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什么意思,会没事的?”迈克问她。
“不知道,也许她能哄西奥多离开。”
“哄他离开?成功的概率很小。”迈克揉了揉被西奥多踢到的那条腿。“要是她做不到呢?”
“恐怕我们得等幕间休息了。”波莉说着,回头看见引座员正双臂交叉着站在中间过道的位置。“那你最好先到圣保罗教堂的传送点去,我能去的话就带上艾琳。”
迈克摇摇头。“我们要么一起去,要么都不去。”他们坐下来。“到幕间还有多少幕?”
波莉打开节目单。这出剧的名字叫《长发公主》,是战时圣诞童话剧,只有两幕,但在第一幕至少有12首歌曲,由舞蹈、魔术、杂耍和小狗杂技表演组成。
哦,天哪,我们该不会一直待在这里吧,波莉想。难怪戈弗雷爵士这么讨厌童话剧。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场杂耍表演而不是戏剧。
“快点开始吧。”波莉旁边的小男孩说。
“我也是。”波莉告诉他。
石棉防火幕布拉开了,露出红色天鹅绒幕帘,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那就先这样吧,她想,再没什么事发生。
“西奥多应该会去趟洗手间吧。”迈克说,抬头望着剧厅,艾琳正在那里和男孩交谈,“我们可以把他裹在大衣里带出去,或用别的什么办法。”
“嘘。”旁边的小男孩斜靠在波莉身上,厉声说道,“开始了。”
终于开始了,波莉想。
乐队演奏了一支短曲,一位穿着紧身衣的漂亮姑娘拿着一张白色的大纸牌子走上台来,上面写道:“空袭发生前,将予以通告。”她把牌子翻过来,露出空袭正在进行

,然后把它翻回空白的一边,放在舞台一侧的画架上。“谢谢大家。”
掌声越来越响,幕布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纸板的森林和一座高高的纸板塔。在屋顶边上有一扇小窗户,里面坐着一个金发女郎,正在梳理她的长发。“哦,我真倒

霉!”她说,“我被困在塔里,只能在这里坐着!谁来救救我呢?”她把身子探出窗外。“哦,天哪!残暴的狱卒、邪恶的女巫来了!”
乐池里传来气氛紧张的音乐,一名纳粹军官正步上台,在她的塔下停了下来。“你好,长发公主,把你的头发垂下来!”他用德国口音喊道,“执行我的命令!”
长发公主把一大团黄毛线甩在军官身上,把他砸得手足无措,然后轻快地拍了拍手。观众席里爆发出欢呼声和笑声,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还夹杂着西奥多清晰而刺耳的

声音。“我不喜欢这个童话剧,我要回家!”
“我们的机会来了。”波莉低声说。她抓住迈克的手,把他推到过道上,一直推下楼梯,来到剧厅前。
艾琳已经在那里等着了,西奥多不耐烦地一直拉着她的手。“我就说马上就好嘛。”她说。
“我想回家!”西奥多大声嚷着。
“我们也是。”波莉说着,拉住西奥多的另一只手,急匆匆走出剧院,引座员满脸怒气地看着他们,给他们打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一出门,艾琳就赶忙问道,“你说你没找到检索小组,你找到历史学家了?”
“是的。”迈克说,“是约翰·巴塞洛缪。”
“巴塞洛缪先生?”艾琳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到波莉身上。“你没告诉迈克他已经回去了吗?”
“他没回去,”迈克说,“你听错了,他是为了今晚在圣保罗大教堂的空袭而来的。”
西奥多在一边饶有兴趣地听着。
“我们是不是应该送西奥多回家后再讨论这件事?”波莉阻止了对话。
“那好,我们得叫一辆出租车。”迈克走到街上打算拦一辆。“艾琳,你不是知道西奥多家的地址吗?我们可以先付钱给司机,然后告诉他……”
“我们不能让他一个人回去,”艾琳说,“他妈妈不在,她在上班。所以我才带他去看童话剧。”
“嗯,肯定有亲戚或邻居什么的。”
“欧文斯太太可能在家,但她也可能不在,我不能在不确定家里有没有人的情况下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艾琳坚持道,“他才六岁。”
“你不了解情况。”迈克说,“我们只剩今天的时间来找巴塞洛缪了,明天他就回去了。”
“我们不和他一起回去,是吗?”艾琳问,“我们只是给牛津方面发消息,告知我们的位置。你们俩能不能先去,我把西奥多送回家,你们告诉检索小组,让他们明天

