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呣,没错。在本质上是这样。」
「对。分享水不是本质,灵悟才是本质。我说得对?」
「非常对,迈克。」
「他们是你的水兄弟。」迈克顿了顿,挑选着词语,「按照等价原则,他们也是我的兄弟。」迈克把目光转向朵卡丝,「水兄弟之间,增长亲近是好的。」
朱巴尔道:「如何,朵卡丝?」
「啊?哦,老天爷!老板,全世界戏弄人的坏蛋里,你是最坏的一个。但迈克不是在戏弄人。他很可爱。」朵卡丝走到迈克跟前,踮起脚尖,抬起双臂,「吻我,迈克。」
迈克吻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开始「增长亲近」。
朵卡丝晕了过去。
朱巴尔扶住她。吉尔不得不拿出严厉的口气,免得迈克颤抖着进入闭缩状态。朵卡丝缓过劲来,向迈克保证说自己没事,并且很愿意再次增长亲近——不过得先喘口气再说。「哇喔!」
米丽安瞪大了眼睛,「不晓得我敢不敢冒这个险?」
安妮道:「按年资顺序来。老板,你不需要我再做公证官了吧?」
「目前不需要。」
「那就帮我拿着外套。想打个赌吗?」
「怎么赌?」
「七比二,我不会晕倒——不过我也不介意输掉。」
「成交。」
「不是七百块,只赌七块钱。迈克亲爱的……咱们多多亲近些。」
缺氧让安妮不得不率先放弃;迈克经历过火星的训练,更加适应无氧状态。安妮大口喘着气:「我觉得占了你的便宜,老板,我再给你个机会把钱赢回去。」
她又把脸伸给迈克,但米丽安拍了拍她的肩膀,「出局。」
「别那么急嘛。」
「我说『出局』。尾巴上排队去,女人。」
「唉,好吧!」安妮让出道来。米丽安填补了她的位置,她微笑着,一言不发。他们增长了亲近,而且继续变得越来越亲近。
「接电话!」
米丽安四下瞅瞅,「老板,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好吧!让开点,我亲自来接。」
「说真的,我根本没听见。」
「显而易见。至少装点体面出来吧,没准是秘书长呢。」
是曼肯奇。「朱巴尔,这他妈究竟怎么回事?」
「有麻烦?」
「我接到电话,催我把手上的一切都搁下,赶紧行动起来,因为你那儿有点什么东西给我。我派了个机动小组去你那儿——」
「谁也没到。」
「我知道。他们打来了电话。这些家伙在你家北边逛了半天,我的调度给他们指了路才找到。他们随时会到。我一直在给你打电话,可一直占线。我错过了什么没有?」
「目前没有。」该死的,他本该派个人守着叽叽呱呱盒子。道格拉斯公开了吗?或者还会再来一群条子?而且就在这些孩子玩亲亲的时候!朱巴尔,你不中用了!「刚刚的一个钟头里,有什么特别快讯没有?」
「唔,没有啊——哦,有一件:秘书长官邸宣布火星来客已经回来了,目前正在度假,地点是——朱巴尔!你跟这事儿有关系?」
「稍等。迈克,到这儿来。安妮,穿上你的外套。」
「好的,老板。」
「曼肯奇先生,来见见火星来客。」
曼肯奇的下巴掉了下来。「别忙!我要拿摄像机拍下来!咱们先从电话上拍——等我那些小丑一到,马上用立体影像再来一次。朱巴尔……这事儿安全吗?你不会——」
「我要诈你还会找个公证官在跟前站着吗?我不强迫你。或许咱们该等等,等百眼巨人和整个星球来了再一起行动。」
「朱巴尔!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不会的。我跟你们所有人都有协议,一旦我发出信号,你们就启动摄像机。假如拍到有新闻价值的东西就播出。但追加采访的事儿,我跟谁都没保证过。」他又补充道,「汤姆,你不但借了器材给我,还亲自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简直没法告诉你那有多重要。」
