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布摇了摇头。人类竟然对精神感应力一无所知,这让他很郁闷。技术上的落后是一回事,假以时日终究可以弥补,但这种先天的缺陷就让他感觉很受伤了。
“邦联政府知道这个……卡–卡……?”
“卡–恩格。是的,我从地球带走这台设备是得到了他们授权的。要是丢了,我会给你们补上一台。”
这让雅各布感觉好一些了,连那台机器都看起来突然变得友善多了。“那最后这个东西是?”他朝那个铁疙瘩走过去。
“那是一台‘皮–思’。”巴伯卡一把抓起那个设备,放回了箱子。他转过身,开始摆弄那顶脑电波头盔去了。
“他对那件东西非常敏感,”玛蒂娜看着雅各布走回来,说道,“他只告诉我,那是一件勒萨尼人留下的圣物,他们是他的五世祖先。那件东西是他们‘遁入’另一个世界时留下的。”
玛蒂娜的笑脸又绽开了,“你想不想看看老炼金术士的物件?”
雅各布笑了,“好啊,我们的朋友皮拉人还有点金石呢。您有什么神奇的法宝,可以混合以太、驱散太阳幽灵呢?”
“除了那些普通的精神感应探测器,比如这些,就没有别的什么了。一部脑电波接收器,一台惯性运动传感器——也许在时间压缩场里就失效了——还有一部视速 3D 摄像机和投影仪……”
“我能看看吗?”
“当然,就在箱子那一头。”
雅各布走过去,取出那台沉重的机器,把它放在舱板上,观察着摄像头和投影部。
“你知道,”他轻轻说道,“我们可以……”
“怎么?”玛蒂娜问道。
雅各布抬起头看着她,“有了这个,加上我们在水星上用的那种视网膜扫描仪,就可以做一台完美的思想倾向测试仪了。”
“你是说拿这仪器去检测谁是缓刑犯?”
“对。如果在基地的时候我知道有这种东西,那会儿我们就能拿它来测试拉洛克了;也就用不着把微波激射电报发回地球,指望那些昏庸的官僚一层层审批,然后给我们一个没准儿是篡改过的答案了。我们本来可以马上就得到他的暴力倾向指数!”
玛蒂娜静静地坐在那儿没动,垂下了目光,“我不觉得那会有什么区别。”
“可你认为地球发回来的电报有问题!”雅各布说道,“如果你是对的,这样就可以挽救他免遭数月的牢狱之灾了。该死,也许他这会儿就可以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也就能对太阳幽灵的潜在危险多一分了解了!”
“可是他在水星上试图逃跑!你也说了,他对你有暴力行为!”
“那是他在惊慌失措的情形下的行为,并不一定就说明他是缓刑犯。你到底怎么了?我还以为你相信拉洛克是被陷害的呢!”
玛蒂娜叹口气,回避了雅各布的目光。
“在基地那会儿,我恐怕是有点歇斯底里了。现在想想,哪会有什么专门针对可怜的彼得的阴谋呢,完全都是臆想。
“我还是很难相信他会是缓刑犯,也许什么地方搞错了。但我已经不再认为是有人蓄谋陷害他了。毕竟,谁会想去把那只可怜小猩猩的死嫁祸于他呢?”
