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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上明白这家伙为什么会对我抱有敌意了。他这个组织的宗旨就是强烈反对陶偶技术。现如今,真人的生活空间内随处可见偶人的身影,陶土奴隶在数量上已经超过真人了,只有意志极其坚定的人才能坚持这种敌对立场。如果艾伯特的复制人真像他说的一样,表现得那么恶劣,肯定会大大激怒这家伙。
从加德里恩的表情中,我感觉他对我厌恶极深。我是个出问题的偶人,已经和本体脱离了关系,成为一个自由、自主的生命……尽管是个虚假的生命,没有任何权利,更没有任何未来。其他偶人至少还可以看做某个真人的延续或者附庸,而我呢?在他看来,我是对天赋人权的最大挑战。一个没有灵魂的东西,也敢自称为“我”?
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个人绝不会为朝夕大教堂捐一分钱。
“今天早上,我的经历和他差不多。”另一个陌生人说。这高个子看起来倒的确有些眼熟。
“我想起来了。”我自言自语,“没错……在月光海滩,我见到一个绿皮偶人,他的脸和你一模一样。”
他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我相信他知道我和他的偶人示威者见过面。要么他接收了绿皮偶人的记忆,要么就是绿皮偶人往家里打了电话,说见到了跟早上的拜访者很相似的人。
“法希德·拉姆先生。”除了他的名字,小帕没再多说别的。
“‘偶人之友’?”我猜道。在我知道的为复制人争取权利的组织中,“偶人之友”的名声最大。
“是‘无限宽容’!”他皱了皱眉,纠正我道,“偶人之友的宗旨还不够彻底,他们不支持人造生命的彻底解放。而我们认为,短命的偶人和真人一样,都是有思想,有感觉的生命。”
对面的金发白人嗤之以鼻。尽管二者的哲学理念差了十万八千里,但眼下,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你是说,莫里斯的复制人也跑去见你了……”
“没错,大嚷了一阵子,然后就没影了。”帕利插嘴,“不过这一次,尽管有静电干扰,我们还是得到了一些清晰的图像。的确是你的偶人兄弟,或者说看上去是。”
他递给我一张照片。尽管有些模糊,但那个灰色偶人确实长着艾伯特的脸。
“外貌可以伪造,身份证明也一样,还用上静电干扰,说明他不想让你们记录……”
“我同意。”加德里恩说,“今天上午我打电话给莫里斯先生,想让他解释一下,他的家用电脑……”
“妮尔……”
“……声称这是不可能的。还说我们被骚扰时,你们手头没有可以自由行动的复制人。电脑甚至认为没必要叫醒艾伯特·莫里斯与我们对质。”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我们的组织都被你的原身拉进了黑名单,他把我们看做‘怪人’。”拉姆冷笑一声,他的自尊心似乎受了伤害,“被他的家庭电脑拒绝之后,我登录艾伯特·莫里斯的公共网站,找到了他的一个朋友,一个愿意与我们对话的人。”
“就是我。”小帕说,“我愿意和怪人打交道,我喜欢他们。”
“这就叫臭味相投。”我小声嘀咕道,加德里恩则愤怒地瞪了我一眼。
“哦,没错。一下子接到两个举报,还是平日里相互鄙视的两个组织,我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情况不妙,我赶紧找老艾,可他不搭理我。今天太忙了,让小帕靠边站。我只好看看有没有别人肯赏脸……结果找到了你。”
“我?可我已经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相信你。可你就没有别的想法?一点儿主意都没有?”
