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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好薄薄的飞行外套,走出房间,来到飞船后方,这一次她绕过了昨天检查过的燃料储存室,直接推开发动机室的门。这里一切都在它应该在的地方,空气中散发着冷却剂和燃料挥发中和剂刺鼻的味道。
味道……
她皱起鼻子,用力闻了闻。除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化学制剂味道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臭味,很像是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她向前走了两步,发现味道变浓了一些。
舒凝环视屋内,看过那些管道和散热器之后,她把目光落在一个大型备用散热包上,这种散热包同样是一半露出船外,一半固定在发动机上,但是平时是空置的,除非发动机过热,才会注入冷却剂启用——对了,如果散热不良,会增加燃料的损耗。
她弯下腰去检查散热包的状况,伸手拨动了一下冷却管——管子立刻从散热包上掉了下来,搭在旁边的管线上,看起来,这个备用散热包的冷却管接头被断开了,她拨开管子,接头处露出一掌宽的豁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一样。
“哦,妈的……”她脱口而出一句咒骂。
拜托,千万不要是老鼠……千万不要是粘在发动机散热片上被烧熟了的老鼠……冷却管接头可以让戴维修好,可是老鼠……她倒不是害怕,她只是觉得恶心。
舒凝按着翻腾不已的胃部,靠近散热包。
烧焦蛋白质的气味更加强烈了,她低声诅咒着,屏住呼吸,找出一把螺丝刀来拧开散热包上面的螺丝。
一颗,两颗,三颗……当最后一颗螺丝落入舒凝手心的时候,她退后半步,略微镇定了一下,把关于焦黑老鼠的所有想象统统赶出脑子,搬开了散热包的顶盖。
一个人蜷缩在里面。
她猛地退后半步,勉强压住喉咙里的尖叫声,惊愕地盯着那个蜷缩的身体。散热包的空间只有大半个旅行箱那么大,他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一股刺鼻的气味冲入她的鼻子,她意识到这个人可能被发动机散热片严重烫伤了。
“提亚斯!”她对着腕式通讯器吼叫起来,“提亚斯医生!带上你的药品来发动机室,这里有一个偷渡者,严重烫伤!”
“什么?”老船医的声音里充满了迷惑,“我这就来。”
“尽快!”舒凝低下头盯着这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偷渡者,他似乎被她的声音吵醒了,艰难地抬起头来,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望着她。
那是一只冰蓝色的眼睛。
舒凝倒吸一口气,招聘那天的事情一下子全部涌入脑海。她弯腰把这个偷渡者颤抖的手拽了出来,手腕被烫得红肿脱皮,但仍然能辨认出一只黑色长颈水鸟的文身。
走投无路的偷渡客,试图贿赂她的年轻火控员,黑鸟海盗团的残党。
她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打开腕式通讯器:“戴维?听得到吗?你也过来帮忙,顺便带一根绳子来!”
他们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在不折断这个人骨头的情况下把他从散热包里拖出来。“这该死的家伙是怎么把自己塞进去的?”戴维累得满头大汗,一边拖一边咒骂。
舒凝摇摇头,她实在想不出来。不过人到了绝望的时候,或许都能作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吧。偷渡者已经昏过去了,提亚斯医生和戴维把他搬到走廊外面的担架上,简单检查了一下伤势。
“烫伤只有几处比较严重。”老船医用剪子剪开那人身上的衣服,“主要是高温脱水,这才是致命的。”
“他不会死在我们船上吧?”舒凝皱起眉头。
“不会。”医生的胡子底下露出一丝苦笑,“幸好发现得早,要是等我们到了塔伦米尔,恐怕就晚了。”
她叹了一口气——如果死在船上,也许事情会更容易一点也说不定。
“现在怎么办?”医生抬头看着舒凝,“我可以治疗他的烫伤,但是等他醒了之后呢?我们不能把一个海盗留在船上。”
“那简单。”戴维扬起手里的绳子,“把他捆起来扔进真空不就得了?”
舒凝横了戴维一眼,“先给他包扎和治疗,等他醒了之后问一下究竟是不是海盗,如果是的话,就移交给星门警卫队。如果只是普通的偷渡客,就偷偷找个地方送他下船。”
“我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舒凝用严厉的眼神堵回了戴维的牢骚。她倒是不介意麻烦与否,只是不想草率地作出决定。
3
从偷渡者身上搜出的武器简直就是一座小型军火库。包括指状电爆枪和小型高爆炸药在内的各种武器凌乱地堆在桌子上,老医生在偷渡者身上又摸索了一阵子,于是一把小型高温火焰喷射器连同那家伙的外衣一起被扔到这堆东西的顶端。
“好家伙,都是狠玩意儿。”戴维抓起一把指状电爆枪翻来覆去地端详,“我敢说,船长,这家伙绝对是海盗,而且还是大海盗!赶紧把他处理掉,越快越好。”
舒凝紧皱眉头,手里掂量着那包口香糖大小的高爆炸药说:“不行。”
“什么?”
