的手掌。“我想……呣……我会回来检查医护机器人是否正常工作?那就……明

天?”

“非常好。我留下了你的身份号码,需要你时会用得到。”厄兰医生说道。他脸上的笑容有点不自然,一点点,仿佛在说,只要欣黛自愿回来,她的“志愿者”身份才能保留。她现在的

确很珍贵。他并不打算就这么让她永远地离开了。

“我送你出去。”王子说。他的手在扫描仪前一挥,门就轻轻地打开了。

欣黛举起戴手套的那只手,扳手还握在手里。“不,不,没关系,我自己能找到路。”

“你肯定吗?不麻烦的。”

“是的。绝对。我想您肯定有很重要的……皇家的……政府的……研究工作,要讨论。哦,谢谢您,殿下。”她说完,笨拙地鞠了一躬,很高兴这次两只脚起码能站稳了。

“好吧。那么,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真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她哈哈地笑起来,笑声中不无嘲讽之意。但她却吃惊地发现,他的表情是认真的,他的眼神里充满善意,还有一丝的好奇。

“见到您也——也是。”她边往门口走,边说道。面带微笑,身体却在微微颤抖,暗暗祈祷这次脸上可不要有油污了。“那么,您的机器人修好了,我会通知您。”

“谢谢你,林妹。”

“您可以叫我欣——”门在他们中间啪地关上了。“——黛。叫欣黛就可以。殿下。”她无力地靠在楼道的墙上,用指关节敲着脑门。“我会通知您。您可以叫我欣黛。”她重复着这些

话,然后咬住嘴唇。“谁会在乎这个嘟嘟囔囔的女孩。”

他是全国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他离她的国度,她的世界太遥远了。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就不该再想他了。应该马上停止。应该永远不再想他了,他只是她的主顾——这个国家

的王子。

然而,他的手指触摸她皮肤的感觉却拒绝消失。

 

 

第十五章 策划逃跑

欣黛需要先下载一个皇宫科研大厅的位置图,才能找到出去的路。她的精神已经紧张到极点,王子,牡丹,所有的一切。就算她现在真的是一名志愿者。一个珍贵的志愿者,她仍感觉自

己就像一个冒名顶替者,在明亮的白色大厅走路时低垂着头,尽量避免与那些科研人员和白色的机器人的目光相遇。

她经过了一个会客厅时——里面有两个网屏和三张软垫座椅——她不由地停下了脚步,目光被窗外的景象吸引住了。

那美丽的风景。

城市的风景。

从地面看,新京纷乱杂沓——太多大楼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一条条街道横七竖八,每条小巷子里的电线和晾衣绳交错纷杂,每一面墙壁上都爬满藤蔓植物。

但从位于三层楼高的崖壁之上的皇宫看去,这座城市美丽异常。太阳高挂在天空,在阳光照射下,摩天大楼的玻璃窗和金色屋顶熠熠生辉。欣黛可以看到在大楼间穿梭不停地悬浮车和画

面不断变化的巨大网屏。从这里看到的城市生机勃勃,却没有了以往的嘈杂之声。

欣黛先找到由薄薄的蓝色玻璃和镀铬板构成的一群房屋,它们像哨兵一样护卫着市场广场的入口;接着她慢慢循着道路向北看去,试图找到凤凰塔公寓。但公寓隐藏在大量城市建筑和阴

影的背后,无迹可寻。

想到这里,她对这座的敬畏之情倏然而逝。

她还得回去。回到那所公寓。回到她的监狱。

她还得修理凯的机器人。她还要保护艾蔻。如果爱瑞脑子里闪出一个念头,要把艾蔻当废金属卖了,或者更糟,要把它“出错”的个性芯片换掉,那它可能“活”不过一个星期。自从欣

黛不得不搬回来和她们一起住开始,爱瑞就一直在抱怨这个机器人总是太有主意了。

不管怎么说,她无处可去。要等到厄兰医生想出办法把钱存到欣黛的账户而不被爱瑞发现,在这之前,她一没钱二没车,而且她唯一的人类朋友也被关在隔离区里。

她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她得回去,但不会待太久。在爱瑞的眼里,她一无是处,是个纯粹的累赘,这一点爱瑞已经挑明了。爱瑞现在发现了既可摆脱欣黛,同时又有利可图的方法,便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这

样,她也不会有负罪感,毕竟人们需要找到抗生素,而牡丹也需要抗生素。

也许爱瑞这么做是对的。也许欣黛作为一个赛博格确实有义务去牺牲自我,以拯救所有正常的人类。也许让那些已经器官受损的人去做实验是有道理的。但欣黛心里明白她永远不会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