“干吗问我?我不过是个绿皮偶人,我的制造目的不是为了分析问题。”
“哦,但你不会就此认输拉倒吧?”帕利笑道。
我皱着眉头看着他。必须承认,他是对的。尽管生来就是个便宜货,但我没法拒绝这个挑战。
我转向加德里恩和拉姆。
“从你们提供的情况看,有这么几种可能。”我伸出一根手指,“第一,艾伯特在说谎,出于某种原因,故意骚扰你们两位所属的组织,把你们惹火,然后说不是他干的。”
“拜托。”帕利大摇其头,“我倒有可能这么干,可艾伯特的幽默感少得跟法官似的。”
不知为什么,这种人身攻击让我笑了。是啊,可怜的艾伯特。“好吧,那么,另一种可能是有人陷害他。”
以前,判断某人是否犯罪,取决于他的不在场证明是否成立。如果你能证明案发时你不在现场,那就一定不是你干的,就这么简单。到了网络时代,不在场证明逐渐失去了效力。这是一个大案小案频发的时代。被大小劫匪偷盗抢夺的金钱高达数十亿。犯罪分子却往往躲在幕后,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电脑屏幕,通过网络下达命令,驱使自己的电子奴仆犯下一桩桩罪行。一时间,整个社会千疮百孔,几乎陷入瘫痪……直到新的定罪方式建立起来。大部分网络犯罪分子或被投入监狱,或长大成人,不再因为幼稚冲动犯罪,世界这才慢慢走向正轨。
如今,你的肉身在什么地方不关键。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罪,取决于他有没有犯罪的机会和意图。有真正过硬的不在场证明,这种情况已经变得十分罕见了。
“你居然能提出这种想法,真有意思。”帕利说,“其实我也想到了。今天早晨,我目击了攻陷贝塔老窝的整个过程——顺便说一句,干得真漂亮。我还看到艾伯特邂逅了丽图·马哈拉尔……然后又听说她父亲死了。但最让我吃惊的还是那位头牌。”
“金妮·沃梅克?她怎么了?”
“呃,这么说吧,我知道艾的二号灰色偶人为什么回不去了。他要为头牌做秘密调查。”
我简直不敢相信。换作是我,绝不会和金妮订下那种合约。我对艾伯特还抱有一份忠心,毕竟他没在法律上剥夺我的生存权。而那个笨蛋居然……
“好吧,那两位女士都要求艾派出一个灰色偶人,然后两个灰色偶人都失去了消息。为什么?也许是巧合吧。还有,在神秘偶人骚扰两位先生几个小时以后,这两个灰色偶人才刚刚出炉。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吗?”
“我也被搞糊涂了,所以给沃梅克打了电话。”
“我简直要嫉妒死你了。冰公主说了什么?”
“她说压根儿没见过莫里斯的偶人!至少在贝塔行动结束以后就没见过。她还说大侦探莫里斯的风格太过粗鲁,以后再也不会委托他了。除此以外……”
“咱们别扯太远好吗?”
詹姆斯·加德里恩显然很不喜欢谈论现代映像的头牌,她的做派跟他们的旧时代道德观相去太远。他不耐烦地挪动着身子,举止饱含恶意。他让我联想起那种喜欢把偶人大卸八块的家伙——他们宁可赔上一大笔钱,也要体验亲手“剪除罪恶”的快感。
“行啊。”小帕高高兴兴地继续说道,“总而言之,我觉得应该查查这个二号灰色偶人的下落,看沃梅克是不是在说谎。做法就是查找公共监控网络,从中找到线索。”
“你?”想到帕利放出一个电子“化身”,然后趴在屏幕前,从无数信息中筛选数据,我不由得笑出了声,“你还有这份耐心?”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有。我已经跟不上时代了。不过我认识几个精通数字信号的高手,他们欠我的人情。我让他们侵入一大堆掌管交通的监控器,看着你的灰色偶人出了家门,一路开进现代映像公司。到那里以后,公共摄像头一直盯着他。我看到他停好小摩托,上了自动扶梯……但没有走进沃梅克的办公室。”
“没有?”
“他在半路遇见了头牌的助理——至少看起来是她的助理。那人穿着长袍,还蒙着头巾。他们一起下了两层楼,进了一间门市房……之后再也没出来。”
“这又如何?也许金妮打算秘密会见他,不想让其他人见到。可能这次要讨论的事务特别敏感。”
“也许吧。但还存在一种可能性:别的什么人也打算利用艾伯特的灰色偶人,却想让外界认为雇用他的人是金妮。”
我认真考虑着这种可能。
“你是说今天早晨,有人冒充金妮给艾伯特打了电话,做好安排,让很多监控器拍到灰色偶人接近沃梅克的办公室……然后却……”我摇摇头,“需要伪造的证据太多了,难度也太大。先是冒充金妮打电话,然后还得制造一个冒牌助理。”
“还有假冒的艾伯特的偶人,在那之前派出去,骚扰这两位安分守己的好市民。”帕利朝加德里恩和拉姆扬了扬下巴。
大个子加德里恩哼了一声,“真是莫名其妙。一小时以前你就是这么说的,现在也一样,可我听着还是像一堆胡说八道。你知道,在场这些人里,有些人可只有一次人生。你最好尽快解释清楚。
“我不是正在解释吗?”小帕回答,他有些生气,“说实话,这种逻辑推理是艾伯特的专长。你觉得呢,绿家伙?”
