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件事,马藏原便即告辞,仍旧是留下一张符纸,说以后但有所求,焚符即来。
文彦莱再三挽留,马藏原已经是得了一千五百大洋的人,哪里还会再行逗留?说自己道行损耗太过严重,不回去修行,恐怕就有不测之祸。这个借口一出来,文彦莱也是无法挽留了。
最终,马藏原仍旧是带着张易飘然而去,留下文彦莱等人感慨叹息:“真是世外高人,不落凡尘啊。”
其实是,马藏原在文家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接下来便该轮到柳家了。
马藏原回去之后,等着柳家的砖头回来报讯,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以后,便精心换了一副装扮,然后再次奔赴文柳镇而来。
而这个时候,柳家也已经出事了。
第二十六章 一石三鸟
柳家出了什么事情?
自从那天夜里,一个老师傅在睡觉的过程中,莫名其妙爆炸而亡以后,柳发昌就闷闷不乐起来,总觉得有点什么事情,而且还是不好的事情,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情,他又说不上来。
结果,第二天白天,自己的小儿子就上吐下泻,差点脱水死过去!这可把柳发昌给折腾的,满腹心事,在家就是莫名其妙的烦躁,所以他忍不住要出去走走。
人但凡是有些难以解决的心事,不自然的就会想到求神问卜,这跟人迷信不迷信其实没多大的关系,而是跟人的本能有关。
就好比人在倒霉的时候,就会想到自己的命不好,人在喜事连连的时候,就会想到自己的运气好。做成了什么事情,就会说老天开眼,遭了什么磨难,就会说老天不长眼——这就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出于人只是这大千世界小小一份子从而对整个世界不能全面认知和了解的本能。
当然,迷信的人,会更加相信这些东西。
这世上,也没有多少人不迷信的。
只不过迷信的东西不一样罢了,有人迷信鬼,有人迷信神,有人迷信佛,有人迷信耶稣,有人迷信科学。
信科学的人瞧不上信鬼神的,信鬼神的还瞧不上信科学的,前者笑话这世上哪里有鬼神,出来一个给我看看?后者笑话前者这世上哪有外星人,出来一个给我看看?前者说,你又没去过外星,你怎么知道没有外星人?后者说,你又没死过,你怎么知道死了以后不变鬼?
所以,这是个没法辩论的问题,谁也别笑话谁,五十步和一百步而已。迷信什么都不好,迷而不信才最好!
闲话少说,言归正传!却说这柳发昌心中郁闷,便到街上闲逛,有意无意地就去看有没有算卦看相的,结果街上还真有一个摊子——有一个身穿长褂、头戴毡帽的长胡子算命先生坐在摊前,竖着一面旗幡,旗幡上写着四个大字:“铁口神算!”
柳发昌刚刚看了这摊子一眼,那算命先生的目光就跟他对上了,两双眼睛这么一对,那算命先生的脸色就有些异样,嘴里还喃喃念诵着,柳发昌离得远,街上人又吵闹,也没听见那算命先生说的是什么。
柳发昌就往那摊子前面靠,刚走到近前,那算命先生就说了一句话:“流年不利啊!”
听见这一句话,柳发昌就走不动了:“你说谁?”
“说家中有事者,说心中有事者。”那算命先生一笑,说:“看足下土宿丰满圆润,该是豪门中人,只可惜一道赤脉侵睛,恐怕田宅有事,三阳生纹,子女难安啊。”
柳发昌惊得目瞪口呆,自己家里出了事,自己心里有事,自己是大富商,自己返修宅子出了事,自己儿子出了事,竟然全被这算命先生给说对了!
要说自己是大富豪,会比较容易,镇子里的人都知道,可是要说自己家里有事,自己又有心事,这就不简单了,能看出来自己返修宅子出了事,子女不安宁,那就更不简单了!这些事情可是很隐秘的,也是刚刚才发生的,没可能这么快就传到这算命先生的耳朵里。
所以柳发昌连忙一拱手,说:“先生真是神乎其技!还请指点迷境!”
