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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没有人,你不是很清楚吗? ”
洛川从震惊中挣扎出来,有点觉出爸爸这话中的利刺。他怀疑是妈 妈早已知道小三的存在才故意报警,那天的场面也是精心设计过的,这 在洛川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谁会去怀疑故意报警、精心设计的人是女儿?她只是碰巧被她妈妈支去那儿的吧。
“不管有没有人,我都不想跟你再装下去了,我又不是歌唱家、明星,有什么必要伪装恩爱,不能过自由的生活?房产财产全都归你,洛川你舍不得就跟着你吧。溪川……“他看了看身边的小侄女,“我会送到我父母那儿去。”
溪川眨眨眼睛,不知世界到底出了什么Bug,自己只是坐在这里照 常吃个饭,怎么就突然像红烧牛肉或宫保鸡丁似的被筷子夹来夹去了。
家庭第一次分崩离析对人造成的创伤更大还是第二次创伤更大?并 没有公论。
但溪川觉得叠加效果一定大于偶发效果,自己比姐姐更痛苦。
被过继给伯父伯母后,她不止一次羡慕过,甚至不时幻想,如果自 己父母像姐姐的父母这样相敬相爱该有多好。
前几天还那么幽默互相逗趣的人,为什么毫无逻辑毫无征兆就会展 开宣布离婚分割财产的下一集?梦一样。
溪川回到自己卧室,半晌回不过神,不知该向谁倾诉家庭纠纷,交 心的朋友不算多,李未季和夏新旬,哪个都家庭完整,好像未必能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
最能感同身受的人除了自己还会有谁!
可是……
“啊?离婚?怎么可能? ”对方回复的短信显示着双方毫无建立共 同语言的基础。
这一瞬间,迷茫暂时盖过了压抑。
新旬不是说,双方在同一时间线上互为因果吗?为什么此刻这么重 大的变故完全没有投射到未来?难道是反应滞后?
溪川情绪有点低落,没有兴致给手机那头傻里傻气的家伙补充前情 提要。
“算了。你那边有什么变化再通知我吧。”
可对方显然不想轻易放过她。
“话不要说一半啊!起因是什么?姐姐呢?姐姐什么反应?姐姐没 反对吗?没劝解吗?没离家出走力挽狂澜吗? ”
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了。
“姐姐像是力挽狂澜的人吗? ”
“说得也对。”
“姐姐大概被吓蒙了,半个'不’字都说不岀,临场反应还不如 我!就算像我这样胡搅蛮缠也不起作用,他们大人什么时候做决定前跟 儿女商量过了?妈妈离开之前征得过我的同意吗? ”
“唉,错的人是爸爸,妈妈是妈妈之前首先是个人,她也有赌气的 资格,你不要以自我为中心牢骚满腹了。”
“我的天!妈妈遗弃了我!你不会随随便便就原谅她了吧!”
“我才没有随随便便!要知道我现在可不是任性妄为的十六七岁! ” 看起来,哪怕是地震式的家庭悲剧当前,自己跟自己吵架的日常也 在所难免。
十六七岁的眼下只觉得心力交瘁,为什么对方都已经年近三十的人 了还一点都不慈祥!
她毫无心情继续这场争执,把手机随手扔到床尾,哭了一小会儿, 突然又想起关键问题。妈妈嫉恨爸爸的原因无非是为了钱,爸爸防着妈 妈,把所有积蓄都不知道藏到哪去了,突发意外身亡后,妈妈和溪川生 活都难以为继。
她抽泣着把手机摸回来问道:“话说回来,爸爸藏的钱,你和妈妈 最后找到了没有啊? ”
“没有。”
好像是在这一刻才体会到了穿越时空感同身受的绝望,对方甚至都 没有加标点符号。
溪川瘫倒在连击中,空洞的眼神盯着天花板,确定自己比姐姐伤心 一万倍。
洛川推开书房虚掩的门,整个房间里像失火了似的充满了烟雾。爸 爸没有开灯,氛围就更诡异了。
女生把一盏不刺眼的壁灯按亮,走到爸爸身边,在沙发上坐下。
爸爸见她来了,把手里长长的一截烟灭在烟灰缸里,“几点了? ”
“十一点半。”
爸爸长叹一口气。
双方沉默许久。
爸爸又叹了口气才开口,“不要怪爸爸。考虑到你们都已经是大 孩子了,所以这件事没必要瞒着你们。我知道你也许一时接受不了,但 总会过去的。爸爸就算和妈妈离了婚,对你的爱还是一如既往……”
洛川向爸爸伸出手,紧紧握住他的手,童年时被爸爸牵着去游乐场 的记忆涌上心头。
“爸,你想过让我跟着你生活吗? ”
爸爸也紧紧握住她的小手,“爸爸想过。但爸爸觉得,女儿还是 应该跟着妈妈生活,你已经这么大了,要跟着爸爸生活会有各种不方便。爸爸是个比较迟钝的人,可能不容易理解青春期女儿的小心思, 会让你感到孤独的。而且,跟着妈妈生活,也不是说从此就见不到爸 爸了呀,爸爸会经常看你的,和你现在住校周末回家见到爸爸的频率 其实差不多。”
