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道长的身旁,还有一个徒弟,长得也是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修行有成的道门弟子。
这可真是神了!
文彦莱这次连“道长”也不称呼了,直接口呼:“活神仙,活神仙啊,您快请进!还有仙童,也请一并进来吧!”
马藏原当即带着自己的弟子张易大摇大摆的进了文家。
话说,马藏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怎么文彦莱一烧符纸,他就来了?难道他真是能感应到?
当然不是,本来一切从头到尾就都是个骗局,这个环节,自然也不例外,那符纸上画的是什么马藏原都不知道,还感应个屁!
还是厌胜门里的人耍了个把戏。
原来,厌胜门里派的有眼线,时刻都潜伏在文家附近,关注着文家的一举一动,文老太太生病,文家遍请名医,文彦莱焚香烧符……这一切,都被眼线看的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然后立刻就回去禀报马藏原了。
所以,马藏原再次装扮好,然后等到傍晚,才弄出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再次出现在文家大门口。
不但是他来了,还带来了自己的徒弟张易——如此这般,一来,长了排场;二来,可以代为收钱。
上次没有拿住分文,这次,再也不能空手而回了。
又话说,厌胜门为什么不用厌胜术害人,而用这种鸡鸣狗盗的伎俩呢?因为厌胜术害人,是有时效限制的,少则三五天,多则数个月甚至数年,如果真要下厌,再等着厌胜术生效了去要钱,估计厌胜门里的人都该饿死了!
这一次,基本上就是马藏原说什么,文彦莱就信什么,五行眼也好,厌胜术也好,文彦莱全都愿意信了。
把马藏原请到堂屋之后,文彦莱还没有说话,马藏原就开始讲了:“施主不用多说,贫道已经知道,贵府之中,必定有人生了恶疾!”
“哎呀,活神仙就是活神仙!”文彦莱激动道:“实不相瞒,这生病的不是别人,正是家母啊!”
马藏原道:“敢问令堂所患何病?”
“夜里睡不着,白天心口疼。”文彦莱道:“家母七十二岁的高龄,已经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马藏原感叹道:“令堂是到了人生的关口啊,这是有人故意不让令堂过去!”
文彦莱急的眼泪直掉,道:“这,这究竟是下的什么厌,这么恶毒?”
马藏原道:“施主可知道纪昀?”
“纪昀?”文彦莱愣了一下,马藏原又说:“就是纪晓岚。”
纪昀纪晓岚,清朝乾隆年间的大才子,官至协办大学士,为人滑稽多智,民间有关他的传说尤其多,几乎可以算作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
哦,哦!”文彦莱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弟子心神大乱,一时之间都有些糊涂了。纪晓岚怎么了?”
马藏原说:“纪晓岚有个伯祖父,长期失眠、头疼,最终心悸而死!而且在他死了以后,他这一支,一连三代,每一代中都有人跟他一样,得同样的病——失眠、心悸,最后死掉。族中人都说他这一支是中了什么厉害的诅咒,却无法查清究竟是什么诅咒,又是谁下的诅咒!直到有一天,纪家翻修房屋,有个老木匠验看宅子居室,眯着眼睛看着楼角落笑着说,这里面有东西!纪家人连忙让匠人去找,最终在墙壁里发现了猫腻——那墙壁里一个用砖砌成的小龛,小龛里有个方形木块——工匠们取下这块木头,发现木头里面被钻了一个小孔,而孔中竟然放着一盏泥做的灯!那灯盏底部画着符咒,正是魇镇让人失眠心疼的!纪家人勃然大怒,将那灯盏打得粉碎,木块烧成了灰烬!从此以后,纪家人才逃脱了那个诅咒,再没有人因为失眠、头疼而死了。”
文彦莱听得脸色发白,道:“也是失眠、头疼?”
