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真的太棒了。罗布穿着西装,看上去帅极了,教堂里到处都装饰着冬青,还有……”
“你还记得地址吗?”
“不记得了。”
你肯定不记得了,
“但我写下来了,我把它放在……”她惊愕地皱起眉头,“哎呀,我把它放哪儿了?”
拜托,可别说你把它卡在吧台后面了,这样我还得长途跋涉穿过这个镇子回萨尔特伦渔村取它,迈克想。
“我把它放在……哦,我想起来了,”她说,“我把它放在我的梳妆盒里了,这样我走到哪里都能带着。在楼上。稍等一下。”她刚走几步,突然转过身来,隔着栏杆

看着迈克。“你该不会遇上什么麻烦了吧?”
别再问了,迈克想。
“我的意思是,是不是政府或者其他什么人在追捕你?”她关切地问。
“没有。我应该知道这些人是谁,他们是和我一起从敦刻尔克回来的,都是记者。”
“唉,我要是知道他们在敦刻尔克就好了,我可以问他们关于哈罗德中校和乔纳森的事,他们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会问的,”迈克撒谎道,“你要上去拿地址吗?”
“哦,是的。”她说着,嗒嗒嗒地跑上楼梯,转过身去,冲迈克抛了一个媚眼,毫无疑问,那应该是诱惑她新婚丈夫时做出的动作。“我马上下来。”
她说到做到,几乎立刻就下来了,从她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给你。”她把纸递给了迈克。
迈克低头看了看地址,在肯特郡的埃奇伯恩,那肯定是检索小组的传送点所在的地方。
“在霍克赫斯特附近。”达芙妮说。
霍克赫斯特。很好,这样他就不用原路返回萨尔特伦渔村了。但路程也差不多远,他又得坐拥挤不堪的火车,经历漫长又让人很不舒服的旅程。
至少不是在海边,这样就不用和警卫还有检查站打交道了。但他担心那地方不够大,甚至连火车站也没有。但这不重要,不算什么大问题。他觉得过去六个月里几乎所

有的恐慌都消失了。检索小组来了,他们要回家了。
“谢谢你,”迈克说着,激动地吻了吻达芙妮的脸颊。“你真好。”
“好啦,好啦。”达芙妮红着脸说,“你知道,你不该这样做。我已经结婚了,罗布……”
“他是个很幸运的人。”我也很幸运,你刚才救了我的命,救了我们大家的命。“听我说,”迈克急忙打断她。“小心点。警报响的时候,别逞强。快去避难所躲着,

我不想你出什么事。”
“哦,亲爱的,我伤透你的心了,是吗?”她朝迈克投去同情的一笑。“你别担心,你会遇到对的人,你们会像我和罗布一样快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罗布说……”
警报响了,迈克正好以此为借口离开。“记住我说的话,”他告诉达芙妮。“你快去避难所。”达芙妮还没来得及告诉迈克罗布说了些什么、她的婚纱是什么样子的、

他要怎样才能找到一个好姑娘,迈克就一瘸一拐地走了。
我已经遇到了一个好女孩,他想,就在她们两个中间。
他一到车站就要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他以前不想给她们打电话,担心找不到达芙妮,也担心达芙妮找不到检索小组的地址,现在她们可以辞掉工作,准备回家了

。迈克真希望自己问过波莉,曼彻斯特在22号,也就是今天,是否遭到过轰炸,情况有多严重。
尽管警报在将近十五分钟前就响了,但迈克还没有听到飞机的声音。曼彻斯特的预警期一定比伦敦的更长,因为他们在更远的西北地区。他也没有听到枪声,只看到码

头的探照灯灭了,但是月光足够让他看见路。
他一瘸一拐地朝火车站走去,咒骂着自己的跛脚。过不了几天我就能恢复。他想,我会很快痊愈,波莉就不必担心最后期限还留在这里,艾琳也不必担心遭受轰炸了。
一个男人从他身边匆匆走过,手里拿着一束冬青。
我们可以回家过圣诞节,迈克想。他推开车站的门,朝远处墙上一排排红色电话亭走去,想给波莉和艾琳打个电话。他是回伦敦去接她们,三个人一起去埃奇伯恩,还