我挠挠头。这个动作完全是艾伯特本人的习惯,其实我的陶瓷脑袋上既没有毛囊,也没有寄生虫。
“好吧。这些哑谜,是针对不同观众而设置的。就说昨天晚上去找你们的偶人吧……他们根本没说半点有意义的东西,对吧?”
“没错,纯粹是胡言乱语。”
“但他们耍了点手段,让自己的胡言乱语没被记录下来。所以你无法证明他们的话毫无意义,对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些胡言乱语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有的。其意义在于,别人会以为你们密谋策划了什么。”
“密……密谋?”
“加德里恩先生,请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想一下。他们见到一个灰色偶人进了你的房间,然后离开。来得匆忙,鬼鬼祟祟,待了一个多小时。外人会以为你们的谈话肯定有重大意义。安排这一切,目的就是在你们的组织和艾伯特·莫里斯之间建立起一种看似存在的联系。”
“然后我那里发生了同样的事。”拉姆道。
“还有现代映像公司。只不过这一次,灰色偶人是真的,会面却是假的。”小帕提示道,“会不会也是演给公众看的呢?”
“有一部分是吧。”我点点头,“但我敢打赌,在这出戏的这一幕里,最主要的观众还是灰色偶人自己。想想吧,这次会面以后,他进入了自主模式,对吧?他准是相信了那伙骗子,认定自己在为头牌工作。她那个人不那么讨人喜欢……”
加德里恩响亮地哼了一声。
“……但她确实是个能干的老板,在履行合约方面有很高的信誉,从不越法律雷池一步。灰色偶人或许不喜欢也不信任她,但接她的案子能拿到一大笔酬金,所以灰色偶人决定接受。”
“我就直说了吧。”法希德·拉姆道,“你认为有人假扮成沃梅克,就是为了欺骗你的灰色偶人,让他去调查……”
“调查一些内幕。如果是真正的艾伯特,绝不可能答应。”小帕解释道。
“……那么,早些时候在‘无限宽容’演的戏……”
“……还有在‘生命保卫者’……”加德里恩插了一嘴,“都是设计好的。这样一来,在外人眼里,我们也跟整起事件有关了。”他抱怨道,“我们被人耍得团团转,却还一无所知。”
“没错,是这样。”小帕看着我,“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对吗,绿皮朋友?”
不幸的是,我不知道。
“听我说,我被造出来不是应付这种事的。我不是聪明的黑色偶人,也不是高级的灰色偶人。我所说的都是推测。”
拉姆挥挥手表示反对,“我看过你的简历,莫里斯先生。要说细致分析,你和你的偶人的声誉在业内数一数二。请说下去。”
我可以申辩,说我已经并非艾伯特了,但这种话说出来也毫无意义。
“那我就接着说了。我们手头没有更多的信息,”我说,“但如果我们的推理链能够成立,那就有如下推论。
“第一,不管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他一定掌握着尖端的偶人技术,能给傀儡安上一张他本来不该拥有的脸,这是非法行为。事涉非法,所以我们目前的处境有些危险。
“第二,很显然,不管他们要干什么,都要得到艾伯特的灰色偶人的自愿协助,而艾伯特本人是不会答应的。他们说服了灰色偶人,让他全力以赴——他们需要的是老艾所擅长的某些能力。这项任务还必须看似合法……最多是个擦边球,不能过于邪恶……否则灰色偶人是不会合作的。”
“很好,继续。”小帕说。
“第三,他们安排了几条退路,以应付此后的事态发展,涉及的都是有理由卷入的关联方。冒充头牌的电话,安排在现代映像公司的会面……”
“还有我们。”拉姆说道,他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大半夜的把我吵醒,就为了假装和我密谋了什么东西。可为什么选上我呢?还有,为什么要把加德里恩先生的组织也拖进来?我们的理念可是风马牛不相及呀。”
小帕哈哈大笑,笑声压过了金发加德里恩的怒吼,“这一手是最漂亮的!从表面上看,你们二位的组织绝不可能走到一起。你们完全是磁铁的两极。讽刺的是,这么一来,这个阴谋就更可信了。”
他们两个都瞪着他。小帕张开两只大手,让轮椅滚动起来。
“好好想想!你们是不是都恨着某些人?有没有你们都仇视的某个人、某个组织或者某个集团,这种仇恨深人骨髓,深到能让你们联起手来的地步?”
