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相拥着,静静地站了一阵子。海琳的头慢慢地在雅各布的肩膀上蹭着。渐渐地,颤抖平静下来,她的身体也放松了。雅各布轻抚她背上的肌肉,直到肌肉逐渐松弛下来。
雅各布不禁心想,不知道这是谁在帮谁的忙。他太久没有感受到眼下的这种平和宁静了。海琳竟是如此地信任自己,令他十分感动。
不仅如此,这也让他感觉很快乐。尽管这会儿,自己的内心深处海德先生气愤得咬牙切齿,但他根本没有去理会。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再自然不过——比呼吸更自然。
又过了片刻,海琳抬起了头。她开口说话,声音沙哑:“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我希望你能明白。在余下的航行中,我可以继续做一个铁娘子……但你在这儿,陪着我……我就这么做了。对不起。”
雅各布注意到海琳后退离开自己时并没有费太大力气。但他没有松开双臂。
“没关系,”他柔声说道,“以后我再告诉你这让我感觉多么好。你觉得害怕是正常的。我看到那些字母的时候也吓得快要魂飞魄散了。我装出好奇和麻木的样子,只是保护自己而已。你也看到其他人的反应了。你只不过承担了太多责任罢了。”
海琳没有言语。她抬起两手,紧紧搭在雅各布的双肩上。
“不管怎么说,”雅各布一边继续说着,一边帮海琳把几缕散乱的头发理顺,“你在迁跃飞行的时候一定也经受过更多的惊吓吧。”
海琳哼了一声,双手一推,从雅各布的胸前离开,直起身来。
“德姆瓦先生,我真受不了你!你干吗一个劲儿地提起我那些迁跃飞行呢?你真以为我曾经这么害怕过吗?!你到底觉得我有多老了?”
雅各布笑了。海琳并没有太用力推他,也没有挣脱他的怀抱,显然她并不情愿让他走。
“呃,根据相对论……”他开始说道。
“去他妈的相对论!我二十五岁!虽然我比你到过更多的太空,但我经历过的真实宇宙要比你少得多……我的业务能力评分也根本不能代表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做一个完美而坚强的人,为其他人的生命负责,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起码对我而言是这样;不像你,你是个铁石心肠的木头人,传说中的大英雄、大傻瓜,站在那里故作镇定,就像我们在 J8'lek 碰到那疯狂的假路障时,‘女海神’号上的贝洛克船长一样。还有……还有现在我准备冒大不韪,命令你吻我,反正你自己看起来是没打算这么做!”
她挑衅般地看着他。雅各布笑着把她拉向自己身前,她先是挣扎了几下,然后就双手搂住雅各布的脖子,把双唇压在了他的嘴唇上。
雅各布再次感觉到了海琳身体的颤抖。但这次有些不同,到底怎么不同却很难说,因为这一刻他已无暇顾及其他,完全沉醉其中。
突然,一个折磨人的想法冒了出来: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自从……长长的两年啊。他把这想法抛到脑后。塔尼娅已经不在人世,海琳却活生生在眼前,美丽迷人。他把她抱得更紧,用眼下那唯一可能的方式迎合着她的激情。
“很棒的治疗,大夫。”海琳调笑着,雅各布正在梳理她纠结的头发,“我感觉就像骑了一百万次马。不过,你看起来像被榨汁机榨干了一样。”
“什么……呃,什么是‘榨汁机’?算了,我可不想听你解释。看看你吧!你好像很得意啊,把我弄得像一块熔化的钢,弯得不像样子!”
“正是。”
雅各布忍不住笑了,“少说两句,对老人放尊重点吧。对了,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海琳看了看表,“还有大概两分钟。真不想这会儿去开会啊,你刚刚开始投入呢!到底是谁偏要在这么个时候召集会议?”