是直接在那儿会合?这样会快一些,也意味着艾琳和波莉能更早地安全离开伦敦。但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她俩失散了……
也许迈克最好去接她们,那样他们三人会在一起。
我在想些什么?他想。我所要做的就是去埃奇伯恩,告诉检索小组波莉和艾琳在哪里,这样他们就可以让另一个小组去接他们了。可能今晚就能找到她们。或者在我离

开去萨尔特伦渔村的那晚。这就是时间穿越的方便之处。艾琳和波莉可能已经回牛津了。这样的话,他要做的就是去肯特郡,告诉检索小组自己离开伦敦那天她们在哪里。
他抬头看了看列车时刻表,六分钟后会有一班快车开往雷丁。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售票处,说:“买一张六点零五分去雷丁的车票。”
售票员摇了摇头。
“订一张下一列往东的车票,站票也行。”
“空袭期间没法发车。”售票员说,向上指了指天花板,突然一队嗡嗡作响的飞机发出了沉闷的轰鸣声。“伙计,你今晚哪儿也去不了。如果我是你,会先找个避难所

躲躲。”
伦敦 1940年12月
“炸”诞快乐!
——伦敦大轰炸期间的圣诞卡片/1940年
迈克去萨尔特伦渔村三天后,艾琳焦急地问:“我们怎么还没收到他的消息?”
是啊,波莉心想,她们待在里基特太太家,警报还在响,《圣诞颂歌》的排练要八点才开始,所以艾琳坚持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动身去诺丁山门站,希望迈克会打电话来

,但他没有。
“我猜下个星期前他一定会打电话来的。”波莉安慰道。
“下个星期?”
“是的。考虑到战时旅行的延误,而且多佛没有公共汽车,所以他可能还没到那里。检索小组也可能不在萨尔特伦渔村。他们可能在福克斯顿或拉姆斯盖特,也可能在

和达芙妮谈过话后就去找迈克了。”
“那样的话,迈克可能要花上好几天才能找到他们。”艾琳听上去松了口气。
“没错。”波莉说,迈克花了多长时间联系检索小组并不重要,因为这是时间旅行。如果迈克真的找到了他们,他要做的就是告诉他们她和艾琳的所在之处,然后在迈

克动身去维多利亚火车站后,另一个小组马上就能赶到里基特太太家。这也就是说,要么迈克没找到他们,要么是他出了什么事,她不打算把这些告诉艾琳。这只会让她担

惊受怕,波莉已经为她们两个够担惊受怕的了——不对,是她们三个。
达芙妮的来信还有波莉说在欧洲胜利日见过艾琳的事加在一起使迈克大致相信了自己并没有改变未来。他甚至差点忘了自己被艾伦·图灵撞到的事。
但迈克还不知道艾琳扣留了可以让阿尔夫和宾妮上贝拿勒斯城号的信的事,也不知道艾琳在宾妮得麻疹的时候喂她吃了阿司匹林。
迈克说图灵没有在碰撞中受伤,但其实即使图灵没受伤,历史也可能改变。艾伦·图灵是布莱切利庄园取得成功的关键人物,现在他还没破译恩尼格玛密码。如果迈克

和他撞在一起的时候,打断了他的关键思路,导致他没破译出密码,那该怎么办?又或者,如果迈克在布莱切利做了别的什么事——再加上对哈迪的营救以及波莉和艾琳所

做的一切——会改变此后的战事平衡呢?或者是他现在正在萨尔特伦渔村又做了什么呢?
我应该早点警告他的,波莉想,我本应该告诉他贝拿勒斯城号的事和历史中有可能存在的差异之处。但波莉其定也不确定现在发生的事和历史是否存在差异。当她告诉