雅各布盯着玛蒂娜看了看,不明白她的态度因何转变。“嗯……真正的凶手,比如说。”他小声说道。
说完他就后悔了。
“你在说什么呢?”玛蒂娜压低了声音说道。她飞快地四下看了看,确定旁边没有其他人。他们都知道,几米之外的巴伯卡是听不到这种低声讲话的。
“我是说海琳·德席尔瓦,尽管她不怎么喜欢拉洛克,但却认为小小一支眩晕枪不太可能真地毁坏杰夫飞船上的静滞场设备。她认为基地工作人员应该已经把设备修好了,但是……”
“那么彼得就会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无罪释放,他还可以就此再写一本书!我们将会发现太阳人的真相,皆大欢喜。一旦跟他们建立了友好的关系,我相信他们一怒之下杀死可怜的杰夫这件事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他会被当做科学殉道者下葬,这种谋杀之类的话题也就可以一了百了啦。”
雅各布开始觉得跟玛蒂娜的谈话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她干吗这么局促不安,说的话都毫无逻辑。
“也许你是对的。”雅各布耸了耸肩。
“我当然是对的。”她拍了拍雅各布的手,然后转向脑电波仪器,“你干吗不去找找斐金呢?我要忙一阵子了,再说他也许还不知道产崽的事儿呢。”
雅各布点点头,站起身来。他走在轻轻震动着的舱板上,揣摩着那些令他潜意识里感到猜疑的怪事。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真正的凶手”,让他感到了一丝担忧。
雅各布找到了斐金,这时,光球层已经遮住了周围的天空,像在四面都立起了一堵墙。在长得像棵树的坎顿人前方,飞船身下的那个暗条正向下盘旋,消失成一片红色。左舷、右舷和正下方,密密麻麻的针状体蠕动着,就像一排排兴高采烈的象草。
他们两人一起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外面的景象。
看着一缕摇曳的电离气体飘过飞船,雅各布想起了上一次看到海藻在海浪中飘浮的情形。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不禁微笑起来。那是玛卡凯,正驾驶着一头由金属陶瓷制成、配备了静滞场的瓦尔多鲸,在四处喷射盘旋的巨焰之间连续跃起、坠落、潜入,和这最深的海里的子民一起嬉戏玩耍。
太阳幽灵们会像我们的鲸类那样用唱歌的方式“与尔同销万古愁”吗?
双方都没有机器(也没有机器带来的焦虑不安——包括病态的野心),因为双方都没有发展机器的机会。鲸类没有手,也无法使用火。太阳幽灵们没有实体,却有太多的火。
这对他们而言,是福是祸?
(应该问问海豚这个问题,因为他们在寂静的海底吟唱。也许他们不屑回答,但有朝一日,他们或许会把这个问题写进歌里。)
“你来得正好。我刚打算呼叫你呢。”海琳·德席尔瓦向着前方的一片粉色薄雾示意道。
十来个色彩缤纷的线圈正在前方自旋。
这一群线圈有些不一样。它们不是随波逐流,而是在围着群体中央的什么东西移动,挤来挤去地抢位置。不远的地方,只有大概一英里左右,有个线圈移开了,雅各布这才看清它们围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是一个比其他线圈都要大的食磁动物。它的形状并不是变幻的几何多面体,环形身体上一道道条纹明暗交替。它慵懒地颤动着,表面波纹起伏。周围的线圈们绕着它兜兜转转,但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仿佛有某种震慑力不让它们靠拢。
德席尔瓦发出一条命令。飞船驾驶员按下控制钮,飞船开始向右转向,很快,光球再次跑到了他们下方。雅各布松了口气。不管飞船上的重力场多么有效,看着太阳在左边出现,总是让他有倾斜的感觉。
那个“大家伙”食磁动物开始自旋,把其他线圈抛在了脑后。它懒懒洋洋、晃晃悠悠地动了起来。
这个大线圈边缘闪烁着朦胧的白色光晕,像即将熄灭的火焰,照亮了旁边的线圈。它身体上的明暗条纹不规律地脉动着。
每一次脉动都会引发周围线圈群的反应。它们环形身体上的图案清晰起来,变成明亮的蓝宝石形状并转动着。每个食磁动物都用自己的变化节奏迎合着中间那个“大家伙”越来越强烈的韵律。
