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留在那里一动不动，虽然只有几分钟，却感觉很漫长。那样子绝对不友善。他能感觉到什么！玛蒂娜的咒骂声在旁边响起，雅各布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屏住呼吸。
“该死！”她扯下头盔，“噪音太大了！有一瞬间我都快追踪到了……然后又消失了！”
“别捣——乱了。”巴伯卡说道。这小个子皮拉人已经把他的传译器摘下，放在了身边的舱板上，此时他那简洁短促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巴伯卡已经戴上了自己的头盔，一双黑黑的小眼睛正凝神盯着那幽灵，“人——类没有他们那种精神感应能力。你的尝试，其实只会让他们不舒服，甚至激怒他们。”
雅各布迅速地咽了一下口水。“你跟他们联系上了？”他和玛蒂娜几乎同时问道。
“是的，”传译器那机械的声音说道，“别打——扰我。”巴伯卡闭上了眼睛，“如果他移动了，就告诉我。只在他移动的时候！”说完这句，他就一言不发了。
他在跟他们说什么呢？雅各布心想。他看着那幽灵。跟这么一个家伙能说些什么呢？
突然，太阳人开始挥动他那双“手”，“嘴”也动了起来。这次他的样子更加清晰，没有上次他们看到的那种图像扭曲。这家伙一定已经学会了如何对付静滞场屏蔽，这再次显露了他强大的适应能力。雅各布不敢去想这对飞船的安全意味着什么。
左侧一道彩色的亮光吸引了雅各布的注意。他摸索着身边的控制台，拽出自己的麦克风，调到点对点模式。
“海琳，看看那儿，大约经度 18、纬度 65 那里。我想我们又多了一位客人。”
“是的，”德席尔瓦的声音在他的耳机里响起，“我看到了。他好像还是本身的形状。我们看看他要干什么。”
第二个幽灵从左侧犹犹豫豫地向他们靠近。他那无定形的身体波动着，仿佛漂在海面上的一块浮油。他的形状完全不像人类。玛蒂娜医生这时也看到了这个入侵者，她猛吸一口气，开始戴上自己的头盔。
“你说我们应该提醒巴伯卡吗？”雅各布迅速问道。
玛蒂娜想了一下，又抬头瞥了一眼第一个太阳人。他还在挥舞“手臂”，但并没有移动位置。巴伯卡也一动不动。“他说只有那个太阳人动了，才能叫他。”玛蒂娜说道。
她热切地看着那个后来者，“也许我可以试试这个，不要打扰他，让他接着处理第一个吧。”
雅各布拿不定主意。到目前为止，只有巴伯卡有了一点进展。玛蒂娜不想告诉他第二个太阳人来了，动机很值得怀疑：她是不是在嫉妒皮拉人的成功？
哦，好吧。雅各布耸耸肩，无论如何，外星人总是不喜欢被打扰的。
那新来者一小步一小步、小心翼翼地向他们靠过来，朝着他那更大更亮的表亲飘过去，那家伙还在那里扮演着一个愤怒的人类。
雅各布瞥了一眼库拉。
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他呢？他好像在专心地看着第一个幽灵。海琳为什么不通告大家呢？斐金又到哪儿去了？希望他没错过这一幕。
半空中什么地方有光闪了一下，库拉也一激灵。
雅各布抬头一看，后来的那个太阳幽灵不见了，而第一个幽灵也慢慢退却，逐渐隐没。
“怎么回事儿？”雅各布问道，“我就一秒钟没盯住……”
“我不知道，雅各布朋友！我刚柴（才）寨（在）看第一个幽灵，想搞清楚他那副外表下面可能隐藏着怎样的本性，结果突然又来了第二个幽灵。第一个用一道光攻击了第二个，把后者赶跑了，然后他志（自）己也离开了！”
“新来者一出现你就应该告诉我。”巴伯卡说道。他已经站起身来，传译器又挂在了脖子上，“无所——谓了。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信息。现在我要去报——告给人——类德席尔瓦。”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雅各布赶紧跟了上去。
