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彦莱听见有人跑到自己家里问候自己老母亲了,都有些懵了,再一听,是柳发昌的声音,那个气啊,完全是不打一处来,也从屋里冲了出来:“柳发昌老狗,你娘的你是吃屎了吧!你嚎什么丧!”
“我嚎你全家的丧!”柳发昌看见文彦莱出现,一个恶狗扑食,就冲了上去,完全一副要掐死文彦莱的势头,文家的家人见势不妙,赶紧拉住柳发昌,柳发昌其状如疯,喊道:“文彦莱,你买通我家的匠人,干些缺德的事情,也不怕生孙子没屁眼!”
柳发昌还不算糊涂,知道文彦莱的儿子已经使用菊花很多年了,孙子还没生出来,所以直接咒人家的孙子。
文彦莱一听柳发昌的话,知道事情败露了,也发作出来了:“你还有脸说!柳发昌,我没跟你算账就够你的了!你还恶人先告状,找上门来了!我问你,我家的皮货为什么被土匪给劫了?我娘为什么睡不着觉?头疼心疼?”
“你家皮货被土匪劫了,关我屁事!”柳发昌听得莫名其妙,回的歹毒无比:“你娘睡不着觉,那是想汉子了!你问我干毛!我又不是你爹!”
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当着全家老小的面,辱及先人了,文彦莱也发了疯,上前就要厮打。
文家的下人们也不乐意了,老奶奶都被人家占便宜了,能乐意吗?
大家一窝蜂把柳发昌给打了个半死!
这时候,柳家的仆从们也全都赶来了,一看自家老爷被人按在地上都快打残了,都红了眼——于是文柳镇上的两大豪门,打了个天昏地暗,最后连地方警察都惊动了,过来统统抓回去,问是怎么回事。
结果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文彦莱说是柳发昌先使阴招害自己,差点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刘狗剩可以作证!柳发昌说文彦莱是放屁,明明是他买通刘狗剩暗算柳家,差点让柳家小少爷拉死在茅房里……
警察也被弄的头大,总结来去,这关键人物是刘狗剩,抓到他,一切都明了,可惜,刘狗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柳发昌说刘狗剩是畏罪潜逃了,文彦莱说刘狗剩是被柳发昌杀人灭口了……
警察没办法,两家各打五十大板,都罚了点钱,勒令回去安安生生,不准再惹事!
这两人都鼻青脸肿地回家去了,彼此也结下了死仇!
柳发昌找到马藏原和匠头,非要他们想个法,咒死文彦莱不可,两人假意推脱,柳发昌是彻底恼的眼红了,又给了两人许多钱,匠头才做了个木偶,刻上文彦莱的生辰四柱以及姓名,马藏原胡乱烧了些纸,装模作样诅咒一番,然后交待柳发昌以后没事了,就可以天天拿针扎那木偶了,扎哪儿,文彦莱就哪儿疼!扎坏了,就再做一个!扎不了多久,文彦莱就得驾鹤西去。柳发昌这才心满意足,消停下来,当晚就朝木偶的心窝扎了几十针。
随后,马藏原就告辞了,然后和他的“老娘”一起消失了——本来就是四处游走的算命先生,走的合情合理。
匠人们修好了柳家的宅子,得了工钱,也走了,匠头还格外得到一笔厚赏。
至于文彦莱,回家之后,第二天就烧了大台柱留下的符纸,到了晚上,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的把“活神仙”又给盼回来了,这家伙,可把马藏原给忙的,一会儿“贫道”,一会儿“在下”的,反复化妆,来回串场子……
马藏原一出现,文彦莱就痛哭流涕哭诉衷肠,说:“道长啊,那个刘狗剩做事儿不利索,被柳发昌那个狗才给当场捉住了!柳发昌那不要脸的东西还带人打上门来了!您可一定要替弟子做主啊!”
马藏原大吃一惊:“姓柳的居然如此猖狂?实在是欺人太甚了!看来贫道之前实在是太妇人之仁了,这样吧,贫道教你一个法子,保管帮你出了这恶气!”