去里基特太太家接我?就像那名探险家沙克尔顿那样先去找救援。你一定得把波莉弄回去,因为她有最后期限。”
“波莉不认识巴塞洛缪长什么样,而你。”迈克说,“今晚……”他瞥了西奥多一眼,放低了声音。“有最惨烈的空袭,巴塞洛缪正好就在其中。所以我们必须在空袭

开始之前就离开这里。我们得找到他,找到他的传送点,然后给牛津方面发信息,让他们今天下午来接应我们。”
“我知道,”艾琳说,“可我得照顾西奥多,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我们可以找个人照顾他。”波莉提议,“你之前不是说过,你曾经托火车上的一名士兵把他从拜克伯里送回了家。”
“是的,那是因为我知道他妈妈会在车站等他。我不能把他交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那就不给陌生人,”波莉说,“我们可以回里基特太太家看看拉布鲁姆小姐是否有空。”
“你确定她在家吗?”迈克问。
“不确定。”
迈克皱了一下眉头,想了想,然后开口道:“看来我们得先送他回去了,那样可能还会快一些。你确定能在他家那边找到一个人照顾他吗?”
“我们肯定能找到。”
“快走吧。哪里能打到出租车?”
“坐地铁会快一些,”艾琳说,“从这儿有很多车都到。”
希望去斯特普尼的地铁还没停运,波莉想,他该不会突然吵着不想坐地铁吧。好在西奥多迫不及待地上了车,把车窗上为了灯火管制所贴的黑纸撕开一角,把鼻子贴在

玻璃上,高兴地望着窗外,尽管地铁还要在地下跑几站,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三个人挪到对面的座位上,方便说话。“如果我们在空袭开始前找不到巴塞洛缪怎么办?”艾琳问。
“那我们让他告诉我们传送点在哪里,”迈克说,“然后我们去那里,在空袭结束后再等他过来。我猜他的传送点一定在伦敦以外的地方,在29号早上以后才会打开。


“你确定传送点会打开吗?”艾琳问。
“它早就打开了,”迈克说,“在六年前。”
“没错,我给忘了。我还以为他10月份就回去了。我该更仔细地听听他的讲座。”
“我应该一想到巴塞洛缪就把他的事告诉你们俩的。”迈克说。
我应该早点告诉艾琳,迈克曾说过让她回想一下以前来过这里的历史学家的事,波莉心想。但是那时我不想让她知道上一个任务的事。所以我们才都在这里,在最后关

头匆忙寻找一位六年前穿越到这里的历史学家。
如果我们找到了,巴塞洛缪先生会把消息带给丹沃斯先生,丹沃斯先生会把我们救回去,然后为了不引起时空矛盾,他会欺骗我们六年,然后把我们送来敦刻尔克、流

行病和大轰炸,他心里很清楚,迈克会丢掉半条腿,也很清楚艾琳到底有多害怕这些空袭。
尽管丹沃斯先生让她多带点钱以及对她工作和生活区域的严格限制现在看起来十分可疑,但波莉还是不敢相信丹沃斯先生会对他们撒那样的谎。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呢?她心想,你也对艾琳和迈克说了好几个星期的谎。
如果丹沃斯先生像她一样,有充分的理由撒谎呢?如果他也想保护他们呢?如果对他们撒谎是拯救他们的唯一方法呢?
拿什么拯救我们?她想。即使丹沃斯先生确信说谎是唯一的办法,他也不可能瞒住科林,科林也绝不会认同这种做法。他肯定会警告波莉。
也许科林已经警告过了。他说过:“如果你遇上麻烦,我会来救你。”但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很孩子气,又很认真,并不像真的担心她会有危险。
他如果觉得你会遇上危险,他会阻止你的。赴汤蹈火也会救你。更何况是滑移增加这种事。
也就是说我们没找到巴塞洛缪先生,我们也没把消息发出去。我们没能及时赶到那里。可能是迈克记错了,巴塞洛缪先生10月份就回牛津了。可能是我们没找到照看西

奥多的人。还可能是去圣保罗教堂的地铁晚点了,也许车会突然停下来,我们在隧道里等上几个小时,赶不到圣保罗教堂了。
或者是之前的事耽误了时间,她想起了他们与引座员争执时浪费的时间,还有他们为怎么安置西奥多而绞尽脑汁花的时间。已经太晚了。
但他们必须找到巴塞洛缪先生,这是他们能在她的最后期限到来之前脱身的唯一机会。
不仅是她的机会,也可能是艾琳和迈克的唯一机会。他们可能最终没能在成千上万的诺曼底登陆士兵中找到丹尼斯·阿瑟顿。检索小组最终也没来汤森兄弟百货公司找