「你是指,唔,那个电话号码?」
「正确!但那件事就别再提了,汤姆。你可以私下里问我——明年。」
「哦,我才不会问呢。你只管缝上你的嘴巴,我也一样。现在,别离开电话——」
「还有一件事。我先前寄给你准备随时发送的那些信息,把它们送回来。」
「什么?好吧。它们一直在我抽屉里,你真爱大惊小怪。朱巴尔,摄像机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吗?」
「问吧。」
「这次我亲自上!」曼肯奇转过脸,似乎是看着摄像机镜头,「快讯!新世纪电视网,您的记者第一时间为您带来新鲜热辣的现场报道!火星来客刚刚打来电话,他想跟你谈谈!停。控制室,插入对快讯赞助商的答谢词。朱巴尔,有什么我该特别注意的?」
「别问南美洲的事儿。游泳是最保险的话题。至于他下一步的计划,你可以问我。」
「结束插入。朋友们,你们现在正同火星来客瓦伦丁·迈克尔·史密斯面对面、声对声!新世界电视网,永远在新闻的最前线。正如我们刚才所说,史密斯先生刚刚离开高耸的安第斯山,我们欢迎他回到我们中间!向你的朋友们挥挥手,史密斯先生。」
(「朝电话挥挥手,孩子。边微笑边挥手。」)
「谢谢你,瓦伦丁·迈克尔·史密斯先生。我们很高兴看见你这么健康,皮肤也晒黑了。我听说你一直在通过游泳强身健体?」
「老板!有客人。或者别的什么人。」
「停!——从『健体』之后剪接。又他妈怎么了,朱巴尔?」
「我去看看。吉尔,看好迈克——没准儿是秘书长的人马。」
事实上不过是新世界电视网的小组正在降落。玫瑰花丛又一次遭了殃。出去给曼肯奇打电话的拉里也回来了,同时回来的还有杜克。既然已经可以获得立体感和色彩,曼肯奇决定尽快结束电话采访。趁这机会,他的人去检查了借给朱巴尔的设备。拉里和杜克也一道跟了去。
接下来的电话采访全是废话,迈克听不明白的问题都由朱巴尔应付过去;曼肯奇最后向观众保证说,将很快为大家奉献立体彩色访谈。「敬请锁定新世界电视网!」现在只等技术人员前来汇报了。
片刻工夫,小组的头头回到书房。「这儿的设备没问题,曼肯奇先生。」
「之前是怎么了?」
这位技师瞟了眼拉里和杜克。「要是有电,它会工作得更好。配电盘上的断路器没合上。」
这话引出一番口角,杜克究竟有没有告诉拉里,要启动设备,断路器就必须重设?哈肖制止了他们,他对错在谁身上不感兴趣——再说发生的一切正好印证了他的观点:科技在T型福特问世的时候便已达到顶点,那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他们完成了立体彩色访谈。迈克向他「胜利者号」上的朋友们问了好,还为马哈迈德博士送去了一段刺耳的火星语。
最后,朱巴尔终于可以把电话设置成两小时内拒绝接听了。他伸个懒腰,感到疲惫不堪,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晚饭在哪儿?你们这些姑娘,哪一个轮到今晚做饭来着?老天,这个家已经完蛋了,简直不成样子。」
「今晚轮到我,」吉尔回答道,「可是——」
「借口,永远都有借口!」
「老板,」安妮尖刻地打断了他,「整个下午你都把我们关在这儿,还能指望谁去做饭?」
「这个问题无关紧要。」朱巴尔顽固地说,「就算世界末日的圣魔大战在这地方上演,只要最后的号角还没吹响,我仍然要求热腾腾的三餐准时上桌。再说了——」
「再说了,」安妮接口道,「现在不过七点四十分,八点开饭时间还有的是。所以别再嚎了,爱哭鬼。」
「差二十分钟才到八点?离午餐好像已经有一个星期那么久了。文明人得在晚餐前来一杯,你们没把这段时间留出来。」
「可怜的人儿呀!」
「谁给我来杯酒。给每个人都来杯酒。咱们别管什么晚餐了;我现在就像根淋了雨的帐篷绳子,浑身紧巴巴的。安妮,咱们的瑞典式自助餐还有多少?」