“是你。”
“啊,好吧。是我。下回我会给你至少半小时,我们还有更多的细节问题要研究。”
雅各布含糊地点点头。有时候,很难预料这个女人的玩笑会开到什么程度。
在打开门锁之前,海琳郑重地直起身来,亲吻了雅各布一下。
“谢谢你,雅各布。”
雅各布抬起左手爱抚着海琳的脸庞。她把脸往他的手心靠了靠。雅各布放下手,两人相对无语。
海琳打开门,向外看了看。除了驾驶员没有人在。大家应该都去饮食区参加第二次会议了。
“我们走吧,”她说道,“给我一匹马我都能吃了它!”
雅各布哆嗦了一下。如果他想更加了解海琳,他就得做好跟自己的想象力作斗争的准备。
他们走向饮食区,雅各布依然跟在海琳后面,保持着不到一英尺的距离,这样他就可以欣赏海琳的步态。这真是令人迷醉,以至于他都没看到一个自旋着的线圈飘过飞船,它的身体闪烁着星芒,四周环绕着一道光环,又白又亮,仿佛一只白鸽胸前的羽毛一般。
* * *
量子物理学名词。原子通常处于能量最低的基态。它通过同其他原子或自由电子碰撞,或吸收光子,从外界获得能量而跃迁到较高的受激态。到达受激态的原子,停留很短一段时间后,将通过自发发射陆续离开该能态。
英语谚语,直译是“我能吃掉一匹马”,常用来形容非常饥饿。这里又在表现海琳用语的“老掉牙”,因为从下文看,雅各布的时代已经不说这条谚语,因此他对此感到很惊讶。
第二十四章 自发发射
他们到达餐饮中心时,库拉的一只胳膊探进了坎顿人茂盛的树杈中,他正从斐金的枝叶中向外抽出一个饮料瓶,他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饮料瓶。
“欢迎回来。”斐金哨子般的声音响起,“普灵人库拉正在帮我补充养料。我恐怕这会耽误了他自己喝饮料。”
“没关系,先生。”库拉说道。他慢慢地把饮料瓶往回抽着。
雅各布走到普灵人的身后想看一看。这是个好机会,可以更多地了解斐金的构造。这位坎顿人曾经告诉过他,他们的种族并没有关于行为是否得体方面的禁忌,所以他当然不会介意雅各布顺着库拉的胳膊看进去,瞧瞧这位半植物的外星人到底长着什么样的孔洞。
他正这么弯着腰看着,库拉突然后退,抽出了饮料瓶。他的胳膊肘狠狠地撞到了雅各布的眉角,把雅各布撞得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库拉咔嗒咔嗒地大声磕着牙,两只手低垂在身体两侧,手中的饮料瓶掉在了地上。海琳笑得差点背过气去。雅各布连忙站起身来,但他脸上那副“总有一天我会报复”的古怪表情却让海琳咳嗽得更厉害了。
“没事儿,库拉,”雅各布说道,“没伤着我。是我不小心。不管怎么说,我还有另一只眼睛。”他竭力忍着,没去揉揉眉角那里生疼的地方。
库拉亮闪闪的大眼朝下看着他,磕牙声渐渐消退。
“您真是太仁弛(慈)了,雅各布朋友。”他终于开口,“作为一个更古老的受庇护种竹(族),我不应该这么出(粗)心大意。我感谢你宽恕我。”
“不必不必,我的朋友。”雅各布摆摆手。其实他都能感觉到眉头那里一个大包正在渐渐隆起,不过,还是应该换个话题,好让库拉别再尴尬了。
“说到另一只眼睛,我读过资料,你的种族,还有普灵星球上的大多数生物,在皮拉人到达普灵并开始基因改造工程之前,都只有一只眼睛。”
“是的,雅各布。是皮拉人出于美观的考虑,给了我们第二只眼睛。星系里的绝大多数两足生物都长有两只眼睛。他们不想让我们……招(遭)受其他年轻种竹(族)的嘲笑。”
雅各布皱皱眉。有问题了……他知道海德先生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但并没有告诉自己,那家伙仍然在生他的气。
见鬼,那是我的潜意识!