迈克自己有最后期限时,迈克看起心烦意乱,好在迈克收到达芙妮的信后,他确信检索小组已经来了。
如果他们真的来了,那就没有理由让他担心这些了。“活在当下,不问明天。”
但要是他们没来呢?
“你不担心吗?”艾琳焦急地问,“关于迈克没来电话的事。”
“不。”波莉坚定地说,“别忘了,他说过皇冠和锚酒吧的电话是公用的。他可能要等到回到多佛后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电话,又或是电话线被炸断了。”
多佛每晚都会有空袭,波莉默默想着,希望迈克能想个办法找到一个电话,这样她就能告诉他关于多佛遭受的轰炸和未来的空袭情况。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会没事

的——所有的空袭都发生在英格兰中部或西部——利物浦在20号遭到空袭,普利茅斯在21号,曼彻斯特在21号晚。到了24号,多佛会遭受猛烈的炮击,肯特郡的两列火车将

被战斗机上的机关枪从空中扫成筛子。
她们又等了一刻钟,希望迈克会打电话来。“晚上八点了。”波莉等不及了。“我们真得出发了,不然排练就要迟到了。”
“好吧。”艾琳不情愿地说,“等等,是来电话了吗?是迈克。我就知道他会打来的!”她飞奔到楼下去接电话。
那是里基特太太的姐姐打来的,显然她们还想在电话里多聊一会儿。“过去三天里她打了两次电话。迈克很可能已经打过电话了,但没打通。”她们走到诺丁山门站时

艾琳说道,然后停顿了一下,又问道:“你认识卡罗琳夫人吗?在达利奇的时候。”波莉吃惊地看着她。艾琳接着说道:“我收到牧师写的关于卡罗琳夫人和德内维尔勋爵

的信那天,你说‘你在德内维尔夫人手底下工作’?”
她还想到了什么?波莉想知道。
“是的。”波莉说,“那时候她是我的上级。”
艾琳点点头,好像她已经知道了似的。“她会把所有的工作都推给你。”
“没有。她是一位出色的领导,工作勤奋,总是想着下属,想为我们提供所需的物资。所以我才这么惊讶,从你跟我提的关于她的事看……”
“那一定是因为她失去了丈夫和儿子。战争可以改变一个人,它促使人们做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能做的事情。”艾琳意味深长地说。在巴斯科姆太太写来的最后一封信中

,她说原本靠不住的乌娜已经在陆军本土女子勤务队里成了一名出色的司机。你不觉得战争也会让霍多宾姐弟长大吗?”
“我不怎么信。”
“我也是。”拐进肯辛顿教堂街时艾琳附和道。“你有没有告诉剧团,你不一定能参加表演《圣诞颂歌》,需要让他们提前安排一个替补演员?”
“没有。”波莉说,希望迈克只是被耽搁了,当她们到达地铁站时,检索小组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或者当里基特太太来的时候会告诉她们,在她挂断电话后迈克来过电

话。
但什么都没有,第二天早上地铁站和汤森兄弟百货公司都没有检索小组的身影。“他今天会打电话来的,我肯定。”艾琳胸有成竹地朝图书部走去。“午饭时间见。”
但根本没时间吃午饭。还要挂圣诞装饰品——常青树、玻璃纸花环、纸做的铃铛(用铝箔做的铃铛已经被作为可回收资源上缴用于战争),还要挂写着“每天都是圣诞

节”的条幅,应付一大群顾客。
“唯一的好消息是,”波莉下班后对艾琳说,“我们卖了很多货,包装的牛皮纸都用完了。”但第二天,当她到达汤森兄弟百货公司的时候,柜台上放着一大堆圣诞彩

带。“这是斯内尔格罗夫小姐在储藏室里找到的,”多琳说,“两年前的圣诞节剩下的。你不觉得幸运吗?”
波莉绝望地盯着那些缀满冬青的彩带。“难道我们不该把它交给陆军部,让他们去做枪套填料之类的吗?”她反问道。
斯内尔格罗夫小姐瞪了她一眼。“我们有责任让顾客在这个艰难的圣诞节过得尽可能开心一些。”
那我的圣诞节该怎么过?波莉心想。她试图告诉顾客,只带商品回家,把包装纸留下,是他们对国家应尽的义务,但没什么用。这段时间是她们唯一能得到包装纸的机