算命先生说:“你不用跟我讲,单看你的面相,我就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情,家里最近是否在大兴土木?大兴土木中是否出了事?出了事,是否又莫名其妙,不明所以?”
“是,是,是!”柳发昌连连点头,问:“那先生能算出来,我这是遭了什么厄吗?”
“不是遭厄,而是有人陷害啊。”那算命先生叹道:“命宫带星,你是遭了小人的毒手!”
“小人的毒手?”柳发昌又问:“什么样的小人,又是怎么陷害在下的?”
算命先生摇摇头,说:“天机不可泄露啊。”
“哎呀,先生!”柳发昌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你这话说到一半不说了,不是成心要急死我吗?这一块大洋算是卦金!求您赶紧说了!”
柳发昌把一块大洋拍在摊子上,本以为那算命先生会眉开眼笑,继续开讲,没想到人家连看都没看那大洋一眼,只是淡然说道:“足下家里的事情,比较难办,应该是有道行的高手做的法,要是由在下道破的话,是要折寿的,在下可还想多活几年呢。这一块大洋,呵呵……足下还是拿走吧。在下不趁人之危,落难者的钱,不敢收。”
算命先生说的吓人,柳发昌一愣,很快就明白了算命先生的意思,你家摊上大事儿了!一块大洋太少了,谁不怕死,找谁去。
柳发昌起疑了,这人没逼到一定的份儿上时,对钱还是相当敏感的,给一块大洋都嫌多;等完全被人骗入彀中以后,对钱的概念才会变得模糊起来,给一百块大洋还怕人嫌少。就好比现在的病人去看医生,小病的话,医生开的药方都懒得拿;大病的话,塞个大红包还怕医生不要。
现在的柳发昌,是“小病”,还算是处于比较清醒的状态。
他勉强笑了笑,拾起那一块大洋,说:“既然如此,那就不敢有劳先生大驾了,在下告辞了。”
这也属于生意人的一种策略,你想要骗财,我偏偏不给,连一块大洋也不给,等我走了以后,看你后不后悔,看你会不会叫住我。
结果人家算命先生是真的不在乎,只是说了一句:“如果足下家中正在大兴土木,务必小心匠人作祟!”
柳发昌心里“咯噔”了一声,也没心思再逛街了,急急忙忙回家而去。
被那算命先生一说,又想起之前莫名其妙死去的老木匠,柳发昌就对匠人们上了心,还没进家,大老远就先注意上了。
他的人刚走到大门楼,就看见一个匠人蹲在门槛后,正慌慌张张地用土埋什么东西——门槛下面已经被挖了个坑。
柳发昌登时起疑,喝道:“你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那匠人脸色发白,结结巴巴的说。
“你在埋什么东西?”柳发昌越发起疑,说:“挖开,让我看看!”
“东家,没什么东西。”那匠人说:“这里的地不平,得修修。”
柳发昌恼了:“快点挖开!”
那匠人看见东家发怒,也只好磨磨蹭蹭的把刚刚掩上去的土给扒开了,这一扒,就露出来了一个木头人,一个脖子上带着枷锁的木头人。
柳发昌脸色一变,他也是知道厌胜术的人——那年头,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东西——柳发昌俯下身子,把那木头人抓起来,一看背后还刻着字——正是“柳发昌合家大小”!
这木头人戴着枷锁,被匠人偷偷摸摸埋在大门楼的门槛下,刻了自己合家大小的字儿,这能有什么好事?这不是诅咒自家的人将来以后都进大牢吗?
柳发昌气的双手直哆嗦,问那匠人:“好啊!你埋着东西是什么意思?”