“可是库拉,我还读到资料说,你们这个种族是树栖生物……确切地说,是用双臂吊在树枝间前进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那是什么意思?”唐纳森小声问德席尔瓦。
“就是说他们习惯于在树枝间荡来荡去。”她回答道,“你安静点!”
“……可是如果你的先祖们只有一只眼睛,他们是如何判断距离,以确保在跳到下一根树枝的时候不会掉下来的呢?”
雅各布还没说完,就感到了一阵欢欣。那正是海德先生隐藏的问题!这下那个小魔鬼没法完全封闭住他的潜意识了!海琳帮助了他。他都不在乎库拉会如何回答了。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雅各布朋友。在我们第一赤(次)潜日飞行的时候,我听到过指挥官德席尔瓦给你解释,我的感觉器官跟你们的不一样。我的眼睛不光能感知光的强度,还能识别光的相位。”
“没错。”雅各布开始觉得有意思了。他得一直盯着斐金。如果他问的问题可能惹恼库拉,那老坎顿人一定会提醒他的。
“没错。但是太阳光,尤其是在森林里的日光,应该是完全非相干的……它们的相位是随机的。海豚使用的声纳系统类似你们的感觉器官,也能够感知相位和所有信息,但他们可以通过向周围发出尖叫声,来创造自己的相干相位场。”
雅各布后退了一步,享受着自己这戏剧性的停顿。他的脚踩到了刚才库拉掉在地上的一个饮料瓶。他随手把那个瓶子捡了起来。
“所以,如果你的先祖们的眼睛只能获取相位,除非你们生活的环境中有一种相干光源,否则还是行不通。”雅各布兴奋起来,“自然激光?难道你们的森林中有某种自然激光源?”
“老天,要真是那样,可就有意思了!”唐纳森在一旁说道。
库拉点点头,“正是如此,雅各布。我们叫它们……”他的大牙以一种复杂的节拍上下叩动着,“……植物。你能从这么少的线说(索)就得出这个结论,真了不起。恭喜你。等我们回去之后,我会给你看看照片。”
雅各布瞥了一眼海琳,她正美美地看着他微笑。(一阵模模糊糊的嘟哝声在头脑深处响起,他没有理会。)“没问题,我等着看照片,库拉。”
雅各布手里的饮料瓶黏糊糊的。空气中有一种味道,像新刈的干草。
“给你,库拉。”他把饮料瓶递了过去,“这是你掉的吧。”这时他的动作定住了。他盯着饮料瓶看了一会儿,笑出了声。
“米莉,快过来!”他喊道,“看看这个!”他朝着玛蒂娜医生递出那个饮料瓶,指着上面的标签。
“3–阿尔法–丙酮基苄基——4–羟基香豆素混合液?”她有点拿不准地看了半天,然后点点头,“怎么会,这是华法令!原来那是从库拉的饮料里来的!不过,它怎么会跑到德韦恩的药里面去呢?”
雅各布懊恼地笑了笑,“恐怕这全都是我的错。我曾经在‘布拉德伯里’号上稀里糊涂地拿了一份库拉的某种饮料混合片剂。那会儿我迷迷糊糊的,后来就把这事儿给忘了。那些片剂一定是混进了同一个口袋,就是我后来藏开普勒博士药片样本的那个口袋。结果它们就一起跑到莱尔德医生的实验室里去了。这真是一次天大的巧合,库拉的营养片剂居然刚好跟一种古老的地球毒药成分相同,这可让我白费了不少力气!我还以为是巴伯卡偷偷把它放进了开普勒的药里,好让他状态不稳定。不过,我从始至终都觉得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他耸了耸肩。
“嗯,至少我可以松口气了,终于真相大白了!”玛蒂娜笑了,“大家之前那样想我,我可不喜欢!”