“对!”马藏原道:“贫道说句不中听的话,那可是跟令堂的症状可是一模一样!这件事情,纪晓岚在他亲笔所著的《阅微草堂笔记》中有清楚的记载,施主要是不相信,可以取来此书,亲自去查看查看。”
《阅微草堂笔记》是纪晓岚的名著,市面上到处都有卖的,马藏原既然这么说了,就不可能是说谎,不然文彦莱马上就可以买来那书进行查证,所以文彦莱是毫不怀疑的相信了。
这件事情,也确实是纪晓岚亲自写在笔记中的,但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恐怕也只有纪晓岚自己知道了。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纪晓岚记载的这一件事情,出处清晰,论述明确,而且是自家的事情,又涉及自己的三代长辈,说谎造假的嫌疑很小很小,毕竟没有人愿意拿这种事,在自家人头上胡乱开涮,更何况,如果纪晓岚造假的话,纪家人自己便可以出来指正。
马藏原之所以讲这么一件事,就是为了增加自己说法的可信度,而他设下的这个局,也参考了纪晓岚记载的这件事!
这完全可以说是——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这已经是骗术中极高的境界了!
第二十四章 虚虚实实
大名鼎鼎的纪晓岚,家里人都能中招,而且还死了几代人,更何况自己一介布衣,平头老百姓?文彦莱听得是胆颤心惊!这可不单单是自己老母亲一人的事情了,老母亲不幸之后,还会有自己,自己之后,还会有自己的儿子!事关文家的香火传承啊!
这下厌的人,可实在是太恶毒了!
文彦莱承受不住,赶紧问马藏原:“活神仙,看在弟子虔心向道的份儿上,您一定要帮帮弟子啊!”
“唉……”马藏原长叹一口气,道:“上一次,贫道就说那厌胜术眼下只是破财,但是时日若久,必定会生出其他异变。可施主没有放在心上啊。”
“弟子当时也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世态度,才会这么说的。”文彦莱一副悔不该当初的样子,痛心疾首道:“谁晓得,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啊!这对头实在是欺人太甚,不但要破我的财,还要害我的命!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活神仙,您这次可千万不要再袖手旁观了,一定要拉弟子一把啊!”
“上次的时候,事态尚未如此严重,也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贫道要是当时出手,虽然耗费些道行,也能妥善解决,可是这次……”马藏原摇摇头,一副悲天悯人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心中暗暗得意:“让你上次不请我出手,这次,嘿嘿……晚了!”
这就叫厌胜门骗术里的“烘”,烘事儿,烘人,把事儿抬高到一个无法收拾、极其严重的地步,把人架到焦躁不安、心急火燎的境界。这样一来,当事人更容易丧失理智,降低判断力,而行骗者则更容易得逞,且在不知不觉中抬高自己的身价。
果不其然,马藏原这么一说,文彦莱就更慌了:“活神仙您就发发慈悲吧!一定要救救弟子这阖门老幼啊!”
马藏原带来的那个砖头假扮的弟子张易发话了:“你这人好不识厉害!我师父平白无故救你们一次,要耗损十年的道行,不知道少活多长时间呢!”
这句话有画龙点睛的功效,关键点就在“平白无故”四个字,无缘无故,凭什么救你们?
文彦莱是精明的生意人,哪能听不出来砖头的话中有话?
马藏原却假意恼怒,喝骂道:“孽徒!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老老实实闭嘴!”
“哎……”文彦莱连连摆手:“这个小仙童说得对,断不能让您白白耗损功力,弟子愿意出五十块大洋的香火钱给活神仙您做酬劳!”
马藏原听见这话,脸色却变了,当下怒道:“施主要是这么说话,贫道就该走了!”
文彦莱一愣,正不知道怎么又惹了这老道,那张易又已经开口批评道:“你这人,怎么能说是给我师父酬劳呢?我师父是得道高人,两袖清风,救济苍生,向来是分文不取!”
马藏原也道:“贫道是方外之人,要那钱财有何用处?只是贫道与小徒来此途中,在镇北头二十里,路宿一城隍庙,那个庙啊,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神像坍塌,惨不忍睹!那庙祝也是个可怜人,说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很少有人来送香火钱了,他都两天没吃上饭,一个多月没吃上油了,贫道看他实在是艰辛,就丢下了些钱,可贫道毕竟是出家人,身上寒酸啊,能救得他一时,岂能救得他一世?施主要是有心向善的话,就去那城隍庙里捐些钱吧。修缮了庙宇,香火也就旺盛了,香火旺盛了,那庙祝也有活路不是?这可是人神共悦的事情,对施主来说,莫大之福啊!”