波莉。
艾琳去参加欧洲胜利日庆祝是因为他们没能回去。波莉的最后期限到了,可他们还在这里。而且迈克那时可能已经……
我们一定要找到巴塞洛缪,她想,又苦恼要是没人照顾西奥多该怎么办。
好在欧文斯太太在家。“我就知道他待不到童话剧结束,”她在门口迎接他们说,“幸好他回来得早,我一整天都在担心今晚会有空袭。”
“好吧,如果有的话,就把西奥多送到避难所去。”艾琳说,“楼梯下的那个柜子不安全。”
“我会的,”欧文斯太太保证,“你们三个也该回家去。”
“是的。”艾琳说。
“西奥多,跟艾琳说再见,谢谢她送你回来。”
“我不想分开。”西奥多扑在艾琳身上。“我不想让你走。”
这样也算耽误时间,波莉心想,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都得花在把西奥多从艾琳的腿上分开这件事上。
艾琳早就留了一手。“我得走了,”她说,“但我给你带了一件圣诞礼物。”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用汤森兄弟百货公司的包装纸包好的圣诞纸盒递给西奥多。
西奥多立即坐下来打开礼物,他们赶忙离开了,正好碰到一辆空车,4点半之前坐上了回去的地铁。“在空袭开始之前,我们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到圣保罗教堂。”迈克说


“万一我们没赶到,”波莉说,“又或者是我们走散了,你得告诉我巴塞洛缪先生长什么样。”
“他很高,”艾琳说,“黑头发,三十出头——不对,等等,我老是忘了他是六年前来的。那时他快三十岁了。”
“消防值班队的值班室在地下室里,”波莉说,“到那儿去的楼梯……”
“我知道,”迈克说,“我去过圣保罗教堂。”
“去找巴塞洛缪先生吗?”波利问道。
“不是。我告诉过你,我以为他是春天来的。我是去找你的,我跟你说过一次。汉弗莱斯先生带我参观了整个教堂,告诉我那个叫福克纳的船长的事,他把两艘船拴在

一起,让英国赢了那场战争,还带我去看了所有的紧急楼梯,还有……”
“但艾琳不知道,”波莉说,“那天你是来找我的,艾琳?”
“是的,但我还有别的事。你刚才说去地下室的台阶在哪儿?”
“我画给你看,”波莉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座位的皮靠背上画了一幅圣保罗教堂的地图,指着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上穹顶的楼梯在哪儿?”艾琳问。
“我不知道,穹顶不只有一层,而是有很多层。所以才很难扑灭燃烧弹。但在地下室里会有人帮你把消息带给巴塞洛缪先生。”她说着,把空袭的情况告诉了艾琳。“

圣保罗教堂没有被火灾毁掉,因为……”
“因为有消防值班队。”迈克说。
“是的,但是它周围的整个地区都被大火吞噬了。舰队街、市政厅和中央电话局,那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疏散了。还有一个地上避难所也遭了殃,我不记得是哪一个

了。”
“那我们就离那里远点,”迈克说,“你说有些地铁站被炸了?哪一个?”
“我记得是滑铁卢站吧。”她说,试图记起来。“坎农街和查令十字站有炸弹,所以不得不疏散人群。”
“圣保罗站没被炸毁吗?”
“我不知道。”
“他们投了很多高爆炸弹吗?”艾琳紧张起来。
“不是,”迈克说,“基本都是燃烧弹,大火快要熄灭的时候,主供水管道也被炸了。当时风很大。”
波莉点了点头说:“就跟后来摧毁了德累斯顿的那场轰炸差不多。”
“回家的伟大时刻快要来临了,”迈克说,“到圣保罗教堂还有几站?”
“再坐一站到纪念碑,我们在那儿换乘中央线,然后再去圣保罗大教堂。”波莉回答道。
他们到中央线站台时,在入口处竖着一个通告牌:中央线停止服务,通行时间另行通知,请所有旅客选择其他路线出行。
“还有哪条线通向圣保罗站?”迈克开始看地铁图。
“没有,我们得去其他站了。”波莉迅速地想了想说。坎农街是最近的,但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炸毁了。“我们得去黑衣修士站,”她说,“走这边。”
她把他们领到站台。“黑衣修士站没在那些被炸毁的车站里面吧?”艾琳问。
“没有,”波莉说,尽管她也不清楚。但那时才五点多一点,现在不会着火的。
“黑衣修士站离圣保罗教堂有多远?”迈克问。
“走路需要十分钟。”
“从这里回到黑衣修士站那里,是吗?只要十分钟?”
波莉点了点头。
“很好,我们时间还很充足。”迈克说着朝站台走去。
但是他们刚好错过一班地铁,必须再等一刻钟才能等到下一班。他们在黑衣修士站下车时,不得不穿过铺开毯子、打开野餐篮在站里避难的成群市民。
警报已经响了,波莉看向人群,警卫不会让我们出去的。
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从他们身边跑过,波莉抓住最后一个孩子问:“警报响了吗?”
“还没有。”他说完就从波莉手中挣脱出来,跟在其他孩子后面跑开了。
“快点。”波莉从蜂拥而来的人群中挤了过去。欧文斯太太肯定不是唯一一个对今晚的空袭有“预感”的人。
波莉迅速领着迈克和艾琳走向门口,生怕警报声随时会响起来,即使他们出去了,外面太阳已经落山,可能也找不到路。在白天,圣保罗教堂周围那些弯弯曲曲、都是

