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虚弱,他的颧骨和太阳穴上的皮肤几乎是半透明的,但自从波莉找到他,这是他第一次看起来没有什么坏消息要告诉她。“您看起来好多了,感觉怎么样?”
“我应该问问你。”他说。
波莉苦笑着回答:“我还活着呢。”
“就像圣保罗教堂那样。”
就像圣保罗教堂那样,即使已是满目疮痍。
“我昨晚还有别的话要说,”丹沃斯先生说,“我们也不确定英国是否会战败。时空连续体也可能会成功消除我们造成的伤害。”
“尽管那样仍会杀死我们。”波莉心灰意冷。
但这仍然比另一种选择要好,她为阻止希特勒赢得战争而死,与成千上万的英国士兵和平民所做的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也无法保证自己的牺牲会换来胜利。
但至少士兵和平民不用担心,只要他们一出现,就会危及散兵坑或避难所里的其他人。“其他人呢?”她问丹沃斯先生。“我们接触过的其他人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他说,“那些一直以来吸收、减弱并抵消我们的影响进而保护时空连续体的要素,可能也是修正过程中需要的要素。”
也就是说,连续体可能只会杀死其中的一些人。
“如果我们和他们分开,不再有任何联系,他们能活下来吗?”波莉问。
“不知道,也许会吧。”从丹沃斯先生的声音里听不出多少希望。“我们没法知道破坏已经扩散了多远,如果已经发生了变化,那时空连续体就必然会用某种方式予以

应对。”
阿尔夫和宾妮是命中注定上贝拿勒斯城号,然后淹死,还是和母亲一起被炸死在皮卡迪利广场附近?难道玛乔丽注定会死在废墟里,二等兵哈迪也会死在敦刻尔克,史

蒂芬·朗会丧命于在从亨登机场去伦敦的途中?或者还是霍多宾太太会把推荐信撕碎了,二等兵哈迪会被另一艘船救起,其他的人也注定会幸存下来,继续做他们该做的事

?这些都无从得知。
如果我们还没有改变他们的命运,波莉想,那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远离他们,这样就可以保护他们不会死于致命的轰炸。幸好之前从里基特太太家出来了,不再住在诺

丁山门站附近了。她现在在娱服会,可以找一个完美的借口离开戈弗雷爵士的剧团。她取了几张配给券,手里提着几个鸡蛋和四分之一磅牛肉,但没带回来做汤的骨头,肉

铺老板那里没有了。她只好做点肉羹。
她把食物提回家,给丹沃斯先生煮了一个半熟的鸡蛋,然后又出门,从卡特巷29号唯一一间没有被烧掉的阴冷房间里取走他的东西。她本来想去告诉汉弗莱斯先生,说

她已经把霍布斯先生安全送回家了,但现在她不敢冒这个险。汉弗莱斯先生一直对她很好,他不应该……
波莉突然愣在了人行道上。那就是为什么昨晚丹沃斯先生在拒绝去对巴塞洛缪医院时说那些话,他是想说那里的人都对他很好,他不能连累他们为此送命。
她给汉弗莱斯先生写了一张便条,思量着要不要把它交给教堂的志愿者代为转交,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再跟圣保罗教堂扯上关系。可她不希望汉弗莱斯先生出于

担心而寻找丹沃斯先生。波莉把便条交给走进来的一个女人,请她把便条交给教堂管理人。如果连一瞬间的相遇都需要被纠正呢?甚至那天下午在阿尔罕布拉剧院说过话的

哈蒂也会被牵连?
“你得到想做的救援工作了吗?”哈蒂问波莉什么时候来排练。
“没有。”波莉说道。
“那你至少还可以拯救一下今晚的第二场演出,给你。”她说着,递给波莉一件印有英国国旗的表演服。“振作起来。在娱服会也许不像执行救援工作那样英勇,但我

