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呣!安妮,这些指控会不会是迈克自己搞的?」
她似乎吓了一跳,「啊?这我倒从没想到过,朱巴尔。迈克是撒不来谎的,你知道。」
「这跟撒谎有关系吗?他也可以散布些真实的消息,法庭上没法证实的那种,不是吗?」
「你觉得迈克尔会那么干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最狡猾的骗子是那些明白讲多少实话才合适的家伙——讲过之后就闭紧嘴巴。为了上头版头条而对簿公堂,过去也不是没有过。好吧,我会暂时忘了这事儿,除非发现他没法应付。你还是『速记』吗?」
「我可以把阿比带进来,但你得管住自个儿,不能一边摸着她的下巴一边咕咕咯咯的,或者弄出其他类似的非营利性噪音。不然我只好让朵卡丝起来。」
「带阿比进来。我会好好努力,搞些营利性的噪音——一个全新的构思:男孩儿遇上女孩儿。」
「哦,多妙的主意,老板!真不知怎么别人就没想到呢?等我半秒钟——」她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
朱巴尔没有食言——只有不到一分钟的非营利性活动,刚够引得小天使阿比盖尔嫣然一笑,之后安妮就靠在椅背上,让孩子吃奶。「题目:」朱巴尔开始口述,「《女孩跟男孩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更像男孩》。开始。亨利·哈维四世的教育可谓面面俱到。他相信世界上只有两种女孩子:一种是在他跟前的,另一种则不在他跟前。他对后一种要喜欢得多。要是她们都能保持那样的状态,那就更好了。提行。他并不认识掉到他大腿上的这位年轻女士,也不认为平常的天灾人祸能与一次正式介绍相提并——见鬼,你想干吗?」
「老板——」拉里道。
「出去,把门关上,还有——」
「老板!迈克的教堂被烧了!」
他们乱哄哄地溃退到拉里的房间里,转弯时朱巴尔落后拉里半个身长;安妮负重十一磅,但仍旧迅速接近。这阵喧闹也吵醒了朵卡丝,但她起步太晚,落在了后头。
「——昨天午夜时分。您现在看到的是异端礼拜堂正门的情况,这是爆炸后立刻拍到的画面。新世界电视网、您身边的记者,以上是早间新闻摘要。请锁定本频道,为您带来新鲜热辣的独家报道。现在把时间交给您的赞助商——」画面一闪,废墟的图像被一个可爱的年轻主妇取代,镜头开始向她推近。
「该死!拉里,拔插头,把那东西扔到书房去。安妮——不,朵卡丝,给本打电话。」
安妮抗议道:「你知道礼拜堂从来没装过电话。叫她怎么打?」
「那就找人过去——不,礼拜堂里肯定已经没人了——呃,打给那儿的警察局长。不,打给地区检察官。最后一次听到迈克消息的时候,他们说他在牢里?」
「没错。」
「但愿他还在牢里,其他人也是。」
「我也一样。朵卡丝,抱着阿比。我来打电话。」
他们刚一回到书房就看见电话闪烁着亮光,要求保密线路和变频防窃听。朱巴尔骂骂咧咧地调好设置,准备无论是谁都把他轰走了事。
是本·卡克斯顿,「嗨,朱巴尔。」
「本!情况究竟他妈的怎么样?」
「看样子你看新闻了。我打电话就是为这个。一切都在控制中。」
「火灾呢?有人受伤吗?」
「没有损失。迈克要我告诉你——」
「没有损失?我刚看了电视,那简直就是——」
「唔,那个啊——」本耸耸肩,「朱巴尔,请听我说。我还有不少电话要打,你不是唯一需要报平安的人,不过迈克要我第一个打给你。」
「唔……好吧,快说。」
「没人受伤,甚至没人烫着。噢,财产损失大概有个两百万左右。那地方已经充满了体验,迈克本来就打算不久就放弃它。没错,它原本是防火的,但只要有足够的汽油和炸药,什么东西都能烧起来,炸个乱七八糟。」