死胡同的小巷已经够糟糕的了,更不用说在天黑和灯火管制之后了。
当他们走上楼梯,走到街上时,圣保罗教堂的圆顶在探照灯的映衬下轮廓分明。他们向山上走去。
我们真的能赶到,波莉心想。看来她之前的猜想都是对的。这些年来,丹沃斯先生、巴塞洛缪先生和科林一直对所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愿意牺牲波莉三人也要保守这

个秘密。
就像厄尔特拉一样,她心想,这个秘密被成千上万的人保守了很多年,因为它对赢得战争至关重要。如果他们在返程的时候被困住了,因为某种对时间旅行同样重要的

原因而不得不保密呢?还是对历史而言呢?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不能被告知,为什么必须牺牲……
“现在几点了?”迈克问。
波莉眯起眼睛看表。“六点。”
“很好,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足。”迈克说着,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我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波莉想,然后小跑了起来,迈克和艾琳跟在后面。
“只是警报响了。”迈克气喘吁吁地说。“离飞机轰炸还有二十分钟,不是吗?”
我不知道,波莉想着,跑上山去。给我们二十分钟的时间就够了。
看起来他们会成功,已经快走到路德盖特山的山顶了,探照灯还没开,高射炮还没有开火,他们已经走到教堂周围的铁栅栏前。为什么不把伦敦所有的栅栏都拆除,捐

出去回收利用呢?这样他们就能从北边耳堂的大门进去了,可现在他们得绕到西边去。
她沿着栅栏走着。“该死。”迈克在她身后说。
“怎么了?”她问,随即听到了飞机的轰鸣声。“还有时间。跟我来。”她转过拐角朝西边走去,踏上宽阔的台阶,来到西正门前的一棵圣诞树前。
“你们在那里干什么!”他们身后有个男人朝他们大喊。“你们想去哪儿?”那人把手电筒照在艾琳身上,接着又照了一下迈克和艾琳。一个戴着头盔的空袭预警员从

暗处走下台阶。“你们在外面干什么?应该躲到避难所去,你们没听见警报响了吗?”
“听到了。”迈克说,“我们……”
“我带你们去避难所。”他走上台阶,朝波莉走过来。“过来。”
我不会去的,波莉想,更别说我们已经离目的地很近了。
她朝台阶上瞥了一眼,不知道在被抓之前,自己还能不能走到门廊和门口。她觉得行不通。“我们不是在找避难所,先生。”她说,“我们在找一个朋友,他在圣保罗

教堂的消防值班队里。”
“我们有话要和他说,”迈克说,“情况很紧急。”
“原来是这样,”空袭预警员说着,用大拇指指了指天空,“听到轰炸机的声音了吗?”
怎么可能听不到。它们几乎就在头顶上盘旋,消防值班员已经在穹顶上做好准备了。
“一会儿那些轰炸机就飞到这儿来了。”空袭预警员说,“它们可不会等着让你们闲聊。”他朝波莉伸出手,“你们三个快走吧。这附近有个避难所,我带你们去。”
“你还是没听懂,”艾琳说,“我们只是想给他捎个信。”
“就一分钟,”迈克补充道,他退下台阶,走到一边,空袭预警员转过身去看着迈克。
迈克是要分散空袭预警员的注意力,波莉悄无声息地后退一步,跑到宽大的石阶上,幸好飞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大,掩盖住了她的脚步声。“我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

迈克在噪声中向空袭预警员喊道,“我去去就回。”
波莉又倒退了一步上了楼梯。
她身后的高射炮响了,空袭预警员闻声转过身来,看见了波莉。“你要去哪儿?”爬上台阶朝波莉跑去。“你们三个在干什么?”他们头顶上传来一种奇怪的嗖嗖声。