“哎呀,哎呀,得罪,得罪!”文彦莱一听马藏原的话,那立即是敬佩的五体投地,原本还有一点点怀疑马藏原是要骗财的,现在可是半点怀疑都没有了!骗财的人,哪里会自己不要钱,反而让人把钱捐到城隍庙里去呢?文彦莱心悦诚服道:“您真是神仙!您这,这可真是让弟子高山仰止!弟子这就派人把钱给送去!”
那张易撇了撇嘴,说:“师父,五十块大洋,能修好那庙吗?修好了庙祝也得饿死吧?”
“你这孽徒!”马藏原骂道:“施舍多少,全凭人心,哪里能强求呢?这天上有三清,地下有阎王,三界众神都看着呢,施舍五十块大洋,就能收五十块大洋的善报!施舍五百块大洋,就能收五百块大洋的善报!要你这劣徒多嘴?”
马藏原表面上是骂张易,实际上是说给文彦莱听的,你想要得的善报好一些,那就捐五百大洋,你要是想得到的善报少一点,那就捐五十块大洋,看你自己了。
这世上的人,只要家里真出了事情,尤其是关乎钱财、生命的大事,那绝对是着急上火,乱投门路。要是觉着自己又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的,放多少血都心甘情愿,只要不倾家荡产就行。
所以文彦莱一咬牙:“我捐六百块大洋!亲自派人送去城隍庙!”
马藏原立即起身,朝着文彦莱躬身一揖,喊一声:“无量寿佛!”
文彦莱哪里知道,那城隍庙里原本就是个废弃的破庙,根本就没有什么庙祝,是厌胜门专门派去三台柱,在那里假扮的庙祝!
这钱,虽然没有被马藏原收去,到头来,仍旧是要落在厌胜门中!
当下,那马藏原叹道:“施主真乃大善人!贫道实在是不忍心您这样的好人,被小人暗算的家破人亡,所以贫道就拼着少活几年,也要把那小人下的镇物给揪出来!”
文彦莱连忙问:“活神仙呐,您知道是谁在给弟子下厌胜的镇物吗?”
“施主不要再呼贫道活神仙了,贫道折寿。”马藏原说:“贫道上次问施主,东邻可有大兴土木的人家?如果有的话,问题十有八九就出在那里!”
文彦莱说:“实不相瞒。从弟子家里,往东走,没多远,有一户人家姓柳,也是大户人家,那户主柳发昌,跟弟子是面和心不合,我们这两家,都号称是文柳镇第一大户,其实家底儿半斤八两,都差不多。要说这镇上,别人也没胆子害我,能害弟子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柳家了,而且巧了,柳发昌近来就在翻修老宅!”
马藏原说:“不用说了,那一定就是柳家在捣鬼了!”
文彦莱说:“可是弟子派人去看了,没有发现柳家有什么古怪的行为啊?”
马藏原一笑,说:“施主你可真实在,你派的人是怎么去看的?在柳家外面转转吧,能进院子吗?能进堂屋吗?能视察匠人施工吗?这厌胜术,可都是秘密进行的!一个人做,绝不能入第二双眼中!而且这厌胜术的镇物,要么是埋在地下,要么是藏在梁上,要么是封在墙内、门里、床中……总之,藏处绝对隐秘,你派的人来回兜兜转转,要是能发现什么古怪,可就真奇了!”
文彦莱一听这话在理,连忙问:“那怎么办?”
马藏原说:“其实好办,施主只要花钱买通一两个匠人,让匠人帮您查看,一切不就一目了然吗?”
“对呀!”文彦莱一拍大腿,眼睛亮了:“管家速来!”
文彦莱立刻派出管家,花了一个大洋就收买了一个在柳家做木工的匠人,天黑以后,被管家悄悄引到了家里,文彦莱亲自盘问:“你是在柳家做工的人?”
木匠答:“是的,老爷。”
文彦莱问:“做什么工的?”