“道长快快说来!”
“你去派人找些秸秆来,扎一个草人,绑在你院子里最老的那棵树上,在烧纸上写下柳发昌的生辰四柱和姓名,塞进草人胸口,然后每天早上鞭打一百下,晚上再用沸水淋那草人的脑袋!坏了以后,就再扎新的草人,写新的烧纸!贫道保管过不了多长时间,那柳发昌就浑身发麻,脑袋烧疼!用不了三年五载,肯定一命呜呼!唉……这法子太过阴毒刻薄了,贫道传授给你,又要损阴德了,折寿命了……以后要躲进深山,潜心修行,再不敢出红尘招惹是非了。”
文彦莱听见这话,自然是又给了马藏原不少钱,然后千恩万谢的把马藏原给送走了。
这次,马藏原再没留下什么符箓,以后当然也不会再现身了……
而文彦莱和柳发昌,都各自听从马藏原的话,一个天天鞭打草人,沸水浇草人脑袋;一个天天扎木偶……彼此也很快知道对方在干什么,嫌隙是越积越深,好端端的两户大家,最终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真是厌胜术的威力,数年之后,文彦莱突发心疾而亡,柳发昌则得了一种怪病,浑身麻痒不止,最终发烧暴毙!
而厌胜门,却因为这一次局,骗了文、柳两家数千块大洋!足足够整个堂口吃喝用度三年!
这件事情,广为流传,陈汉生也听说过。所以一听曹步廊的名字,便说了出来。

第二十九章 一问三不知

言归正传,说完往事,还回到而今的陈家村来。
陈汉生见曹步廊喝完了茶,意犹未尽,便又吩咐陈弘道:“去再端些茶水过来。”
曹步廊对陈汉生说:“您慧眼如炬,在下不敢再有所隐瞒——多谢小哥了,真是宅心仁厚的孩子!”曹步廊接过陈弘道的茶,又是一饮而尽,陈弘道还要再去倒,曹步廊摆了摆手:“不用了,好孩子。”
陈弘道冲他笑了笑,站在了旁边。
曹步廊道:“说来惭愧,在下确实是被昔年的手足兄弟所伤,不得已才逃往陈家村避祸。但是请您一定要相信,在下绝无恶意,只是想借助陈家村的威名,吓退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好叫他们不敢再对我动手。”
陈汉生问道:“你昔年的手足兄弟,现在在做什么?”
曹步廊道:“他们原本和我一样,也在政府派出五大队清剿会道门的时候,锒铛入狱,后来因为立功得以提前释放……可惜了,他们贼性不改,出了大狱,不思上天好生之德,不念政府感化之恩,受了几个妖人的挑拨,竟然又入了邪教,嗐!不但如此,他们还千方百计的找到我,反复劝说,要让我也随同他们一起加入那邪教。我自然是严词拒绝,还劝他们快些回头,不料他们已经完全利欲熏心了,哪里还能回得了头?他们又怕我泄密,百般游说不成之后便动了杀机!我虽然有所提防,但是毕竟一个人,寡不敌众,被他们给合力伤了,幸亏我逃得快,也幸亏我逃进了陈家村,否则,此刻哪里还有性命啊?!”
“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陈汉生说道:“你那些个以前的门中兄弟,现如今又都入了什么邪教?”
曹步廊略略迟疑,道:“那个邪教……好生厉害……那教主,据传,也是个不世出的奇人……”
陈汉生道:“到了这里,你不用怕。”
曹步廊并非是害怕,而是故意这么做作着说出来的,他深知麻衣陈家嫉恶如仇,以正道自居,对一切歪门邪道视若仇雠,因此刻意衬托异五行的厉害,又要吞吞吐吐,吊足陈汉生的胃口,因此他尴尬的说道:“势单力薄,容不得不怕啊。”
陈弘道忽然在旁边问道:“是不是异五行?”