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发现。但不知怎么,这么一个小小的恼人谜团被解开了,就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振。他们欢快地交谈着。
这时,皮埃尔·拉洛克走过众人身边,脸上还带着微笑,这使得愉悦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协调。玛蒂娜医生走过去邀请他到大家那边去,但那小个子男人只是摇了摇头,以缓慢的步伐继续沿着飞船边缘走下去。
海琳站在雅各布身边,碰了碰他还拿着库拉饮料瓶的另一只手。
“说到巧合,你有没有仔细看看库拉饮料的成分?”她突然停下话头,抬起头来,库拉正来到他们身前,弯下腰来。
“你要是没什么问题,雅各布,我就要拿肘(走)这个黏糊糊的饮料瓶了。”
“什么?哦,当然,库拉。给你。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海琳?”
虽然海琳的脸上表情严肃,但还是美得摄人心魄。初陷情网的人,总是会有一阵子根本顾不上听爱人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注意到了一个有趣的巧合,就在玛蒂娜医生读出那个化学成分的时候。你还记不记得早些时候,我们谈到过有机染色激光的相关成分?呃……”
海琳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雅各布能看到她的嘴在动,却只能分辨出一个词:“……香豆素……”
身体内正风起云涌。他本已压制住的神经衰弱症又开始蠢蠢欲动,体内的海德先生正在试图阻止他听海琳的话。事实上,他突然意识到,自从海琳在舱板边缘的那次谈话中暗示,她希望雅各布能带上自己乘坐“女海神”号迁跃开始,他的另一半潜意识就一直在作祟。
海德憎恨海琳!他悚然醒悟。这是我碰到的第一个姑娘,有可能取代我失去的那个女人(一阵战栗传来,仿佛偏头疼一样要撕裂他的头颅),可海德却憎恨她!(那阵头疼来得快,去得也快。)
更有甚者,他潜意识的那部分拒绝向他透露信息。他明明已经看到了种种蛛丝马迹,却不让它们浮现出来。这可让人无法忍受,最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雅各布,你还好吧?”海琳的声音又传来了,她正疑惑地看着他。越过她的肩膀,雅各布能看到库拉正站在饮食机旁边低头望着他们。
“海琳,”他匆匆地说道,“听着,我在驾驶席那里落下了一小盒药片,是治疗我偶尔发作的头疼病的……可不可以请你帮我去找找?”他抬起一只手放在前额,做出痛苦的表情。
“你干吗……没问题。”海琳碰碰他的胳膊,“你干吗不跟我一起去呢?你可以躺一会儿。我们也好谈谈……”
“不。”他扶着海琳的肩膀,轻轻地把她扳向驾驶席方向,“求你了,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他态度很粗暴,又似乎惶惶不安,仿佛在竭力忍受因为要花这么多时间劝走海琳而产生的不耐烦。
“好吧,我马上就回来。”海琳说道。她刚一离开,雅各布就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这会儿,按照规定,在场大多数人的护目镜都正别在腰带上,只有指挥官德席尔瓦把护目镜丢在了自己的座椅上。
走出大概十米之后,海琳开始疑惑起来。
雅各布根本就没在驾驶席那里落下什么药盒。要是他真落下了,我肯定会知道的。他想把我支开!可是为什么呢?
她回头看了看。雅各布正从一台饮食机前转过身,手里还拿着一只蛋白卷。他对着马丁微笑了一下,又冲着陈点点头,然后朝着斐金所在的开放舱板区域快步走过去。在雅各布身后,库拉就待在重力环舱旁边,正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大家。
雅各布看起来根本就不像头疼的样子!海琳感到心里一阵刺痛,很是困惑不解。
好吧,如果他不想看到我,也无所谓。我还是会装作去给他找他的破药!