「有人纵火,是这样吗?」
「得了吧,朱巴尔,这还不够一清二楚吗?他们逮捕了我们的八个人,能抓着的第九层全进去了,绝大多数都是现填的空白逮捕令。但一两个钟头之后,迈克就让人把我们保释出来了,只除了他自己。眼下他还在拘留所——」
「我马上就到!」
「别急。迈克说你想来就来,不过其实没那个必要。我也这么想。火是昨晚放的。因为逮捕,所有活动都取消了,礼拜堂是空的。当然,巢里还有人。爆炸的时候,除了迈克,我们留在本地的人都在核心神庙举行水分享仪式,向迈克致敬。我们已经撤到了一个应急的巢里。」
「烧成那样还能逃出来,你们运气可真不错。」
「我们被困在里头,全都死了——」
「什么?」
「我们都上了死亡或失踪名单。你看,那场燔祭之后,没人离开那栋楼……没人从任何已知的出口离开。」
「唔……那儿有一个『神父的秘道』,对吗?」
「朱巴尔,迈克有办法应付这种事,但我不准备在电话上讨论。」
「你说他当时在牢里?」
「没错,现在还在那儿。」
「可——」
「别问了。如果你来,别去礼拜堂。那儿已经废了。我不会告诉你我们在哪儿……而且我也不是从那儿打的电话。如果你来——我倒是觉得没必要,你也帮不上忙——可如果你来,像平时旅行时一样就成,我们会找到你的。」
「但是——」
「就这些了。再见。安妮、朵卡丝、拉里——还有你,朱巴尔,还有宝宝。分享水。你是上帝。」屏幕变黑了。
朱巴尔骂道:「我早就知道!这就是跟宗教搅和的下场!朵卡丝,给我叫辆出租车。安妮——不,你继续喂孩子。拉里,给我收拾行李。安妮,现金我要尽量多带,明天让拉里去银行再取些。」
「老板,」拉里抗议道,「我们都要去。」
「当然。」安妮毫不迟疑地声援拉里。
「安静,安妮。你也把嘴闭上,朵卡丝。现在可不是女人投票的时候。那儿是最前线,什么都可能发生。拉里,你留下来保护女人和孩子。不用去银行取钱了,因为直到我回来为止,你们谁都不准踏出大门半步。有人在跟迈克玩硬的,这个家和教堂牵扯太深,他们没准儿也想给这里一点颜色瞧瞧。拉里,探照灯整晚都不能关,栅栏通电,开枪之前别犹豫。如果有必要,赶紧把人转移到地下室,可别慢吞吞地——现在就把阿比的摇篮拿下去。好了,去吧——我得换身衣服。」
三十分钟之后,朱巴尔独自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拉里在楼下大声喊道:「老板!出租车降落了。」
「就来。」他转身望着匍匐在石下的少女,眼里盈满泪水。他柔声道:「你试过了,不是吗,孩子?但那块石头永远都太沉……对任何人都太沉了。」
他注视着被压垮的雕像,温柔地碰了碰她的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 * *
①永世:天堂的时间单位。
②敌基督:意为基督之敌,反基督者。
③阿比盖尔:《圣经·旧约》中大卫之妻。
④季诺碧亚:帕尔梅拉王国女王,该国为罗马帝国所灭。
⑤约瑟夫:耶稣基督之母圣母玛利亚的丈夫,玛利亚在嫁给约瑟夫之前由圣灵感孕,怀上了耶稣。
三十五
出租车的表现完全符合朱巴尔对机械的期望,它出了毛病,只好回家检修。结果朱巴尔被抛在纽约市,离目的地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遥远。他发现,无论租什么交通工具都不如搭商务航班来得快。只好耽搁了好几个钟头,这期间跟陌生人关在一处,看立体电视打发时间。