没想到那匠人这时候也不慌张了,站起身子,说了一句:“东家啊,我这是为你好啊。”
“为我好?”柳发昌有点懵了。
“对呀,您难道不知道?”那匠人指着木头人,说:“这是木工厌胜术!”
“我知道!”柳发昌阴沉着脸:“不就是咒人的吗?”
“咒人也分咒人好的,和咒人坏的。”那匠人说:“我这就是咒人好的。”
“嘿!”柳发昌气笑了:“我倒要听你说道说道,这怎么就咒我好了?”
那匠人说:“您看啊,这是一个人,背上刻着您全家,那就代表着你全家的人啊!”
“我知道!”柳发昌不耐烦道:“那这戴着枷锁又是怎么个意思?”
“戴着枷锁,埋在大门楼的门槛下面,寓意就是踏进门楼第一枷啊!”那匠人说:“这意思不就是踏进文柳第一家吗?”
柳发昌一愣,细细一品,还真是这么个意思!
门楼门楼,谐音就是文柳文柳!第一枷,就是第一家!踏进文柳第一家,却是踏进了自己的家,这不是咒自己的家成为文柳镇第一大户吗?
这还真是好意思啊。
柳发昌呆了半天,看看手里头的木头人,又看看那匠人,再想想之前那算命先生说的话,自己也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候,别的匠人也都围过来看,柳发昌不想把这事情传出去,让镇里人笑话他还要弄这东西当文柳镇第一家,便把那木头人藏进了袖子里,对那匠人说:“你办的好,我赏你一块大洋!这事儿别说出去!”
柳发昌把之前给那算命先生的大洋又给了那匠人,那匠人接着,连连称谢。
柳发昌拿了木头人,并不进家,扭头又往街上去,去寻那算命先生。
等到了算命先生的摊前,算命先生一抬眼皮:“阁下为何来去匆匆啊?”
柳发昌略微尴尬的一笑,说:“在下还有些事情没有弄明白,还得请先生指点迷境啊!”
算命先生看了柳发昌袖子一眼,笑了笑,说:“阁下袖子里藏着脏东西啊,也不怕沾染了晦气!”
“啊?”柳发昌一愣,连忙把那木头人拿出来,说:“这,这是脏东西?”
“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脏东西吧?”算命先生“呵呵”笑道:“这可是木工厌胜术里有名的镇物——狱神照!”
“狱神照?”柳发昌傻眼了。
“听说过瘟神吗?”算命先生说:“瘟神驾临,百里死绝!狱神照门,合家入牢!”
“不是!”柳发昌急了,当下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对那算命先生说了一遍,听得算命先生是“哈哈”大笑:“您可真是老实人啊!我只问您一句话,如果您不是住在文柳镇,这东西该怎么解释?”
柳发昌猛地醒悟过来,自己要是住在张王村、李赵镇,还怎么跟“踏进门楼第一枷”谐音?
摆明了是那匠人急中生智,临时编造出来的瞎话。
柳发昌又急又气又懊悔不叠:“那,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算命先生说:“狱神照门,合家入牢啊!你们全家人都要从大门楼出出进进吧,全都要受这个狱神的诅咒,那是咒你们一家老小都进号子被判刑的!如果不出在下所料的话,您现在回去,已经找不到那个匠人了!”
柳发昌还是半信半疑:“您老先别走,我回去看看!”
柳发昌飞奔回家,里里外外一找,那个匠人果然已经消失了!
柳发昌过去问匠头,匠头说那匠人刚才过来请辞,说是家里出了白事(死人了),得回家奔丧去,这种事儿不好拦着人啊,就结了工钱,放人走了。
再问匠头,那人老家在哪儿,匠头摇摇头,说只知道他姓刘,叫狗剩,半路入的行,听口音是北方人,像河北的,也像山东的,又像是河南、陕西的,具体是哪里人,谁也不清楚。
柳发昌这一下可是气破了肚皮!
合着被一个匠人玩得团团转,还白白送了一块大洋!