「多着呢。」
「干吗不解冻个十八九种,谁想吃的时候就吃点儿?这有什么可吵的?」
「就来。」吉尔答应道。
安妮停下来吻吻他的秃头,「老板,你今天干得漂亮极了。我们会把你喂得饱饱的,让你喝个烂醉如泥,然后送你上床睡觉。等等,吉尔,我来帮忙。」
「我帮忙也可以?」迈克急切地问。
「当然,迈克。你可以来端盘子。老板,晚餐设在游泳池旁边,今晚挺热的。」
「还能在哪儿?」等他们离开之后,朱巴尔转向杜克,「你他妈究竟哪儿去了?」
「思考。」
「思考不会给你赚来薪水,而且会让你越思考越不满于现状。有结果了?」
「是的,」杜克回答道,「我决定了,迈克要吃什么是他自己的事儿。」
「恭喜!不去管别人的闲事,人类一切智慧的百分之八十都浓缩在这句话里。」
「可你就管了别人的闲事。」
「谁说我有智慧了?」
「朱巴尔,如果我献给迈克一杯水,他会搞完他那套仪式吗?」
「我想他会的。杜克,迈克身上只有一点人类的特质,那就是,他想要别人喜欢自己,想得要命。但我得先确保你明白这件事有多严重。我成为他水兄弟时压根儿没弄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结果只好在它的责任里头越陷越深。这种关系要求你做出承诺,永远不欺骗他,永远不误导他,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忠于他。最好先考虑考虑。」
「我一直在考虑。朱巴尔,迈克身上有些东西,让你想要关心他。」
「我知道。你过去大概从没碰上过诚实,还有纯真。迈克从未尝过善恶树上的果实……所以我们弄不清他体内那些个发条到底是靠什么滴滴答答转起来的。好吧,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后悔。」说着,朱巴尔抬头一看,「我还以为你不是倒酒、是去酿酒了呢。」拉里回答道:「开瓶器找了老半天。」
「又是这些跟机械有关的破事儿。杜克,那边《忧郁的解剖学》背后有酒杯——」
「我知道你把它们藏在哪儿。」
「——认认真真喝起来之前咱们先来上一小杯。」杜克拿来了杯子;朱巴尔倒上酒,举起自己的那杯,道:「为沉醉于酒精的兄弟情谊干杯……比其他任何一种情谊都更适合人类脆弱的灵魂。」
「为健康。」
「干杯。」
朱巴尔把酒倒进喉咙。「啊!」他高高兴兴地打了个嗝,「给迈克一些,杜克,让他知道做人类有多好。它让我觉得很有创造力。速记!为什么我需要的时候这些姑娘总不在身边?速记!」
「该我『速记,』」米丽安在门边答道,「不过——」
「『——这种小男孩的抱负呀,会为自己带来怎样异彩纷呈、苦乐交织的命运。』」
「那个故事,在你跟秘书长聊天的时候我已经写完了。」「那你就不是『速记』了。把它寄走。」
「你不想读读吗?反正我也要修改的——跟迈克接吻给了我新的灵感。」
朱巴尔哆嗦了一下。「『读读』?老天爷!写那玩意儿已经够糟的了。还有,别去改它,千万别想让它符合事实。我的孩子,一个真正的忏悔故事绝不应该被哪怕一丁点儿事实所污染。」
「好的,老板。安妮说让你们去游泳池,吃饭前先垫垫肚子。」
「时间再合适没有了。咱们这就换个地方,先生们?」
宴会进行得滑溜顺畅,主要是靠了酒精作调剂,外加一点点鱼肉和其他来自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吃食。朱巴尔邀请迈克尝了尝白兰地的味道。迈克发现结果令人不安,于是他分析了自己的麻烦,给酒精中加入氧气,催动一个反发酵的内部进程,将它转化成了葡萄糖和水。
朱巴尔一直在观察火星来客对酒的反应。他眼看着对方很快就醉了,却又在更短的时间内清醒过来。为了理解这种现象,他敦促对方喝下更多的白兰地。迈克接受了,因为这是他的水兄弟给予的。直等到迈克吸收了数量惊人的白兰地之后,朱巴尔终于承认,想灌醉他是不可能的。