曹步廊大吃一惊,看向陈弘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但曹步廊吃惊,就连陈汉生也愕然的看向陈弘道,问:“什么异五行?”
陈弘道说:“我在江苏茅山附近遇到过几个精通厌胜术的恶徒,据他们说,他们是异五行的。”
陈汉生瞥了陈弘道一眼,察言观色,知道他有未尽之辞,也不多问。
曹步廊却十分上心,道:“小哥,你可还记得,那些精通厌胜术的恶徒叫什么名字?”
陈弘道说:“崔秀、张易,另有一个人,姓名不知道。”
“崔秀……张易……”曹步廊沉吟着,须臾间突然瞪大了眼睛,道:“我想起来了!崔秀是昔年厌胜门大台柱马藏原的弟子!他,他现在还在茅山么?”
陈弘道说:“他们已经死了。”
曹步廊失声道:“死了?!谁杀的?茅山的高手?还是你?”
“不是。”陈弘道说:“是五大队的人。”
“哦。”曹步廊的神色稍稍松弛,心中暗暗计较了一番,然后说道:“也只有五大队的人,才敢惹这个邪教……”
这话,也是刻意说出来的挑拨之词,言下之意就是麻衣陈家并不敢招惹异五行,只有公家的五大队,才敢。
“这位大爷。”陈弘德果然听不下去了,他忍不住开口说道:“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胆子咋还这么小?”
曹步廊愕然道:“啊?”
陈弘德说:“啥狗屁邪教就只有五大队敢惹?五大队是啥?难道我们麻衣陈家就不敢惹?我告诉你,要不是现在搞求啥运动,我们不敢张扬,那——”
“闭嘴!”陈汉生喝止住弘德:“你知道什么!?”
曹步廊却暗暗得意自己计策已售。
陈汉生又扭头朝曹步廊说道:“曹师兄,不用理会他,这孩子浅薄没见识,平生就大话多(弘德在一旁撇了撇嘴)——那个异五行是什么来历?”
“来历不清楚。”曹步廊摇头道:“是个横空出世的邪教,如果不是那些原本的同门师兄弟提及,我也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个教派。”
“这样啊……”陈汉生又问:“那是什么人在主教?”
曹步廊道:“教主是什么人,在下也不清楚。不过,能把我那些原本同门的师兄弟给收拢了,还叫他们死心塌地的入教——这个教主必定不是个一般的人物啊!”
曹步廊反复夸赞异五行的人物,陈弘道和陈弘德在旁边都听得面有不忿之色。
唯有陈汉生神色如常,问道:“他们既然要你入教,就没有说什么利害?”
曹步廊道:“他们并没有过多透露,只说了只要我入教,就叫我担任一堂之主,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而且还能由教主亲自传授秘法,轻则道行大增,延年益寿,重则白日飞升,可修真成仙呢。”
“白日飞升,修真成仙?!”陈汉生哑然失笑道:“这样的话,也有人信?玄术是玄之又玄,绝非是虚之又虚!”
“谁说不是呢。”曹步廊道:“可也不知道那个教主用了什么法子,叫我那些曾经的师兄弟都深信不疑!”
陈汉生沉吟道:“那这个异五行教的底细,他们就没有向你透露分毫?”
“他们的嘴都很严实,说的实在有限!”曹步廊道:“他们这个教,其实自称不叫异五行,自称乃是五行教,顾名思义,教中有金、木、水、火、土五大堂口,每一行堂口都有总堂主和分堂主。他们拉我入伙,就是想叫我担任木堂的总堂主。”
陈汉生又问道:“曹师兄,你知不知道这异五行的总舵在什么地方?”
曹步廊摇头道:“他们没有告诉我。”
陈汉生又问道:“那木堂堂口的所在呢?”
曹步廊又摇头道:“实在惭愧,这个……在下也不知道。”
“呵呵……”陈汉生笑了几声,道:“说句不客气的话,既然曹师兄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这个教是个邪教?”
