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特先生,她在这儿。”塔尔博特说。“艾琳!”她喊道,冲着刚刚走到展厅的大轰炸展区的女人挥手。
她和塔尔博特描述的一样:头发灰白,中等身材,身体硬朗。“兰伯特!在这里!”塔尔博特朝她喊道,然后满面笑容地转向卡尔文。“我告诉过你她很快就会来的,
奈特先生。”
“她叫艾琳?”他问,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是的。艾琳!‘假正经’!”塔尔博特又挥了挥手。兰伯特太太没有抬头,她正把手伸到手提包里摸来摸去,一定是想找支笔在另一只手拿的名牌上写字。
战争年代里有很多叫艾琳的人,他想,心怦怦直跳。所以梅洛普才会选择这个名字,因为它太常见了。但眼前这个艾琳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八年前他在牛津见到的那个苗
条、漂亮、绿眼睛红头发的人。
从那个时候算起,她已经55岁了,刚才看过的黑白照片中的深色头发、笑着坐在坦克上的女人看起来也不像和他交谈过的那位老妇人。兰伯特太太在一个陈列柜前弯下
腰来,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名牌上,灰白的头发中隐约可见几缕已经褪色的红色。
这会儿她正费力地把名牌戴上。要是她最后戴上的名牌上写着“艾琳·奥莱利”,那该怎么办?
“兰伯特太太在战争中是做什么的?”他问塔尔博特。希望她说她加入了皇家海军女子勤务队,或合唱团,他在心里祈祷。
“她负责开救护车。”塔尔博特说,“哦,天哪,她还是没看见我们,跟我来。”塔尔博特拽着卡尔文穿过房间走到兰伯特太太跟前。她看上去没有塔尔博特年纪大,
当然塔尔博特也是因为有点肥胖所以显老。梅洛普比波莉还要年轻,她的首次任务是观察疏散儿童。如果这就是她的话,那是她的唯一一次任务。
“艾琳,”塔尔博特说,“有人想见你。”
艾琳终于把名牌戴上了,但还看不出她是否就是那个艾琳。名牌上面写着“艾琳·兰伯特”和“二战妇女联络协会”。当她抬起头时,她的瞳孔是浅绿色的,她年轻的
时候可能是绿色的,也可能不是。
“不好意思,”塔尔博特说,“我忘了你叫什么了……”
“奈特,卡尔文·奈特。很高兴认识您,兰伯特太太。”他一边注视着她,一边握住她的双手。“我是从牛津来的。”他补充道,觉得自己有一点儿认出她了。哦,天
哪,确实是她。
“奈特先生正在找可能认识他祖母的人,”塔尔博特解释道,“你去哪儿了,‘假正经’?布朗说你得先去办点事?”
“对,我去圣保罗教堂了。我本想让我弟弟代我去,可他去不了。他今天早上去了老贝利法院,所以我得亲自去。”
弟弟,她有一个弟弟。原来不是艾琳。他如释重负,就像腹部被人打了一拳。
“而且交通状况也很糟糕。”兰伯特太太说。
塔尔博特跟着点点头。“在圣巴塞洛缪医院附近区域肯定发生了事故什么的,真是没办法。”
这时帕奇太太走了过来,“哦,你们俩碰到了,真是太好了。兰伯特认识你祖母吗?”她问。
“我还没问她呢。”
“大轰炸期间他祖母在伦敦,”塔尔博特向艾琳解释说,“她叫波莉——奈特先生,你刚才说她姓什么?”
“塞巴斯蒂安,波莉·塞巴斯蒂安。”两位女士都满心期待地看着艾琳·兰伯特,可她摇了摇头。
“不,组织里没有这个人。”她说,“她还有别名吗?”
“别名叫玛丽。”
塔尔博特说:“我们救护车队里有一个叫玛丽的,可她姓肯特。”
兰伯特太太没理她。“你祖母娘家姓什么,奈特先生?”
“塞巴斯蒂安。她丈夫姓奥莱利。”他又补充道,但并没有看到兰伯特太太的表情有任何异样。
“不好意思,”她说,“我们这里没有玛丽·奥莱利这个人。你查过博物馆的档案吗?”