他看到了一条插播的新闻,大主教肖特宣布,要对敌基督——也就是迈克——发动圣故;他还看见了礼拜堂的许多画面——被彻底摧毁了,实在想不通怎么还能有人逃出来。电视主持人奥古斯塔斯·格里夫斯对这一切深表震惊……但也没忘记指出,邻里间的纠纷嘛,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接着又含糊其辞地表示,他认为错的是那个所谓的火星来客。
最后,闷在一身冬装里的朱巴尔终于站在一个市属停机坪上。他发现棕榈树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像劣质鸡毛掸子。他聋拉下脸,望望远处的大海,暗想那不过是一大团脏兮兮、不稳定的物质而已,里面全是葡萄皮和人的排泄物。他问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个戴制服帽的人走过来,「要出租车吗,先生?」
「呃,好。」他可以找家饭店,把媒体找来,弄个采访,这样人家就知道他在哪儿了。
「这边走,先生。」司机把他领到一辆破破烂烂的黄色出租车跟前。他跟在朱巴尔身后,把行李塞进车里。这时,他轻声说了句,「我献给你水。」
「什么?永离干渴。」
「你是上帝。」司机关上车门,坐进自己的隔间。
他们降落在一所海滨大酒店的侧楼顶上,那里有四个私人车位,酒店公用的停机坪在大楼的另一侧。司机把车设置为「回家」模式,让它自行离开,然后拎起朱巴尔的包,护送他进去。「从大厅没法上这儿来,这层楼的门厅里全是眼镜蛇。所以如果你要下去街上,一定记得找个人领路。找我或者随便什么人——我是蒂姆。」
「我是朱巴尔·哈肖。」
「我知道,朱巴尔兄弟。这边走,小心脚下。」他们来到一个极尽奢华的宽敞套房,走进一间带浴室的卧房。蒂姆道:「这是你的房间。」他放下朱巴尔的包,离开了。在一张桌上,朱巴尔发现了水、玻璃杯、冰块和白兰地——他最喜欢的牌子。他给自己调了一杯,呷上一口,随后满意地长叹一声,脱下厚厚的夹克。
一个女人端着一盘三明治走了进来。在这地方,一般人都穿着短裤、小背心和围裙之类,与其说是为了遮羞,还不如说是为了展示。这一位的穿着打扮很不一样,朱巴尔于是推测对方是酒店女仆之类。但她却对他微微一笑,「开怀畅饮,永离干渴,我们的兄弟。」她放下托盘,去浴室里为他放水,之后又在浴室和卧房查看一番,「还需要别的什么吗,朱巴尔?」
「我?哦,不,一切都好。本·卡克斯顿在吗?」
「在。他说你肯定想先洗个澡,让自己舒服点儿。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跟任何人讲都行。或者让人去叫我。我是帕特。」
「噢!天使长弗斯特的一生。」
她露出两个酒窝,朱巴尔原本猜想她大概三十来岁,可这一笑让她突然年轻了许多。「是的。」
「我非常希望看看。我对宗教艺术很感兴趣。」
「现在?不,我灵悟到你想洗澡。除非你愿意我来帮帮忙?」
朱巴尔回忆起自己那位文身的日本朋友,她也曾这么提议过,许多次。可他现在只想洗去一身臭汗,换上夏天的衣服。「不了,谢谢你,帕特。但我真的想看,在你方便的时候。」
「随时欢迎。不必着急。」她离开朱巴尔的房间,动作很快,却一点也不匆忙。
浴缸里躺着挺舒服,但朱巴尔硬把自己拽了出来。他打开拉里收拾的行李,发现里面竟然没有休闲的夏装,于是不满地嘀咕起来。看来只好拿凉鞋、短裤和一件鲜艳的T恤将就凑合了。这身打扮让他活像只溅满油彩的鸸鹋①,一双瘦巴巴、毛茸茸的腿显得格外突出。幸运的是,几十年前朱巴尔就不再为这些事儿操心了。眼下先这样就行,直到他需要上街……或者上庭为止。不知道这里的律师协会跟宾夕法尼亚的有没有互惠协议?