木匠答:“做木工。”
文彦莱问:“哦,柳发昌有没有让你们干一些跟翻修老宅无关的事情?”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那木匠摇摇头,说:“不过我们匠头让几个老师傅偷偷做了几件木头小玩意儿,也不知道是要干啥。”
“木头小玩意儿?”文彦莱心头一震,连忙问道:“都是些什么?”
“有一个好像是马车,一匹马拉着一辆车。”木匠说:“还有一个是用砖头垒了一个龛,龛里面放了块方木头,在方木头里又钻了一个洞,洞里塞了个泥做的什么玩意儿,大概就是这样子,具体是啥,我也没看清楚,因为是黑了下工之后老师傅们神神秘秘做的。”
文彦莱听得心头发憷,问那木匠:“那你知道这些东西现在放哪里了吗?”
木匠摇摇头,说:“不知道。”
“这样,你先回去,回去之后,不管是自己找也好,从别人那里打听也好,总之,要给我弄清楚,那两件小玩意在哪里,最好是给我弄回来。”文彦莱说:“只要你能给我找到,我赏你两块大洋!但是有一条,不能让别人发现!”
木匠连连点头,满心欢喜的去了。
文彦莱又赶紧请来马藏原,把前面的事情说了一遍。
马藏原说:“如果不出贫道所料的话,这两样玩意儿,一个是破财车,一个是烧心灯。那马车,应该是一匹马拉着一辆车,车上放着一块木刻的元宝,元宝上写了施主你的生辰和名字,马头朝着柳家,车尾朝着施主你文家。这就是破财车!”
文彦莱赶紧问:“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还不明显吗?”马藏原道:“你们文家的钱出去,流进他们柳家!文家破财,柳家发财!至于那个砖头龛塞方木块,方木块钻洞塞泥灯,必定是跟纪晓岚所记载的那个玩意儿一样!是咒施主你们家人失眠、心痛、早死的!这就是烧心灯!”
“这个狗娘养的柳发昌!”马藏原这么一说,文彦莱气的手脚冰凉,站起来就破口大骂:“平日里看上去人模狗样,没想到心这么黑!我跟他不共戴天!”
换做谁,被咒成这个样子了,都得生气!恨不得立即跟人去拼命!
骂完了,还得问问解决的办法,文彦莱问马藏原:“道长,咱们怎么办?”
马藏原说:“你做的很好,让那木匠悄悄去查,只要把这两件镇物给偷出来,交到贫道手里,贫道就能破了他们的术!”
文彦莱连连点头,一边对马藏原好吃好喝、极力巴结着,一边心急火燎地等着那木匠回来。
到了第二天晚上,管家来报,那木匠偷偷来了。
文彦莱赶紧叫进屋,一看那木匠兜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装的有东西,文彦莱一喜,问道:“东西找到了?”
木匠说:“找到了,一辆马车,一块方木头。马车是在大门楼地下埋着呢,方木头是在西墙下挖出来的,上面还刻的有字儿。”
文彦莱赶紧让那木匠把东西拿出来,一看还都带着土呢,果然是从地下才挖出来的。
一辆马车,一块方木,马车里果然有个木元宝,元宝上刻着几行字,文彦莱一看,还真是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四柱!
文彦莱又惊又气,哆哆嗦嗦的,再去看那方木块,的确有个洞,洞里面塞着个泥做的东西,使劲磕出来一看,真是一盏泥灯!那泥灯灯盏下面也刻着一行小字,文彦莱凑到眼前,只见那上面写的是:“文彦莱阖门老幼不得好死!”
文彦莱浑身都是一抽,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气死在当场!
第二十五章 当局者迷
管家赶紧上前来,抚胸捶背的,文彦莱才缓过一口气来。
“柳……柳发昌老,老匹夫!我日你祖宗十八代!”文彦莱蹦起来就大叫大骂,在屋子里乱兜圈子,像是找什么东西,要去跟柳发昌拼命!
这吓得管家和木匠都不知所措,赶紧去把马藏原给请来。
马藏原来了以后,说:“施主不要担心,这交给贫道来处理吧。”
文彦莱气急败坏的说:“道长,一定要给弟子讨回公道啊!让那下厌的柳发昌,遭到报应!”