查过了,他心想,还有大英博物馆,也去过公共记录办公室。《泰晤士报》《每日先驱报》和《快报》的资料室。
“这是个好主意,”他说,“但恐怕我今天没时间了,我改天一定再来查一下。谢谢您帮我。还要感谢弗农太太,”他对塔尔博特说,“我也特别感谢您。”他和在场
的每个人都握了手。“不耽误各位参观展览了,就此告辞。”
“不客气。啊,艾琳,你一定看到了“‘大轰炸中的美妆展’,”塔尔博特说,“那里有来自美军福利社的尼龙袜,还有用白土粉做的很吓人的粉底。还有一支口红就
像当时肯特把我推进排水沟时我弄丢的那支一样,甚至可能就是同一个。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口红,它叫‘绯红色爱抚’。”她和帕奇把兰伯特太太拖走了,卡尔文则向出
口走去,穿过展台,来到欧洲胜利日的庆祝现场展区,那里充满了欢呼声和假造的烟火。
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但如果他抓紧时间,也许能在中午前赶到圣保罗教堂,赶上几个在教堂咖啡馆吃午饭的游客。他快步走向出口。
“奈特先生!”身后有人喊他。他停下来回头看。在走廊上兰伯特太太从后面追了上来。他停下来等她赶上来。“哦,太好了,”她气喘吁吁地说,“你还在这儿,我
还担心你走了。”她急忙走到他身边。
“怎么了?”他问,“您是想起什么了吗?”
她摇摇头,试着把手放在胸前平复呼吸。
“您没事吧?”他问道,“需要我去拿杯水吗?我们可以去自助餐厅。”
“不用,她们马上就要去吃午饭了。刚才我很抱歉,塔尔博特和帕奇在那儿,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挽着他的胳膊,领着他走过礼品店,走进大厅,向四周看了看,
想找个地方和他说话。“你刚到的时候,我就想找到你,但不知道你会在哪里。圣保罗教堂也会在今天开放展览区,我猜你更有可能去那里看看。”兰伯特太太说。
哦,天哪,她就是艾琳,关于她弟弟的事都是编的,是她在波莉死后不得不接受的身份的一部分,她不得不自谋生路。她不得不独自面对战争,还有战争结束以后的漫
长岁月。她怎么还站在那里笑呢?他想知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对她、对他们做过什么吗?
她不可能是,他想,那不是她。这个老太太在说别的事情,她要见一个记者,或者一个……
“他们在教堂里到处都有展览,地下室也有,还有两个耳堂,所以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确定你不在那儿,然后又花了一个小时才把车开到这儿,接着……”兰伯特太太不
再说话,皱着眉头看着他。“你就是科林,对吧?”
毫无疑问,确实是她。
“哦,亲爱的,恐怕我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她又说,就跟刚才安的说辞一样。“我以为……”
“你没有弄错,”他没精打采地说,“我就是科林。”
“科林·坦普勒?”
他点了点头。
“哦,很好。”艾琳说,“我一度担心我认错了人,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你了。”她朝礼品店瞥了一眼。三个女人正叽叽喳喳地提着装满东西的袋子从里面出来。“走
吧,我们去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她带科林回到大轰炸展区,来到标有“防空洞”的门口。
她打开门,迅速四下看了看,把科林推了进去。里面是一个还原的地铁站站台。人体模型沿着曲形瓷砖墙坐着,裹着毯子躺在地板上。
艾琳把门关好。“太好了,这里能遮住我们的声音。”旁边响着低沉的炸弹声。她坐在一个长凳上,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科林也坐了下来。
“好啦,现在可以说了。”她对他微笑着。
她怎么还能这样对我?科林想,在知道我没能帮助她之后?“艾琳,”他无可奈何地说,“梅洛普,我很抱歉……”
艾琳惊奇地抬头看着他。“科林,我很抱歉。我认出你来了,所以我觉得你会认出我来的,但我忘了你还没见过我。”
还没见过……
“即使你见过,也已经过去50年了,我应该直接告诉你的。”突然红光闪过,外面又发生了一次爆炸。“我不是艾琳。我是说,我是,但不是艾琳·奥莱利。”
科林心中燃起了希望。她不是艾琳,这意味着他还有机会把他们救出来。如果这个艾琳知道他们在哪儿。
“我应该从头说。”她说,“我是宾妮·霍多宾,我和弟弟阿尔夫都曾经是疏散儿童。我们被送到了艾琳当女仆的那个庄园。”
没人会忘记阿尔夫和宾妮·霍多宾这两个淘气包。很明显,阿尔夫现在还在,因为他现在就在老贝利法院。那句话是隐晦地指他被捕了吗?还是发生了更糟糕的事?