波莉抬起头来,思考了片刻,要是一枚炸弹,我就不应该跑进来,接着就听到丁零当啷的声响,就像满厨房的锅碗瓢盆掉在地板上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落在她和空袭预警员之间的楼梯上,迸发出激烈的、冒着烟的火花。波莉向后退了几步,抬手遮住耀眼的蓝白光。空袭预警员也跳到一边,炸弹不停地喷射

、旋转,喷出熔化的火星。
它会把圣诞树点着的,波莉想,她意识到机会来了,赶紧转身跑进教堂去拿灭火泵。她飞奔上楼,穿过门廊来到门口,抓住把手。
“嘿!原来你在这儿!”空袭预警员喊道,“回来!”
波莉用力拉着沉重的铁门。可门丝毫未动。她又猛拉了一下,这次只打开了一条窄窄的缝。
她回头看了一眼迈克和艾琳,但那枚燃烧弹猛地弹起来,吐着火星,到处呲着火花,他们不敢冒险从旁边跑过去,空袭预警员离波莉越来越近。
“快进去!”迈克挥着手大喊,“我们会追上你的!”
波莉转过身,逃进了黑漆漆的教堂中。
德累斯顿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德国的军工生产重要基地,也以其美得令人惊叹的巴洛克建筑著称。1945年2月13—15日,英国皇家空军和美国陆军航空队联合发动的突

袭将其夷为平地,史称“德累斯顿大轰炸”,是“二战”史上最受争议的事件之一。
圣保罗大教堂 1940年12月29日
今晚,德军的轰炸机袭击了伦敦,中心地带损失最为严重……就在我和你们谈话的时候,圣保罗大教堂正在燃烧。
——爱德华·R.默罗,电台广播/1940年12月29日
波莉身后的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教堂内漆黑一片。穹顶之下本该有一盏灯,供消防值班员确定自己的位置之用,但是波莉没有看到那盏灯,也没看到其他任何东西。除了关门声的回响,她也没听见任

何声音。没有飞机的轰鸣声,没有燃烧弹的爆裂声,什么声音都没有,甚至连空袭警报声都没有。
但是空袭预警员就在门外的台阶处,随时都可能穿过那道门。她必须藏起来。
波莉停了一会儿,等着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与此同时她也试着回忆教堂的布局。雷恩爵士设计的螺旋楼梯走不了,它已经被封锁了;藏在《世界之光》这幅画后面也

不行,它太小了。汉弗莱斯先生带她参观时,她真应该多留意一下可供藏身的地方。
波莉仍然没有找到藏身之处,连教堂内大致的轮廓都没看清。她像一个玩“盲人寻物”游戏的孩子一样,胳膊往前伸着,摸索着寻找墙壁。先是摸到几块石头,然后是

开阔的空间和狭窄的铁栅栏。是分隔小礼拜堂的栅栏。她迫切地想要通过这儿,她的手快速地沿着栅栏移动,在她的触碰下,一扇门打开了。
她立刻穿过这道门,进入小礼拜堂,摸索着前行。小礼拜堂里有个圣坛,圣坛后有一个高大的雕像,她可以藏在雕像后面。
她撞到了一个木头东西,撞痛了膝盖。应该是祷告室,她思忖道,俯身摸到了它们及腰高的正面。它们排列于小礼拜堂的两侧,所以圣坛就在……
某处的一扇门被打开了。波莉潜入祷告室后面,蹲在那儿,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
一个细小到无法辨认的声音传来,之后又传来一声回应,然后是脚步声。难道是空袭预警员,或是消防值班员中的某人发出的声音?
一定是消防值班员。这时,她又听到更多人的脚步声,这一次的声音更急促了,正在逐渐走远,然后她听到一扇门被关上了——关门声比较小,她判断这肯定不是她进

来时经过的那道沉重的门。
她又多等了一会儿,希望迈克或者艾琳——或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已经摆脱了空袭预警员的纠缠,正在与她会合的路上。他们都知道约翰·巴塞洛缪长什么样,迈克

可以假装是消防值班的志愿者。消防值班员里没有女人,即使波莉知道巴塞洛缪的长相,这里的人也不可能让一个女人去穹顶上找人。
但是她知道如何去教堂的地下室,可以去那儿请主管人员给巴塞洛缪先生捎个口信。
她小心翼翼地从祷告室后面蹑手蹑脚地走出来,查看在走廊或正厅外有没有搜查的手电筒发出的光线,然后摸索着向大门走去。
一道光突然照到她的脸上,照得她睁不开眼。波莉低下身来找祷告室的躲避,再次撞到了膝盖,然后她意识到她刚刚看到了什么,是一枚照明弹。头顶传来像有人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