“放心。”马藏原说:“贫道平生最喜欢干的就是惩恶扬善的事情——施主且去,在堂屋备法案,设香炉,摆放猪、狗、羊三畜供品!四门紧闭,灯火全熄,家中大小老幼主仆一切人等不得入内!留清风(就是张易假扮的道童)守护屋门!将这两件镇物交付于贫道!”
文彦莱连连说好,立即照办!
一切都准备停当之后,马藏原在堂屋里一个人装疯卖傻,跳来跳去,叫唤几声,烧几张纸,然后吃吃喝喝。
文彦莱等人在远处观望,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久,才看见马藏原出来,有气无力的说:“好了!”
“好了?”文彦莱一愣一愣的:“没事儿了?”
“没事儿了。”马藏原弯着腰,被清风扶着,像是耗损了好大的道行,说:“施主不用忧虑,且派人到柳家宅子外守着,不到天明,必有回报!”
“道长辛苦了,赶紧回去歇息吧。”文彦莱还以为马藏原是做法累的不能动了,哪里晓得是吃撑的直不起腰了。
把马藏原送回屋里以后,文彦莱半信半疑的,让管家派了个小厮,去柳家宅子外面观望。
结果到了晚上,先是文老太太的贴身丫鬟跑来回报:“老太太睡着了!”
文彦莱这一喜,可是非同小可,心中直赞马藏原真是神人,刚刚做完法,老太太就睡着了,看来这老太太的病真是跟那镇物烧心灯有关啊!
而到了半夜,柳家宅子里,匠人们睡觉的地方突然一阵喧嚣哄闹,沸反盈天,几乎是炸开了窝!
不一会儿,柳家整个院子里便灯火通明,鸡鸣狗吠,全家人都慌乱起来,披着衣服出来探看究竟。
柳家的大门也没人看了,文彦莱派去的那个小厮,也趁乱溜进了柳家,去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在柳家干活儿的一个老师傅,在夜里睡着觉,突然浑身爆炸冒烟,转瞬间就炸的满身血污,烧的脸色发黑,像木炭一样!
这一下,柳家的所有人都惊动了,出了人命,那还得了!
柳发昌心中只呼:“倒霉,倒霉!”赶紧叫来匠头问是怎么回事。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简直是莫名其妙!为了避免事态扩大,也为了不给柳家添晦气,匠头提议,把这老师傅的尸体抬出去,连夜去买口薄皮棺材埋了算了,家里人,给点钱补偿一下,就说是意外死了。
柳发昌无奈,也不想因为这事儿惊动政府,闹得满城风雨,那才丢人,更何况出了人命的事情,政府必定拿人问事儿,处理的好,也要上上下下使无数钱财,太不值当,他也只好自认倒霉,给了匠头一些钱,让他赶紧找人把那老师傅给抬出去埋了!
文家的小厮震惊的跟什么似的,赶紧回来给文彦莱汇报消息。文彦莱听说了这消息之后,也是惊得瞠目结舌,一夜都没有睡好。
到了第二天一清早,文彦莱就起来,去问马藏原是怎么回事,马藏原一笑,说:“这就是贫道之前说过的惩恶扬善啊。贫道在堂屋做法,就是要让雷公劈了那个给施主下厌的恶人!这个死了的老木匠,必定就是下厌的人了!”
文彦莱又是惊奇,又是佩服,半天都没有说出来话——这可真是遇到了神仙!
话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不用说,马藏原和柳家所有的匠人都是厌胜门的同伙,那个被文彦莱收买的木匠,就是厌胜门的砖头,他拿来的马车和木块,全都是厌胜门自己做的,刻意栽赃给柳发昌的,柳发昌本人,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马藏原在堂屋里焚香作法,全都是糊弄乱搞,文老太太为什么能睡着?原因太简单了,这两天夜里没有人在大补丹里下药,文老太太当然不会再兴奋,加上前两天的折磨,早就精神疲惫了,药劲儿一消失,睡得跟死过去了一样!