朱巴尔的情况大不相同,尽管他接受过多年的酒精侵蚀。试验期间与迈克的推杯换盏让他的才智大为迟钝,口齿也不利索了;所以,当他询问迈克是怎么做的时,对方却以为他问的是特勤分队袭击的事。在那件事上,迈克隐约有些负罪感。他试着解释,希望朱巴尔能原谅他。
朱巴尔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孩子说的是什么,于是赶紧打断了他。「孩子,我不想知道。你做了必须做的——这很好。不过——」他像猫头鹰似的眨了眨眼睛,「——别告诉我。永远别告诉任何人。」
「别?」
「『别』。自从我那位长了两个脑袋的叔叔自己跟自己辩论自由白银贸易、然后自己驳倒了自己以来,这是我见过的最要命的事儿。越解释越糊涂。」
「我没灵悟。」
「我也一样。所以咱们还是再来一杯吧。」
记者开始抵达。朱巴尔彬彬有礼地接待了他们,邀请他们吃喝放松——只是别来纠缠火星来客或者他自己。
那些没能克制自己的家伙被扔进了游泳池。
朱巴尔把拉里和杜克留在身边,以便随时施行洗礼。有些人火冒三丈,其他一些自愿加入浸水小组,同时展现出改宗者才有的狂热激情——当他们第三次企图把《纽约时报》一位李普曼式的老资格扔进水里时,朱巴尔不得不出面干涉。
夜里晚些时候,朵卡丝找到朱巴尔,对他悄声道:「电话,老板。」
「让他留个口信。」
「你必须去,老板。」
「我会拿把斧头去!我一直想干掉那玩意儿——现在就有这兴致。杜克,给我把斧头。」
「老板!是今天下午跟你谈了很久的那个人。」
「哦。你怎么不早说?」朱巴尔跌跌撞撞地上了楼。他插上门,来到电话跟前。屏幕上是道格拉斯的另一个助手,不过道格拉斯本人很快取而代之。「你接电话花的时间可真够长的。」
「这是我的电话,秘书长先生。有时候我根本不接。」
「看来的确如此。卡克斯顿是个酒鬼,你怎么没跟我提过?」
「他是酒鬼?」
「当然是!他喝了个天昏地暗,先前正躺在索诺拉的一家廉价旅馆里醒酒呢。」
「就是说已经找到他了。我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谢谢您,先生。」
「警方以『流浪罪』逮捕了他。但我们不准备起诉。我们会释放他,把他交到你手里。」
「我欠您的情,先生。」
「哦,这并不全是什么人情!我们找到他时什么样,你见到他时就什么样。脏兮兮的,胡子也没刮,而且据我所知,一身酿酒厂的味儿。他就是这么个流浪汉,我想让你亲眼看个明白。」
「很好,先生。估计什么时候能到?」
「运送车辆刚刚离开诺加莱斯。四马赫的速度,应该很快就能到你们头顶了。驾驶员会把他交给你,再带回一张收据。」
「他会拿到收据的。」
「现在,律师先生,这件事与我再无干系了。我希望你和你的客户如约前来,带不带那个造谣生事的醉鬼随你们的便。」
「同意。什么时候?」
「明早十点?」
「趁早了结。同意。」
朱巴尔走下楼梯,出了屋子,「吉尔!上这儿来,孩子。」
「好的,朱巴尔。」她快步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个记者。
朱巴尔挥手让他离开。「私事,」他坚定地说,「家庭事务。」
「谁的家?」
「你家的葬礼。快滚!」记者咯咯笑着走开了。朱巴尔弯下腰,轻声道:「他安全了。」
「本?」
「是的。他很快就到。」
「哦,朱巴尔!」她哭起来。
朱巴尔抓住她的肩膀,「停下。进屋去,等你控制住自己再出来。」
「好的,老板。」
「抱着枕头哭去吧,记得过后洗把脸。」他走到游泳池边,「大家安静!我有事情宣布。我们很高兴招待大家——但是晚会结束了。」
「嘁!」
「把他扔水里去。我是个老头子,需要休息。我的家人也一样。杜克,把这些酒瓶塞起来。姑娘们,把食物收拾好。」