第二十七章 局中局
柳发昌第三次跑回街上去找那个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成竹在胸:“怎么样?”
“全都让先生给说中了!”柳发昌气的直咬牙:“妈了个巴子!这群匠人,我管他们吃,管他们喝!好酒好菜,顿顿有肉!居然弄这烂脏玩意儿害我!”
算命先生说:“阁下家里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到了这时候,柳发昌已经对那算命先生佩服的五体投地了,什么戒心都消除了,他说:“实不相瞒,昨天夜里,家里还死了一个老师傅!死的古里古怪,莫名其妙!”
柳发昌把那老师傅怎么怎么死,又怎么怎么处理,全对算命先生说了,算命先生一听,捋着胡子说:“这么看来,那群匠人还是有好有坏的,至少匠头是向着你的。”
柳发昌奇怪道:“这是怎么话说的?”
“你想想啊。”算命先生说:“如果昨天夜里,匠人们趁着这事儿闹起来,你能脱得了干系不能?如果他们把这事儿告到政府里去,找了警察,你吃不吃官司?”
柳发昌一愣,随即点点头:“处理不好的话,就要吃官司。”
“对啦!”算命先生说:“这就是狱神照门的诅咒!那老师傅死的莫名其妙,天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告到官府,你们家解释不清楚,必定吃官司!这不就是要进大牢吗?那匠头让你趁夜快速处理了,那是为你好!由此可见,他跟那个下厌胜术的匠人,不是一伙儿的!”
柳发昌听得满头大汗,心中则是暗暗感激那个匠头,继而又想起来自己的小儿子,连忙又对算命先生说了。
算命先生叹口气,说:“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说了,你们家遭了小人毒手,事情惹得不小,你还不信。看来那个狱神照还只是其中之一,应该还有别的镇物。”
柳发昌懵了:“那怎么办?”
“那个刘狗剩已经跑了,指望他回来给你找镇物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算命先生说:“而且,那个刘狗剩应该只是个拿钱替人卖命的,他背后还有个高人!”
柳发昌一惊:“不会吧?”
“不会?”算命先生冷冷说道:“我问你,你跟那个刘狗剩有仇吗?”
柳发昌摇头:“没有!”
算命先生又问:“有怨吗?”
柳发昌又摇头:“没有。”
算命先生再问:“骂过他?”
柳发昌仍旧摇头:“没有!”
算命先生最后问:“打过?”
柳发昌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更没有!”
算命先生一笑:“那你说,他为什么要害你?”
柳发昌无话可说了,对呀,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害我?
“有高手幕后操纵啊!”算命先生一语道破天机:“你肯定是得罪了别的什么人,这人买通了那个刘狗剩,背后给你捣的鬼!你回去好好查查吧,我不会说错的。我也该走了。”
柳发昌一愣:“您准备去哪里?”
“我一个算命先生,云游天下,居无定所,走到哪里是哪里。”算命先生收拾着摊子,说:“总之,是不能在这是非之地待了!你好自为之吧!”
这仍旧是欲擒故纵的把戏。
柳发昌哪里肯放人,这就好比是溺水快死的时候,猛地抓住了一根竹竿,那是死活都不会松手的!
“先生不要走啊!”柳发昌拽住算命先生的袖子:“您得救救我!”
算命先生一脸不耐烦:“哎呀,在下已经说过了,对方的道行太高,我是要折寿的啊!”
柳发昌都快哭了:“可是您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算命先生说:“我这家里只剩下一老母亲,天天跟着我到处奔波,全靠着我一人在外算命,收些微薄的卦金糊口维持生计,我救了你,早早死了,谁去养我的老娘?可怜我那老娘啊,就住在胡同口一没门的破院子里,这几日没有什么收入,我们娘儿俩连租金都快交不起了,所以我才得赶紧走啊。”
这就是要钱了,而且是大钱,把人能从生管到死的大钱!