他找到了起居室,地方挺宽敞,不过和其他的酒店设施一样,缺少个人风格。有几个人正在看立体电视。除了在戏院里,朱巴尔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电视。其中一个抬头瞟了一眼,起身向他走过来,「嗨,朱巴尔。」
「嗨,本。情况如何?迈克还在牢里吗?」
「哦,不。我跟你通话之后没多久他就出来了。」
「初审的日子定了?」
本笑道:「不是那么回事,朱巴尔。他们没释放迈克,他自己逃了。」
朱巴尔恼怒不已,「蠢到家了。现在可好,要想赢这案子得花上八倍的力气。」
「朱巴尔,我告诉你不用担心。他们以为我们这些人都死了,现在迈克又失踪了。所以,我们跟那里市政府的争执已经成为过去,没有关系了。我们会去别的地方。」
「他们会引渡他。」
「别怕。他们不会的。」
「唔……他在哪儿?我得跟他谈谈。」
「迈克的卧室跟你的只隔了两间房,但他正在闭缩冥想。他留了话给你,让你不要采取任何行动。如果你一定要见他,吉尔可以把他叫出来。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干。没必要着急。」
朱巴尔恨不能马上就跟迈克谈谈,再为了惹上这堆麻烦好好训他一顿。可是,打扰入定的迈克比打扰正口述故事的朱巴尔还要糟。那孩子「完满地灵悟」之后自然会结束自我催眠,否则就得重新回到催眠状态。这时候叫他就跟叫醒冬眠的熊一样毫无意义。
「好吧。但等他醒了我要见他。」
「当然。放轻松些,跑了这么远,你也该休息休息。」本把他拉到围在电视前的那堆人中间。
安妮抬起头来,「你好啊,老板。」她给他腾出块地方,「坐下。」
朱巴尔在她身边坐下。「我能不能问问,你到底在这儿干吗?」
「和你干的一样——无所事事。朱巴尔,别发傻了。我们也属于这里,和你是一样的。可当时你心烦意乱,我们不想跟你争。轻松点儿吧,听听他们是怎么说咱们的。治安官刚刚宣布说,他要把我们这些娼妇全都赶出城去。」她微微一笑,「我还从来没被人赶走过呢。他们驱逐娼妇的时候让坐火车吗?我是不是得自己走路?」
「我不记得这方面有什么特别的礼仪。你们都来了?」
「对,不过别担心。拉里和我一年前就安排好了——有备无患嘛。没人在的时候,马林托克家的几个男孩子会帮咱们看家,他们知道炉子怎么用、开关在哪儿之类的;你就放心吧。」
「呣!我开始觉得我自己不过是个寄宿的了。」
「是你要我们别拿家务事烦你的。话说回来,你不让咱们一块儿走真可惜了。我们比你早到了好几个钟头。你肯定是遇上了麻烦。」
「没错。安妮,这次回去以后,我一辈子都不准备再出门了……而且我还要拔掉电话线,再提把大锤子去找叽叽呱呱匣子。」
「好的,老板。」
「这次我是说真的。」他瞥了一眼那个奇大无比的叽叽呱呱匣子,「这些广告还有完没完?我的教女在哪儿?别告诉我你把她留给马林托克家的傻儿子了!」
「当然没有。她在这儿,还有个保姆呢,谢天谢地。」
「我要见她。」
「帕特会带你去的。我都被她烦死了,这一路她简直就是个小讨厌。帕特亲爱的!朱巴尔想去看阿比。」
文身女人正走过房间,不慌不忙,但速度飞快。她停下来道:「没问题,朱巴尔。我正好有空。这边走。」
「孩子们都在我房间里,」她对奋力追赶的朱巴尔解释说,「好让甜面包照看他们。」
看到帕特丽夏的助手时,朱巴尔不由微微有些吃惊。床上是条盘成一圈的大蟒蛇防线,一段蛇身把这个圈隔断,形成两个摇篮大小的巢,里面各垫一张婴儿毯,每张毯子里都是个宝宝。
他们刚进门,蛇保姆就探究似的抬起脑袋。帕特抚摩着她,「没事,亲爱的。朱巴尔爸爸想看看她们。摸摸她,让她灵悟你,下一次她就认得你了。」