德席尔瓦正在驾驶席那里，斐金也在。“你看到了吗？”雅各布小声问道。
“是的，看得很清楚。我十分想听听我们亲爱、尊贵的朋友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巴伯卡夸张地挥一挥手臂，示意大家好好听着。
“他说他很老。我相——信他。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种族。”
没错，雅各布想道，这是巴伯卡首先就要问清楚的事。
“那位太——阳——人说，是他们杀死了那黑猩猩。拉洛克也参与了。如果人类不永——远离开，他们就要开始杀人——类了。”
“什么？！”德席尔瓦喊道，“你在说什么？拉洛克怎么能和幽灵一起害死杰夫呢！”
“我要求你保持镇静。”皮拉人的声音经过传译器的调试，仍然带着一副不客气的腔调，“那位太阳人告诉我是他们让拉洛克那样做的。他们给了他怒气，让他起了杀心，还告诉了他太阳人的真相。”
雅各布把巴伯卡的话扼要转述给玛蒂娜医生。最后他说道：“……然后，巴伯卡说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让那些幽灵从那么远的距离影响到拉洛克。如果他们真是在使用那种方法，我们从大数据库查不到相关资料也就可以理解了。任何人在任何地点使用那种力量都是一种禁忌，这是完全被禁止的。巴伯卡让我们再转转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赶紧离开这儿。”
“那是什么方法？”玛蒂娜问道。她坐着，膝上摆着那顶原始的地球精神感应头盔。库拉也在一旁倾听他们的谈话，又在喝着一管饮料。
“那不是‘皮–恩格里’。‘皮–恩格里’在某些时候是可以合法使用的。此外，‘皮–恩格里’的有效距离也没有那么远，总之巴伯卡没有发现任何与‘皮–恩格里’有关的迹象。我猜巴伯卡打算用他那个石头一样的东西了。”
“勒萨尼人的圣物？”
“嗯。”
玛蒂娜摇摇头。她低垂着目光，摆弄着头盔上的一个旋钮。
“这些事太复杂了。我根本就想不明白。打从我们回到水星起，一切就都不太对劲。每个人都变了样。”
“为什么这么说？”
玛蒂娜停顿了一下，然后耸耸肩，“现在谁也信不过了……我本来以为彼得对杰弗里那愚蠢的不满是出自他的本意，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现在我知道那是被人操纵的，而且会要人性命。我想他说的有关太阳人的那些话也是对的，只不过那也不是他自己的想法，而是他们灌输给他的。”
“你真认为他们是我们失落已久的庇护者？”
“谁知道呢？”她说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们以后再也不能回到这里跟他们交流，就太悲惨了。”
“那么，你是完全相信巴伯卡的说法喽？”
“是啊，当然！这里只有他能跟他们进行交流。再说我也了解他，巴伯卡绝不会骗我们的。寻找真相就是他一生的事业！”
然而，雅各布现在知道玛蒂娜说的“现在谁也信不过了”是指的谁了。玛蒂娜医生害怕了。
“你确信只有巴伯卡才能跟太阳人进行交流吗？”
她的眼睛睁开了，然后看向别处，“看起来这里只有他有这个能力。”
“那为什么在巴伯卡召集我们报告他的情报时，你却留在原地没动，还戴着那顶头盔呢？”
“你这是在干吗？”玛蒂娜激动地说道，“我没义务接受你的盘问！我留下来是想再试一次。巴伯卡的成功让我十分羡慕，所以也想再尝试一下！当然，我没有成功。”
雅各布并不相信玛蒂娜的说法。她的愤怒反应似乎毫无来由，显然她在隐瞒着什么。
“玛蒂娜医生，”雅各布说道，“你知道有一种药，叫做‘华法令’吗？”
“你也来了！”玛蒂娜涨红了脸，“我已经告诉基地医师了，我从没听说过这种东西，也不知道它怎么会跑到德韦恩·开普勒的药里面去的。更确切地说，首先，我们得确定他的药里真的有那种东西！”她转过脸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现在我想休息一下。下次太阳人来的时候，我得保持清醒。”
