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飞行员,”波莉赶忙说道,因为科林显然没有时间准备出一套部队调动的说辞。“为英国皇家空军效力的。”
“你开什么飞机?”阿尔夫问。
真是麻烦不断,波莉想,但是她低估了科林。
“现在开一架喷火式战斗机,”他说,“被击落之前,我开的是一架布伦海姆轰炸机。”
“你被击落过?”阿尔夫敬畏地问道。
“两次,第二次的时候我不得不在英吉利海峡迫降。”
“那你是英雄吗?”
是的,波莉想。
“他当然是英雄啊,你这个笨蛋。”宾妮穿着闪闪发光的仙女裙、戴着翅膀跑到过道上,其中一个翅膀还在她身后晃来晃去的。她把波莉的戏服拿来了,绿色的紧身裤
拖在地上,身后过道的地毯上还曵着剑鞘。“所有的皇家空军飞行员都是英雄,丘吉尔首相是这么说的。”
“你才是笨蛋!”阿尔夫喊道,然后像公牛一样用头抵住宾妮的肚子。宾妮便挥舞着剑鞘打他。
“你确定你不想改变主意,跟我们走吗?”波莉低声说。
艾琳咧嘴一笑。“这可是个诱人的提议。”她又对波莉耳语道,然后抓着阿尔夫的后脖领子制止道,“阿尔夫,宾妮,别闹了。”说着,她从宾妮手中夺过剑鞘。
“是她先动手的。”阿尔夫说。
“我不管谁先动手,你看你把宾妮的翅膀弄成什么样子了。
“宾妮,赶快去更衣室把翅膀摘下来,别再弄坏了。阿尔夫,去拿胶水来。”
宾妮拼命地摇着头说:“拉布鲁姆小姐让我来叫你去试一下紧身衣,她要知道给你裁短多少合适。”
“告诉她我跟波莉道完别马上就过去,快去吧。”艾琳说完,推了他们一下,让孩子们赶紧走,但是宾妮仍旧不肯走。“我也想跟他们告别。”宾妮说。
同时保证我们一定不会把艾琳带走,波莉想。她看着宾妮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坚定的天使,坏掉的翅膀晃来晃去的,胳膊抱在胸前,一副好斗的架势,好像必要时会用
蛮力阻止他们带走艾琳。
“宾妮说得对,”阿尔夫坚定地站在姐姐身边说,“我们也有权利跟他们告别。”
阿尔夫说得对,他们当然有这个权利,他们驾驶救护车,他们提供地图和秘密会面地点,他们不让艾琳到她的传送点去,不让艾琳追上约翰·巴塞洛缪,他们还阻止艾
琳自暴自弃。还有耽搁丹沃斯先生的时间,让他遇到皇家海军女子勤务队队员;他们引开那些护士,让波莉可以和戈弗雷爵士说话;他们还以各种方法妨碍、阻止各种事情
发生,就像他们现在阻止艾琳离开这里一样。
波莉想知道,她和丹沃斯先生获救是不是时空连续体计划的一部分,或者艾琳要留下来是否还有其他原因,她是否要在打赢这场战争或历史上更大规模的战争中扮演其
他角色,或者是,他们要扮演其他的角色。
即使艾琳留下对于时空连续体来说意义重大,也并不能缓解我们的离愁别绪,甚至连戈弗雷爵士深爱的游吟诗人——莎士比亚,面对分别也会变得语无伦次,分别并无
半点甜蜜可言。
“哦,艾琳,”波莉拥抱着她说,“我不想离开。”
“我也不想让你走。”艾琳说。
“就像那天在车站一样,”阿尔夫轻蔑地说道,“当我们把西奥多送到火车上的时候,他也不想走。现在的场景跟当时一样,是吧,宾妮?”
“西奥多当时还踢了她几下,”宾妮说。“而且古德牧师也不在这儿。”
是啊,波莉看着艾琳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心里想道,古德牧师不在这儿,迈克也死了。
他们还要遭受四年的战乱,物资匮乏,亲友离散。“你们两个照顾好艾琳。”波莉凶巴巴地说。
“我们会的。”宾妮回答道。
“我们不会让她有任何事情的。”阿尔夫保证道。
“还有你们两个要乖一点儿。”
“他乖一点儿?”宾妮看着阿尔夫嘲讽道,阿尔夫立刻踢了她小腿一下,印证了她的想法。宾妮开始还手,不停打着阿尔夫。
“阿尔夫,宾妮。”艾琳喊着想让他们停下来,但她还没能制止他们,舞台上便传来一阵暴怒的吼声。
“阿尔夫·霍多宾!”戈弗雷爵士吼道,“宾妮!”