她正要转过身去,突然,雅各布绊上了斐金的一只根足,一下子扑倒在舱板上。他手里的蛋白卷飞出去,打中了参数激光器的外罩。海琳还没反应过来,雅各布就已经站了起来,窘迫地笑着。他走过去捡那只蛋白卷,一弯腰,肩膀正碰到激光器的发射管。
蓝色的激光立刻淹没了整个房间。警报器狂鸣起来。海琳本能地举起一只胳膊遮住双眼,另一只手去抓挂在腰上的护目镜。
护目镜不在那里!
她的座椅在三米开外。她能想象出那里相对于自己现在所在之处的位置。她扭身一纵,扑了过去,片刻之后再度起身,已经戴上了护目镜。
到处都是亮点。参数激光器被推得偏离了飞船的中轴线,射出的激光束在飞船外壳的凹面内表上四处反射。调制好的“通信代码”在舱板和中央穹顶室墙上闪耀着。
饮食机旁的舱板上,有几个人滚来滚去。没有人上去关掉参数激光器。雅各布和唐纳森在哪儿?难道他们一开始就被激光照瞎了眼?
有几个人影在重力环舱那边晃动着。在阴森森闪耀着的光照下,她看到那正是雅各布·德姆瓦和总工程师……还有库拉。雅各布正在把一只袋子往那外星人的头上罩过去!
没时间考虑该怎么办了。是插手到那边的离奇打斗中去,还是设法避免飞船可能遭受的危害?海琳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她跑向参数激光器,蹲下来捋着模模糊糊、蜿蜒曲折的电线找到插头,一把拔了下来。
光点突然停止闪动,只剩下一个。一声痛苦的尖叫伴随着爆裂声在舱门口那边响起。警报声一下子消失,飞船里只听见人们的呻吟声。
“船长,那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驾驶员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出。海琳从旁边一张座椅前抓起麦克风。
“休斯,”她迅速问道,“飞船的状况怎么样?”
“状况还好,长官。不过,幸亏我戴着护目镜!到底发生了什么?”
“参数激光偏离了。保持飞船现有姿态。与线圈群保持一公里的距离。我马上回来。”她放下麦克风,探出头大喊着,“陈!达布罗斯基!向我报告!”四周一片昏暗,她费力地到处张望着。
“我在这边,船长!”那是陈的声音。海琳咒骂了一声,扯下护目镜。陈就在舱门外,正跪在舱板上,身前有一个人躺在那里。
“这是达布罗斯基,”陈说道,“他死了。激光烧透了他的双眼。”
玛蒂娜畏缩在斐金茂密的枝叶后面。海琳匆忙朝他们走过去,坎顿人朝着她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
“你们俩没事吧?”
斐金发出悠长的一声哨响,听起来像是“没事”。玛蒂娜急促地点了点头,但仍然紧攥斐金的树杈不放。她的护目镜歪戴在脸上,海琳把它取了下来。
“来吧,医生。有病人需要你。”她拽着玛蒂娜的胳膊,“陈!到我办公室去把急救包拿过来!快去!”