雅各布并没有在意她不友善的态度，这一定是因为他内心那另一个自我刚才已经强硬地表达了自己的怀疑。不过很显然，玛蒂娜也不会再说什么了。他站起身来。玛蒂娜故意没有理会他，继续在那里放低自己的睡椅。
他在饮食机那里碰到了库拉。外星人说道：“你不高兴吗，雅各布朋友？”
“啊，没有啊，我没有不高兴。为什么这么问？”
那高个子外星人向下盯着雅各布；外星人起来很累，瘦削的肩膀耷拉着，不过那双巨眼还是很有神。
“我希望这不会让你太难以接受，我是说巴伯卡宣布的那些消息。”
雅各布从饮食机前转过身来面对着库拉，“难以接受什么，库拉？他说的就是些信息而已。倘若太阳潜入者计划真的因此被迫搁浅，我才会感到失望。而且在相信他的话之前，我还打算再想办法验证一下……比方说，起码要再查查大数据库。不过除此之外，我最大的感受也只是好奇而已。”雅各布耸耸肩，对库拉的问题感到有些恼火。他的眼睛很难受，可能是看多了外面的红光。
库拉缓慢地摇了摇他那硕大的头颅，“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请原谅我的猜测，但我认为你为此感到很烦恼。”
雅各布感到一阵愤懑。他差点冲口而出，但还是忍住了，慢慢说道：“再问一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库拉？”
“雅各布，你做得很好，在你的种族发生这么大的内部分歧时，还能保持中立。但是，所有的智慧生命肯定都有自己的想法。巴伯卡可以跟太阳人交流而人类不能，这深深斥（刺）痛了你。谁（虽）然你重（从）来没有表达过志（自）己对人类起源问题的立场，但我知道你并不乐意看到人类原来真的有庇护主。”
雅各布又耸了耸肩，“那倒是。我还是没法相信太阳人在遥远的过去曾对人类进行了提升、然后又半途而废这种说法。这根本不合逻辑。”
雅各布感到一阵头疼，他揉了揉右脑的太阳穴，“而且，这个项目里的所有人都行为怪异。开普勒离奇地病倒，还有他对玛蒂娜的过度依赖；拉洛克也不仅仅是粗鲁而已，有时候简直就是在自戕，还有他的破坏行为；然后玛蒂娜本来感情上倾向于拉洛克，后来却变得什么都不敢说，好像生怕会对巴伯卡不利。这些都让我感到奇怪……”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
“也许这些都是太阳人干的。假如他们能隔那么远超重（操纵）拉洛克先生杀人，当然也可以搞些别的动捉（作）。”
雅各布紧握双手。他抬头看着库拉，几乎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外星人那明亮的双眼令人感到十分压抑，他实在不想再置身于这样的目光之下。
“别打断我的话。”他说道，然后紧闭着双唇，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身边好像围裹着层层迷雾，什么都看不太清，却仍然有某种力量驱使自己说点什么，什么都行。
他环视周围。
巴伯卡和玛蒂娜又在他们的座位那里了。两人都戴着头盔，朝这边看着。玛蒂娜正在说着什么。
这个贱人！她没准儿正在把我刚才对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向那个粗鲁傲慢的小个子蠢货转述呢！
这时海琳·德席尔瓦正好巡视到那里，吸引了那两个人的注意，他们不再盯着库拉和雅各布这边了。雅各布感到一阵释然。他希望库拉最好也走开。赶走自己的同伴固然很糟糕，但受庇护种族应该明白自己的位置！
德席尔瓦跟巴伯卡和玛蒂娜说完话，又朝着饮食机这边走过来。巴伯卡那双黑黑的小眼睛又盯上了雅各布。
雅各布愤愤不平地嘟囔了一声，避开那双豆眼，转身面对着饮食机。
去他们的吧。我过来是想找点喝的，现在就让我来弄点东西喝。就当他们不存在。
