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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进校起就被灌输的学生自主管理的理念,一夜之间好像忽然全部 被推翻了。
“你们学生会怎么了? ”陈谅走进寝室时忍不住问,“为什么把柳 洛川撤掉?”
“我也想知道,”夏新旬连眼脸也没抬,每天都有人问类似问 题,他听得耳朵都生茧,但大部分人和陈谅的初衷不同,只是想挖掘 点八卦。
“看她自从那之后就每天闷闷不乐的,换人没跟她商量吗? ”
“也没跟我商量啊。投票时可是所有人都做了选择,就意味着承担 后果,事后别抱着侥幸心理。真到了承担后果的时候自然应该接受,难 不成还得满地打滚吗?”
“你就不采取点反击措施? ”
“反击措施当然考虑过,但也的确到了应该换届的时间节点,再 怎么换也换不回柳洛川身上。我提过一次辞职去表达不满,学工委不批 准,想来应该是现在换人这么频繁,工作还需要另一些人来做,柳洛川早点离开还乐得清闲。”
“她可不这么认为。”
“你确定她闷闷不乐是因为学生会?她这次期中考试班级排名 三十九。”
“直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
“去办公室的时候听老师正在说,听见的。”
而且并不是假装的,新旬觉得她的后续反应也不像故意保留实力。
没有特别约定,周五散会后,溪川自然留了下来,和新旬一起等待 其他人离开,偶尔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已经差不多能领悟接下去 话题的走向。
“那么……柳洛川……”新旬先开口。
“姐姐在班里有什么反常举动?”
“期中考不是意外吧?”
溪川点点头,“未来的我说,姐姐得了抑郁症。周围的人记忆一直如此。应该是我们这边的改变造成的。”
“我们到底改变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现在思路很混乱。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这几天 事无巨细都想问个清楚照着做,生怕又改变了什么无法挽回。看起来更 可能是因为我而不是你,因为问题出在姐姐家里。”
“什么问题? ”
“不会让我知道。”
男生沉默片刻,再抬起头,“你愿意为你姐姐付出多少?”
“我愿意为她打开所有饼干盒子,如果你指的是这个。”
“对。我所知道的最大疑点就是,一个人为什么要故意伪装,更改 惯用手、装作不那么聪明。”
“装作不聪明? ”
“嗯。如果我没猜错,你姐姐比她展示出来的成绩优异。不过这次 期中考是个例外。”
“我记得从小惯用右手的是溪川姐姐,更聪明一点的也是溪川姐姐。她们小时候就很喜欢玩’猜猜我是谁’的游戏,虽然两个人惯用手 不同,但她们恶作剧时会装出对方的习惯。爸妈都猜不准,只有我每次 都能猜对。”
“凭借什么猜对的? ”
“……声音……叫我的方式,喊我名字的语调节奏。”溪川看向新 旬微笑起来,“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是怎么猜到的。这是我的独门秘籍,只不过后来不需要用上,也没有人再问过了。”
“车祸之后,她们俩中任何一个都没再叫过你的真名,你又是怎么 确定的? ”
“……我不能确定。我的依据是车祸时的记忆,但我对车祸时的记 忆不如对’独门秘籍’来得有自信。”
“我记得你说,柳溪川坐在副驾,柳洛川坐在后排安全座椅上,这个位置你确定吗? ”
“确定。因为溪川姐姐晕车。”
“从结局看来是没错。坐在安全座椅上的确生还概率更大。”
“但其实洛川姐姐受伤也很严重,当时满脸是血,很多地方骨折, 在ICU抢救了三天才度过危险期。”
“骨折? ”
“骨折,怎么了? ”
“什么部位骨折? ”
“肋骨、梯骨……”溪川指指自己的前臂,“哦对,我姐姐眼睛也 受伤了,她直到现在右眼视力还很低,因为在那次事故中视神经受损。 你仔细看她右眼这儿有一道伤疤,不太明显。”
“去世的那位也多处骨折吗? ”
“我不知道。只知道是玻璃碎片划破了动脉失血过多,来不及 抢救。”
“溪川。安全座椅之所以叫’安全座椅',是不太可能造成这些部 位伤害的。你姐姐受的伤更像是副驾座上受安全气囊爆炸的冲击。你再 仔细回忆,你从安全座椅上拖出来的姐姐,真的是眼睛受伤这个吗? ”
溪川陷入沉思,却又突然感到难以呼吸,仿佛被人扼住了颈,逐渐 头晕目眩,手脚麻木。
新旬急忙四处寻找,翻出一个牛皮纸袋罩住她的口鼻。
几十秒过去,女生脸色终于恢复。
男生扶她坐下,去饮水机边接了杯温水,回身望向她。
“我对那天晚上的印象很模糊。根本没有办法回忆。但我觉得,我 不太可能会搞错。”
男生点点头,回到她身边坐下,“未来的你有没有告诉你,我数学 竞赛要去集训? ”
“嗯。你什么打算?”