玛蒂娜先是打算站起身,但很快又缩了回去,直摇着头。
海琳咬咬牙,用力一拽她的胳膊,把眼前这个比她更年长的女人拽了起来。玛蒂娜被她拉得脚下踉跄着。
海琳拍了拍玛蒂娜的脸,“醒醒,医生!帮我救救这些人,要不然我会踢得你满地找牙!”她抓着玛蒂娜的胳膊,扶着她来到总工程师唐纳森和雅各布·德姆瓦躺着的地方。
雅各布呻吟一声,动了起来。他把胳膊从脸上拿开的时候,海琳才发现他脸上的灼伤比较浅,也没有伤及眼睛——雅各布刚才戴上了护目镜。
海琳把玛蒂娜拉到唐纳森身边,让她坐了下来。总工程师的左脸严重烧伤,左边护目镜的镜片也碎了。
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急救包。
玛蒂娜医生转过身去,不敢看唐纳森,身体不住地颤抖着。然后她抬起头,看到陈手里的医药包,伸手接了过来。
“你需要帮助吗,医生?”海琳问道。
玛蒂娜把医药包里的器械铺放在舱板上。她没有抬眼,只是摇了摇头。
“不用。安静点就好。”
海琳把陈叫到身边,“去找找拉洛克和库拉。找到以后来向我报告。”陈跑开了。
雅各布又呻吟了一声,试图用两肘撑起上身。海琳找了件衣服在旁边的饮水机那里浸湿,跪坐在雅各布身边,托起他的肩膀,把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
海琳轻敷着雅各布的伤处,他瑟缩了一下。
“哦……”他呻吟着,抬起一只手放在头顶,“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他的先祖们是在树上荡来荡去的,他也就应该有黑猩猩那样强壮的臂膀,尽管他看起来是这么瘦弱。”
“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她轻声问道。
雅各布探出左手摸摸腰下,嘴里嘟哝着。他用力猛拽了几下之后,终于把装护目镜的大袋子给抓了出来。他看了一眼那袋子,一把抛开。
“我的脑袋感觉就好像被喷砂打磨过一样。”他说道。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双手抱头摇晃了一会儿,然后放下了手。
“库拉不会也躺在这里昏迷不醒吧?他把我打得眼冒金星之后我本想豁出去跟他拼了,不过我最后还是丧失了意识。”
“我不知道库拉在哪儿。”海琳说道,“现在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陈的声音嗡嗡地在对讲机中响起:“船长?我找到拉洛克了。他在 240 度方位。他情况良好。实际上,他根本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
雅各布移到玛蒂娜医生身旁,急切地跟她交谈起来。海琳站起身,走到饮食机旁边的对讲机那里,“你看到库拉了吗?”
“没有,长官,毫无迹象。他应该是在‘翻面’那边。”陈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记得当时发生了一次打斗。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等我再了解一些情况后,就会告诉你。现在你最好去替下休斯的岗位。”雅各布也来到了对讲机旁,就站在海琳身边,“唐纳森没事,就是需要换只新眼睛了。听着,海琳,我这就要去抓库拉了,能不能借给我一个人?然后你最好带着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海琳勃然说道:“你刚刚杀害了我的一个手下!达布罗斯基死了!唐纳森瞎了!现在你还想让我再派一个人去帮你继续骚扰可怜的库拉?你是疯了还是怎么着?”
“我没有杀人,海琳。”
“我看到你了,你这个大蠢货!你撞到了参数激光器,它就发疯了!你也是!你为什么要去攻击库拉?”
“海琳……”雅各布欲言又止,搔了搔头,“没时间解释了。你得带我们离开这里。天知道他这会儿在下面搞什么呢。”
“你先解释清楚!”
“我……我是故意撞上激光器的……我……”
海琳穿着一件非常贴身的飞行服,雅各布压根儿没料到她的手上会多出一把小巧的眩晕枪正对准他。“继续说,雅各布。”她语气平静地说道。
“……他当时正盯着我。我知道,要是我流露出一星半点的迹象表明我已经知道了真相,他会立刻弄瞎我们所有人的眼睛。我把你支走,是为了让你能安全离开,然后好去找你的护目镜包。我把激光器踢歪,想迷惑他……如果到处都是激光……”
“害得我的人非死即伤!”
雅各布弓起身体,“听着,你这个小傻瓜!”他居高临下地冲着海琳喊道,“我把光束能量调小了!它也许会致盲,但绝不可能烧死人!你要是不相信我,就赶我走!把我捆起来!怎么都行,只要赶在库拉把我们都杀死之前,快离开这里!”
“库拉……”
“他的眼睛,见鬼!他的‘营养补品’香豆素就是一种激光染色剂!达布罗斯基当时正准备过来帮助我和唐纳森,就被他杀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