突然,外围线圈中最近的那个冲向满身条纹的“大家伙”,它一路滚过去,闪着明亮的绿光。
那即将分娩的大线圈周围跃出一群明亮的蓝色光点,朝着入侵者飞去。它们很快就来到大线圈面前,在它笨重的庞大身躯边舞动着,就像滚烫的煎锅里跳动着水珠。那些亮点们开始把入侵者逼退回去,直到把它赶到飞船下方。
飞船随着驾驶员的操作转动船体,侧对着最近的那几个蓝色亮点,只有一千米远。于是,雅各布头一遭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些被称为“太阳幽灵”的生命形式。
单独地看,“太阳幽灵”就像一个鬼魂,优雅地浮动着,又仿佛一只蝴蝶,而狂暴的色球风对他来说只是一缕和风,扇扇翅膀就可以扶摇直上。姿态与那些敦实得如同托钵僧旋舞般转个不停的线圈大不相同。
他看起来好像一只水母,又像一条检在晾衣绳上的宝蓝色浴巾飘扬在风中。或许更像是一条章鱼,沿着不规则边缘闪现着时有时无的腕足。有时候雅各布又觉得他本身就像是日海表面的一部分,不知怎么飘了起来,又移动到这里,还神奇地保持着潮水般的运动方式。
一个幽灵朝着探日飞船慢慢地飘过来,一分钟之后,停下了。
他也在看我们,雅各布心想。
飞船里的人和太阳幽灵对视了一阵。
接着,那生物转过身来,把他平平的表面向着飞船。突然,一道五颜六色的耀眼光芒投射在舱板上。屏蔽滤镜减弱了光的强度,使得眼睛可以承受,但原来笼罩飞船的那层色球的淡红色还是被驱散了。
雅各布举起一只手挡在眼前,惊奇地眨着眼。他有点走神——原来是这样,就像在一道彩虹里!
来得快去得也快,那道光立刻又消失了。红色的太阳,上面的暗条和黑子,还有那些自旋着的线圈生物,全都重新回到了大家的视线。
但太阳幽灵们却无影无踪了。他们回到了那个大食磁动物那里,再次化为肉眼难辨的小亮点,绕在它身边舞动起来。
“他……他用激光轰击我们!”驾驶员喊道,“以前从没有过!”
“太阳人也从未离我们这么近以真面目示人。”海琳·德席尔瓦说道,“不过太阳人这两种举动我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太阳人是不是想攻击我们?”玛蒂娜医生迟疑地问道,“也许太阳人就是这么开始攻击杰弗里的!”
“我不知道。也许那是在警告我们……”
“也许他只是想回去干活,”雅各布说,“我们正好挡在他和大个子食磁动物之间。你看他的同伴们也都一起后退了。”
德席尔瓦摇摇头,“说不好。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待在这儿静观其变,等它们产崽完事儿吧。”
在他们前方,那个大线圈不断转动着,开始颤抖。它环形身体上的明暗条纹益发明显,暗的那部分变窄,亮的部分则随着每一次震动不断向外扩张。
雅各布再次看到一群闪着明亮蓝色光点的“牧人”跃起,把靠得太近的食磁动物赶回去,就像牧羊犬在训导一只任性的公羊,其他的则守在母羊身边。
生产中的线圈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暗色的条纹开始绷紧。它身下散发出的绿色激光逐渐黯淡下去,最终消失。
那大线圈的颤动变成了一种几乎水平的摆动,幽灵们向它靠了过去。它们聚集在它旁边,以某种方式抓住它猛地一掀,把大线圈翻了过来。
现在,那庞然大物绕着垂直于磁场的中轴线慵懒地自旋着。有那么一会儿,它一直没挪动地方,接着突然开始四分五裂。
仿佛一串断了线的项链,那大线圈裂开了。一根暗色条纹绷断然后消失,随着母体缓缓地转动,那些亮色的条纹依次转到线圈断开的地方,变成了小面包圈形状,一个接一个地挣脱母体冲了出去。一次一个。它们被向上抛出,沿着看不见的磁通量线飞行,就好像划过天空的一颗颗小珠子。而那个大家伙母体,最后什么也没剩下。
在一群明亮的蓝色光点的“牧人”包围下,现在有大约五十个“小面包圈”令人头晕目眩地自旋着。从每个小家伙的中心都试探性地闪出一道小小的绿光。
尽管幽灵们看护得十分小心,还是有几个四处游走的看管对象溜了出来。这几个小家伙比它们的兄弟姐妹更加活跃,跳出了队列。突然,随着一道耀眼的绿光闪过,一只食磁动物小崽跑出了保护圈,朝着潜伏在外围的那些成年线圈移过去。雅各布盼着它能继续向飞船移动。要是那些成年线圈不挡着它的道就好了!