“你觉得呢? 一个人应付得来吗?可能等我回来学生会、自管会都 完全变了,我担心你在我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和他们硬碰硬,把老师得罪 光了还一无所获。”
“未来的我说,这些事本来发生在下学期临近期末,高三我转学去 别的学校了,没有亲身经历过。”
“怎么会转学? ”
“受了外伤,怕自己维持不了完美形象,逃走了。”
她这样坦然地承认弱点也很少见。
男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么现在呢?打算按时逃走还是留下? ”
天气渐凉。
自从得知姐姐患上抑郁症之后,溪川知道人生不是那么容易修改 的,瞎折腾可能会变得更糟,只好谨小慎微按剧情走。新旬按计划去参 加集训,未来那边姐姐的病情不见起色,学生会和自管会的好朋友们一 个接一个被撤换。
感冒第四天。
溪川擦擦鼻涕,觉得这样下去自己都快要抑郁了。
李未季把窗推开,一阵冷风灌进寝室。面对溪川一脸的“这时候开 窗是不是想杀人”,她淡然解释:“换换空气有助于赶走感冒病毒。”
“我这不是病毒性感冒。”女生急于争辩,“明明是冻病的!”
“冻病的是明明,所以你还可以坚持穿秋季校服短裙是吗? ”
溪川不服气地白她一眼,卫生纸团在半空划过抛物线,落在门边的 垃圾桶里。
“耶--!“
回头正迎上李未季心累的目光,“真是开关少女啊你。”
“什么开关? ”
“本性一副好吃懒做的死样子,垃圾满地扔。走出门去装得人模狗 样,这样的’校花’,我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是官方评的还是民间评的?” 一边说着,一边又拆了一包猪肉脯。
“民间。我以后要是发迹了,第一件事就是在母校食堂门口免费派 发眼药水。”
“民间啊……”听她语气好像还挺失望似的,转而又燃起新的希 望,“他们有没有计划集资给校花买点什么吃的? ”
“想都别想。”
李未季话音未落。柳洛川敲敲门闯进来,手里一大塑料袋零食, “小溪川你病好点吗? ”
李未季对这个过分宠溺熊孩子的世界心如死灰。
溪川倒是立刻精神倍增。果然还是那个道理,一生病就会否极泰 来。姐姐又恢复了什么也没发生过的状态。虽然未来还没有捷报传来, 但她相信很快就会有了。
“姐姐,你们学生会这周换了几个人? ”
“我都不在学生会你忘了?”
“不在也总会听见些消息啊。”
“管它呢,关我们什么事啊。大部分都已经换成高一的人了,而且 明显是按老师喜好指派的。”
“当然关我们的事啊!他们现在这样瞎胡闹不是把我们过去一年多 的努力全毁了吗? ”
洛川停顿了两秒,慎重思考后才说:“我们不也是瞎胡闹吗? ” “才不是! ”
“就算不是。说不定对你来说反而是好事。没那些杂事困扰,期中 考试你都文科班第三了。”
“主要是分科后不用考化学、生物。”李未季在一旁拆着台。
溪川笑起来,逐渐笑得有点苦涩。三个人此时还在寝室里聊天,不 久后的将来就要疏远。
如果说亲身经历学生组织“换届”有什么影响,就是更清晰地让溪 川明白,世界上没有永恒。
“不行。我偏不信这个邪,我要反击。”握着拳突然站起来。
心里想的是,为了姐姐也不得不这么做。
溪川发下宏愿之时,洛川以为她只是在赌气,也就更没觉得自己需 要出力,但是她很快就能体会到小姑娘并不是说着玩的。
圣诞节的气氛与往年有点不同,兴奋中夹杂着浮躁。食堂一侧的大 树下学生会又摆出了许愿的工作台。新任部长没有经验,一切按照去年 的方式,展板上年份的位置贴了一块修正,像打着补丁。很多学生都注 意到了。
“他们连海报都没有做新的呀。”
“真懒。”
两个高二女生一边在纸上写下心愿,一边窃窃私语。这只是细节上 的欠缺,无伤大雅。高一的学生们甚至还觉得新鲜。但人手匮乏造成的 种种纰漏就没那么容易一带而过了。
“请给我一张许愿纸……我已经说了五分钟了,这个人比我后来都 已经拿到了。”
“你刚才不是拿过一张吗?”
“我没有拿过。”
“我明明记得刚才已经给过你了。每人只能领一张哦。”
“我真的没有拿过。”
旁边其他学生对他们的对话陷入循环表示不满,“哎呀她说没拿过 你就再给她一张呗,烦不烦啊!她多拿你一张纸有什么用!”