陈弘德忍不住说道:“这就叫一问三不知!”
陈汉生又瞪了他一眼。
曹步廊尴尬的一笑,说道:“就是因为问及许多问题,他们都不对我说,或者显见是谎话欺瞒,所以我才猜测他们这个教是见不得光的,而且又说什么荣华富贵,白日飞升,修真成仙……简直是荒谬!因此我一口回绝。他们急了以后,才对我说那教主是多么多么的厉害,手段是何等何等的毒辣,顺之者可得永生,逆之者则无不横死……我则更加笃定这就是个邪教了。”
“原来如此。”陈汉生点了点头,道:“那曹师兄今后有什么打算?”
曹步廊叹口气,道:“还能有什么打算呐,做缩头乌龟吧,藏一天是一天。”
陈汉生道:“不必这么悲观,是邪教,终究败业难逃。曹师兄既然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理应光明正大些。”
曹步廊只是苦笑。
陈汉生又要再说话时,忽然有个人探头探脑的从东院走了过来,陈汉生当即闭口不言。那人模样瞧着不善,贼头贼脑凑到门前,冲陈汉生说道:“老仙儿,我洗好了。”
“嗯。”陈汉生目视陈弘德,道:“你去带他进屋去。”
陈弘德这边正听得认真,哪里肯走?可又不敢忤逆陈汉生的吩咐,便瞪了那人一眼,不情不愿的去了。
陈汉生又对曹步廊说道:“曹师兄,你体内有伤,就先在陈家村待上一段时间修养修养吧,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曹步廊一听这话,先是又惊又喜,能在陈家村呆上几天,躲过风头,等丁藏阳等人散了,自己再去双水镇找郑国彬、武怡、曹晚春汇合,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但是转念又一想,曹步廊忽然疑心大起,暗忖道:“江湖上传言,神断先生陈汉生城府极深,一生未曾吃过亏,他这样好心收留我一个跟麻衣陈家非亲非故且从前名声狼藉的人,岂不是得罪了厌胜门和异五行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绝非是陈汉生做得出来的!”曹步廊本来就多疑善变,心思极重,当下便暗暗怀疑:“难道陈汉生也另有图谋,觊觎我的《厌胜经》,所以才要强留下我,只待抢了我的书以后,再杀我灭口?”想到这里,曹步廊便深吸了一口气,试探道:“这,这样不太好吧?”
陈汉生道:“江湖儿女,不必忸怩。你在陈家村里待着,总有一口饭吃,也不必担心那些邪教恶徒来寻你的麻烦。”
曹步廊看着陈汉生的表情,喜怒不形于色,他的心思到底是什么,着实难以猜测,也不敢抗拒,心中想到:“我就先留在麻衣陈家,一来避避风头,二来看看陈汉生究竟打什么主意,他想拿到《厌胜经》也不是那么容易!”于是,曹步廊站起身来,朝着陈汉生深深一揖:“实在是不胜感激!”
“曹师兄客气了。”陈汉生又吩咐陈弘道说:“弘道,你带你曹师伯去东院里,先找间房子暂住。”
陈弘道:“中。”

第三十章 疑心生暗鬼

曹步廊躺下之后,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心中暗想道:“陈家村龙潭虎穴,难进难出,陈汉生又是个厉害至极的角色,他留我住下,多半不是诚心实意,是了,天下人无不眼馋《厌胜经》,他以麻衣陈家族长之名,不敢强夺,只能巧取,所以才故意这样软禁我。而且,听他的话,他对异五行极感兴趣,留下我,多半是要从我这里套取情报。嗯,这样也好,我总得撺掇着他麻衣陈家去跟异五行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异五行多半斗不过麻衣陈家,那时候,我便安全了……”
思来想去,曹步廊便睡着了。
曹步廊的心思,一半是对的,另一半恰是错的,对的是麻衣陈家确实有心要灭掉异五行,只因陈弘道先前在茅山闯荡的时候,业已与异五行结下了大仇(详情请参见拙作《六相全功》,此处不再赘述),而且,陈弘道也探听到消息,异五行意图在中原地区大规模发展势力,麻衣陈家自诩玄门术界正道领袖,绝不容忍邪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曹步廊所猜错的是,陈汉生对他的《厌胜经》压根就没有一丁点兴趣!陈汉生半是好心,半是要探听些有关异五行的情报,所以才留下了曹步廊,曹步廊疑心生暗鬼,自不免胡乱猜测。
闲话少提,却说次日清晨,曹步廊起来的早,思量着无事,不如在院子里练一下自己的飞钉术,也好叫麻衣陈家的人瞧瞧自己的本事,以便于他们不能小看了自己!