那台机器在他面前颤动着，里面传出一个声音，像是在喊着什么。但他决定充耳不闻。
好吧，又是一台奇怪的机器，他想。希望它不要像上次在“布拉德伯里”号上碰到的那台卑鄙的机器一样就好。那台机器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不太一样。这一台上面有一堆透明的立体小按钮，一排排醒目地立在那里。
他伸手打算随便按下一个按钮，却半路停住了。啊哈，这回我还是先看看标签说明吧！
嗯，喝点什么呢，咖啡？
机器里的那个声音在叫：吉罗德。嗯，不错。这是好东西，吉罗德。不仅味道好，还能解忧消愁，充满幻觉的世界里的完美饮料。
他不禁想尝尝这种饮料。有点不对劲。怎么周围的一切都慢下来了？
他伸向按钮的手慢得像只蜗牛。前后几次试探之后，他终于对准了那按钮。他刚要按下按钮，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在乞求他停下！
岂有此理！是你给我这个好建议，现在你又退缩了。见鬼，谁还需要你？
他按下了按钮。时间进行得快了一点，他听到了液体流出的声音。
他妈的谁也不需要谁了！去他的暴发户库拉……势利鬼巴伯卡，和他那死鱼一样的人类女伴。还有疯子斐金……把我从地球上拖到这个鬼地方来。
他弯下腰，取出插槽里的饮料瓶。看起来很好喝的样子……
时间走得越来越快，差不多恢复正常了。他感觉好多了，如释重负。原来的抵触情绪和幻觉似乎消失了。他微笑地看着走过来的海琳·德席尔瓦，又转身对库拉笑了笑。
回头我得向你道歉，刚才是我失礼了。他一边想，一边向他们举杯示意。
“……在外面盘旋着，再远一点我们就探测不到了。”德席尔瓦一边走过来一边说着话，“我们随时都可以，所以你们最好……”
“不要，雅各布！”库拉喊道。
德席尔瓦也喊出声来，飞身过来要抓住雅各布的手。库拉也加入进来，用他那微弱的力气想把那个饮料瓶从雅各布嘴边夺走。
真扫兴，雅各布宽容地想。一个没什么力气的外星人和一个九十岁的女人，我让你们见识见识男人的力量。
他把那两人推开，但他们又冲过来。海琳甚至使出了几记阴损招术，不过都被他一一化解，然后耀武扬威地把饮料瓶慢慢举向嘴边。
突然，仿佛一堵墙在眼前倒了下来，他的嗅觉猛地又恢复了。雅各布咳嗽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管乌七八糟的东西。
饮料瓶里盛满热腾腾的褐色液体，看起来好像有毒，一团团蠕动着，还冒着泡泡。他赶紧扔掉了饮料瓶。大家都在看着他。库拉被他摔在了地板上，叫个不停。德席尔瓦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其他人则聚在周围。
他听到斐金关切的哨音从不知什么地方传来。斐金在哪儿呢？他想，然后跌跌撞撞向前走去。只走了三步，就摔倒在巴伯卡身前的舱板上。
雅各布慢慢醒来。前额感觉很难受，那里的皮肤就像鼓皮一样紧绷着。先是汗津津的，然后有什么东西敷了上来，凉丝丝的。
他呻吟着抬起手摸向前额，却碰到了一只手，温暖而柔软。他闻到了香味，是个女人。
雅各布睁开眼。玛蒂娜医生正坐在一旁，棕色皮肤的手里拿着一条面巾。她微笑着递过来一个饮料瓶，送到他的嘴边。
他起初吃了一惊，然后屈身吸了一口。是柠檬水，味道好极了。
他喝光了那瓶水，开始打量周围。舱板四处放置的睡床上，到处都是躺着休息的乘客。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一片漆黑！
“我们正在返程的路上。”玛蒂娜说道。
“我……”因为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的缘故，他的嗓子十分干涩，“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十二个小时。”
“你给我注射镇静剂了？”
