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荒谬了,她想,你不是最讨厌打包包裹吗,这是一个圆满的结局,就像特洛特喜欢的童话故事里讲的那样。
她穿上鞋子,拿上外套和帽子,走出更衣室。她一边走一边穿戴好衣帽,然后开始犹豫起来。再过六个月,布莱福德太太或者薇芙会非常需要这些长筒袜的,尽管袜子
已经有点脱丝了。她回到更衣室,脱掉鞋子,然后脱下长筒袜搭在化妆镜上。做完这一切,她才抓起包,打开了门。
戈弗雷爵士正站在门口,穿着希特勒制服,粘着胡子,他接过波莉的外套,说道:“你不用去了,木匠已经在路上了。”他说着停了下来。
“你要离开我们了,”他肯定地说,“你的男友来了,他终于来了。”
“是的,我以为他不会来了,我以为他……”
“死了。”戈弗雷爵士接着她的话说,“但他还是来了,‘纵有千难万险,真爱战胜一切’。”
“是的,”波莉说,“但是我……”
他摇摇头示意波莉不要说话。“时代动荡不安,”他说,“这样做不合适,玛丽夫人。”
“不会的。”波莉多想告诉他为什么不会不合适,多想告诉他她到底是谁。
就像薇奥拉一样,她想,戈弗雷爵士曾这样叫她。但她不能告诉戈弗雷爵士,她为什么会在这儿以及她为什么要离开;她也不能告诉他,她救了他的命的同时,他也拯
救了她的生命;她更不能告诉他,他对她是多么重要。
她只能让他以为,她为了一份战乱时期的爱情抛弃了他。“我会一直待到演完童话剧,如果我可以……”她说道。
“然后毁掉这部剧的结局吗?别傻了,演员的基本修养就是知道应该什么时候退场,还有不许哭。”他严厉地说,“这是一部喜剧,不是悲剧。”
波莉点点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很好,”戈弗雷爵士笑着对她说,“美丽的薇奥拉。”
“波莉!”宾妮站在楼梯顶端叫她,“艾琳说让你快点儿!”
“来了!”她回答道,“戈弗雷爵士,我……”
“波莉!”宾妮吼道。
她过去吻了吻戈弗雷爵士的脸颊,然后跑上楼梯。宾妮正倚在楼梯扶手上,往下望着她。她对宾妮说:“去告诉艾琳,我马上就来!”
宾妮跑了出去,波莉也沿着楼梯往上走。“薇奥拉!”当她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戈弗雷爵士叫住了她,“分别前我想再问你最后三个问题。”
波莉转过身来,越过扶手向下望着他。“先生,什么问题?”
“我们打赢这场战争了吗?”
波莉以为,见过科林之后她不会再为任何事情感到惊讶了,但是她错了。
他知道了,她惊讶地想,从第一晚在圣乔治教堂开始,他就知道了。
“是的,”波莉回答说,“我们赢了。”
“那我在其中发挥过作用吗?”
“是的。”她十分肯定地说,“我不用演巴里的戏吧?算了,别告诉我了,不然我会失去坚持下去的勇气的。”
波莉笑了。“这就是你的第三个问题吗?”她问道。
“不是,波莉,”他说,“我要问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知道这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因为除了《可钦佩的克莱顿》里的一个场景外,他从未叫过她的真名。
“什么问题?”她问道。
“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不会了。
我爱你吗?
爱,一直都爱。
他上前一步,抓住楼梯扶手,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这是一部喜剧还是悲剧?”
他不是指这场战争,波莉想,他指的是所有的一切——我们的人生、历史、莎士比亚,还有时空连续体。
她冲戈弗雷爵士笑了笑。“是喜剧,爵士。”
突然,舞台上传来一个撞击声,打破了两人谈话的气氛。“阿尔夫! 我跟你说过不要碰任何东西!”宾妮喊道。
“我没碰! 这块幕布自己掉下来的。”
“我的幕布!”戈弗雷爵士吼道,“阿尔夫·霍多宾,我告诉过你不要乱动那些绳子!”
“别捡了,”宾妮警告说,“你会把它撕坏的!”
“什么都不许动!”戈弗雷爵士吼着,飞奔上楼。
他从波莉身边走过,快步上了舞台,波莉站在楼梯上,听到宾妮和阿尔夫都坚持说:“我什么也没做! 我发誓!”