们让士兵们振作精神,让他们在这几个小时里暂时忘记烦恼,不是吗?唱歌跳舞也能帮他们打赢战争。”
就在那天晚上,塔比特先生让波莉参加了演出,给一名魔术师做助手。她做得很差,但魔术师演得也不怎么样,观众中大多数士兵都把兴趣放在波莉那布料少得可怜的

表演服上了。
“胸部和亮片,”哈蒂说,“是我们的座右铭。”
“我还以为我们的座右铭应该是:娱服会——娱悦观众,衣服越穿越少。”其中一名合唱团女孩说。她正站在舞台一侧,穿着更暴露的演出服从哈蒂和波莉身边扭了过

去。
“那是乔伊斯,”哈蒂说,“不错,很惹男孩子们喜欢。”
接着一个打扮成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的年轻帅哥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
“那是雷吉,”哈蒂说,“也很受男孩子欢迎。这是我喜欢待在娱服会的原因之一。有这么多帅哥美女环绕,我永远不用担心会被人揩油。但我们‘亲爱的’舞台经理

是个例外。你要提防他,他可是个麻烦。”
我也是,波莉心想,就是那种有人靠得太近时就会引爆的危险的延时炸弹。
波莉花了两天时间才鼓起勇气把所有事告诉艾琳。波莉还记得,艾琳得知波莉的最后期限时看起来脸色很不好;还记得当艾琳知道迈克的死讯时,她一直守在自动扶梯

等迈克来会合的样子,波莉害怕同样的事情还会发生,但艾琳以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接受了这个消息。“你把他带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定很糟糕。”她说,“他确定英国

会输掉战争?”
“丹沃斯先生说没有绝对确定的事,有一种可能性是连续体将能够自我纠正。”
“但这种纠正行为帮不了我们什么。”
“不。”波莉说,感觉就像医生给病人做了一个临终诊断。
“而且他确定无论我们做什么也补救不了这个问题?”
“是的。”
“所以我们现在彻底走投无路了。”
“嗯。”
这是个摆脱不了的困境。即使波莉自杀了,或者更直接一点,被高爆炸弹炸死,也不会终结她所带来的破坏和改变,还会让那些想救她的救援人员陷入危险,或是耽误

他们救其他人,而在此期间,另一些人会死于煤气管道爆炸。她的死会影响到多琳、斯内尔格罗夫小姐还有剧团的众人。
戈弗雷爵士曾经以为她被埋在废墟里了,所以千方百计地想找到她,这就是她对各处所接触的人造成的影响。
她错了,她不是一个延时炸弹,而是还没爆炸的炸弹,如果放在那里不动,它会爆炸,如果有人想试着拆除它,它更有可能爆炸。唯一能把它安全处理掉的方法是把它

带到沼泽,在那里爆炸不会伤害任何人。
但时空连续体里没有沼泽,除了死亡,波莉不可能离开她在娱服会的工作,也不可能不危及所有演员,更不用说观众中的士兵和水手了。
她躺在床上,夜不能寐,想着所有自己在无意中可能会危及的人:费尔柴尔德,德内维尔上校,还有因她而伤了膝盖的塔尔博特,还有莎拉·斯坦伯格和汤森兄弟百货

公司的其他女售货员,在帕吉特百货商店追着她上楼的警卫,还有她在圣乔治教堂遇见的那个拿着粉红色流苏丝绸靠垫的老人,在她的腿受伤的时候老人扶过她,还把她安

置在路边。
这些只是和她有关的人。艾琳照顾的疏散儿童、阿加莎·克里斯蒂还有在奥平顿医院与迈克相处过的护士、医生和病人呢?还有在圣巴塞洛缪医院的那些人呢?
丹沃斯先生肯定以为是他把护士和医生置于危险之中的。他还说,也许不是他们接触过的所有人都必须得到时空连续体的纠正,但即使只有少数人……
她现在理解西奥多的邻居欧文斯太太的感受了。空袭警报响起时欧文斯太太宁愿把自己关在楼下的碗柜里,即使她明白碗柜根本保护不了她。波莉得给丹沃斯先生煮个