她点了点头。那副职业的微笑又回来了，但这次不像是装出来的。雅各布伸手摸了摸额头，还有点疼。
“那么我不是在做梦了。昨天我差点喝下去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种氨水混合液，我们给巴伯卡准备的。喝下去虽然不会要你的命，但也够你受的。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雅各布又躺了下来，“呃……当时那看起来是个好主意。”
他摇了摇头，“说真的，我猜自己那会儿有点不对劲。但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你一开始说什么谋杀啊阴谋啊之类的古怪话时，我就应该看出来你不对劲了。”玛蒂娜点点头说，“没能及时看出这些迹象，我也有责任。这没什么可愧疚的。我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种方位感迷失的症状。乘坐飞船进行潜日飞行，常常会让人患上这种糟糕的方位错乱症。”
雅各布揉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嗯，你最后那句话说得没错。不过，单单只有我发生了这种事，也许有人会觉得我是受到了某种影响。”
玛蒂娜一震，仿佛对雅各布这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点感到十分惊讶。
“是啊，”她说道，“其实德席尔瓦指挥官就认为这是太阳人干的。她说，他们可能是在展示自己的精神感应力量来震慑我们。她甚至还建议我们进行还击。她的观点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我另有看法。”
“你的看法就是我自己疯了？”
“哦，不，当然不是！只不过是方位错乱和一时迷糊而已！库拉说你的行为……有些异常，就在你……出事前几分钟。根据他的描述，加上我自己的观察……”
“的确，”雅各布点点头说，“我还欠库拉一个诚恳的道歉……哦，天啊！我没伤着他吧？海琳呢？”他猛地要坐起来。
玛蒂娜拦住他，“没有，没有，大家都没事。别担心。我想大家唯一担心的就是你的状况。”
雅各布躺了回去。他低头看了看喝光了的饮料瓶，“能不能再给我来一瓶？”
“当然。我马上回来。”
玛蒂娜起身离去。雅各布能听到她那轻快的脚步声正向着饮食区走去……他就是在那儿“出事”的。一想起那件事他心里就不舒服，感到又羞又恨，但更多的是难以平息的疑问：为什么？
他身后什么地方，有两个人正在轻声交谈。玛蒂娜医生一定是在饮食机那里碰到谁了。
雅各布知道，他迟早都得对自己的内心世界来一个深层“潜入”——其程度之深，甚至可以让太阳潜入都相形见绌。这次发狂或许可以算是偶然，但要想挖出事情的真相还得更进一步。唯一的问题是什么时候做呢，现在——在这脑袋都要裂开的当口？
或许可以等到返回地球，身边有提升中心的临床医生在的时候，但那样的话，结果可能就对他、对太阳潜入者计划和他的工作都没什么好处了。
玛蒂娜回来了。她在雅各布身边坐下，又递上一管饮料。海琳·德席尔瓦也来了，坐在了玛蒂娜的旁边。
雅各布花了几分钟跟海琳解释自己已经没事了。她则对他的道歉一笑了之。
“没想到你的徒搏这么厉害，雅各布。”她说道。
“徒搏？”
“徒手搏斗。尽管我得承认自己已经是老胳膊老腿了，不过我的功夫还是不错的，但你比我还厉害。从咱们交手的情况来看，这一点毫无疑问，大家都想既能制服对方又不伤害对方，这非常难，而你精于此道。”
雅各布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类恭维而脸红，但他这会儿的确觉得自己脸上有点发烧。
“谢谢。我记不太清了，不过好像你的身手也很了得。”
他们相对而视，会心一笑。