“我们什么也没干!”阿尔夫说,“我们在……”
“快来演灌木丛,上台!”戈弗雷爵士喊道,阿尔夫和宾妮冲他们说了声“再见”,就朝舞台跑去。
谢天谢地,波莉想,现在我们可以……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重击声震动了整个剧院,震得房顶的吊灯吱嘎作响。“我们真得走了,波莉。”科林抬头看了看天花板说道。
“我知道。”波莉说着,把空袭清单塞到艾琳手里。
“我跟你说过,”艾琳说,“我们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因为记住了这份名单才没事的?”波莉说着,让艾琳的手紧握住清单。“9号和10号晚上你们一定要躲好,那次袭击会造成1500人死亡,1800人受
伤,这会是V-1导弹进行的最后一次大规模袭击,但你还是要留心空袭警报。”
“王子!”戈弗雷爵士站在舞台上喊道,波莉条件反射式地抬起头,才发觉戈弗雷爵士叫的并不是她,他是在叫艾琳,“奥莱利小姐!上台!马上!”
“来了!”艾琳应道。
“不要去克罗伊登,”波莉还在抓着她的手说,“还有贝思纳尔格林和……”
“我得走了。”艾琳柔声说。
“我知道,”波莉嗓音嘶哑地说,“我会非常想念你的。”
“我也会想你的。”艾琳俯过身来,亲吻了一下波莉的脸颊,“不要哭,我们还会再见的,在特拉法尔加广场,记得吗?”她说。
“王子!”戈弗雷爵士吼道。
“来了!”艾琳一边答应着,一边沿过道轻轻地跑向舞台。“再见,丹沃斯先生!”她转过头来说道,“科林,照顾好波莉!我们战争结束后再见。”她踩着台阶快速
走上舞台,消失在防火幕布后面。
“你终于来了,”波莉听见戈弗雷爵士的吼声从幕布后面传来,“奥莱利小姐,你不会是以为我们在排练圣诞节才上演的童话剧吧,不是,我们还有两个星期就要演出
了,时间紧迫!”
戈弗雷爵士在暗示我,波莉想,你最起码要知道该什么时候退场。
但她还是站在那里,看着被幕布遮住的舞台。
科林在她身后提醒道:“波莉,我们得……”
“我知道。”波莉说。
“抱歉,”科林说,“只是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丹沃斯先生,咱们走吧?”
丹沃斯先生点点头,迈步向出口走去。
“波莉?”科林柔声说道,“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波莉回答说,“我们回家。”然后跟着他一同往外走去。
“等一下!”戈弗雷爵士喊道,“走之前我想和你说句话。”
波莉和科林站在门口,转过身来看向舞台,戈弗雷爵士正站在幕布前面,还穿着他的希特勒制服,粘着滑稽的胡子。
“爵士?”波莉问道,但戈弗雷爵士并没有看她,他正看着科林,此时他不是奥西诺公爵,甚至也不是克莱顿先生,他是普罗斯佩罗,就像在圣乔治教堂的避难所,他
和波莉一起表演的第一天晚上一样。
“‘我已经把我生命中的一部分给了你,’”他说,“‘我是为她才活着的。’”
科林点点头。
“‘我答应您一路上将会风平浪静,’”戈弗雷爵士举起双手祝福道,“‘有吉利的顺风吹送,可以赶上您已经远去的船队。’”
帝国战争博物馆,伦敦 1995年5月7日
她没有死,只要是她还活着,那么我的一切悲哀都可以消释了。
——威廉·莎士比亚,《李尔王》
我终于设法穿越了过去,找到了波莉和梅洛普,科林想,但是我去得太晚了,没救得了她们。“我去得太晚了,是吗?”他问宾妮,仿佛与此同时,模拟的轰炸声又响
起来了。
“不是。”宾妮等到轰炸声稍微减弱一些,可以听到说话声以后,才回答道。
“你说什么?我赶在波莉和丹沃斯先生的最后期限前,把他们带回来了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和他们一起去了传送点,然后妈妈——我是说艾琳——说你们肯定是穿越回去了,因为……”
“但是如果我带他们去了传送点,那为什么梅洛普,也就是艾琳,没有和我们一起去?”