柳发昌哪里还敢装模作样,立即说:“先生放心!您要是救了我的命,那您的老母亲就是我的老母亲!我当她亲娘一样养!我这就派人去咱老娘那里送去三百大洋!”
“这……”算命先生十分迟疑:“三百大洋,刨去吃喝,还能买口好棺木吗?这一辈子没让她老人家享过什么福,死了以后,总得体体面面吧?”
“先生真是孝子!”柳发昌咬咬牙:“五百大洋!”
算命先生不吭声了,只是皱着眉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也罢!”算命先生长叹一口气,说:“看在你也喊了一声老娘的份上,我就不惜命了,帮你过了这一关!”废话,那是看在五百大洋的份儿上了。
话说这个算命先生是谁?还是马藏原!
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家发生的一切,当然也全在厌胜门的算计之内。
老木匠离奇爆炸身亡,前文已经有述,此处不再赘余,再说柳发昌的小儿子是怎么回事?
被匠人们偷偷下了泻药!
柳家这么多匠人,人多手杂,柳发昌的小儿子又正当贪吃的年龄,经常出入厨房吃点零嘴,匠人们在糕点里暗藏泻药,并不是什么难事。
柳发昌心情郁闷,焦躁不安,外出散心,也早被眼线们报告给大台柱马藏原,而大台柱立刻就在街上摆好摊子,守株待兔。
被文彦莱收买的那个匠人,也就是大台柱马藏原属下的心腹砖头刘狗剩,在回到柳家之后,先是在柳家祠堂里做了手脚,然后遵照大台柱事先制定好的计划,等着柳发昌出了门以后,就守在了大门楼,在门槛下挖好坑,专一等着柳发昌回来。
在柳发昌回到门口的时候,刘狗剩假装开始埋土,结果“不幸”被柳发昌给看破了,随后便有了随机应变、东窗事发、畏罪潜逃的戏码轮番上映。
至于胡同口破房子里,算命先生的老母亲,也是厌胜门里的女骗子假扮的!
这全都是厌胜门挖好的连环陷阱,专等着柳发昌入局!
而如此布局的好处就是:首先,让最可能露馅的刘狗剩合情合理地消失,到时候就算文家和柳家真的怀疑了,要互相对质了,也没有证人!其次,让匠人们之间出现不同的表现,说明匠人们不是一伙的,消除柳发昌怀疑匠人团伙作案的心思;再次,由马藏原揭发刘狗剩作祟,也可以消除柳发昌心中对算命先生跟匠人们是一伙的怀疑。一石三鸟!
大台柱马藏原跟着柳发昌回到柳家之后,先是让柳发昌查问家里的仆从,看近来有没有什么闲杂人员在柳家附近逗留徘徊。
很快,就有家里人回报:“看见过文家的管家还有下人来晃荡过几次!”
柳发昌立即上了心,又找来匠人们,逐个问话,关键是问那个潜逃的匠人刘狗剩之前都有什么异常举动。
匠人们都是事先得了话,有人推说什么都不知道,有人说曾经看见刘狗剩晚上偷偷溜出去过好几次,还有人说看见刘狗剩是往西边去了……
于是,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一切,似乎是跟文家有关联!
再派人继续查下去,柳发昌很快就得到消息,前几天文彦莱请了一个道士,在家里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什么勾当。
马藏原立即说:“不用讲了,柳老爷,那个要害你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文彦莱!在他背后支招的人肯定就是那个道士!我说的,等闲人士,哪有这般本事!”
其实都是大台柱他自己。
柳发昌气的两眼冒火,大骂文彦莱:“这个文彦莱太不是东西了!居然能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事情,买通匠人来害我!”