“……差不多。”洛川失神地重复道,“唯一改变的就是父亲母 亲不再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为什么呢?世界上那么多父母未必都很恩爱,但没有每一对都离婚啊。为什么就只有我的爸爸妈妈连为了我将就 的可能性都不考虑? ”
爸爸被问得哑口无言,继而笑起来,“是你妈让你过来劝我的吧? ” 洛川微怔,眼中的深情流逝了。
“不是妈妈,是我自己。”她苦笑起来,“总要尝试一下吧。”
迟钝如爸爸,也注意到,洛川笑起来之后简直就像变了个人。容貌 还是原先的容貌,可是眼睛里的神采截然不同,牵起的嘴角延长出一种让人恐惧的寒冷。
“爸爸,我说,不是妈妈,是我自己,。不单指现在来劝你这件事。” 花费了几秒时长,爸爸理解了她指的是报警的事,感觉难以置信,
“是你? ”
洛川神色平静。
“不不不,你是未成年人,都没法自己报警。”
“所以得把妈妈骗去啊。爸,你也不想想,我要阻止你们离婚, 怎么可能让妈妈知道小三的存在?幸亏你在饭桌上顾及我和小溪川在场 没把话说死,妈妈到现在为止都不确定你是不是真有外遇。你现在想回 头,只要哄哄她就好了。”
爸爸可能需要事后多花点时间才能接受这个现实了,但他也许已经 会从“自己不容易理解青春期女儿的小心思”这个角度入手。洛川懒得 告诉他,不止青春期,人生任何一个时期的女儿小心思他都没理解过。
震惊之余,爸爸还是固执己见,“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想再回头了。我和你妈妈之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提出离婚和外遇没有直接 联系,不管有没有外遇我都要离婚,哪怕离婚后我一个人过,我就是想 松口气,要回属于我的自由。”
这算什么?
成年人有什么资格谈自由?谁让你不自由了?
洛川的指甲在手心里留下了深深的掐痕,语气比先前狠厉起来。
“妈妈也许伤害过你,但你才是那个糟糕透了、自私透了的人,我不会允许你伤害她。”
话虽然狠,但在爸爸听来也不过就是小孩子的气话。
“小孩子不要掺和大人的事。”爸爸毫无危机感地继续敷衍,“我和你妈妈……”
“小孩子?小孩子可是知道很多要命的事。”洛川淡淡地说,“发生车祸的那天,你记得吗?白天我们去游乐场回来后,我晕了车,一下 车就在小区垃圾桶边吐了好一会儿……”
“不对。”爸爸打断她,声音有点慌乱,“晕车的是溪川,我记得……”
“你记得你偏爱的那个女儿被新鞋磨了脚,你怕她疼,抱着她先上了楼,再返回来拿东西。是啊爸爸,你记性真好,整个过程你都没有关心过我在哪里,我记性也很好。”
洛川平静追忆往事的同时,爸爸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这让他在萦 绕着烟的房间里看起来有点疹人。
过了长长的几秒,他才蹙着眉,缓慢地开始摇头:“不……”
“爸爸……”洛川露出灿烂的笑容,“你终于发现我是谁啦。” 做父亲的这才明白为什么同一副容貌,眼睛里的神采稍有变化就会 好像变了个人,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是另一个人。
“为、为什么……”
“因为你不喜欢我啊爸爸,我只好变成你喜欢的那个喽。”说着这 样的话,洛川的表情却是既轻松又愉悦,反而让人觉得有点可怕,“不 过正因为你不喜欢我,不关心我在哪儿,所以我那个时候就什么都看见 听见了。只不过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洛川……洛川是不是你……”爸爸突然想起车祸时自己不在场, 以眼前这个女儿的言行,她可是什么都可能做出来。
洛川很清楚父亲脑海里闪过的那个恶毒的念头是什么。
“爸爸,这你可就冤枉我了,虽然我听说怀双胞胎的孕妇很可能患上双胎消失综合征,有20%到30%的可能性胎儿之一在出生前会死 去,优胜劣汰无可厚非。但姐姐既然已经成为我的姐姐,我怎么可能糟 糕到伤害手足的地步。”
爸爸久久说不出一句话,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会比自己这个女 儿更恐怖。
偏是她字字诛心,脸上的笑容还带有那种小孩儿的天真。
“爸爸你不是向往自由吗?我倒觉得离开了妈妈,你才反而容易彻 底失去自由。“
“你是在……”男人用颤抖的声音问自己的女儿,“威胁爸爸吗? ”
“当然是啊。”洛川笑得更深了,“其实爸爸你一点都不迟钝呢, 我的自私狡猾可都是遗传你的。你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姐姐吗?因为她才是像妈妈的那个。你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爱妈妈。 ”