半熟的鸡蛋,沏杯茶水,不让阿尔夫问他被炸的感觉如何,不让宾妮和他分享对童话故事的看法。波莉还得背台词,练习舞步动作,把裙子的边缘拉高,往演出服上缝亮片

,以及面对艾琳那过分的乐观。
“我觉得丹沃斯先生说得不对,”波莉把一切告诉艾琳后的第二天艾琳说,“救人性命是件好事,毕竟,丹沃斯先生并不想撞到皇家海军女子勤务队的人。”
“迷路的德国飞行员并不是有意发动伦敦大轰炸的,”波莉说,“在甲板上点香烟的水手也不想让他的船被炸毁。历史系统本来就很混沌,因果关系不是……”
“线性的。我知道。但即使在一个混沌的系统里,良好的行为和意图——还有勇气、善良和爱——也会发挥重要作用,否则历史将比现在更糟。”艾琳说。
她不想把阿尔夫和宾妮送走。“去年夏天,在我们离开拜克伯里之前,牧师想把他们安顿在那儿,可没人愿意照顾他们。”她说,“即使我们能找到合适的人照顾他们

,他们也会逃回伦敦,重新开始以前的那种流浪生活,阿尔夫会继续收集没爆炸的炸弹。这和跟我在一起的危险差不多。”
只是时空连续体之后不会再因他们发生改变。“把他们送走是在救他们的命。”波莉争辩道。
“我记得你说过我们去救人是不对的,”艾琳说,“正是因为救了这个时代的某个人,所以我们当初才陷入这场混乱。如果我害阿尔夫和宾妮淹死在贝拿勒斯城号,如

果我害救护车上的那个人流血过多而死,一切又会恢复正轨。”
“艾琳——”
“你没看见吗?我要是把他们打发走,他们会被炸死。要是把他们留在这里,他们也会死。把他们送走,他们会觉得是我抛弃了他们,他们才会死。姐弟俩之前就体验

过一次被他们认识的所有人遗弃的滋味,他们承受不了第二次,他们会死的!我发过誓会照顾好他们。”
但是你不是知道后果吗?你不能这样做,波莉想。
但艾琳是对的,怎么样都是死,所以姐弟俩在哪里死去可能没有什么不同。艾琳救了他们俩,甚至还救过宾妮两次,霍多宾姐弟肯定已经是连续体修正的目标。波莉试

着安慰自己,因为她知道孩子们可以照顾好自己。如果真的有人能在这次修正或是战争中活下来,那就会是他们两个。
波莉拼命地想让自己相信,至少其中一些人还有可能在修正中活下来。即使现在还有可能做些什么来保护他们,尽管她担心这会和睡美人的父亲烧掉纺车一样没用。
但她还是决定离圣保罗教堂的人和剧团里的朋友们远点儿。出行时也没乘地铁,而是坐上公共汽车,找到一个座位坐下,这样她就不用挨着别人,同时小心看路,这样

就不会撞上任何人。她小心避开牛津街,这样就不必再见到汤森兄弟百货公司的前同事。塔比特先生派她去买缎子或是缎带做服装的时候,她跑去摄政街或哈罗德百货商店

,还会对售货员说:“请离我五码远,谢谢。”
即使那样也足以决定女店员的命运,但至少波莉不在汤森兄弟百货公司,在那里的话她可能会危及多琳或是斯内尔格罗夫小姐的性命。和剧团一起在诺丁山门站见面也

会害死他们。努力避开人群使波莉暂时把接触到的其他人抛在脑后:她驻扎在达利奇时救下的爆炸受害者,带她去拜克伯里的公共汽车司机,在庄园交谈过的军官,和她、

艾琳还有迈克一起乘过火车的那些人,还有在布莱切利扶起迈克、替他把灰尘掸干净的女孩们。
这让她不再去想丹沃斯先生为什么一直没能恢复健康,尽管吃了鸡蛋、艾琳买来的阿司匹林以及阿尔夫和宾妮弄到的一大块做汤的骨头,艾琳和波莉都认为最好还是别