“‘他们都冲到海滩去了。’”波莉低声说着,看了看戈弗雷爵士,然后转身跑进剧院,走到过道,向艾琳、丹沃斯先生和科林走去。
他们三个挨得很近,正在低着头说话,看到这个场景,波莉想起了第一天晚上,她和迈克还有艾琳坐在应急楼梯里,互相安慰,互相支持,努力地想办法离开这里。“
我会救你们出去的,我保证。”迈克这样说,也这样做了。
他死了,正是由于他死了,她才想要做一些事情,或者说任何事情,来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有意义一些。于是她去了圣保罗教堂,求汉弗莱斯先生帮她找一份救援队的工
作。正是因为她去了那里找工作,她才能见到丹沃斯先生,并渐渐心生绝望。而如果她没有感到绝望,她就永远不会去阿尔罕布拉剧院,那凤凰剧院遭到轰炸的时候她就不
会救了戈弗雷爵士的命,传送点也就永远不会打开了。
你确实救了我们,迈克,波莉想,正如你所承诺的那样。
波莉走到三人身边,发现艾琳正在哭,见波莉过来了,艾琳胡乱地抹了几下脸上的眼泪,对着波莉笑了笑。“你都准备好了吗?”艾琳问。
没有,波莉心想。“准备好了。”
“你确定?”科林问道,“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难受,尽管我们时间紧迫,但让你去跟大家告别的时间还是有的,如果你还想跟谁告别的话。”
我爱你,波莉在心里说。
“不用了,我准备好了。”她回头望向舞台,孩子们、戈弗雷爵士、道明先生还有尼尔森正在舞台上努力扶起那块倒塌的幕布。
“我们要去帮帮他们吗?”科林问。
“不用了,如果过去帮忙的话,我们就永远都走不了了,我们走吧。”她转过身,沿着过道往外走,哦,不,拉布鲁姆小姐回来了。
“没事了,你不用去找木匠了,波莉,”拉布鲁姆小姐说,“我找到了,他马上就到,背景布还卡着吗?”
“没有。”波莉哑着嗓子说。
“不,不,不!”戈弗雷爵士吼道,拉布鲁姆小姐循声望向舞台。
“哦,天哪! 出什么事了?”她沿着过道朝舞台走去。
“我们得走了,”科林悄悄对波莉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波莉点点头。“我准备好了。”她说。
“你们要走?”刚刚还在舞台上的宾妮,突然出现在波莉身边,拉着她的胳膊问道。“你们要去哪儿?”拉布鲁姆小姐闻声,转回身朝他们走过来。
阿尔夫从舞台上跳下来,挤开拉布鲁姆小姐,沿着过道跑过来,特洛特——还有吠叫着的尼尔森——紧跟在后。“你要去什么地方?”阿尔夫问。
现在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波莉想。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拉布鲁姆小姐问道,似乎刚看到科林身上的空袭预警员制服。
“是的,”波莉说,“抱歉让你们失望了,但是……”
“这是波莉的未婚夫。”艾琳插嘴说。
“你会娶波莉吗?”特洛特问科林。
“当然,”科林回答道,“如果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波莉没有爱上别人的话。”
“他突然休假回家,拉布鲁姆小姐。”艾琳解释说。
空袭预警员都是本地人,还需要休假才能回家?波莉想,但好在拉布鲁姆小姐并没有注意到艾琳的说辞的奇怪之处,也没意识到波莉其实从未提起过这位突然出现的未
婚夫。
“哦,天哪,很高兴认识你,请问怎么称呼?”她期待地看着波莉。
“邓普勒中尉。”艾琳抢先说道。
“很高兴见到你,拉布鲁姆小姐,”科林说,“波莉经常跟我说你对她很照顾。”
“难道不应该向他介绍一下我们吗?”阿尔夫要求道。
“这是阿尔夫,还有宾妮。”波莉依次介绍道。
“是费雯,”宾妮纠正说,“费雯丽那个费雯。”
“这是阿尔夫、特洛特和费雯。”波莉无可奈何地说,然后科林跟阿尔夫和特洛特握了握手。
“你找了波莉一百年吗?”特洛特问他。
“差不多吧。”他一边回答,一边看着宾妮。“很荣幸认识你,费雯。”他郑重地说,宾妮听了后得意地瞥了波莉一眼。
“你为什么不演童话剧了?”阿尔夫问波莉。
“不演了?”拉布鲁姆小姐吓了一跳。“哦,可是塞巴斯蒂安小姐,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抛弃我们,你走了谁来演童话剧中的男主角呢?”