昨天夜里一路狂奔来到陈家村,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才被陈汉礼给拿下,而且输的十分狼狈,没来由让陈家人对自己小看了。
曹步廊特意换上了一身黑布劲装,束腰立在庭中树下,面前两丈半开外的地方立着一根木桩,木桩上成“品”字形画着六个黑圈,每个黑圈都如拇指肚般大小。
摆下架势,吸一口气,暗暗捏诀,手中持定飞钉,只听“嗖”、“嗖”、“嗖”、“嗖”……六道破空之音响起,瞬间之后,便是“哒”、“哒”、“哒”……六道马蹄踏步似的声音几乎同时而起!
六个黑圈中各有一枚铁钉,都打中了圆心!
曹步廊对自己这份本事十分自负,眼瞧着功夫没有落下,心中正觉慰藉,忽听有人喝彩道:“好!”
“让小哥见笑了。”曹步廊回头瞧见是陈弘道端着饭菜过来了,又听见他的喝彩,料想自己刚才的表现已经被他看见,心中暗暗的得意,“呵呵”的一笑,连忙迎了上去。
陈弘道说:“我胡乱弄了些吃的,口味不怎么样,前辈将就着用点。”
“叨扰叨扰!”曹步廊连连诚谢,接过了饭菜,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也不洗手,就去吃了。
陈弘道却走到了那木桩跟前,打眼瞧了瞧,只见每根铁钉都有一多半的钉身刺入木中!
那桩子的用料是农村里常见的榆木,虽然不是十分名贵的木材,但是却远较桐木、杨木、松木、柏木等结实坚硬,曹步廊隔着两丈半远的距离,徒手将三寸左右的大铁钉打进去近乎两寸,劲力之强,实在是令人骇然!
而且,曹步廊不但劲力惊人,准头也是极好!
曹步廊偷眼觑看,见陈弘道面有惊诧之色,心中更是得意,暗想道:“陈弘道的本事算是极厉害了,可仍然要对我刮目相看!”
陈弘道正看的发呆,曹步廊已经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把碗、盘、碟子里闹了个精光,然后走到陈弘道身旁,笑容可掬的问了一句:“小哥在看什么?”
陈弘道说:“前辈的暗器本事真是好。”
“哪里?”曹步廊摆了摆手,假意谦虚的说道:“麻衣陈家的‘六相全功’从相术中脱胎出来,独步天下,其中‘一线穿’的暗器手法更是笑傲江湖,小老儿这点微末的伎俩,小哥应该是看不上的吧?”
“前辈真是太谦虚了。”陈弘道说:“如您所说,六相全功里的‘一线穿’是源自于相术,所以注重的是眼到手到,而且取材不局限于成形的暗器,常常就地用物,比如石子。我叔父的本事厉害的很,但是实话实说,如果让他用铁钉来打,距离可能会比您远一些,但效果未必比您的好。至于晚辈的……您这样的功夫,要比晚辈强上一百倍!”
“哈哈……”曹步廊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显得十分高兴,嘴里却说道:“小哥,你真是过奖了。令叔号称相脉阎罗,肯定是比小老儿高明多了!”