我看着陷入沉思的二人。他们已经习惯了将对方丑化为魔鬼,很难相信他们竟然也有共同的敌人。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一阵寒意袭来,让我的陶瓷骨头也变得冰冷。但我不打算提醒他们,因为一两分钟以后,他们会想到的。
由金属或良导体形成的笼子,其内部不受外部电场的影响。
第16章
克隆体潜入
……星期二的二号灰色偶人大显身手……
实时记录。隐身的时候到了。做这一行,这是我最喜欢的部分。这证明了我的本事:尽管世界上到处都是窥探的眼睛,我仍然可以愚弄它。
“你要求的东西,我们准备好了。”
艾琳的红色复制人递给我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我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都在。
“我提出的路线,你们派出摄像头探测器检查过吗?”
“按你的吩咐检查过了。监控缺失的地方都核实过了,和你判断的位置一样。当时的一切细节都记录下来了。”她又递给我一张清单。
“当时?是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以前。当时我们正在修复你的伤口。”
“哦。”
一个小时,太长了,但是,当我看到地图上那些重重叠叠的发光图标——就像人眼圆锥细胞—样密集的电子眼时,心里还是很乐观的,虽然它们多得就像热带丛林里的虫子。干我这一行必须弄清楚监控的空白区域。今天这个活儿,最重要的就是在抵达寰球陶土总部之前尽可能隐藏行踪。这一路上,我需要好几个变换身份的地点,可以在那些监控盲区快速换装,同时又不会引起别人注意——那最好是有很多偶人进进出出的场所。
艾琳很相信她的探测器,它们能测到摄像机镜头的反光,从而发现摄像头的位置。但有些针孔摄像头会藏在墙缝里或树干上,连最好的军用扫描设备也无法一一排查。这片区域以前我清查过,但谁知道后来又安装了多少微型摄像头?还好大多数针孔摄像头的分辨率不会太高。只要精心化妆,还是可以蒙混过关的。
最近这段时间,艾伯特最喜欢使用这条路径,把它透露给金妮和她的团队让我有点不自在。不过,每条秘密路径的存在时间本来就是有限的。有那么多业余爱好者孜孜不倦地探查,每条路径最终都会被他们发现并反复使用,直至彻底暴露。透露这个秘密能让我从这份工作中大赚一笔,也算物有所值了。要是能多几天准备时间就好了,再有几个偶人和我协同,我会放心得多,各方面也稳妥得多。
别提心吊胆的了。我已经告诉金妮,这么仓促,我没法打包票。即使不成功,艾伯特也能拿到一半酬金。就算发生了最坏的情况,风险也是由金妮他们承担。
可行动失败的想法总是在我头脑里挥之不去。算了,尽人事而听天命吧。
车子在一座立交桥下放慢速度,前面是一辆一模一样的小货车。我们的车刚刚停下,那辆车便加速开走,行驶方向和速度与之前我们的车一致。我瞥了一眼前面货车的司机,发现那也是艾琳的复制人。至于我们这一辆,虽然外表破旧不堪,但最近才改装过,底盘可以变换,外壳也有变形功能。再次开动时,它会跟刚才大不一样。
我检查了立交桥的混凝土支撑墙,只发现了一个交通摄像头。它的镜头被鸟粪遮住了。货真价实的鸟粪,经得起事后调查。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但我仍然不怎么开心,感觉做得还是不够专业,好像遗漏了什么似的。鸟粪之类小伎俩可以瞒过公共监控设备和偷窥狂的镜头——甚至包括寰球陶土租用的私人监视器,但要让真人警察上当受骗,这点本事还不够。小花招派用场有个前提:不触犯法律。
“在这里下车,等八分钟,然后跑到那片小树后面。”柯林斯阁下一边说,一边用布满彩色方格的手指指向一丛小树。那些树的叶片长得很像甘草。“从这里到那里之间的摄像头都被我们控制了,或者敲掉了。”
“你确定?”准备时间不够充分的话,就只好蛮干。但就算是蛮干,我还是希望自己来干,而不是假手他人。
他点点头。
“除非接下来几分钟里空中有哪只电子眼掉头回来,对准这一片。到了树后,你可以进行第一次‘变身’。扔掉背包,只留下身上这套衣服。再出现时,你就是一个橘色的偶人清洁工了。稍后我们会放一条狗出去,把背包叼回来。”
“最后一点千万别忘了。如果我被追查到这里,只要树后的痕迹暴露,换车的把戏马上露馅。”
“所以你绝不能让人追查到这里来。”柯林斯说,“我们信得过你的本事。”
天哪。
“那个公交车站是关键。我会在那里再次换装,然后穿过偶人人群。我需要的东西都在指定的保管柜里吧?”