“我来演,”宾妮说,“我记得男主角的所有台词。”
“别傻了,”阿尔夫说,“你太小了。”
“我不小了。”
“你已经在演一个仙女了,”艾琳说,“你还演了灌木丛,你对这部童话剧来说太重要了,你不能再演其他角色了。”然后没等阿尔夫插嘴就对他命令道:“阿尔夫,
去告诉戈弗雷爵士,木匠马上就到了,然后再帮他把背景布挂起来,叫上特洛特跟你一起去,还有尼尔森。”
这样的安排对戈弗雷爵士来说是很残忍的,但至少他们可以暂时摆脱阿尔夫。现在,他们只要再摆脱拉布鲁姆小姐就可以了,拉布鲁姆小姐正在说话:“都到现在这个
时候了,我们应该找不到一个新的男主角了吧。塞巴斯蒂安小姐,算我求求你了,想想这部剧如果不能上演,孩子们会多失望啊。”
“我不是孩子,”宾妮说,“我已经够大了,我可以演王子了,听着。”宾妮夸张地挥舞着她绑满荆棘的双臂,“‘我苦苦找寻多年——’”
“嘘,”艾琳打断了她,“去把波莉的戏服拿过来给我。”
宾妮飞奔向舞台,艾琳转过来对拉布鲁姆小姐说,“我来代替她演出。”
“你不可以,”波莉脱口而出,“你要跟我们一起走。”话刚说完,她就恨不得踢自己两脚,因为宾妮正站在他们身后的过道上流眼泪,宾妮问道:“波莉是什么意思
,你要和他们一起走吗,艾琳?你不会走的,对吗?”
“是的,我不走,她刚刚是说让我去参加她的婚礼,”艾琳哄她说,“波莉和坦普勒中尉要结婚了,我特别想去,但是总得有人留下来演童话剧啊。”她转过来对波莉
和科林说,“你得保证把婚礼上发生的一切都写信告诉我。”
“婚礼?”拉布鲁姆小姐问波莉,“你们要结婚了?哦,那艾琳一定要去,但是婚礼不能等到演出结束再举办吗?戈弗雷爵士把他的全部心血都放在……”
艾琳摇摇头说:“她没有时间了。他们要去领证,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很多事情……”
科林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就要去见马修斯主教。”
“而且坦普勒中尉只有二十四小时的假,”艾琳的谎话说得很顺溜,“但是没关系,我可以演王子,而且宾妮会帮我记台词的,对吧,宾妮?”
你在干什么?不要对宾妮说谎,波莉想,即使我们真的要离开这儿了也不要对她说谎,她已经经历了太多次背叛,太多次抛弃。“艾琳——”波莉带着警告的口吻说。
“宾妮,”艾琳没理波莉的警告,继续说道,“去把波莉的戏服拿来给我,拉布鲁姆小姐,你最好跟她一块儿去,紧身衣可能需要改一下,我比波莉矮。”
拉布鲁姆小姐点点头,沿着过道朝后台走去。“跟我来,宾妮。”宾妮待在原地没动,“我患麻疹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你不会离开,”她说,“你向我保证过的。”
“我知道。”艾琳说。
“牧师说违背诺言是有罪的。”宾妮说道。
告诉她有时候人们是无法遵守诺言的,波莉希望艾琳这样说,告诉她。
“牧师说得对,”艾琳说,“违背诺言是有罪的,我不会走的,宾妮。”
“你发誓你会留下来?”宾妮说。
“我发誓,”艾琳笑着对她说,“如果我走了,谁来照顾你和阿尔夫呢?好了,快跟拉布鲁姆小姐去吧。”宾妮于是跑了过去。
这次,波莉一直等到宾妮确实听不到他们说话了才开口:“你不应该对她说谎,这样对她不公平,你应该告诉她你要走了。”
“我不能这样对她说。”艾琳说。
“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伦敦 1941年4月19日
分离是一种甜蜜的忧伤。
——威廉·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
“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你这话什么意思?”波莉盯着艾琳问道,而艾琳只是平静地站在剧院过道里。波莉又看了看科林和丹沃斯先生。“她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留下来。”艾琳说。
“就因为他们少个男主角?”波莉喊道,“他们可以让布莱福德太太演男主角啊,或者宾妮也可以,她知道所有的台词,等到童话剧演出结束,我们怎么知道传送点还
会不会开着?你不能……”
“我不是要待到演出结束,波莉,我要永远留在这里。”艾琳看着科林和丹沃斯先生,“这是早已注定的。”
“早已注定的?你在说什么啊?”