玛蒂娜看看雅各布，又看看海琳。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想德姆瓦先生还不适合说太多话。刚经历了那么一次休克，还是应该好好休息：
“我只是想确认几件事情，大夫，然后我会听话的。首先，斐金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他？”
“坎顿人斐金在‘翻面’那里，”德席尔瓦说道，“他正在补充光照。”
“他很关心你。我想他听到你没事了，一定很高兴。”玛蒂娜说道。
雅各布松了口气。不知怎么，他有点担心斐金的安全。
“现在，跟我说说我昏过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玛蒂娜和德席尔瓦对望了一眼。然后，德席尔瓦耸了耸肩。
“太阳人又来了一次，”她说道，“他待了挺长时间，一直跟在我们的视线可及范围边缘，徘徊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我们远离了那群线圈生物，还有他的其他太阳人同伴。
“不过好在他没有马上就过来。我们那会儿也正好出了点儿乱子，因为，呃……”
“因为我那出引人注目的闹剧。”雅各布叹了口气，“不过，他在外面飞来飞去的时候，就没有人试着跟他联系吗？”
德席尔瓦看了看玛蒂娜，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太阳人也没做什么。”指挥官赶紧接着说道，“我们还在郁闷。不过，到了大约下午两点的时候，他就消失了。过了一阵子，他又回来了，这次是……‘威胁’。”
雅各布看着面前的两个女人交换眼神，没有理会，但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告诉我，你们能不能完全确定那是同样一种幽灵？也许‘正常’和‘威胁’状态下的幽灵，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玛蒂娜愣了一下，“那就能解释……”但她没有往下说。
“呃，我们已经不再叫他们幽灵了。”德席尔瓦说道，“巴伯卡说他们不喜欢我们这么叫他们。”
雅各布感到一阵愤懑，但很快克制住自己，唯恐面前的两个女人看出来。这次谈话看样子要一无所获！
“那他这次以威胁姿态出现，又做了什么？”
德席尔瓦皱起眉头，“巴伯卡跟他聊了聊。之后巴伯卡生气了，就把那家伙赶跑了。”
“什么？”
“他想跟太阳人讲道理，引经据典，搬出了庇护主–受庇护者权利条文，甚至还许诺可以进行贸易。但那家伙还是继续威胁我们，说他会向地球发送精神感应消息，给我们送去无法想象的灾难。
“最后巴伯卡让他退回去。他要大家都躺下，然后拿出了自己那块水晶和铁做成的宝贝疙瘩。他命令大家都闭上眼睛，然后念了几句什么咒语之类的东西，就把那鬼东西赶跑了！”
“他怎么做的？”
海琳再次耸耸肩，“这就只有先祖们知道了，雅各布。我们只知道有一道耀眼的光，耳朵里感觉到了压力……等我们再次睁开眼睛时，太阳人已经不见了！
“不仅如此！我们回到原来的线圈群那里，发现它们也消失了。再也看不到任何生命体了！”
“全都没了？”雅各布想起了那些美丽的线圈生物和它们那五颜六色的主人。
“什么都没了。”玛蒂娜说道，“全都被吓跑了。不过，巴伯卡向我们保证它们并没有受到伤害。”
雅各布感到大脑一阵空白，“好吧，起码我们现在有了保护，有筹码可以坐下来跟太阳人讨价还价了。”
德席尔瓦悲哀地摇了摇头，“巴伯卡说我们不跟他们谈判。他们是邪恶的，雅各布。要不是巴伯卡，我们现在已经都被他们杀死了。”
“但是……”
“而且我们也不能再指望巴伯卡了。他告诉太阳人说，如果他们胆敢伤害地球人，必将遭到惩罚。但除此之外，他是不会再帮我们做什么的。那件圣物要送回皮拉星球了。”她低头看着舱板，声音一下子变得沙哑，“太阳潜入者计划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