再纠结这些“小”问题。
“我很担心他。”艾琳说,“医生说不是因为头部受的伤,那已经快要痊愈了,也没引发肺炎。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病。”
还是多想想我们和查尔斯·鲍登的命运吧,日军到达时,他会被困在新加坡,还有丹沃斯派去执行观察攻占巴士底狱的人。谁知道在传送点骤然关上的时候,还有多少

历史学家处在同样危险的时期和地方。这一切都关乎整个世界的命运。
“我很担心他康复不了。”连向来乐观,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人和事的艾琳都如此说。所以有一天晚上,当波莉发现阿尔夫和宾妮在舞台门外等她时,她明白坏消息又

要来了。
“艾琳让我们来接你。”宾妮说。
“是霍布斯先生出事了?”她问道。
“霍布斯先生?”阿尔夫解释道,“跟他没关系。是里基特太太家出事了,那里昨晚被炸了。”
“被炸弹直接命中。”宾妮说。
“砰!”阿尔夫大喊一声,“幸亏我们被赶出来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著名女歌手,人称“战地甜心”。
肯特 1944年4月
“花儿变红了。再播报一遍,花儿现在变红了。”
——法国地下抵抗军在诺曼底登陆日前广播中发出的暗号
“沃辛!”塞斯喊道,打开了门。
“这次又怎么了?”欧内斯特一边问道,一边打着字。“致《号角报》的主编:我很不幸……”
塞斯看起来有点恼火。“你让我在雷迪·布拉克内尔到这儿的时候跟你说一声,”他说,“他现在到了。”
欧内斯特点点头,继续打字:“居住在……”
他突然停了下来,问:普里斯姆和格温多林建的那个该死的营地在哪儿来着?”
“就在科吉绍尔北面。”塞斯答。
“住在科吉绍尔,在美国伞兵基地旁边,那里啤酒瓶的数量和……”他停了下来,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报纸上让登‘避孕套’三个字吗?”
“不让。”塞斯说,“他想见我们。”
欧内斯特继续打字:“星期天早晨在小巷里有遗弃的避孕用品。我已经向营地指挥官反映过这事,但是没有用。”
“他想让我们到公共休息室去,马上。”
“这是最后一个了。听一下这个,我需要你的建议。”他又大声把信读了一遍。
“嗯,这绝对能糊弄德国人,”塞斯说,“没有什么比啤酒瓶和用过的避孕套更能清楚地说明那儿有军队了。”
“不,我需要的建议是写信人是谁,是位愠怒的乡绅还是一个老姑娘?”
“一个牧师,”塞斯匆匆答道,“好了,走吧。”
“我随后就到。”欧内斯特保证道,向走出房间的塞斯挥了挥手。他又打了两行字,以“受人尊敬的T.W.瑞恩格斯比牧师”给信落款,把信、复写版和他文章一并装到

信封里,又将信封放在标有“表格14C”的文件夹中,下楼向公共休息室走去。
欧内斯特挤到塞斯身边坐下的时候格温多林正在向雷迪·布拉克内尔做报告。“奥马哈营地已经完成。”格温多林说,“五十个营、一个汽车场、一个餐厅和一个烟囱

里冒着烟的营地厨房,不过我不确定这些伪装物能保持多久,所以最好德国侦察机能尽快突破我们的海岸线的防御。”
布拉克内尔点点头。“明天下午我就安排,天气预报说一直到明天晚上天气都不错。”他往笔记本上写了点什么。“我们需要在建筑物之间巡逻的士兵,不时还要装卸