“你还记得欧洲胜利日那天,你在特拉法尔加广场看到我了吗?如果我没出现在那里,说明我们没有获救,而我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我选择了留下来。”
“不,不是这样的,可能还有很多原因导致你那天出现在那里。你可能因为执行其他任务出现在那里,或者……”
艾琳听到这笑了,笑得很开心。“波莉,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后,你觉得丹沃斯先生还会让我穿越吗?如果我想去欧洲胜利日那天,那我就要一直留在这里。是这样吧,
丹沃斯先生?”她笑着问。
丹沃斯先生正严肃地看着她。
他会同意她留下来,波莉想,自己都觉得实际上太难以置信了。但是他不能让她留下来。“这太荒谬了,艾琳,”波莉说,“我甚至都不敢确定我看到的人就是你,我
当时在半个广场之外,可能我看到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穿着我的那件绿色外套?”艾琳说。
“别人可能也买了这样一件衣服,”波莉说,“你自己说的,这件衣服配上红头发很好看。”
艾琳摇摇头。“那个人就是我,我必须在那儿,这样所有的一切才会发生。”
“但是肯定有其他办法,”波莉恳求科林说,“你不能让她……”
“我留下来还有别的理由,还有阿尔夫和宾妮,我答应过那个牧师,也就是古德先生,我会好好照顾他们两个,我不能让古德先生失望。”
“但是肯定有别人可以收养他们,牧师、维文太太或者其他人。”波莉说,虽然她心里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她知道当艾琳提到阿尔夫和宾妮的时候,她就没有办法说服
艾琳了。
“不会有人收养他们的,”艾琳说,“宾妮长得太快了,明年英国就会到处都是美国兵,我不能抛弃她或者阿尔夫,我不能把他们独自留在这样一个满是战火的年代。
”
可是在这样一个年代里,即使你留在这儿,他们也不一定能够活下去。波莉想。欧洲胜利日那天,阿尔夫和宾妮都没有和艾琳一起出现在特拉法尔加广场。但是波莉知
道,如果她把这个消息告诉艾琳,只会更加坚定她留下来尽力保护他们的决心。
“而且如果没有人照看阿尔夫,”艾琳说,“他最终很可能会破坏整个时空连续体。”艾琳笑了。“你不明白吗?我不能离开他们,战争还在继续。而且他们还救过我
的命。”
他们也救过我的命,波莉想,他们还拯救了整个英格兰的命运。波莉清楚,她无法说服艾琳离开这里。
“但是你讨厌这里啊,”波莉含着眼泪说道,“你讨厌空袭、讨厌定量配给还有难吃的食物,你说过让你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你坚信有一天自己可以回家。”
“我知道,但是战争需要牺牲,而且纵观整个历史,现在这个地方也没有那么糟糕,毕竟,这是英格兰最光荣的时期。而且我会看到欧洲胜利日,这可是我梦寐以求的
一天。”
“但是……”
“试着理解我吧,”艾琳握着波莉的手说,“你已经完成了你的工作,那就是拯救了戈弗雷爵士的生命。而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如果我不待在这儿,就无法完成我的工
作。”
“你这样说是不对的,科林,快告诉艾琳,她得……”
“不用了,”艾琳说,“科林知道我会留下来。”艾琳看了科林一眼,“不是吗?”
科林没有作声。
“丹沃斯先生也知道。”艾琳说着又转向丹沃斯先生。“这就是为什么你没有留在圣保罗教堂,穿越回牛津,而是冒着生命危险和科林一起来剧院,是吗?为了和我告
别?”
“是的。”
“但是……我不明白,”波莉无助地望着他们,“艾琳在说什么?”
“是我告诉科林我们在哪里的,”艾琳说,“不是吗?”科林还是没有回答。艾琳继续说道:“他在战争结束后找到了我,然后我告诉了他你在哪里,否则他永远也不
会找到我们。所以你明白了吗,我必须留下来,当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必须在这里。”
“她说的是真的吗,科林?”波莉问,“是艾琳告诉你我们在哪里的吗?”科林仍旧默不作声。
“是艾琳吗?”波莉追问道,“告诉我,是她留在这里告诉你我们在这儿的吗?”