“看看这个。”她把高爆炸药丢给戴维,“标准容量一包十个,这里只有八个。要是他粘了两个在我们的引擎上怎么办?”
戴维猛地闭上嘴巴,看起来他把一大堆反对的话都吞了下去。
“戴维,你去把我们船上仔细检查一遍,从引擎室那边开始。快去快回。”舒凝命令道。
“时间不太够了。”
“今天不离站。”舒凝用力一挥手,“我去向新浦森站提交一个延期滞留请求,我们的时间还有富余。”
“好的。”戴维提起工具箱,一头扎进走廊。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舒凝转过头望着提亚斯医生,老人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真的担心炸药吗?”他问。
“炸药不算什么。”她漠然地摇了摇头,“关键是这个家伙。”
“你可以把他移交给星门警卫队。”医生建议道。
“也可以给他一点致命的药物。”舒凝指出,“这样我们都会少很多麻烦。”
“我不会干这个事儿,也不会让你干这个事儿。”提亚斯医生温和低沉的声音里暗藏着冰冷的锋芒,“舒妮,你是我的船长,但你不是我的‘头儿’。别忘了,你现在是个行商——只是个行商。”
舒凝猛地转过身去,盯着医生皱纹满布的脸庞。“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尖声问道。
“我只是担心你。”医生平淡地回答。
“担心我?”她咬紧牙关,把自己的脸凑近老人的脸,“医生,我是个耶斯提人,我在沙伦特身边那些欺骗谋杀劫掠算计里头摸爬滚打长大,我当了二十年的海盗——如果你真的担心我,那么现在请你告诉我,教教我,一个‘合法的安分守己的他妈的行商’在这种情况下该干什么?”
“等他醒过来,确认身份。然后联系星门警卫队。”
“很好,我知道了。”舒凝压抑住心头的怒火,生硬地扭过头,大步走出房间,“那么就麻烦你盯着这个家伙,他一醒过来就叫我。”
4
“真棒!”她抓着沙伦特的手,抬头敬畏地望着这两艘巨大的飞船,快速深潜船“白林号”只比旁边的战斗旗舰“极光奥罗拉号”小一点,两艘飞船看起来都庞大无朋,拥有那种在群星中傲视一切,昂然遨游的气势。
“等你长大了,就为我驾驶‘极光奥罗拉’。”沙伦特摸着女孩的头,微笑着说。
“我现在就能驾驶!”九岁的她严肃地提出抗议,“这两艘我都能驾驶,‘极光奥罗拉号’和‘白林号’,我都能驾驶!”
“好,好,你驾驶‘极光号’。”沙伦特笑了。
“‘白林号’呢?”
“那个不行……”海盗头子灰色的双眼望向远方,“至少现在不行,将来吧……很久以后也许可以。”
腕式通讯器的蜂鸣声急促地响了起来,舒凝猛地翻身跳起,一把将衣服下面的电爆枪抓过来握在手里,警惕地望着四周。然而她身处的不过是‘卡勒米亚号’上自己的卧室。
梦境和往事如潮水般退到意识深处,她苦涩地笑了笑,抬起手腕:“这里是舒凝。”
“来管管你的副驾驶!”医生暴怒的咆哮声震得通讯器嗡嗡作响,戴维的喊声也模模糊糊掺杂在里面。
她披上衣服,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医务室,两个人正在里面吵得不可开交。
“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狗娘养的烂海盗!”戴维脸红脖子粗地咆哮,但是他的衣领却被老医生牢牢地抓着。
“等他下了船,随便你怎么样,但现在他是我的病人!”提亚斯医生硬是把戴维堵在了门口,气得胡须直抖。
“怎么回事?”舒凝高声问。
戴维猛地挣脱了老医生的手,气鼓鼓地转身冲进走廊,一头扎进自己的舱房,在里面把东西摔得震天响。提亚斯瞪了那扇紧闭的舱门一眼,掉头走进医务室。
“到底是怎么回事?”舒凝追上医生问道。
老人余怒未消地朝着床上的海盗扬了扬下巴,“那家伙刚才醒了,正好戴维过来,就问他话。一开始他什么都不说,后来突然说了一句话,那个臭小子上去就揍人——我才不管他是什么理由!”老医生愤愤地说,“从来可没人敢在我的医务室里打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病人!”