会,她们不想错过。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只是为了想要那张包装纸才买东西,她卖的所有花哨的薰衣草色长筒袜足以说明这一点。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打结和捆扎上

了,剩下的时间还得背《圣诞颂歌》里的台词。
她原以为那出戏里女性戏份很少。但事实是虽然每个女性角色的戏份很少,可人物却有很多。波莉发现自己不仅要扮演斯克鲁奇去世的爱人贝尔,还要扮演克拉奇的大

女儿、向斯克鲁奇募集慈善捐款的一位商人(戴假胡须、鬓角)、被派去买火鸡的男孩(戴着帽子,穿着及膝短裤)和未来的圣诞之灵。
这太适合我了,她心想。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这出戏是关于时间旅行的,而斯克鲁奇可以说是传送到过去又回到未来的专项历史学家。
戏中的主角斯克鲁奇穿越后改变了一切。他给鲍勃·克拉奇涨了工资,改善了穷人的生活,救了小蒂姆的命。但在《圣诞颂歌》里,他所做的事都不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在狄更斯的作品里,好心总会有好报。
他书中的好人都没有死去。
他们可以在同一时间扮演两个人物,波莉羡慕地想,看着在同一场景中由牧师扮演的年轻斯克鲁奇,还有戈弗雷爵士扮演的老年斯克鲁奇。
没看到戈弗雷爵士在台上,他正在严厉地斥责拉布鲁姆小姐,因为她没能给圣诞节早晨的那场戏弄来一只火鸡。
“根本找不到,戈弗雷爵士,”她说,“外面在打仗,你知道的。”
爵士还冲着对薇芙(扮演斯克鲁奇侄子的妻子)和西姆斯先生(扮演马利的鬼魂)大喊大叫,因为他们没能记住台词。
“我就知道你记不住在墓碑那一幕里的台词,薇奥拉。”当波莉没接上戏时,戈弗雷爵士朝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我没有台词,”波莉提醒他道,“我要做的就是指着斯克鲁奇的坟墓。”
“呸,骗子!”他说着,朝小蒂姆(特洛特饰)吼着,让小姑娘把手杖拿开,然后继续排练斯克鲁奇看到自己死亡时的场景。
“在我走近你指的那块石头之前,”他在纸板墓碑边上气得发抖,“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些是即将存在的事物的阴影,还是仅仅可能存在的事物的阴影?”
我不知道,波莉想。
战争似乎仍在继续。利物浦、普利茅斯和曼彻斯特遭到轰炸,维多利亚火车站遭到轰炸,英国人按计划对在北非的意大利军队进行了反击。
战事会一直持续下去吗?正在接受训练的玛乔丽从诺里奇给波莉寄来了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祝你圣诞快乐!”她会拯救多少在阿拉曼或在多塞特郡号巡洋舰上的人

的生命?
“忠诚!”戈弗雷先生喊道,“玛丽夫人!薇奥拉!请记住这是一出假日剧,你扮演的是未来的圣诞之灵,不是黑暗顽固的厄运。我知道在皮卡迪利广场表演的想法很

糟糕,但如果你在表演的时候扮成这样,会吓到孩子们的。这是喜剧,不是悲剧。”
我可没看出哪里像喜剧,波莉想。但她在台上台下都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更符合节日气氛,就像其他所有人一样,尽管他们所面临着和她一样不确定的未来,平民的伤亡

数每天都在增加。人们全身心地投入到圣诞节的喜庆气氛中,把装饰物别在黑色的窗帘上,兴高采烈地互道“圣诞快乐”,然后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对方。
“我刚才到拉布鲁姆小姐的房间去找她借熨斗,”艾琳说,“看见她在遮掩写字台上的什么东西。我猜她在给我们准备圣诞礼物。”
“也可能她是个德国间谍,”波莉说,“你撞见她用密码发消息了。”
艾琳没理波莉的这句话。“如果我们在这里过圣诞节,她送给我们礼物,我们没有给她准备,怎么办?我们得给她、希巴德小姐还有道明先生买点东西……哦,天哪,