那么那老师傅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全身爆炸,上下发黑,浑身血污,脸烧的像木炭一样,总不会是假的吧?
当然也是假的——这是厌胜门多年来玩剩下的把戏——那老师傅在自己的衣服里藏了火药,剂量恰恰适中,点燃的时候能发出爆破音,却又炸不死人,至于炸出来的血,那是他事先在衣服内藏好的血包——猪尿泡分成一截一截的,灌上血,扎好——用的时候捏碎了,弄的一身血污,脸上又被火药给熏成了木炭一样的颜色,再加上是半夜,天黑,什么都看不清楚,匠人们全都是同伙,胡乱叫嚷成一气,乱糟糟的,柳家的人也不可能上前查看清楚,毕竟是死人,还死的这么惨,死的这么奇怪,谁敢上前一直验看?匠头又提议让柳发昌把人赶紧弄出去埋了了事,结果就这么不明不白给遮掩过去了。
其实那老师傅根本就没有死,还平白得了一笔发丧自己的钱,任务圆满完成,高高兴兴回厌胜门去了。
柳发昌这边郁闷的跟什么似的,文彦莱那边还愤愤不平:柳发昌老匹夫是主谋,结果只死了一个受指使的老木匠!文彦莱这口气是怎么呀咽不下去。
文彦莱苦苦央求马藏原:“道长一定要弄个法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惩罚一下那个柳发昌,不然弟子这口恶气出不来啊!”
“贫道是出家人,怎么能干这个呢?”马藏原假装道德君子,连连摇头,就是不干。
文彦莱说:“道长,您在何处出家修行?”
马藏原假装惊奇道:“施主你问这个干什么?”
文彦莱说:“弟子向略尽一点心意,为道长修行的道观捐五百大洋的香火钱,以颂扬道长的高深道行!”
“唉……”马藏原叹息一声,道:“施主真是有心人啊,道观之中,还有贫道的师兄、师弟、弟子在,贫道不能代所有人拒绝施主的好意,但是施主如此慷慨,贫道又不能不报答——施主这就让贫道有些难办了。”
文彦莱满心都是要复仇的火焰,哪里还心疼钱,当下是深深一揖,呼喊道:“求道长成全啊!”
“罢了,罢了。”满院子心满意足,见好就收,道:“贫道就不惜再损一些阴德,提施主一报还一报!”
“太好了!”文彦莱满心欢喜,说:“道长准备怎么办?”
马藏原说:“贫道也不为己甚,贫道这里有一柄丁兰尺,交付与你,你再给那个被你买通的木匠,让他在修缮柳家祠堂的时候,动一些手脚就可以了。”
文彦莱问:“什么是丁兰尺?”
马藏原说:“与木工所用的鲁班尺差不多,却是风水之中度量阴宅所必须之工具。”
说话间,马藏原从袍袖中摸出来一柄一尺二寸八分(合今天38.78厘米)长的焦尾木尺,递到文彦莱跟前,让文彦莱看。
文彦莱看时,那尺子上分做十格,分别刻着“财”、“失”、“兴”、“死”、“官”、“义”、“苦”、“旺”、“害”、“丁”十个字。
马藏原说:“这丁兰尺上十字,各有所指,六好四坏,这丁字乃是生子、添丁、多子多福的意思;这害字乃是伤、灾、病、痛,遭小人的意思;这旺字乃是招财进宝、家业兴旺的意思;这苦字乃是悲哀、愁闷、贫穷、困顿的意思;这义字乃是厚利多行财运的意思;这官字乃是升官高就的意思;这死字乃是重病不愈,遭受横死的意思;这兴字乃是家和万事兴、蒸蒸日上的意思;这失字,乃是破财丢宝的意思;这财字乃是财源广进的意思。但凡督造阴宅,祠堂家庙,祖先牌位,必用此尺。取其吉寸,不用其凶。贫道这把丁兰尺,是贫道自幼修行的时候练就的宝贝,极其灵验!施主你让那木匠拿了去,在柳家祠堂里动动手脚,把其尺寸设在失字、死字、苦字、害字四坏上,日久必见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