但这说不通。战争期间,宾妮还是个孩子。“但那女人说你开救护车。”科林说。
“对。在V-1和V-2导弹袭击期间。”
“但你只有……”
“对,只有15岁,”她说,“我谎报了年龄。”
这倒和他听到的关于霍多宾姐弟的形象能对上。现在他看得更仔细了,兰伯特太太显然比今天来这儿的其他女人年轻。“可你说你叫艾琳。”
“是的。宾妮不是真名,它是霍多宾的简写。因为我没有自己的名字,艾琳说我可以选择任何我想要的名字,所以我选了艾琳。战争结束后,妈妈——我是说,艾琳—
—和爸爸正式收养我们的时候,我用的就是这个名字。”
在战争结束后。哦,我的天哪。“你叫她妈妈。”
“对不起。我忘了你还不知道这些。大轰炸开始的时候,我们回到了伦敦,艾琳收留了我们,把我们养大。我俩的亲生母亲死了以后,我们一直在地铁站流浪,艾琳找
到了我们,然后……”
科林什么都没听进去。是艾琳把姐弟俩养大的。说明他没有把她们救出来,所以宾妮才会来这儿。艾琳派她来告诉他,他失败了,艾琳花了五十五年的时间等他来救自
己,但没有等到。“她不想见我,是吗?”科林问道,“我不怪她。”
“不,你不知道。”宾妮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妈妈在八年前去世了。”
肯特郡 1944年10月
表演过程中若有空袭警报,会特此通知大家。
——演出通知/1940年
“詹姆斯·丹沃斯,”欧内斯特打着字,“在V-2导弹袭击中受伤,最后死于诺丁山的家中。”
塞斯靠在门上。“你看见查苏布尔了吗?”
“没有,”欧内斯特边打字边说,“丹沃斯,牛津人——你去食堂找过了吗?”
“没有,我去看看。”他说完,竟然没再磨叽,奇迹般地直接走了。欧内斯特继续打字。“先于他的孩子塞巴斯蒂安·丹沃斯和艾琳·沃德离世。”
“你好,”查苏布尔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张照片。“你打的是关于汉普斯特德的教堂的文章吗?”
“不,这个才是。”欧内斯特把纸递给他。“检查一下时间,你应该会检查的吧?我看不懂你写的是什么,”查苏布尔读着,欧内斯特急忙又打起字来,“葬礼将于10
月20日十点在卡德尔街的圣玛丽门教堂举行。”打完便将纸从打字机上扯下来,面朝下扣在桌子上。“现在的时间对吗?”
“不对,”查苏布尔说。“应该是下午三点十九分,不是两点十九分。”他把纸还给欧内斯特,欧内斯特把纸卷了进去,涂掉了时间,在纸上面打了“三点十九分”。
“导弹到底击中了哪里?”
“查令十字路,”查苏布尔说着,递给欧内斯特几张照片。“这是上个星期发生的事件,但我觉得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利用价值。那里原来有一座教堂和一条购物街,它
们被完全摧毁了,都分辨不出来了。V-2导弹的威力果然不容小觑。”
欧内斯特快速看了一遍手上的照片。“这个怎么样?”他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所被毁的学校,十几名身穿制服的学生灵活地在废墟上爬着。
查苏布尔摇了摇头。“已经在《每日快报》上登过了。”
“我觉得要告诉报社所有关于导弹的报道都由我们管理。”
“的确如此,但报社没有告诉记者,于是这件事就执行不下去。”他翻看着照片,递给欧内斯特一张上面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木头的照片。“看到了吗?”他指着角落里
一个破牌子说。欧内斯特眯起眼睛看着这些小字母,“牙科诊所?”他猜道。
“牙科医生,”查苏布尔说,“或者说‘牙科’——我知道这是小事,但我觉得这也许会让人感兴趣——我们可以编一篇报道叫‘有关牙痛的极端疗法’,就说一个男
人在去看牙医的路上,V-2导弹击中了他,爆炸把他那颗坏牙炸掉了。”欧内斯特点点头。“这事发生在哪儿?”