你觉得里基特太太会喜欢什么礼物?”
“她不会在这里过圣诞节的。我听见她跟希巴德小姐说,她要到萨里郡的姐姐家过节。”波莉说。她怀疑他们没人会按照政府的告诫,指望借这个“节俭的圣诞节”来

支援战争。然后她又想了想,或许准备礼物能让艾琳不再为迈克的事烦恼。“西奥多喜欢什么?”波莉问。
“哦,对了,我一定得给西奥多和他妈妈准备点什么。”艾琳一边说一边开始列单子。“我知道我们不能花太多钱,因为我们得攒钱买火车票去传送点,但我也应该给

阿尔夫和宾妮买件礼物。说到这儿,你能不能在上班的时候偷点圣诞包装纸把礼物包起来?”
“当然可以,只要能更快地用完商场里的东西,那样我就轻松了。”波莉说,“你最好快去买东西,不然商店要卖空了。”
情况确实是这样。汤森兄弟百货公司的货架越来越空,波莉花了半天时间从储物室里扒出满是灰尘的囤货,用吊袜带代替袜子和手套,还摆了一堆老式的吊袜带、女式

短外套睡衣和维多利亚风格的睡衣。商品一上架立即被顾客们抢购一空。
汤森兄弟百货公司和牛津街上都是上街购物的人,父母带着孩子去看圣诞老人,年迈的妇女在为空袭遇险基金、扫雷基金和疏散儿童基金募捐。在被炸毁的约翰刘易斯

百货商店门前,有辆卡车在后车厢出售胜利债券。政府大楼上挂起了横幅,上面写着:“这不单是一个快乐的圣诞节,也是一个为国家服务的快乐圣诞节。”避难所里都装

扮起了圣诞树。地下通道的拱门上挂着槲寄生,小饭馆被冷杉树枝装饰起来,女子志愿服务队的志愿者在分发糖果、玩具和舞剧票。
其中一个人给了戈弗雷爵士两张《长发公主》的票,把爵士气得不行。“你喜欢这些东西。”他随手转给了波莉。波莉把票交给艾琳,让她转交给西奥多和他妈妈。
“但这是29号星期天的,她星期天上班。”艾琳说,“我不能带西奥多去,因为我们星期天不在这里。那我该怎么办?把它给别人?”
不,波莉想,因为如果迈克29号还没回来,你肯定需要找点事来转移注意力。
“先收起来,”她对艾琳说,“假期前后,迈克的行动可能会遇上困难。火车和公共汽车上全是休假回家的士兵。你给希巴德小姐准备礼物了吗?”
“准备了。你弄到包装纸了吗?”
“弄到了,但这对减轻我的工作并没有什么帮助,我们那儿的这些东西似乎永远用不完。斯内尔格罗夫小姐还让我们少用绳子。你试过用一英寸长的绳子打结吗?”
“把包装纸给我。”艾琳命令道。她进浴室待了几分钟,出来时手里多了个包装整齐的小礼物。“我要早点儿送你圣诞礼物。”她说着把礼物递给波莉。
“可我没给你准备什么……”
艾琳摆了摆手,没在意波莉的话。“你现在就会需要它,如果迈克今晚回来,你就用不着它了。打开看看。”
波莉打开了,是两卷透明胶带。
“我只能找到这个了,”艾琳说,“我希望这能让你开心度过圣诞节,至少打包时不用那么累了。”她关切地看着波莉的反应,可波莉一直盯着胶带看。“你不喜欢吗