仿佛是听见了他的心声,那成年线圈开始下降,避开了小家伙的行进路线。当那新生小线圈飞过成年线圈的头顶时,后者环形身体上的蓝绿色宝石图案跃动起来。
突然,大线圈借着一股绿色等离子体向上跃起。太迟了,幼崽试图逃掉,它一边逃窜,一边把自己微弱的激光对准了那追捕者的环形身体。
成年线圈可没被吓唬住,一会儿就追上了那个小家伙,把它拉进自己脉动着的中央圆孔里,化为了一道蒸汽。
雅各布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憋着一口气。他呼出这口气,感觉像是一声叹息。
那些幼崽现在被它们的看护者排成了整齐的队列,它们开始缓慢地离开那些成年食磁动物,只留下几个“牧人”看管着成年线圈群。雅各布看着那些明亮的小线圈远去,直到一束厚重的暗条飘过,遮住了他的视线。
“现在我们开始搞点儿情报。”海琳·德席尔瓦轻声说道,转身告诉驾驶员,“保持舱板对准剩下那些‘牧人’。让库拉剥掉他的眼皮。要是有什么东西从下面冒出来,我可得知道。”
剥掉眼皮!雅各布差点儿打了个哆嗦,赶紧把脑子里的那幕景象赶跑。这女人是从什么样的年代过来的?
“好了,”指挥官说道,“我们慢慢靠过去吧。”
“我们就在这儿一直看着它们产完崽,你说他们注意到了吗?”雅各布问道。
海琳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他们觉得我们只不过是另一种胆小的成年线圈罢了。也许他们根本就不记得我们之前来过了。”
“也不记得杰夫了?”
“很可能也不记得杰夫了。瞎琢磨也没什么用。哦,我相信玛蒂娜医生的话,她的仪器捕捉到了一种初级智慧生命。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比地球上的海洋还简单,一个物种要什么技能或者记忆之类的东西有什么用呢?我们之前的潜日飞行碰到的那种威胁我们的生物,并不一定就具有多少智能。
“他们也许跟几百年前我们刚开始进行基因改造试验时的海豚差不多,智力不错,心智却不成熟。见鬼,我们早就该找像你这样的提升中心的人来了!”
“你说得好像进化智能是唯一路径似的,”雅各布微笑道,“将格莱蒂克人的观念先放到一边,你就不考虑一下还有别的可能吗?”
“你是说太阳幽灵也许已经被提升过?!”德席尔瓦一时看起来十分惊讶。然后,她明白了这里面的含义,眼睛一亮,几乎跳起来说道:“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就应该有过……”
驾驶员打断了她的话:“长官,他们开始移动了。”
太阳幽灵们在炽热、缥缈的气流中飞舞。他们慢吞吞地盘旋在光球层十万千米之上,荡漾着蓝色和绿色的亮光。他们慢慢地远离飞船,几乎难以察觉,直到一个白色的光环笼罩了每一个人。
雅各布这才发现斐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左边。
“多美啊,”坎顿人用口哨般的声音轻声说道,“如果它被罪恶玷污,那就太让人伤心了。面对如此令人敬畏的事物,我很难想象他们会是邪恶的。”
雅各布缓缓点头,“光明的天使也许会堕落……”他吟诵道。当然,斐金知道下文:
最光明的天使也许会堕落,可是天使总是光明的;
虽然小人全都貌似忠良,可是忠良的一定仍然不失他的本色。
“库拉说他们有所动作!”驾驶员举手过耳,凝神向前观望着。
一片更黑的暗条轻轻飘过来,一时遮住了太阳幽灵们。等它移过去,那些幽灵已经退得很远,只剩下一个还留在原地。
那个幽灵等着飞船缓缓移近。他看起来与众不同,半透明,更大也更蓝,还更简单。他看起来是硬的,不像别的同类那样表面有波纹。他的移动似乎更有目的性。
这是一名外交官,雅各布想道。
随着他们逐渐靠近,那个太阳人慢慢开始上升。
“对准他,”德席尔瓦说道,“不要失去信号!”