“我会找个时间和戴维谈一下的。”舒凝尽量安抚怒火冲天的医生,“那个海盗说了什么?”
“我说:你们要是把我交给星门,我就说你们和我是一伙儿的。”充满嘲讽的轻笑声传来,舒凝不快地皱起眉头,转身望去。那双蓝色眼睛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她的视线。
她朝着病床上的海盗走过去,左手悄悄握住了武器。
海盗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容,挑衅地盯着她。但是由于他的身上包满了烫伤绷带,手脚都被提亚斯医生用医用绷带捆了起来,因此看起来实在没什么威胁。舒凝注意到他的脸上有一大块淤青,很显然是戴维的杰作。
戴维居然殴打一个被捆起来的人?
舒凝皱紧眉头,暗自记下这件事,她的确需要和戴维谈一下,好好地谈。不过不是现在。
她把注意力转到了海盗身上,“这是个听起来很愚蠢的威胁。”她冷冷地说,“星门卫队难道会相信一个走投无路的海盗的谎言吗?”
“哦,他们会的。”那双蓝色眼睛里讥讽的笑意更加明显了,“我会告诉他们说你们是出卖我的同伙,然后他们会‘为了安全起见’扣留你们,调查你们,当然,他们最终会发现你们是守法良民,放你们走人——他们会非常诚恳地道歉,但是不会为你们运输的货物支付逾期违约金。”
舒凝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个混帐说的都是事实,她快速心算了一下,如果最好的状况下,恐怕也要逾期三天——这将抵消他们此行的全部收入,甚至还要额外多支出一笔。
但重要的是:她绝对不想让任何和帝国星门卫队有关的人检查她或者她的船。
“我想,我们中有人愿意以这笔费用作为代价,来把你送进急冻舱。”她故意作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冷冷地盯着这个海盗。
“我可不这么认为。”海盗笑得有恃无恐,他被捆在床栏杆上的右手却打出一串指语。
——嘿,希娅罗。
这几个字节在舒凝的意识里轰然炸响。
“那我们可以走着瞧。”她嘴上冷淡地回答,装出一副完全没有注意到指语的样子,冷汗却悄悄爬下她的脊背。
“别着急下结论。”他轻笑起来,“我有个提议,可以避免我们双方的损失。”
——希娅罗,还记得李斯特星系么?
舒凝不动声色地把目光从他的手指上挪开,“我不喜欢和海盗作交易!”
“也许我们可以单独谈谈?”
——如果你拒绝,我就曝光你的身份,希娅罗。
“医生,我请求你给这个家伙打一针镇静剂,好让他闭嘴。”舒凝冷冷地说。
海盗睁大了眼睛,仿佛没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然而提亚斯医生已经带着赞同的神色,把针头刺进了他的手臂。没一会儿,他就彻底陷入了昏睡之中。
“今天晚上应该没问题了。”医生带着无奈的神色耸了耸肩。
“的确如此,明天我们再来解决这个问题。”舒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处死犯人的方式之一,即将犯人放在金属圆筒中弹射入太空,借助真空低温,急速将其冻结。
星际海盗们在视频通讯时常用的密语方式,全部由手指动作组成。
话虽是如此说,但是舒凝却不能回房间倒头大睡。等提亚斯医生离开之后,她花了一点时间,敲开了戴维的房门。
“对不起,船长,我……”
舒凝抬起一只手,把戴维的道歉堵了回去。
“道歉不要对我说,戴维。如果你确实对今天的失态行为感到抱歉,你应该去对提亚斯医生谈谈。我现在找你来,是想和你讨论一点事情。”
“唔?”
舒凝在戴维面前坐下来,原原本本地把海盗的威胁转述给他。当然,她略过了关于“指语”和“希娅罗”的那些部分。
“这个该死的海盗!”戴维咒骂起来。
“别着急发火,戴维,我想你应该学着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舒凝严肃地盯着自己的副驾驶,直到他看起来平静了一些,才开口问,“戴维,你的履历上写了你曾经在星门卫队待过。你看,你是我们中间唯一一个曾经和星门卫队成员以及海盗打过交道的人。我想问你的是,以你的经验来看,这个海盗会不会把这些卑鄙的威胁付诸实施?如果会的话,星门卫队会不会真的扣留我们?”