四下里一片嘟嘟囔囔,比较有责任感的人安抚了自己的同事。十分钟之后,外人全部走了个精光。
又过了二十分钟,卡克斯顿来了。指挥那辆车的是个特勤部军官,哈肖在他的收据上签字盖章,打发他离开。吉尔一直趴在本的肩膀上啜泣。
朱巴尔上下打量他一番,「本,听说你醉了整整一个星期。」
本嘴里骂骂咧咧,手还继续拍着吉尔的背,「是醉了,没错——可一杯酒也没喝过。」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一个钟头之后,他们填满了本的胃;朱巴尔给他打了几针,抵消酒精和巴比土酸盐的作用。他泡过澡,刮了胡子,穿上了借来的衣服,结识了火星来客,然后一边消化牛奶和食物,一边听人大略讲述了事件的最新进展。
但他却无法告诉人家他自己那边的经历。对本而言,过去的一个星期根本不存在。他在华盛顿失去了意识,被人摇醒的时候已经身在墨西哥了。「当然,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麻醉了我,把我关在一间黑屋子里……然后把我榨得干干净净。可我什么也证明不了。我身边只有当地的村长和酒吧的侍女,肯定还有其他证人愿意发誓,说自己亲眼看见这个外国佬是怎么打发这段时间的。对于这种事儿,我什么都做不了。」
「那就什么也别做,」朱巴尔建议道,「放松,高兴点。」
「才怪!我非逮住那个——」
「啧,啧!本,你还活着……这已经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了。再说了,无论咱们说什么,道格拉斯都会一丝不苟地照做不误——并且做得欢天喜地。」
「我正想跟你谈谈这事儿。我认为——」
「我认为你该上床了。带上一杯热牛奶,好掩盖老哈肖为你这个秘密酒鬼配制的秘密解药的气味儿。」
卡克斯顿很快便鼾声如雷。朱巴尔向卧房走去,在楼上的大厅里遇上了安妮。他疲倦地摇摇头,「好长的一天哪,姑娘。」
「没错。我肯定不愿错过它,但也不想再来一次。去睡吧,老板。」
「等等,安妮,那孩子的吻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安妮露出两个酒窝,一脸如痴如醉的表情,「你真该自己试试。」
「我这把年纪变不成同性恋啦。但我对那孩子的一切都很好奇。他的吻跟别人的不一样吗?」
安妮沉吟半晌,「没错。」
「怎么不一样法?」
「迈克接吻的时候全神贯注。」
「噢,瞎扯!我自己也那样。或者说曾经那样。」
安妮摇摇头,「不。我跟有些技术挺棒的人接过吻,但他们都没有全神贯注。他们办不到。无论怎么努力,他们的一部分心思总会放在别的地方:会不会错过最后一班车,把这姑娘弄到手的机会有多少,担心他们自己接吻的技巧,或者担心工作、钱,或是会不会给老婆、老爸、邻居逮个正着之类的。迈克根本没有技巧可言……但当迈克吻你的时候,他不会做任何其他事情。你就是他的整个宇宙……那一刻就是永恒,因为他没有任何计划,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是吻你。」她哆嗦了一下,「那种感觉无法抵挡。」
「呣——」
「别对我呣啊呣的,你这老色鬼!你根本不明白。」
「是啊。遗憾哪,我是永远不会明白了。好吧,晚安。还有,顺便说一句……我告诉迈克让他把门插上了。」
她冲他做个鬼脸。「扫兴的家伙!」
「他学得够快的了,可不能操之过急。」
* * *
①温切尔:见前注。
②乔·道格拉斯:约瑟夫的昵称。
十八
会谈推迟了二十四个小时,这让卡克斯顿有机会缓过劲来,听听自己失踪的一个星期里发生的故事,并且同火星来客「增长亲近」。迈克灵悟到吉尔和本是「水兄弟」,于是,征询了吉尔的意见之后,他庄严地向本献上了水。