“因为我们,”宾妮说,“因为我和阿尔夫,艾琳答应过我们她不会离开我们的,而且她需要留下来告诉你波莉和丹沃斯先生在哪儿。”
所以她牺牲自己留在了过去,可是肯定有别的方法让艾琳向他传递信息,况且并不是艾琳告诉了他波莉和丹沃斯先生的位置,而是宾妮。但是这个问题可以稍后再解决
,眼下,他需要弄清楚她们在哪儿。
“宾妮,”科林急切地说,“我们要想出一个他们三个在同一地点的时间。你刚才说艾琳决定留下来——也就是说她一定也在那儿——所以那时他们三个肯定在一起,
这个时间要在5月1日前,也就是丹沃斯先生的最后期限之前。
假设他们最有可能在一起的时间是空袭时,那么他们空袭的时候去了地铁避难所吗?”
“去了,但是……”
“而且你还要告诉我他们住在哪儿,还有他们什么时间最有可能在家。我知道他们在里基特太太家的情况,他们还在肯辛顿吗?如果他们还在的话,那可能表示波莉的
传送点会开启。”他说话的时候,宾妮正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知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科林说,“而且很难记住他们在特定时间的确切位置,但这很关键。如果你不记得确切的日期,那你可以告诉我他们去了哪个地铁避
难所,我可以查一下它遭受空袭的日期,然后……”
宾妮还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行呢?”科林说,“发生空袭时,他们是不是总是去地铁避难所呢?”
“他们去或者不去都不重要,”宾妮说,“她们不在那儿。”
“她们在哪儿?”
“你来的时候,”宾妮微笑着望着科林不解的神情,说道,“你忘了吗,这些都已经发生了。五十多年前,妈妈留了下来,这样她就可以来到这儿,告诉你他们在哪儿
,所有的一切才会发生。”她悲伤地笑了笑,“当她不能……”
“她就让你来了。”科林说。
“是的。”
“她告诉你她是谁了吗?”科林努力地想要理清楚这些信息。
“是的,但是之前我们已经发现了。在庄园的时候,我们跟着她去过她的传送点。”
“你看到她穿越走了吗?”可是如果有人在附近,传送点应该不会开启。
“没有,是她穿越回来的时候恰巧被我们看见了,并且还有许多别的线索、许多错误和事情,所以当你来带波莉和丹沃斯先生离开的时候,我们便完全确定了。只不过
还有很多事情我们不知道,比如为什么你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来到这里。”
“英格兰地区所有来往1940年的传送点都关闭了,”科林说,“当时丹沃斯先生没有回来,我们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时空位置,发现没有一个传送点可用。起初,我们以
为所有的传送点都关闭了,但后来我们发现,其他地方和时间的传送点并没有受到影响,只有1940年至1941年3月期间英格兰和苏格兰地区的传送点出了故障。我们可以开启
那两个地区3月15日后的传送点,但是我们不知道他们那个时候在哪里。波莉已经不在汤森兄弟百货公司工作了,而且他们也不在诺丁山门站。”
“所以你来到了这里,来找一些可能认识她的人,让他们告诉你波莉当时的位置。”宾妮说。
“是的。”科林没提的是,自从迈克尔告诉他波莉和艾琳计划要应征为国家服务后,整整几个月他都在马不停蹄地查找英国兵役和民防组织的名单,希望能从中找到她
们两人的名字;或者在那之前的几年里,他一直待在图书馆和报纸资料室里翻阅资料,想查明她们是否还活着;而且传送点失灵后,他还进行了大量的坐标计算,并且试图
说服巴特利和琳娜,让他们相信救援行动还可以进行,另外他还去咨询了所有能找到的时空旅行论者,比如石川博士等很多人,试图弄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阿尔夫说,他确定你会去某个周年庆典活动找艾琳。”宾妮说。
“等一下,”科林打断她,“艾琳告诉过你我今天会在这里吗?”
“没有。”
“我不明白了,”科林说,“她为什么不告诉你?”
“因为她也不知道你会在哪里,她只知道在某一时刻,她会告诉你他们以前在哪里,然后你才知道要去哪里。”
“但是……”
“她说她不需要知道,她会找到你的,因为她已经找到过你了。”宾妮笑着说,“妈妈一直是一个乐观主义者,甚至当她得知自己得了癌症,她还是告诉我们:‘你们
不用担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死了之后我很担心有什么事出了差错,但是阿尔夫说不会有问题的,因为如果有差错的话,‘那时’你就不会来了,所以要靠我们来让
此前的事情发生。”她朝科林露出了微笑。“我们做到了。”
“但我还是不明白,你和你弟弟怎么知道我会在今天这个特定的日子来到这里?”