?”
“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波莉激动得哭了起来。
“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别哭了。你把包装纸都弄湿了,我还得用它给西奥多包礼物呢。”
“我们现在就把礼物包起来。”波莉迫不及待地等着艾琳把纸熨好,从抽屉里取出要送给西奥多的战斗机玩具。
胶带真是太好用了,把包装纸的两端贴得很服帖。现在她送给艾琳什么圣诞礼物呢?什么时候去买?圣诞节只放几天假,汤森兄弟百货公司就像动物园一样。她还答应

拉布鲁姆小姐帮她准备服装和道具。拉布鲁姆小姐对剧团在其他车站演出的计划感到异常兴奋,她说:“莱斯特广场在伦敦西区的中心地带,观众里说不定有什么大人物呢

!”波莉还没有记住贝尔的台词。明天多佛将遭到炮击,迈克还没打电话来,也没写信来,甚至没再发一个带暗号的填字游戏。他是不是死了,波莉胡思乱想着。
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对自己说。迈克在布莱切利的时候,你没有收到他的信,你以为他出事了,其实他一点儿事也没有。有各种各样收不到他的信的原因。检

索小组的传送点可能设在诺森伯兰郡或约克郡,迈克到不了那儿。或者达芙妮去亲戚家度假了,迈克不得不等她回来。又或者是沿海地区的轰炸导致电话线路中断,圣诞节

假期繁忙,信件得花更长的时间才能送达。
我们明天会收到迈克的来信,她安慰自己。但是信一直没来。
伦敦 1940年12月
为圣诞节多做好事。
——杂志建议/1940年12月
直到平安夜迈克还是没有回来。
“你觉得他今晚会来吗?”在乘自动扶梯到皮卡迪利站去演《圣诞颂歌》的路上,艾琳问波莉。
她们身后的路人嘲弄道:“亲爱的,你该不会到现在还相信圣诞老人吧?”
“你真是个傻瓜,她不是在说圣诞老人,”那人的同伴说,“她说的是‘希特勒’。”然后朝艾琳点点头继续说:“我敢以6:1的赔率和你打赌,今晚肯定有空袭。他

们想把我们想过圣诞节的好心情都毁了,那些小浑蛋。”
显然,这两个路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给自己找乐子。
“在女士们面前可不能这样说话,你这该死的家伙。”第一个人挑衅着,波莉可不希望他们在自动扶梯上打起来。
刚才那个人脱帽致意:“小姐,请见谅。我不该叫他们‘小浑蛋’,他们是我见过的最坏的浑蛋。我跟你赌五块钱,炸弹一会儿就可能会落下来。真是个令人讨厌的圣

诞‘惊喜’。你看,警报随时都会响。”
今天不会有空袭,但很显然他不是唯一这么想的人。火车站里的人比此前两个星期都多,大家都带着铺盖和野餐篮。就在他们下面的扶梯上,一位女士拿着哈罗德百货

商店的购物袋,里面装满了圣诞礼物,还有两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分别拿着一只棕色长袜。
喝醉的不止这两个人。月台上不时爆发出哄堂大笑和断断续续的合唱:《上帝福佑》。在剧团表演的时候,戈弗雷爵士扮演斯克鲁奇,念着台词:“呸,不像!”演讲

中,有人在观众中起哄道:“你这家伙得喝点朗姆酒才像斯克鲁奇!”
剧团举行了两场演出,第一场在正厅,第二场在地铁停运后的皮卡迪利线站台上,舞台就搭在铁轨上。尽管搭了舞台,场地还是太小,容纳不了太多观众。“你看见壁

炉边的那根拐杖了吗?”戈弗雷爵士低声对波莉说,“小蒂姆应该把它拿走的。我猜小蒂姆一定是被狂热的戏迷推到铁轨上,然后被疾驰而过的火车碾死了。”
“至少在他死了以后不用在这儿继续演戏了。”波莉小声回答。
“唉,至少比演《彼得·潘》好。”戈弗雷爵士说完就上场了。
斯克鲁奇吃了一惊,唾弃了一声,看见了马利(西姆斯先生)的鬼魂,穿越到了过去,又穿越到了未来,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及时做了弥补,并阻止了小蒂姆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