溪川本来哭累了,已经睡着,却被突然的手机短信铃声惊醒。
“小家伙,你们那边又出什么大事了? ”
“你是说之前发短信到现在这四个多小时吗?什么也没有发生,我 在房里睡觉呢。怎么啦? ”
“姐姐得了抑郁症。”
溪川对着手机挠挠头,很快找出了合理的解释。应该就是因为爸爸 妈妈闹离婚吧。
可是又好像哪里不对啊……
“你那边爸爸妈妈还没离婚吗? ”
“没有。真的没离婚。就只是姐姐得了抑郁症,而且不是刚才得的,在其他人的记忆中她已经生病很久了,我想是因为你那边的改变造成的。”
那就更奇怪了。
爸妈没有真的离婚,姐姐怎么会患上抑郁症?完全没理由。
溪川又怎么体会过,即使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家人,也有可能对家里大事一无所知。她甚至连自己衣柜里多了条裙子都还没发现。
第9章
与以往每一次晚餐一样,一家四口重聚在餐桌前,做父母的甚至不 时流露些刻意的幽默来活跃气氛。但溪川明显感觉到,气氛从本质上改变了。
冬季独有的阴云笼罩在家庭上空,餐厅犹如一个边陲小镇,只在需 要时被点亮,其余时间被漆黑的海水和灰暗的岩石环绕。 秘密是完整冰面下穿梭的鱼,姐姐知道它们的存在。
姐姐对此的解释是,爸爸最近压力很大,那天又喝了点酒,只是孩 子气地发发牢骚,已经向妈妈道过歉,那件事算是过去了。
溪川注视着姐姐的眼睛,确定她已经触摸到那些冰下的鱼,他们只 对自己隐瞒。
她虽然喜欢逃避思考,但她不傻。
如果像姐姐说的那样,爸妈已经完全和好如初,姐姐就没必要一直 阴沉着脸了。
溪川想起小时候一些饭桌上的零散记忆,妈妈总是抱怨物价飞涨, 水电煤气费用都比从前要高;爸爸总是抱怨一路上苛捐杂稅太多,收入 也大打折扣。听似都是鸡毛蒜皮的闲聊,长大后才知道双方的核心意 图,一边持续地表达着“需要钱”,另一边持续地推托着“没有钱”。 姐姐家从不曾发生这些,至少在自己进入家中之后,伯父伯母没有展开 过围绕金钱的暗示。
但如今也出现了类似的暗流汹涌,流动着别的焦点。
看不见的危机,并不代表不存在。
学校里也是一样。
群架事件投票结果被汇报给学工委老师,两个带头闹事的男生受到 同等记过处罚,学工委老师并没有反对,而是直接按结果通报,当时照 常说了句“辛苦你们了”。
一个月后,新任纪律部部长被撤换了。
因为隔了一些时日,部分不太敏感的学生都没把这两件事联系 起来,还有的开玩笑打趣:纪律部部长是损耗率颇高的职位,像《哈 利?波特》里的黑魔法防御课老师。另一部分敏感的学生总觉得应该反 对这次撤换,却又拿不出什么反对的理由,毕竟学工委方面连撤换的理 由都语焉不详,又怎么让人反驳。
更多的学生觉得事不关己,学校里有不少帮助维持日常工作的学生 干部,受益时感激他们的付出,受管束时又嫌他们烦,有时嫌他们死板 不懂变通,有时嫌他们拿着鸡毛当令箭,但无论如何,像他们这样的人 总是好处不尽的吧?更有机会得到荣誉,也许还能有加分便利。从谁换 成了谁,和大家又有什么关系。
纪律部部长李佳一同学非常洒脱,毫无异议,得到通知后把手上的 文件夹就地扔下,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从办公室出去了。
这件事几乎没有激起任何风浪。
之后一个星期,学生会的文艺部和体育部合并,部长、副部长没有沿 用从前那四位中的一位,而是从体育特长班挑了个愣头愣脑的傻男生,自 然,也没有经过任何选举程序。大致情形就是,学生组织开着会,社团社 长们在汇报取得的进展,老师走进来把四位部长副部长叫出去,然后领着 一个生面孔的二年级男生走进来宣布:这是新的文体部部长。
这时,再迟钝的人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几个女生商量了一阵是否要试着排挤这个莫名被老师从球场上拉 过来的男生―他穿着运动服,手里还抱着篮球,但觉得他其实也很无 辜。也提议是否向老师挑明反对这种任命方式,又抵不过总有人觉得只 是局部人员变动,多余的折腾说不定会累及自己。
再加上不久后就是期中考试,身为学生总是优先忙着备考,身边又 陆续有一些职位被撤换,动作不算大,也没有引发抗争。
考试之后接着有两周学业上的情绪波动。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学生组织里有超过三分之二的职位被撤换了, 只有工作繁重的部门保持着原有的运作方式。
新人们有些是教工子女,有些在拉帮结派,学生会和自管会同时陷 入混乱,相比起来,按惯例负责承办年末各项文体活动的学生会更加捉 襟见肘。新任文体部部长毫无组织能力,秋季运动会几乎所有维持秩序 的工作都是由权保部救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