“我们不知道,自从妈妈死后我们一直在找你。”
“自从……”
宾妮点点头。“起初,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诺丁山门站和牛津街,当然还有德内维尔庄园——现在那里成了一所学校,但是有太多地方要找了,即使加上迈克尔和玛丽
……”
“谁?”
“迈克尔是我的儿子,玛丽是我妹妹——同母异父的妹妹,尽管我从来没有把她当作我妹妹。”
“她是艾琳的女儿?”
“抱歉,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我妈妈——艾琳——嫁给了……”
突然又传来一阵巨大的呼啸声,紧接着又是一阵爆炸声,爆炸将避难所的墙都震得晃动了起来,一道明亮的白光闪过,是在模拟炸弹发出的光。这道白光先是变成了黄
色,进而变红,在整个避难所和宾妮的脸上映出一阵怪异的光芒。
“艾琳嫁给了谁?”科林提高嗓音,盖过外面杂乱的噪声,提醒她继续说下去。
宾妮并没有回答,她正以一种奇怪的表情盯着科林,好像她刚刚意识到什么事情。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科林问道,不知道刚才的爆炸声是否勾起了她某些不愉快的回忆。“你没事吧?”
“好奇怪啊,”宾妮喃喃地说,“如果她……那也就是说……”
“如果她什么?谁?艾琳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好像在努力理清思路。“没什么,我又忘了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艾琳在战争结束后不久就结婚了,然后有了两个孩子,我是说,除了我和阿尔夫之外,
又生了两个孩子。男孩叫戈弗雷,也在帮我们寻找。但是即使他们都来帮忙,我们还是不够走运。然后阿尔夫说:‘我们得试着从科林的角度考虑一下,他会选择去哪里呢
?’所以那时我们想到你可能会去经历了伦敦大轰炸的人们可能去的地方。幸运的是,那时候正好是战争爆发五十周年纪念日,而且……”
“你从1990年开始就在找我了?”
“不,从1989年就开始了,战争实际上是1939年开始的,嗯,虽然刚开始的近一年内都没有任何战斗。1989年初有几次疏散儿童的聚会,然后是每年春天都会举办的不
列颠之战的展览,当然还有每年都举行的欧洲胜利日游行。欧洲胜利日活动最难找人,因为很多城市都举办自己的游行活动,而且还是在同一天。”
“你的意思是你找了整整六年,找遍了所有的游行、周年庆典和博物馆展览?”那得有几十甚至几百场吧。“你们去了多少场?”
“都去了。”她简单地回答道。
都去了。
“并没有想的那么糟糕,”宾妮说,“这仅仅是5月份的活动,因为这是战争结束的五十周年纪念日,全年都将举行庆祝活动,其中包括12月29日在圣保罗教堂举行的消
防值班特别纪念仪式。”她顽皮地冲科林笑了笑。“至少你没有去那个活动。”
我没去,但是我打算去来着,科林想,还有在多佛举办的敦刻尔克纪念活动、在比金山举行的“鹰天航空展”,以及在伦敦交通博物馆举行的“地铁避难所里的生活”
展览。如果他去了,他就会发现宾妮,或者阿尔夫,或者艾琳的另外两个孩子之一也在那里。他们找他花费的时间和努力,并不比他寻找波莉花费的精力少。“宾妮……”
他说。
“天哪,快看那儿。”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几英尺远的地方传来,“那是一个防毒面具! 你还记得我们随身带着它吗?还有那些烦人的防毒演习,记得吗?”
“哦,天哪,她们吃完午饭回来了。”宾妮低声说着,站了起来。
“等一下,”科林打断她,“你还没告诉我他们在哪儿呢。”
她又坐了下来说道。“我不确定过去或未来的我是否告诉过你,我以为丹沃斯先生可能……”
“丹沃斯先生?我以为你说他们都在一个地方。”
“他们是在一个地方,但是丹沃斯先生先找到了你,或者说你找到了他——这一点我不太清楚,然后把你带到那里。”
“但是我要去哪里找他呢?”