“布里克斯顿,”查苏布尔说。“这实际上是沃尔沃斯郊区的一条街道,但我们可以把照片上的乡村民宅截掉。炸弹是在……”他查了查列表,“11号四点零五分落下
的。”
“四点零五分?那就不对了。那个时候牙科诊所是不会开门的,即使是急诊也不开。”
“哦,对的。”查苏布尔说着,把照片拿了回去。“我看看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但他并没有离开。
“刚才塞斯来这儿找你。他说事情很紧急。”欧内斯特说。查苏布尔这才走开,这样他就可以继续打字了。自从登陆日起,他就越来越难找到机会写给牛津的留言了。
现在蒙克里夫和格温多林在法国,塞斯没有别人可以纠缠,总是坐在他的桌子边上。他不在的时候,查苏布尔又会过来谈论酒吧女招待达芙妮,还在他身后读他写的东西。
所以他必须利用一些零碎的时间来写留言。
他现在写的那些假消息,使他很少有机会留下波莉和艾琳的名字,以及给检索小组留线索。一方面是由于报道中的地点都是假的,另一方面是由于一般都是查苏布尔和
塞斯负责往报社送文章。但他尽了最大努力,写了各种各样的公告、给编辑的信,和一些人情味十足的文章,每当他去送的时候,就把这些文章和导弹的报道一起交给报社
。
“离圣诞节还有两个月,”他写道,“但诺丁汉郡的两个女孩已经在为一个节日项目努力工作了:用自制圣诞拉炮为我们勇敢的士兵们送去一点圣诞节的欢乐。玛丽·
奥莱利和艾琳·塞巴斯蒂安小姐正在制作……”
“我找不到塞斯了。”查苏布尔回来说。
“去食堂看看。”欧内斯特提议。
但话说晚了。“你来了,查苏布尔,”塞斯出现在门口说,“我到处找你。还记得达芙妮怎么跟你说的吗?她不会跟你出去的。”
“我一直想忘掉这件事。”查苏布尔闷闷不乐。
“你大可不必这样。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今天下午我要带她去参加在戈达德格林公园举行的丰收游园会,等等!”他说着,躲开了查苏布尔挥过来的拳头,举起双
手护住自己。“先别动手,听我讲完。”
“说吧,”查苏布尔冷冷地说,“究竟是什么好消息?”
“因为她要带她的朋友琼一起去,我告诉她我也要带一个朋友去。等等!”他在桌子后面转来转去。
欧内斯特悄悄把一只手臂搭在打印纸上。
“你没看见吗?”塞斯说,“你在游园会的游戏摊上用高超的技艺玩打椰子游戏,给达芙妮留下深刻印象的时候,我把会琼带到茶棚里去,等你找到我们时,我已经向
琼施展完我的致命魅力,而你也已经向达芙妮施展了你的致命魅力,这就叫互惠互利。我们十点出发。”他往门边走去。
“等一下,”查苏布尔说,“现在举行丰收游园会不是有点晚了吗?为什么是星期三?”
“一枚V-2导弹击中了女子学院,活动不得不推迟。”塞斯说。他又继续往外走,然后身子向后靠了靠。“哦,我差点忘了,”他朝查苏布尔说道,“布拉克内尔想见你
。”
“找我干什么?是不是他发现奥斯汀车的事了?”
“我希望没有,”塞斯说,“你问我也没用。”两人都走了。
欧内斯特估计无论布拉克内尔想要什么,至少会谈半个小时,好奇心过剩的塞斯肯定会在门口一直听着,而他也会有时间完成他的文章了。“这些圣诞拉炮是用汤森兄
弟百货公司捐赠的纸板管和包装纸制成的,里面还有纸做的皇冠。相比于传统的拉炮,他们制作的拉炮几乎没有声音。奥莱利小姐(朋友们都叫她波莉),说:‘不,我们
的士兵们已经听了整整一年的爆炸声了,他们应该喜欢节日里的宁静。’”
可惜宁静并没有到来,这个圣诞节会开始突出部战役。
还有一件事我永远都看不明白,他想起了珍珠港事件,他曾经花了很多时间破译截获的信息。在突出部战役期间,我会在后方写有关圣诞节的文章,并把V-1和V-2导弹
引向无辜的人们。
他写道:“圣诞拉炮里还有一块小甜饼和手写的标语,比如‘防患于未然’和‘寻找,你会有所发现’。”
查苏布尔跺着脚。“唉,总是这样。”他恨恨地说。
塞斯靠在门上。“怎么了?”
该死的,欧内斯特想,停了下来。照这样下去,他还没写完报道圣诞节就结束了。
“克里克伍德圣安瑟姆教堂的锅炉爆炸了。”查苏布尔气冲冲地说道。
“克里克伍德?”欧内斯特皱起眉头。“我还以为你要带姑娘们去戈达德格林公园呢。”
“不是今天,我哪儿都没法带她们去,看来那儿的钟楼还在。”
“什么钟楼?”