马藏原说:“你们两家的情况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方压倒东风,谁都想独占鳌头,把另一家给挤垮,好成为这文柳镇第一大户!明里不行,就只能暗中出招了,恰好你家在翻修宅子,这就给了文彦莱可乘之机!平时他也逮不着这好机会啊。柳老爷,那文彦莱身后既然有高人坐镇,我怀疑他下的阴招不可能就这一个。”
柳发昌头疼道:“刘狗剩跑了,谁知道他都动了什么手脚?要不咱们直接找文彦莱对质?或者抓住那个道士?”
“呵呵……”马藏原一阵冷笑,心中暗骂柳发昌遇了事儿也是个傻缺,那个道士就是老子,现在坐在你这里当算命先生,你往哪里抓去?嘴上说道:“柳老爷您可真是实诚人!你去找文彦莱对质,他能承认?那个道士现在也不在文彦莱府上了吧?这天下那么大,你去哪儿抓一个游方的道士?”
柳发昌完全没了主意:“先生您说该怎么办?”
“没什么好怕的。”马藏原说:“既然我跟你回来了,那就是要替你消灾的!我看那匠头心地还算不错,你让他跟着我,逐一排查这宅子,一块砖头、一片瓦、一根椽子都不放过!”
“好!”现在是马藏原说什么,柳发昌就听什么。
马藏原就带着匠头仔仔细细排查起来了,柳发昌还得好吃好喝伺候着,赏了大台柱,又要赏匠头,心中对人家还感激涕零。而他受的这窝囊气,自然全都算到文彦莱头上了!
柳发昌的心情非常矛盾,一方面,他是希望算命先生和匠头能找着点什么,另一方面,却又害怕算命先生和匠头找到什么害人的东西。
一天过去了,管家过来对柳发昌说:“先生请老爷去祠堂一趟!”
“祠堂?”柳发昌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当下急匆匆就跟着管家去了祠堂。
第二十八章 两败俱伤
到了祠堂以后,柳发昌看见算命先生和匠头都是一脸沉重的表情,就好像是哀悼柳发昌痛失双亲一样,柳发昌心里打鼓,战战兢兢的问:“两位师傅,怎么了?”
马藏原叹一口气,说:“你看看这供桌吧。”
马藏原指了指摆放柳发昌列祖列宗牌位的供桌。
柳发昌看了看那供桌,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诧异道:“这,这供桌怎么了?”
马藏原提醒道:“看看桌子腿儿。”
柳发昌蹲下身子,仔细一看那供桌的腿,发现不对了——供桌的腿像是被人才锯过!
柳发昌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供桌的桌子腿儿给锯了一截?”
匠头默默地递给柳发昌一柄尺子,说:“东家,这是丁兰尺,专门用在测量阴宅、祠堂、供桌的建造设计……您还是自己量量这供桌的尺寸吧。”
柳发昌对丁兰尺也知道些门道,狐疑地接过了尺子,开始量供桌,结果量到底,他的脸白了——供桌的高度,几尺子量下来,对准的刻度,不偏不倚,竟是个“死”字!
柳发昌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浑身都抖起来了!
在那个宗法观念还特别深入人心的时代,特别是对于豪门大户来说,祠堂里的任何东西,包括一草一木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那是整个家族的信仰和尊严所在,也是整个家族兴旺衰败的关键!
这倒好,供桌让人给锯了不说,连尺寸都改到死字儿上了!这是成心要断一家人的活路啊!
“我,我,我……”柳发昌一连喊了几个“我”,最终狂吼一声:“我去找文彦莱那狗娘养的拼命!”
马藏原没有拦,这差不多等于说是挖了人家的祖坟了,再不让发泄发泄,非憋死不可!
而且马藏原有恃无恐,柳发昌去跟文彦莱吵,肯定是两人互相指责,互相叫骂,到最后,谁也讲不出个道理来。
柳发昌发了疯似的跑到文家,门房一看柳老爷今天的脸色不对啊,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柳发昌就蹿进院子里,“嗷”的一声就骂开了:“文彦莱,你娘了个XX的给老子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