“你会发现另一个包,里面装着更换的衣物和染料。”柯林斯抬起手掌,止住我下一个问题,“知道,知道,染料是灰色的,但并非偶人专用染料,完全合法。我们甚至可以告诉警察:不关你的事。”
“最好是这样。”我回嘴道,“要是我怀疑自己做的事情会被判个高于6分的罪名,我就不干了。我才不管会不会违反协议。”
“放松点,莫里斯的偶人。”艾琳安慰我说,“法律方面没有问题。我们要注意的只有一点:别让寰球陶土把这次行动跟我们联系起来……”
“……或者产生怀疑。知道,知道。就算我们干的事不犯法,他们也有本事让我们过不安生。”
“莫里斯的偶人,采取这些防护措施,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自己。今天的行动可以证实我们的怀疑,我们会进一步调查,拿出过硬的材料,拍到寰球陶土脸上,指控他们违反了技术公开法。你就放心吧,他们绝不会把我们的诉讼跟你联系起来。”
说得有理。当然,前提是我没有一踏进寰球陶土,便把这一切统统告诉埃涅阿斯·高岭。
没错,这么做的话,我违反了协议,还会害得艾伯特丢掉好些辛辛苦苦赚来的信用分。但凡事有失必有得。或许寰球陶土会给我小白鼠的待遇,在我身上从事偶人生命延续的实验。没准儿我的生命会多出12个小时,甚至更多。
喂喂,这些想法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简直就像……呃,弗兰肯斯坦怪物……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我的自身价值啊”、“我的存在意义啊”之类的东西。
古怪!
话说回来,干吗要做这些白日梦呢?这种事我是永远不会做的。“出了公交车站以后,你会怎么办?”柯林斯阁下问。
“我会搭乘330路去沿河大街的寰球陶土总部,直达他们的员工大门,出示身份牌。但愿他们的智能保安系统跟你们期望的一样松懈。再说一遍,如果你们没有搞定保安系统,只要他们提出任何不好回答的问题,我扭头就走,绝不逗留。”
“明白。”红色偶人点头说,“我们可以打包票,他们会放你进去的。”
不知艾琳的团队用了什么手段,竟然知道丽图·马哈拉尔雇了艾伯特的一个灰色偶人,连他在数小时以前失踪都知道。但寰球陶土的警卫的确有可能误以为我是为丽图这个大股东效劳的,一挥手就放我通过。正门毕竟远离核心,这个计划或许会成功。那里每时每刻都有几百个真人和偶人进进出出。嘿,那儿甚至还有远道而来的观光客,排成长队,在导游的带领下参观陶偶工厂,看他们那些用完即弃的躯壳是怎么制造出来的。
但沃梅克和她的伙伴们想让我通过的不止正门——里面那些门禁一道比一道森严——他们希望我能层层深入,渗透寰球陶土总部,把里面的尖端科技看个清楚。与此同时还要完全不触犯法律,连会被人抓住马脚的谎都不撒一个。
(难道柯林斯事先在其他安保系统上也动了手脚,还是说他买通了警卫?看那副鬼鬼祟祟又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他应该是这方面的老手。还好我启动了默记功能,把所有谈话都录下来了。)
酬金他们的确预付了,一笔钱已经打进了艾伯特的账户。我只需花点工夫,继续做下去就行。只要混进大门,75%就到手了。
可我还是希望他们让我骑着小摩托驶进入总部,别弄得这么夸张。这些业余分子。我的“余生”竟然奉献给了这等货色,用我的专业技能去做这种愚蠢的、半吊子的商业间谍活动。
不过,如果他们的怀疑是正确的,而我又帮他们证实了呢?
如果寰球陶土集团真的故意隐瞒陶偶技术的重大突破,这还真是个天大的新闻,艾伯特也会一举成名。与此同时,我也会给他制造一个死对头——全球最大的商业帝国。
视网膜上的一种感光细胞。
第17章
优雅地转为灰色
……艾伯特本人决定发起一场远征。一个旅伴,还有一副伪装……
丽图·马哈拉尔看起来不太情愿陪我匆匆忙忙踏上沙漠之旅。但她怎能拒绝?她母亲那辈人用过的几乎所有理由——从囊中羞涩到事务繁忙——放在今天都不适用了。
“这段路可不短啊,路况也不好。”她这样说着,明显想岔开话题,“也许会耽搁不少时间。如果我们走了一天以上,怎么回家呢?”
答案我早就准备好了。
“如果我们眼看就要到期死去,可以找个偶人超市,把头部冷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