面对舒凝直截了当的提问,戴维表现出了一点畏缩,他的两只手紧紧按在膝盖上,背微微驼了下去。“我想,这家伙会很乐意反咬我们一口的。对他来说,横竖都是一个急冻舱了账。作为报复,他会很乐于拖我们下水。至于星门卫队那边……”他小心地斟酌着措词,“即使是显而易见的无辜者,一旦牵涉到海盗,卫队至少也会行使二十四标准时的扣留权。像我们这样不小心让海盗上了船,而且还遭到海盗指控的状况,恐怕要拖延两到三天的时间。”
“两三天?”舒凝干笑了一声,“我们的货主不会高兴的。”
“他会向我们索要逾期赔偿金?”
“一大笔。”舒凝摇了摇头,“我们运送的可是急件,如果逾期一天,就要白送,如果三天还没有送达的话,那一大笔赔偿金可够我们受的。”
“也许我们可以贷款?”戴维建议。
“没有银行愿意贷给我们这样一个刚刚成立、零信用额度的货运公司,戴维。”舒凝忧心忡忡地盯着自己的副驾驶,“弄不好我得把这艘船抵押给银行了。”
戴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船长……”
“嗯?”
“我还是那个老建议:先启航,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把他扔下船。这个……脏活儿我来干。你可以说你不知道。这么干……我们也不会逾期,而且对大家都好。”
舒凝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不行!”
“可是……”
“这事儿免谈,我不能让我的船员变成杀人犯!”
5
第二天早上,戴维在另一个备用散热包里找到了那两小条高爆炸药。
“化学触发。”他得意地挥舞着手里已经被卸下来的炸药条,“只要一接触冷却剂就会爆炸。不过破坏力不强。”
舒凝笑着点点头,“干得漂亮,戴维。走,吃早饭去吧。”
或许是男人们原本就比女性更擅长化解尴尬的局面,在戴维直截了当地向医生道歉之后,原本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早餐还未吃完,他已经开始和提亚斯医生愉快地谈论起小行星带赛船这种男人们最热衷的比赛项目了。
“我说,你的眼光还真是独特,居然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那条飞船上!”医生愉快地笑了起来。
“我的眼光一点问题没有,它本来是可以跑赢的。”戴维摊开双手。
“是啊,那条飞船爆了那个月最大的冷门:它顺利冲出德若莱小行星带,一马当先,眼看就要夺冠——然后结结实实撞在了空间站上。”
两个男人一起快活地大笑起来。
“我买那东西就没赢过。”舒凝笑了笑,她搞不懂男人们为什么如此热衷这些东西,“对了,关于那个讨厌的海盗,我有一个提议。”
两双眼睛一齐盯着她。
“如果我们在新浦森这里继续耽搁下去,我们的货主肯定会索赔一大笔逾期赔偿费。”她晃动着手指,“所以我的建议是把海盗丢给星门卫队——但不是在这里,而是等我们到了塔伦米尔,交了货之后,再处理这件事。这样一来,即使在塔伦米尔耽搁一个星期,我们的损失也不大。”
“托运逾期的确是个问题。”医生捻着胡子,“这个折中的办法不错。”
“登船检查怎么办?”戴维提出,“你知道,罗里塔星系的卫队会检查每一艘通过他们星门的船。他们很有可能发现这家伙。”
舒凝微微一愣,她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我记得发动机室后面有一个小隔间,原本是设计在燃料泄漏时候临时避难用的,很隐蔽,密封也不错,而且生活设施齐全。”医生望着舒凝,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我们可以把海盗关在那里。一般人发现不了的。”
“那就这么办吧。”舒凝的目光落在戴维身上。
他只是微微耸肩,表示了一个很勉强的赞同。
一路无事。
海盗被关进了小隔间。在舒凝的示意下,戴维故意把发动机室弄得有一股浓浓的冷却剂的味道,罗里塔星系的检查人员被熏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什么也没发现。他们顺利地通过了检查,抵达望沙星系,明天再作一个跳跃,就可以抵达目的地了。
当天晚上,舒凝被通讯器上救生舱警报的声音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打开卧室的灯,抬起腕式通讯器一看:标准时凌晨2点。
谁会在这样的时候使用救生舱?她疑惑地披上外衣,走到控制室,打开全息监控界面。输入“救生舱”的搜索字样,几处救生舱出入口的检测录像立刻传了过来。
所有的画面都很正常,但是她扫了一眼救生舱的使用状况,发现后舱右侧的那一个标注着“分离挂靠”。
她微微愣了一下,“分离挂靠”是指救生舱自己的维生系统和飞船已经完全分离,但是仍旧挂靠在飞船上。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救生舱即将脱离,二是救生舱在脱离或对接的时候因机械故障卡死。