吉尔简单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本听后沉思良久,一种不安的情绪困扰着他:吉尔和迈克如此亲近让他感到十分苦恼。整整一个星期丧失记忆、仿佛行尸走肉,这种经历改变了他的单身汉态度;一找到机会同吉尔单独相处,他就再一次提出了求婚。
吉尔转开了视线。「拜托,本。」
「为什么不?我有稳定的工作,身体也很健康——或者说等把他们注射的真话剂排斥出去之后,我的身体将会很健康……既然这种药目前仍在我体内,我就有种讲真话的冲动。我爱你。我想娶你,为你揉揉疲惫的小脚。是我太老了吗?或是你计划嫁给别的什么人?」
「不,都不是!亲爱的本……本,我爱你。但现在别问我,我有……责任。」
他没法让她改变心意。
最后,他总算意识到火星来客并非他的竞争对手。迈克是吉尔的病人,而病患对护士而言就像她的孩子,护士的丈夫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接受并且喜欢这一点。倘若吉尔身上没有这种让她成为护士的品质,他也不可能爱上她。他爱吉尔不是为了她走路时起伏荡漾的美臀,也不是为了从另一个方向上所能看到的性感景象——他不是那种只对乳腺感兴趣的愣头青。不,他爱的是她这个人。
既然她这个人要求他排在病人之后,那他该死的就不能傻乎乎地妒火中烧!迈克是个好孩子,和吉尔形容的一样天真无邪,不识诡诈。
再说,他献给吉尔的也并不是一床玫瑰;新闻记者的妻子必须忍受很多事情。他可能会经常离开家,一走就是好几个星期,工作时间也不固定。要是吉尔对此唠唠叨叨,他肯定会不高兴。但吉尔是不会唠叨的。
把这一切都想通了之后,本全心全意地接受了迈克的水。
朱巴尔也需要这额外的一天来谋划部署。「本,当你把这摊子事儿扔给我的时候,我告诉吉尔说,为这孩子的所谓的『权利』,我连动动手指头都不肯。现在我改主意了。咱们不能让政府从迈克手里弄来这么大一笔财产。」
「反正不能给这一届!」
「或是任何一届,下一届会更糟的。本,你低估了乔·道格拉斯。」
「他是个卑鄙的政客,道德水准之低,正适合这行当!」
「没错。而且连六位的小数都不认得。但他同时也是个挺尽责的世界领袖,其实咱们不配拥有这么高尚的一位领袖。跟他打扑克会很有乐趣的……他保证不会使诈,绝对能笑嘻嘻地掏出钱来。对,他的确是个浑蛋——浑身上下闪闪发光的好蛋。他这个人挺讲公平的。」
「朱巴尔,我他妈越听越不明白了。你告诉我说,你几乎肯定道格拉斯已经让人把我干掉了……事实其实也差不了多远!你耍尽了把戏才把我活着弄出来,天知道我有多感激你!但幕后的主使正是道格拉斯,你难道真指望我忘了它?我还活着,但绝对不是因为他帮了忙——他巴不得看我咽气呢。」
「我猜也是。不过,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忘了它。」
「我他妈的才不干哩!」
「那你就太傻了。你什么也证明不了。还有,你也没必要感激我,我不会让你拿这顶高帽子来压我。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
「啊?」
「我是为了一个小姑娘,她正打算跑去冲锋陷阵,多半会丢了自己的性命;我这么做是因为她是我的客人,而我必须暂时代理她的父母;我这么做是因为她浑身胆气,却无知无识,不该让她去玩火自焚。但你不一样,我愤世嫉俗、罪行斑斑的朋友,你对火是什么样一清二楚。假如你粗心大意一脚踏进火坑,我有什么资格去干涉你的因果报应?」
「呣……好吧,如果真有因果报应,你已经在我的因果报应里插了一脚。所以,朱巴尔,你可以下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