补给品,并且以编队的形式进行军事训练。”
“猜猜这些士兵都是谁,”塞斯对欧内斯特耳语道,“太合我胃口了——我就喜欢在下雨天进行军事训练。
雷迪·布拉克内尔用锐利的目光瞪了他们一眼。“除了查苏布尔和沃辛,其他人都要在明天下午两点去奥马哈营地报到。查苏布尔,我需要你在下星期五给锡辛赫斯特

的机场安排个剪彩仪式。”
查苏布尔皱了皱眉。“锡辛赫斯特有机场吗?”
“下星期五就会有了。沃辛,我需要你去一趟多佛。”
“去医院吗?”欧内斯特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去港口,我要你把一个包裹送到停泊在那里的一艘船上。”
“我自己去?”
“没错,沃辛中尉,就是你自己去,送一个包裹还能需要多少人?”
“抱歉。”欧内斯特说,努力让神情显得失望而不是兴奋。他的机会终于来了,这个任务将会是他独自一人执行,还会有交通工具,他终于可以去伦敦了。而且他可以

在没有塞斯或者普里斯姆盯着的情况下,把自己的文章送到《萨德伯里导购周报》和《号角报》去。尤其是《号角报》,报纸的主编杰珀斯先生常常会坚持通读所有的文章

而且问很多问题之后才会允许文章发表。
如果想把两件事都一口气完成的话,时间一定很紧,不过还好,多佛离这儿很远,路上时间多或少几个小时看起来不会很可疑。除非雷迪·布拉克内尔还有什么事会拖

住欧内斯特。“我什么时候出发,先生?”欧内斯特问道。
“越早越好,那艘船只会在港口停留一两天,我们必须赶在船离开之前把包裹送达。”
这样更好。虽然欧内斯特很想问雷迪·布拉克内尔想要他什么时候回来,但意识到这会让自己摊上事儿,便忍住了。“遵命,先生。”他说道。
“准备好出发的时候向我汇报一声。”
“遵命,先生。”一散会,他便借来了查苏布尔的双排扣大衣,然后去找有合适衬衫的人。他越早离开越好,以防布拉克内尔临时改变主意派另一个人跟着他。
没人有可以冒充水手的衬衫,但是塞斯找出一件不成样子的暗灰色套头衫和一双帆布鞋。“针织套衫是蒙克里夫的,胶鞋是普里斯姆的。”塞斯说道。
普里斯姆的脚有点小,但这没什么影响,欧内斯特一路上都开车。“棒极了,谢谢。”他说,猛地穿上套头衫。“你不会连旅行包都有吧?”
“有。”塞斯说道,随即带回来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和一把雨伞。“你也会需要这个的。”
“强壮的水手用不着雨伞,”欧内斯特说,把衣服塞进包里。“而且你怎么知道会下雨?布拉克内尔说过天气会很好。”
“他还说过牧场里没有公牛呢。”塞斯说道,又拿出雨伞。“我们在室外的时候总会下雨。还记得油库剪彩那次吗?”他把雨伞留在桌子上,离开了。塞斯前脚刚走,

欧内斯特就打开文件夹,把放在“表格14C”里的信封取出来,塞到旅行包里的衣服下面。这时,塞斯突然又回来说:“布拉克内尔现在想见你。”
我就知道好事不会这么轻易发生,欧内斯特想。不过好在布拉克内尔只是想把包裹和一封信给他,包裹是一个用绳子绑着的正方形的包。“你要把这两个一起交给船长

杜立特。他在‘迈尔·简妮特号’上。”
“迈尔·简妮特号?”
“一艘法国渔船。”他告诉了欧内斯特船会停泊的时间。“你是水手希金斯,来自康沃尔郡,你会康沃尔口音吗?”
他点了点头说:“模仿口音是我最擅长的了。”
布拉克内尔给了他一沓表格。“这是你的求职表。你是皇家海军的伤残军人,正在找合适的工作。你将会和船长杜立特说话,而且只和他说话。”他大声地用他那上层