她命令系统对救生舱系统进行自检,几秒钟之后,“救生舱已经卡死”的反馈果然传了回来。
舒凝微微皱起眉头,虽然这样的小故障可以让戴维明天早上排除掉,但是救生舱没人动是不会自行卡死的。如果是那个海盗试图逃跑的话……
她提起一把扳手,确认了藏在左手假肢里的电爆枪,独自一人朝着后舱走去。
舱内的灯光随着她的脚步声点亮,又在她的身后熄灭。狭长的走廊安静得仿佛坟墓。但舒凝还是听到了低低的蜂鸣声——那是提示救生舱卡死的声音。她加快脚步走到对接口,从玻璃气密门望过去。
一个人影正蜷缩在救生舱里,似乎正在移动着。也许是注意到了灯光,他抬起头来看着舒凝的方向,原本苍白的脸现在憋得通红,流露出痛苦和绝望的神色。
舒凝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年轻海盗的手被捆在身后,而他正试图用肩膀去堵住救生舱角落里的一个圆孔。舱内的灰尘正打着卷儿随着空气一起从那里流失掉。
“哦,妈的。”她咒骂着,敲打门边的控制板,试图重新建立飞船和救生舱的对接。但是阀门被卡死了,她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个人的身子痛苦地蜷缩起来,张大嘴巴却呼吸不到空气。
他快要死了。
他死了不是更好么,对她来说,少了一个威胁,也少了很多麻烦。知道她的过去又和她敌对的家伙,在这个世界上死一个就少一个。
舒凝试图硬下心肠转身离开,但是她发觉自己做不到。那双蓝色的眼睛一直绝望地盯着她——他不是她的舰船战斗瞄准系统上的一个锁定光点,也不是通讯系统传来的全息视像。“杀人”对她来说曾经只是按下机炮发射按钮,看着远方的飞船爆裂成火光。又或者是强行登船之后的短兵相接中,下意识地瞄准和射击那些穿着压力服的敌人——死亡曾经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但是如今她却觉得它无法容忍。
“该死!”她咬牙切齿地咒骂起来,一拳砸中了“紧急空气泄漏”的红色警报按钮。
震耳欲聋的尖锐警报声立刻响彻全船,而两扇半圆形的密封外壳也从船壳里弹出,将密封舱包裹在内。随着密封舱四周的船壳弥合起来,中央控制电脑开始逐步增加封闭区域的气压和氧气含量。
脚步声由远而近,被吵醒的戴维和医生先后赶来。
“怎么了?”提亚斯医生问道。
舒凝压根儿没顾得上回答,“医生,去拿我的工具箱来,把这个密封舱的卡死解决掉!然后尽快把里面那个倒霉蛋拖出来,我估计是严重的减压病!戴维!你!留在我视线里,什么也不要做!哪儿也不许去!”
医生应声掉头疾走,戴维愣了一下,讪讪地站在那里。
“船长……我……我可以解决卡死问题。”
“不行!待在这里!”舒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救生舱的气压读数已经正常了,她抬手敲着密闭门上的玻璃,直到看见里面那具蜷缩的躯体微微动了一下,才放下心来。
“戴维,”她的声音冰冷,“我曾经告诉过你,我不希望我的船员成为杀人犯。”
“我……”
舒凝的手用力向下一划,“砍断”了戴维的话,“我现在不想讨论任何问题,戴维,不想。”
她花了十几分钟才打开气密门,和医生一起小心地把那个海盗抬出来,他呼吸急促,肩膀还流着血,由于急速减压,皮下血管破裂,他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看上去触目惊心。
混蛋,戴维,如果你坚持要杀掉这个人,我完全可以给你一把电爆枪。
舒凝咬着牙解开海盗手上的绳子,把他抬进医务室,由于愤怒,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应该能活下去。”医生简单检查之后,把一管针剂推进海盗的胳膊,“失压时间不长,影响也不大,可能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他会恢复过来,不过,等他老了肯定会得关节炎。还有手臂和后背的皮肤……先是烫伤,现在又是皮下出血,估计肯定会留下一些疤痕——那个混小子到底想干吗?”
舒凝没有回应老人的愤怒。白痴也知道一个被反绑双手的人不可能自己溜进救生舱里。而且救生舱里那个泄漏的孔,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打穿的。
戴维,戴维,你为什么非要杀掉他?
舒凝的脑子里乱成一锅闹哄哄的粥,她努力压抑着自己,试图从眼下这一团乱麻里理出一根清晰的线条来。然而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呻吟一声,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