“是的,”科林说,“是她告诉我的。”
波莉转向艾琳。“所以你决定牺牲自己来拯救我和丹沃斯先生吗?”她生气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怎么能觉得我……”
“这不是牺牲,波莉,你不知道我有多么讨厌无助的感觉,我明知你和丹沃斯先生会死,却束手无策,你不知道我多讨厌这种感觉。在帕吉特的那晚你救了我的命,哦
,从那以后你救了我很多次——尤其是迈克死了以后,但是我却无以为报。”
她拍着波莉的手说:“但是现在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了,我可以留在这里,我可以等到科林,然后告诉他你在哪里,”她说着,脸上绽放出了光芒,“我真的很高兴!
”
这就是我走开时他们告诉她的事情,波莉想。她想起艾琳在她回来时正在擦眼泪。
“你们不应该告诉她的,”波莉痛苦地对他们说,“把这样一份责任强加到她身上,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
“没人告诉我,”艾琳说,“我看到科林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就像我知道那个人是他,波莉想,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救我们一样。
所以科林才看起来这么难过,这么忧心忡忡,因为他知道艾琳不会跟他一起走,因为他已经见过她了,他已经在多年以后见过她了,而她告诉了他我们在哪儿。
这些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波莉想,所有的一切,艾琳留在这里,欧洲胜利日,还有科林问艾琳我们在哪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而我却改变不了。
但是她一定要尝试一下。“你不走的话我也不走,艾琳。”波莉说。
“你说得对,你不会丢下我的,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艾琳轻快地哄她说,好像正在送阿尔夫和宾妮上学一样。“现在赶快走吧,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哦,天哪,娱服会那边怎么办?塔比特先生……”
“我会告诉他你被调到了一个剧团或者别的什么,快走吧。”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声,紧接着是一阵猛烈的爆炸,剧院也随之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艾琳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听起来空袭越来越猛烈了,我已经(以后也会)付出那么多心血来把你们救回去,可不能让你们在这儿被炸死,而且就我认识的阿尔夫和宾
妮来说,他们随时都会被赶出后台,然后跑到这里来问各种问题,到时候你们就再也走不了了。”
说完艾琳抱了抱丹沃斯先生。“再见,您要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亲爱的。”
“波莉,替我多吃点鸡蛋和培根,还有大堆的糖果。”艾琳紧紧地抱住波莉说,“还有,要开心。”
“‘这是一部喜剧,不是悲剧。’”波莉低声说。
“对,”艾琳笑着说,“你只要想着,你要回家了!”
“但是一想到把你自己留在这里,我就受不了。”
“我不是孤身一人呀,我还有孩子们,还有戈弗雷爵士、拉布鲁姆小姐、温斯顿·丘吉尔,还有阿加莎·克里斯蒂,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下次我可能会找个合适
的时机去见她一面,然后当面告诉她,她帮了我多大忙,她教会了我如何破解谜题。”艾琳转过身来对着科林笑了笑。
“我亲爱的小男孩,”她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然后双手放在科林肩头又仔细看了他几眼,说,“替我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科林郑重地承诺道。
“现在,赶快走吧。”艾琳一边命令,一边沿着过道把他们往出口方向推。
“等等,”波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给你,这里面列出了伦敦及东南郊区所有V-1和V-2导弹袭击的信息,但不包括肯特和苏塞克斯两地,所以尽可能离这两个
地方远一点儿。”
“我肯定不会有事的,”艾琳说,“你在胜利日那天看到我了,记得吗?”
我是看见你了,但是我没看到宾妮和阿尔夫,波莉想。这时,就好像波莉大声喊了阿尔夫的名字一样,阿尔夫正沿着过道朝他们跑过来,边跑边穿上了外套,戴上了帽
子。
“你怎么没在那儿帮戈弗雷爵士?”艾琳严厉地问道。
“他让我去找木匠。”阿尔夫说着,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你不能出去,”艾琳拦住他说,“外边有空袭。”
“我不会出事的,”阿尔夫说着,试图越过艾琳,“空袭的时候我经常在外面。”
“这次不行,”艾琳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身子扳了回来,“去告诉戈弗雷爵士,木匠一到我就会告诉他。”
说完,艾琳推了阿尔夫一把,让他沿着过道回去,但阿尔夫没有走,而是走到科林面前问道:“你确实不是木匠吗?”
“当然不是,”艾琳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他是波莉的未婚夫,他刚休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