精英的口音朗读了出来,“‘水手希金斯报到,先生。皮克林将军说您正在招募船员。’然后船长杜立特就会回答:‘皮克林将军!那个老东西最近怎么样?’然后你就把

包裹给他。”
“遵命,先生。”欧内斯特用一种“失业水手”的语气复述了一遍要说的话,然后问:“我是开奥斯汀还是指挥车去?”
“都不用,你走着过去。”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欧内斯特心想。“您想让我一路走着去多佛?”
“不,当然不是,我让你去搭便车。这样你就能同那些农夫和其他当地人讨论登陆作战的事。你还可以在沿路的酒吧歇一歇,参与那些居民关于登陆作战的讨论。”
但这样的话他就不大可能把文章送到伦敦了。
“你们的谈话将会坐实我们的广播和报纸新闻散布的虚假消息。”布拉克内尔说。
“抱歉,打断一下,”欧内斯特说,“《号角报》和《萨德伯里导购周报》的截稿日期都是明天,如果我错过了,在下个星期之前这两家报纸上就不会有任何关于美国

第一集 团军的消息了。这两家报纸每一期都写满了美国和德国部队的故事。如果他们突然停止刊登——而且不只是一家报纸这样——德国人就可能会有所察觉。而且就像您

常说的,先生,在这样一整套规划里,任何一环的缺失都会导致全盘计划功亏一篑。”
“我很清楚我说过什么。”布拉克内尔厉声说道,“你写完文章了吗?”
“写完了,但是……”
“写完了的话,塞斯可以替你送过去。”还没等欧内斯特反驳,布拉克内尔就喊道,“塞斯!”
“但是塞斯不认识主编。让我留在这里,派他去多佛才是更明智的做法。我可以在去营地的时候送……”
“不,阿尔杰农明确要求你去送这个包裹。”
他真这么说?为什么?他思忖着。
“什么事,先生?”塞斯出现在门口,说道。
“欧内斯特需要你明早把他写好的文章送到报社,开奥斯汀去。”布拉克内尔说,颇有些威逼利诱的意味,然后挥手让他们都离开他的办公室。
“谢谢你。”塞斯在大厅里说。
“谢我什么?”
“让我免于淋雨操练,我很欣赏你的努力,尽管它没起什么作用。”
“我就是这个命,”欧内斯特说道,说出来的语气比自己预想的更苦涩,引得塞斯好奇地看着他。“不断尝试却从未成功。”欧内斯特补充道。
“你想让我把这些文章送到哪儿去?”
“我待会儿把它们拿过来,”欧内斯特说,为了摆脱塞斯,他又问道:“我需要借用一套工装裤,你有吗?我的那些裤子好得不像是水手穿的。”
“你和那头牛干架的那天穿的那条怎么样?”塞斯说道,“它看起来肯定够破。”
“你说得对。”欧内斯特道,然后继续尝试支开他。“问一下普里斯姆有没有针织帽可以借给我。”塞斯一走,欧内斯特就关上了门,把信封从旅行包里拿出来,把密

封边撬开,又把里面的文件抽出一半,最后把那些不能让塞斯带走的部分取了出来。
“你找到帽子了吗?”塞斯的声音在门外走廊上响起来。
“找到了,不过已经不成形了。”普里斯姆回答。
我早就应该想办法用暗号写文章,欧内斯特想道,匆匆翻阅着这些文章。或者是用在沾湿的时候可以分解的红色墨水写,就像恩尼格玛密码本一样。
应该有四页的。该死,第四页到底去哪儿了?在这里。“失物招领:丢失一件盒式项链坠,刻有E.O……”
他抽出这页,把它和其余三页一并塞入旅行包里,放下信封,然后当他把剃须刀和剃须膏放到旅行包里时,塞斯拿着一个比那件套头衫更脏更破的帽子走了进来。
“完美。”欧内斯特说,把信封递给塞斯,试了试帽子,问:“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