“不一定的。”陈弘道摇了摇头,说:“我听说,暗器越小,攻击的距离可能会越近,因为分量不够;但是暗器越大,攻击的准头就越偏,因为操控的难度太大。而且球状的暗器一般要比其他形状的暗器好操作,因为不必担心空气的影响过剧,但是却又难以利用空气进行回环……似您这种用铁钉做暗器的,简直是闻所未闻,比我们用石子打要难得多了!”
“小哥是实诚人,小老儿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曹步廊肃容道:“小老儿的暗器本事确实是独门绝技,而今江湖上,除了小老儿之外,再无第二个人会这本事。就如你所说的那样,铁钉不好做暗器,因为形状不合规矩,似我这种大铁钉,更是难上加难!第一,尺寸太长;第二,分量太大;第三,头轻尾重;第四,尖端不锐;第五,形不规则。第六,每每相异。”
陈弘道好奇的问:“那您为什么还要用它来做暗器?”
曹步廊说:“正因为种种难处,用它来做暗器,才更容易得手。”
陈弘道愕然道:“为什么?”
曹步廊笑道:“小哥请想,如果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你看见我口袋里装的有铁钉,或者手上拿的有铁钉,你会想到什么?”
陈弘道沉吟了片刻,说:“会想到你要用铁钉钉家具,想到你可能是个木匠……”
“对啊。”曹步廊说:“如果你不认识我,不知道我的来历,你会想到它是我的暗器吗?”
“这……”突然间,陈弘道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用它来做暗器,更容易伪装,因为人们都想不到它是暗器!”
“不错。”曹步廊说:“因为从来都没有人用它做过暗器,而且用它做暗器很难,所以,大部分人看见它也不会放在心上。暗器,暗器,取一‘暗’字,别人瞧见了,却不放在心上,想不到它是暗器,它的‘暗’才是真正的‘暗’!其危险可想而知,你得手的几率也可以预见!”
陈弘道点了点头,说:“有道理!”
曹步廊伸出手指一拔,揪掉了一枚铁钉,在掌中摩挲着,又说道:“还有一样好处,江湖高手所用的的暗器都是要定模定具,按照标本打造铸造出来的,无论是形状、规格、分量、大小、颜色、锋锐程度……都要合乎要求。对不对?”
陈弘道“嗯”了一声,说:“是这样的。”
曹步廊说:“这样做有好处,因为熟练了一种暗器之后,长期使用会越来越顺。但是利弊互存,这样做固然有好处,可也有坏处。”
陈弘道说:“别人都知道那是他的暗器。”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坏处。”曹步廊说:“那就是使用数量十分有限。”
陈弘道诧异的问:“使用数量有限?”
曹步廊说:“小哥请想,一个人就算身上的口袋再多,又能装多少暗器?”
陈弘道摇了摇头,说:“装不了多少。”
曹步廊说:“你出门在外,游走江湖的时候,一旦手头上暗器用完,怎么补给?因为是定制的,所以用完了就基本上无法补给!”
陈弘道想了想,果然如此,不禁点头称是。
曹步廊说:“可是用这大铁钉就不一样了,因为天下间它几乎处处都有,它是家居的必须品!你自己想想,还有比它更方便,更便宜,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暗器吗?”
“呵呵……”陈弘道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前辈说的是。就是这本事不好练。”
“越是难得,越是了得。这铁钉暗器的本事,要是练成了可不得了。”曹步廊盯着陈弘道,问了一句:“小哥,你想学吗?”
陈弘道愣了愣,又看了看那木桩,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道:“谢谢前辈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吧。”
曹步廊眨了眨眼睛,道:“小哥不用客气,你于我是有恩的,昨天晚上是小哥你救了我。”
“那算什么恩,而且我也告诉七叔你藏在门楼里了。”陈弘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我不是客气,是真不想学。”
曹步廊问:“为什么?”
陈弘道说:“贪多嚼不烂啊。我连‘一线穿’的本事都还没有练好,再去学前辈您的本事,就本末倒置了。等我练好的自家的本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