驾驶员抬头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又回到仪器上继续操作,双唇紧闭。飞船开始旋转。
外星生物上升得更快,向他们靠拢,扇子形的身体拍打着等离子体,仿佛一只鸟儿在向上攀升。
“他在逗我们玩。”德席尔瓦喃喃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用不着那么卖力来保持高度。”她命令驾驶员操作飞船加速旋转。
太阳从右舷升起,向头顶爬去。那幽灵也继续努力向上方攀升,即使它得跟着飞船一起倒转。太阳跃过头顶,又从另一边落了下去。在接下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太阳再次升起又落下。
外星生命仍然停留在他们头顶上。
飞船的旋转开始加速。飞船上几秒钟就会经历一个昼夜交替。雅各布咬紧牙关,努力不去抓住斐金的树干以保持平衡。在飞向太阳的这次旅行中,他头一次感到很热。幽灵令人发狂地悬在他们头上,光球层像盏闪烁的灯一样飞快地忽明忽暗。
“好了,算了吧。”德席尔瓦说道。
飞船旋转的速度减缓了。当他们终于停下来时,雅各布连站都站不稳了。他感觉身上仿佛被冷风扫过,先是很热,然后又很冷:我这是要生病了吗?他心下怀疑。
“太阳人赢了,”德席尔瓦说道,“他总是赢,但我们总得试试。不过我只会这样试一次,而且是在冷冻激光正常运转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头顶上的外星生物,“不知道他要是接近光速了会怎么样。”
“你是说刚才你关掉了我们的冷冻激光?”这会儿雅各布实在支撑不住了,他轻轻扶住了斐金的树干。
“当然,”指挥官说道,“你不会认为我们想烤焦那些无辜的线圈和‘牧人’吧?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要不然,我们会一直试下去,直到我们都被冻僵,我就不信不能用飞船边缘的相机捕捉到他!”她向上瞪着那幽灵。
又是这种率真的话语。雅各布都不知道这个女人之所以有魅力,是因为她直率的性格,还是因为她这种特别的表达方式。无论如何,刚才的燥热和后来的冷风是事出有因了。太阳的热量也暂时得以投射进来。
还好,阳光还是从前那样,他心想。
* * *
鱼群(school)与“学校”、“学派”是同一个词。​
狮群(pride)一词,与“骄傲”是同一个词。​
相对论性电子(速度接近光速 c 的高能电子)在外磁场中沿圆轨道或螺旋轨道运动时所产生的一种辐射。这种辐射最早是在电子同步加速器中发现的,因而得名。​
旧时炼金术士认为能使金属变成黄金的物质。​
旧时假定传递电磁波的媒介质。​
一种南亚植物,常用来编制绳子或筐。​
此为英文习惯用语的直译,意思是保持警惕。​
语出莎士比亚悲剧《麦克白》第四幕第三场,译文出自朱生豪。​


第十六章 魅影重重
“我们只得到了一幅模糊的画面。”那基地工作人员说道,“估计是静滞场屏蔽多少扭曲了幽灵的图像,因为它看起来都变形了……就好像通过透镜发生了曲射。
“不管怎么说,”他耸耸肩,把照片传给周围的人,“这已经是我们用手持相机能够拍到的最好画面了。”
德席尔瓦看着手中的照片。那是一个蓝色斑驳的人形,棍子似的身体,细长的腿,长长的双臂,一双张开的大手。拍下照片的时候,这双手正准备握成拳头,虽然画面粗糙,却可以辨认。
照片传到雅各布手里,他仔细看了看那幽灵的面部。双眼是空空的两个洞,那张不规则的嘴也是。在照片上,它们都是黑色的,但雅各布记得当时看到的其实是色球层那种暗红色:双眼火红,喉咙就像在向外吐着恶毒的诅咒,全都是红色的。
“还有,”那工作人员接着说道,“那家伙是透明的。氢–阿尔法射线可以直接穿过去。照片上只有眼睛和嘴是透明的,那是因为他的那些部分都没有发出蓝光。不过根据我们的观察,他的身体根本不能阻挡什么。”
“好吧,要是真有鬼魂的话,那可不就是符合鬼魂的定义了嘛。”雅各布一边说,一边交回了照片。
他又向头顶上方瞥了一眼,这都快是第一百次了。他问道:“你确定那太阳人还会回来吗?”