朱巴尔最心爱的女朋友咯咯叫起来,还冲他蹬着小脚,他对她咕咕咯咯一阵,然后拍了拍大蟒。朱巴尔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蟒蛇。真没想到人工饲养的大蟒竟能长到这么长。甜面包交错的条纹颜色分明,尾巴的色彩更亮些,好不显眼。帕特这只一流的宠物让他不由有些嫉妒起来,没时间跟它交个朋友实在太遗憾了。
蟒蛇像只猫咪一样用脑袋蹭着他的手掌。帕特抱起阿比,「甜面包,你怎么不告诉我?如果宝宝需要我的帮助,她会立刻跟我讲。她能做的只是在她们想爬出去时把她们轻轻推回来。可她就是灵悟不了宝宝湿了就得换尿布——甜面包看不出那有什么不对的。阿比也一样。」
「我知道。我们都管她叫『准点喷泉』。另外那个小可爱是谁?」
「那是法蒂玛·米歇尔。我当你知道呢。」
「他们也在这儿?我还以为他们在贝鲁特!」
「啊,他们的确是从国外的什么地方来的。米丽安告诉过我,不过跟我说也是白说。我从没出过国。我灵悟所有地方都是一样的——人和人能有多大差别?那,想抱抱阿比盖尔吗?我得瞧瞧法蒂玛。」
朱巴尔抱起阿比,向她保证说她是全世界最美的姑娘,然后又跟法蒂玛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两次他都是真心的,姑娘们也都相信他。自从哈丁总统执政到现在,这话朱巴尔已经说了无数回,每次都是真心实意,而且每次人家都信了。
他离开时心里恋恋不舍,还拍了拍甜面包,把那句话也对她说了一次。
他们正巧碰上了法蒂玛的妈妈。
「亲爱的老板!」她吻过他,又拍拍他的肚子,「看来他们没忘了喂你嘛。」
「偶尔罢了。我刚抱过你女儿。真是个小天使,米丽安。」
「挺不错的宝贝,对吗?我们准备把她卖到里约热内卢去。」
「我听说也门的市场更好些,不是吗?」
「酒鬼说那儿不行。一定得卖了她,好腾块地方。」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感觉到了没?酒鬼和我要造个男孩儿,没工夫应付女儿了。」
「米丽安,」帕特丽夏责备道,「可不能这么说话。」
「抱歉,帕特。我不会这么说你的孩子的。帕特姑妈是位淑女,但她灵悟到我不是。」
「我也灵悟到你不是,你这小坏蛋。不过如果法蒂玛要卖,无论其他人开什么价,我都出双倍。」
「找帕特姑妈去吧;我也只准偶尔过来瞅瞅法蒂玛呢。」
「肚子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所以你或许还想自己留着她呢。我看看你的眼睛。呣……可能真是怀上了。」
「肯定是的。迈克特别仔细地灵悟过,而且还跟酒鬼说他造了个儿子。」
「迈克怎么能灵悟出那种事?我连你是不是真怀孕了都拿不准」
「噢,她真怀孕了,朱巴尔。」
米丽安望着他,一脸宁静,「还那么疑神疑鬼的,老板?我们在贝鲁特的时候迈克就灵悟到了,那时候我们自己还拿不准成没成呢。迈克打了电话来。于是酒鬼通知大学说安息年到了,我们要休假。然后我们就来了。」
「来干吗?」
「工作。我丈夫活脱脱一个奴隶监工,老板,比你使唤我那阵还忙呢。」
「做什么?」
「他们在写火星语词典。」帕特告诉他。
「火英词典?肯定不容易。」
「噢,不!」米丽安的表情几乎称得上惊诧莫名,「那怎么可能!火星语词典只能用火星语。以前还从没人写过呢,火星人自己不需要这种东西。我只管记录;把他们干的打出来。迈克和酒鬼——主要是酒鬼——搞了个火星语语音表,八十一个字母。我们改造了一台IBM打字机,把上档键也利用起来。亲爱的老板,我被毁了,再也当不成秘书了;现在我已经习惯了火星打字法。今后你大喊一声『速记』,我却什么也干不了,你还会一样爱我吗?做饭倒还没忘……而且人家说我还有些别的天赋。」
「别担心,我会用火星语口述的。」
「我灵悟你会的,等迈克和酒鬼搞定你之后。不是吗,帕特?」
「你说得对,我的兄弟。」