高一的“工作人员”受不了委屈,把学生会胸牌摘下一扔,“我还 烦死了呢!我甚至都不是学生会的人,只是临时被找来帮忙的。你们爱 怎么弄怎么弄吧。我才不管了。”
并没有人在意他的满腹牢骚,一心只想着快点抢到许愿纸和为数不 多的公用笔,一拥而上后,原本就不牢固的工作台很快就被挤倒了,展 板也早就踏上许多脚印。
学生会的现状如此。
新上任的一些教工子女学生干部厚脸皮地回应“不会做”,就躲了 起来。有点认真态度的新干部不得要领地硬着头皮组织,能用的人手多 半是临时拉来的“志愿者”,“志愿者”们毫无工作志愿。至于前段时 间一直依赖的原学生组织成员呢?
他们在对面的食堂门口轮流拉横幅抗议。
柳洛川对许愿之类迷信活动毫无兴趣,只在看见食堂门口抗议区时 笑了起来。
横幅末尾还有个鬼脸颜文字,一看就知道是溪川的杰作。
四处游说统一战线本来就是她的特长,现在这样才有些节日前后的 欢愉氛围,现在这样的权保部才真正谈得上权益保障,不管怎样,她还 是部长,责无旁贷呀。
而且听说学工委老师虽然被气得拍桌子,想立刻撤换了她,却又还 抱有一线幻想,希望这群瞎折腾的家伙能及时把跨年晚会组织好,美其 名曰“站好最后一班岗”。跨年晚会在每一年都是浩大工程,光靠老师 就算加班加点也完不成这么大工作量,更何况她们自己可不愿加班。
于是便有了坐下来谈判的契机。
学生们提出三个条件:第一,按量评系统和上届学生组织考核重新 选出合适的下一届。第二,下学期开学后一个月内进行交接。第三,学 工委不再干涉学生组织决策。
学工委一个条件也不答应。
“第一次谈判总归会破裂的啊,反正着急的人又不是我。”溪川还 是一如既往地吃着零食,丝毫没有被时局影响食量。
学生会陷入瘫痪第九天,距离跨年晚会还有八天。学工委老师急 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嘴上却还在叫嚣:“绝对不能妥协,否则以后根本 不可能再管得住他们。一言不合就甩手不干来场罢工,那不是无法无天 了?想当学生干部的大有人在,不行就统统撤了!”
学生自主管理是建校的那一任校长定下的基调,一届届学生组织实 施,老师学生都习以为常。任课老师们专注教学,即使眼下这种局面, 他们也没想担起组织活动的重任,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职责范围是 维持日常运行的老师从岗位上而言只有两位,两位老师要和平时完成所 有工作的学生们争输赢并不明智,但老师们也有老师们的策略。
“各个击破嘛。”溪川不以为然,“这还用猜?脚指头都能想到他 们要用这招。”
“那你打算怎么办?去找出他们说服的同学,再用更有利的条件留 下他们? ”李未季依然忧心忡忡,考虑着是否要帮溪川做点什么。
“当然不。我什么有利条件都没有,完全不需要。因为学工委也没 有有利条件。”
“她们可以许诺他们留下来继续担任学生干部。”
“如果周围其他人都是光领功不做事的草包,谁愿意留下来? ”
“或者,她们可以许诺三好学生、优秀干部加分。”
“如果任命学生干部都采用这种不公平的差别待遇,谁会相信她们 以后在加分时能变得公平?”
要不怎么说柳溪川总是太天真呢,她以为其他同学都能聪明到识破 老师的谎言。
两天内,好几个同学称病退出了抗议。
“学校里流感爆发了吗? ”溪川还在往好的方面理解。
李未季背对她写着作业,“欢迎来到现实世界。现实中就是会有这 么多人,你以为他们是亲密的朋友,他们却很轻易地被一些虚设的利益 诱惑,又蠢又恶。你打算去找回他们,让他们认清真相吗? ”李未季回 过头,“他们不一定会相信你。”
“这种朋友不要也罢。少了这些家伙的帮助,我也可以做到。”这 就有点赌气的意味了。
李未季知道,学校里所有对峙都没有立场上的血海深仇,到最后通 常都是自尊心的抗衡。
双方陷入了僵局。
抗议的学生越来越少,但也没有投入工作。老师们觉得,溪川对 工作总是这么热情高涨,应该是对自管会有感情的,她最后不可能放手 不管,只要再拖下去,学生们发现时间紧迫、即使有心也快要完不成工 作,自然就会回去做事了。
老师们似乎忘了最关键的问题,柳溪川非常非常懒。
她拉着横幅抗议只是出于对人的感情,对自管会这个空架子能有什 么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