“以前总是会的,”德席尔瓦说道,“他从来不满足于仅仅一次攻击。”
玛蒂娜和巴伯卡待在一旁,准备等外星人再次出现时戴上他们的头盔。库拉已经结束了在“翻面”的监视任务,上到舱板,现在正坐在一个坐垫上,慢慢地吮吸着饮料瓶里的一种蓝色液体。那双巨眼这会儿炯炯有神,不过他看起来仍有些疲劳。
“我想大家都应该躺下。”德席尔瓦说道,“这样就不会为了找他们总抬着头,把脖子都累断了。反正他们要来也就是从头顶上方来。”
雅各布找了个靠着库拉的座位坐下,那里可以看到巴伯卡和玛蒂娜。
太阳幽灵第一次出现的时间太短,那两个人仓促之下也做不了什么。那太阳幽灵一到他们头顶,就变成了人形做出威胁的姿态。玛蒂娜还没来得及调校好设备,那家伙已经开始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看,挥舞了几下拳头,然后就消失了。
但巴伯卡有时间检查了他的“卡–恩格”。他宣称,太阳人并没有使用什么特别强大的精神感应,自己那专门设计的仪器也无从捕捉并且抵消他们的精神感应力量;起码那会儿是这样。不过小个子皮拉人还是把它开着,以防万一。
雅各布靠在椅子上,通过按钮调节椅背慢慢降下,直到平躺下来,仰望着上方粉色的缥缈天空。
在这里用不上“皮–恩格里”,这一点令人宽慰。不过既然如此,那幽灵的古怪行为到底表达了什么意思呢?雅各布不由得再次想到,拉洛克会不会有可能是正确的呢……太阳人知道如何向人类传递信息,因为他们一直以来都了解人类。当然人类之前从未拜访过太阳,但也许这些等离子生物曾经到过地球,甚至曾经培育了那里的文明?这种想法听起来荒唐透顶,不过太阳潜入者计划又何尝不是天方夜谭呢?
另外,如果拉洛克不应为杰夫飞船的坠毁负责,那也就是说太阳幽灵有能力杀死他们所有人,随时。
如果真是这样,雅各布希望那位宇航员记者的另一番观点是对的:太阳人对待人类、皮拉人和坎顿人的态度,会比他们对待黑猩猩的更加克制。
雅各布打算下次那些家伙出现时亲自试试心灵感应。他曾经接受过测试,结果表明自己并不具备精神感应的天分,却有着超凡的催眠术和记忆术。无论如何,也许自己应该试一试。
左边的动静吸引了他的目光。库拉正盯着自己上方四十五度角的地方,拿起一只麦克风凑到嘴边。
“船长,”他说道,“我相信他们寨赤(再次)回来了。”普灵人的声音回荡在飞船里,“注意经度 120、纬度 30 的位置。”
库拉放下麦克风。软线带着麦克风自动缩回插槽,就在他细长的右手和一个空饮料瓶旁边。
外面的红色一下子暗下来,一股暗色的气体掠过飞船,那个幽灵回来了,远远看起来还不算大,但身形正随着逼近逐渐变大。
这次他看起来更亮,轮廓也更清晰。很快,他发出的蓝光就变得刺眼起来。
他再次以一个细长的人形出现,飘浮在头顶上的半空中,眼睛和嘴像燃烧的煤块一样闪着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