“诺曼式钟楼,很有名。布拉克内尔要求在晚间版截稿时间前,把照片、说明和相关的报道发给伦敦的所有报社。”
现在欧内斯特明白了。锅炉爆炸造成的破坏看起来就像V-2飞弹攻击造成的破坏,著名的诺曼式钟楼可能会出现在旅游指南上,这可以让德国情报机关定位出爆炸发生的
地点。那里正好在伦敦的西北部,也正好是他们想要欺骗德国人把他们的V-1和V-2导弹射向的地点。
“这不公平,”查苏布尔沮丧地说,“我和达芙妮再也没有可能了。”
“你说得很对,”塞斯说,“你和姑娘们去戈达德格林公园,我去克里克伍德。”
“不,我去吧。”欧内斯特说。在回来的路上把我的文章送到村周报去。
“你去?”查苏布尔问。
“对。但是在你走之前,要跟我说清楚导弹的袭击时间。而且我们还需要去圣安瑟姆教堂的路线。哦,给《每日先驱报》打电话,告诉他们在我们通知之前不要刊登任
何有关圣安瑟姆的消息。”
“我会的。”查苏布尔说着就跑了出去。
“谢谢你,老伙计,”塞斯说,“我欠你的。”
“把去圣安瑟姆教堂的路告诉我,我们就扯平了。”欧内斯特说道。
塞斯点点头离开了。欧内斯特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军需长科林·T.沃斯将确保圣诞拉炮会准时送达目的地,”他继续打字,“数百名幸运的士兵会度过一个快乐的圣
诞节,这多亏了两个足智多谋的女孩‘尽了一份力’,正如首相要求我们所有人做的那样。”
他把那张纸抽了出来,又拿起葬礼通知书,把两张纸都塞进夹克里,然后又坐回桌边,在一张白纸下面铺上三张复写纸,然后用大写字母打出:“德军的恐怖飞弹摧毁
了历史悠久的教堂。”
“上个星期三,导弹落在了布卢姆斯伯里。”查苏布尔走进来说。他换了一件夹克和领带。“在下午七点二十分。”
星期三晚上。很好。星期三晚上唱诗班一般要进行练习。“有人员伤亡吗?”欧内斯特问。
“是的,有四个人。所有人都遇难了,但在同一地区十点五十六分发生了第二起V-1导弹袭击,所以咱们这么写没问题。”
但对那四个人是个问题,欧内斯特想。对德国人因为这张照片而改变飞弹的路线进而在达利奇和贝思纳尔格林被炸死的人来说也是问题。
塞斯走了进来。“这是去圣安瑟姆教堂的路线。”他递给欧内斯特一张手绘的地图。
“好,”欧内斯特说,“查苏布尔,你给《每日先驱报》打电话了吗?”
“打了。编辑说他们将保留这篇报道,直到收到你的消息。”
“走吧,”塞斯说,“游园会在中午开始。”
“来了,”查苏布尔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沃辛。”
“没什么大不了的。去打翻牛奶瓶,赢得达芙妮的心吧。”欧内斯特挥手叫他们走。
他写下对圣安瑟姆教堂的报道,把副本带上,拿上照相机和几卷胶卷,动身去克里克伍德。
能看出来布拉克内尔对圣安瑟姆教堂的事感到激动。独特的诺曼式钟楼不仅完好无损,铸铁拱门上也刻着“克里克伍德圣安瑟姆”,后面的碎石看起来就像V-2导弹袭击
后的残骸。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教堂管理人很健谈,“你知道,事先没有发出任何警告的噪声。来自《每日镜报》的记者出来以后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在他拍照的时候,
我注意到石头是湿的,但是没有下雨,我才想起应该是锅炉爆炸了,事情就是这样。”
“你说那个记者来自《每日镜报》?”欧内斯特问道,“他说过他们要进行报道吗?”
教堂管理人点了点头。“就在明天早上。真奇怪,圣安瑟姆教堂在大轰炸中安然无恙,连个弹坑也没留下,最后却被一个坏锅炉给毁了。”他悲伤地摇摇头。“记者告
诉你他的名字了吗?”欧内斯特问道。
“告诉了,但我现在记不得叫什么了。我记得是米勒还是马修斯来着。”
“其他报社的记者来过这里吗?”
“只有本地报社的记者来过。哦,对了,还有《每日快报》的记者,但我告诉他是锅炉引起的,他瞬间就没兴趣了,甚至连照片都没拍。”
欧内斯特问他能不能用一下教堂的电话给布拉克内尔打个电话。“我要设法截住这些报道,”布拉克内尔说,“或者至少不能登照片。你把本地报纸上的那个截下来,
然后给我回电话。你确定只有《每日镜报》和《每日快报》?”
“是的。”欧内斯特说,但挂断电话后,他还是又问了教堂管理人一遍,管理人坚持说只有两名记者来过。欧内斯特告诉他,如果有别的报纸派人来,就给他打电话,
还告诉了他布拉克内尔的电话号码。“如果有其他记者来,不能让他们拍照。”他说完就去找当地报纸的编辑,希望记者不会问太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