他们回到起居室,卡克斯顿走过来,建议找个安静些的地方说话。他领着朱巴尔通过走廊,来到另一间起居室。「看来这层楼大部分都被你们占了。」
「全部。」本道,「四个豪华套间——部长套房、总统套房、皇家套房和业主小屋,全都打通,而且只能从我们自己的停机坪进来……当然还有一个门厅也可以出入,不过那儿不大安全。已经有人提醒过你了吧?」
「是的。」
「眼下我们还用不了多大地方……但再过些时候就难说了;断断续续地不停有人来。」
「本,你们怎么能藏得这么大摇大摆?酒店的人会走漏消息的。」
「酒店的人不会上来。你看,这家酒店的所有人是迈克。」
「要我说这就更糟了。」
「除非咱们勇猛果敢的警察局长连道格拉斯先生也买通了。迈克通过了四层伪装才买下它。再说,只要迈克下命令,道格拉斯从来不去打探原因。依我看,自从奥斯伯特·基尔加伦接手我的专栏,道格拉斯就不再恨我了。另一个原因是,他不想放弃对那笔财产的控制权。这家酒店记录在案的老板是我们一个秘密的第九级兄弟。现在老板占了这层楼避暑,经理不会来打听为什么——他非常喜欢自己这份工作。在这里藏身很不错,我们就待在这里,直到迈克灵悟我们该去哪儿为止。」
「听你这么说,迈克好像早预料到会有今天。」
「我敢说是的。两个星期以前,迈克就清空了巢仔们的巢——只除了米丽安和她的宝宝;这儿离不开米丽安。迈克把有孩子的父母送去了其他城市,我猜都是些他准备建礼拜堂的地方。等事情发生的时候,需要转移的只剩下我们一打人。不费吹灰之力。」
「可你们差点连命也没保住。东西全丢了吧?」
「唔,重要的东西都带出来了。酒鬼的语言磁带,米丽安用的改装打字机——连你那幅肖像也没落下。迈克还抓了些衣服和现金。」
朱巴尔有些怀疑:「你是说那些都是迈克干的?迈克当时不是还在牢里吗?」
「他的身体在牢里,蜷成一团闭缩起来。但他和我们在一起。你明白吗?」
「我没灵悟。」
「附体。大多数时间,他在吉尔的脑子里,就在我们身边。朱巴尔,我没法跟你解释;你得亲自去试试看。爆炸刚一发生,他就把我们转移到了这儿。之后他再回去抢救别的东西。」
朱巴尔皱起眉头。卡克斯顿不耐烦地说:「遥感传送嘛,有什么难灵悟的,朱巴尔?是你叫我睁开眼睛,看到奇迹时要承认它。我听了你的话,它们也发生了。只不过它们不是奇迹,就好像无线电不是奇迹一样。你灵悟无线电吗?或者立体电视?或者电脑?」
「我?不。」
「我也一样。可假如我愿意花时间、费功夫学习电子学的语言,我是能灵悟的;它并不是奇迹,只不过很复杂而已。一旦你学会语言,遥感传送也同样简单——难的是语言。」
「本,你能办到吗?」
「我?这可不是幼儿园的科目。名义上说,我是执事,这只是沾了『初召』的光,我的实际进展大概只到第四级,才刚开始学习控制自己的身体。帕特是唯一一个经常用遥感传送的人……但我不知道她这么做时迈克是不是在协助她。迈克说她有这个能力。但帕特这个人天真到奇怪的程度,她是个天才,却很谦卑,总觉得自己必须依赖迈克。其实没有必要。朱巴尔,我灵悟到一件事:我们并不真的需要迈克。火星来客本来可以是你。或者是我。迈克就好像第一个发现火的人。火一直都在。只要他告诉大家该怎么做,任何人都能用它……任何有足够理智、知道不让自己被烫伤的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灵悟一部分。」
「迈克就是我们的普罗米修斯——如此而已。迈克一直在强调这个。你是上帝,我是上帝,他是上帝,所有能灵悟的都是上帝。迈克和我们其他人是一样的。当然,他是一个卓越的人。要是换一个不那么高尚的人来传授火星人的知识,他说不定会把自己树成个无聊的神仙。迈克不屑于这种诱惑。普罗米修斯……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