“圣保罗教堂。”
圣保罗教堂?这就意味着他是用丹沃斯先生的传送点穿越过去的,但是自从丹沃斯先生穿越过去以后,尽管他尝试了成百上千次,那个传送点却一次也没有再开启过。
“我是用圣保罗教堂的传送点穿越过去的吗?”他问。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那个传送点不能用了。”
“哦,那你一定是在别的地方找到他的——或者他在别的地方找到了你。我只知道那天晚上我们把他送到了圣保罗教堂。”
“哪天晚上?你还没告诉我日期呢。”
“恐怕我也不记得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那个时候我们还小,我记得是某天晚上。”
“你们去看过避难所了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门被打开了,塔尔博特、坎伯利和帕奇出现在门口。
“原来你在这里,‘假正经’。”塔尔博特说着,看了看已经站起来的宾妮,又看了看科林,“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我正带他参观避难所呢。”宾妮回答道。
“我们能看出来。”帕奇冷淡地说,环顾了一下避难所。“天哪,这个避难所也太舒适了。”
“而且还比我记忆中的避难所漂亮得多。”塔尔博特说,“我们在找你呢,‘假正经’,你一定要去参观一下救护车展区,你开过救护车。”
“我一会儿就去,”宾妮说,“我和奈特先生还没有参观完……”
“看得出来。”塔尔博特说。
“我就剩一两个问题了,”科林这时才掏出笔记本,说道,“介意我再占用兰伯特太太一会儿吗?”
“当然不介意,”塔尔博特说,“我们不应该妨碍真爱。”
“别傻了,塔尔博特,”宾妮说,“奈特先生是一名记者——而且他年轻得都可以做我的孙子了。”
“怎么可能,”科林反驳道,“而且无论如何,我总是喜欢年长一些的女人。”
“这样说的话,”塔尔博特拉着他的胳膊说,“你必须和我们一起来看一下救护车展了。”
“对,”坎伯利附和道,“跟我们以前开的那辆简直一模一样。”
“你可以在去那儿的路上问她问题。”塔尔博特说着,紧紧挽着科林的胳膊,带着他朝救护车展区走去,但是这一路科林没有机会继续问宾妮任何问题。他们去救护车
展区的路上,有六个女人过来围住了宾妮,问她问题,而当他们到了那里之后,又有六个女人在等着她,她们坚持要宾妮到救护车后面去,又让她坐到驾驶座上。
科林挤进人群走到宾妮身边,他靠在车窗边问:“兰伯特太太,您能否帮我理清几个细节,”他说,“您提到过威斯敏斯特教堂遭到过轰炸,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5月10号。”坎伯利抢在宾妮之前回答道。
这真是个聪明的主意,科林想。
“我记得,”坎伯利说,“是因为那天晚上我本来要和一位非常帅气的飞行员共进晚餐,然后去看一场演出,结果因为那次轰炸,我整晚都在运送伤员。我永远都不会
原谅希特勒,因为他毁了我那晚的约会。”
“他要带你去看什么演出?”宾妮问。
没有时间来讨论“伦敦大轰炸时期的戏剧”了,科林心烦意乱地想。
“是在磨坊夜总会上演的讽刺滑稽剧吗?”塔尔博特提示道。
“ ‘我们从来都不关门’。”帕奇引用道。
“也不穿任何衣服。”塔尔博特接着说。
“不,”坎伯利说,“他带我去看了一场戏剧! 而且我穿着……”
“一场什么类型的戏剧?”宾妮问,“是场童话剧吗?”
“童话剧?”坎伯利说,“童话剧是给小孩子看的。
“伦敦大轰炸时期我曾看过一场童话剧,”宾妮自顾自地说着,仿佛没有听到坎伯利的话,“《睡美人》,是在摄政剧院上演的,戈弗雷·金斯曼爵士演坏仙女。”
“哦,说到睡觉,”分发姓名牌的女人说道,“你们一定要去看看‘在伦敦大轰炸中酣睡’的展览,你们记得用霍利克麦乳精冲的睡前牛奶吗?还有那些连衣裤?展区
在那边。”她说。然后她们便穿过门口走到走廊,带着宾妮一起朝那儿走去。
科林也跟着她们一起,但是他还没走到那扇门,又一群姓名牌上印着英国国旗的女人蜂拥而至,等到他终于挤进走廊,他以为宾妮会不见了踪影。但是宾妮正站在走廊
的一半处,停在一幅黑白照片前,照片拍的是一个教堂,教堂的塔楼正熊熊燃烧着。
“这不是圣布莱德教堂吗?”宾妮指着照片问道,“我记得它着火的那天晚上,空袭特别猛烈,那是4月底的某天……”
“不,不是的,”布朗说,“圣布莱德教堂是在12月份烧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