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是碎石,海滩的鹅卵石。或许自己正在马路上,说不定恰好有人正开着车过来,因为灯火管制,不能开车灯,这么黑的天驾驶员的视线只有几英尺(一英尺约为0.3米)

,要是这样的话,他最好马上离开这里。但一点儿发动机的声响都没有,多佛附近的道路应该是沿着悬崖上到山顶,不该是沿着海滩啊。
他弯腰摸摸石子,是潮湿的。他的手摸了半圈,摸到一片湿润的沙子和一块像贝壳的东西。绝对是海滩,不是马路。在1940年的英国,海滩反而比马路更危险一些,海

滩上很有可能埋有地雷或者铺着铁丝网——或者两样都有,何况天又这么黑,海滩上很容易被绊倒,然后被坦克陷阱刺穿。
道具部给了他一纸板安全火柴,他犹豫着要不要点一根看看自己在哪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海滩肯定没人。要是有人能看到光亮,传送点就不会开启。但那是几分钟

前了,万一这会儿有人在巡逻呢?海峡里也可能有船。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有些船为了不被德国人发现会摸黑航行。在水面上,刚才传送点的微光很远都能看清楚。即便

只是一根小小的火柴,数英里之外都清晰可见吧。二战期间不止一艘护航船被潜艇击沉,原因不过是粗心的水手点燃了一支香烟而已。
所以,不能有光。还有,要想不被地雷炸飞,也不能在黑暗中到处走。唯一能做的就是待在原地,等待天亮。他慢慢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坐在沙滩上,静静等待黎明


这会儿我本来可以待在牛津做前期准备的,他想,而不是傻坐在黑暗中。他可以记住那些还没来得及背下来的参加撤退的海军舰艇名单,或者找出返回的部队上岸的位

置,在还不准新闻人员进入的时候想办法混进去。该死的丹沃斯和任务变更,迈克尔抱怨着。
沙滩的潮气浸透了他的裤子,他站起来,脱下外套,叠起来,再坐上去,然后一边重新开始凝视黑沉沉的四周,一边瑟瑟发抖。
天越来越冷,对于5月24日来说,这也太冷了。他突然想起听过的一个个骇人的故事——研究中世纪的历史学家被传送到错误的年代,刚好就落到了黑死病爆发的时期。

在传送网早期,人们还以为历史学家可以对历史事件产生影响,有人曾试图穿越到1935年暗杀希特勒,结果却到了1980年的东柏林。而那位尝试去滑铁卢的历史学家——跟

敦刻尔克一样是一个分歧点——最终却到了美国苏族印第安人领地的荒郊野外。万一自己根本不在1940年怎么办?万一他不是在英国的海滩,而是在南太平洋上,而日本人

即将入侵呢?这可以解释他为什么会在半夜来到这里——日本人不总是在黎明进攻吗?
别傻了,他想。南太平洋不可能这么冷,他的腿都冻得抽筋了。他搓搓腿,再伸展开来。突然,他的脚抵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他立刻缩回来。会不会是坦克陷阱的金

属架?他们有时会把地雷放在上面,动作再轻微都能碰倒引发爆炸。
迈克尔爬过去,身子向前倾,小心翼翼地摸着这个不知什么东西和沙子的连接处。是岩石,他想,顿时松了一口气。岩石直直从沙滩上升起,是悬崖?不是,他拍了拍

,只比他的头高一点,宽不超过四英尺。肯定是海滩上那种随处可见的岩石,游客喜欢爬上去的那种。他挪动身体背对着岩石坐下来,再一次伸直了腿。运气不错,他又碰

到了一块石头。这一块与第一块斜对着,更宽更厚。他爬上去摸,想知道石头有多高,这时海浪的声音突然变大了,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传送点会在这里。岩石可以掩护他还

有传送点打开时的光芒不被海滩上的人发现。
但如果掩护得当,就不该出现滑移啊。肯定是什么地方看得见传送点,要么是水上,要么是海滩上,或者高处的某个地方。整个英国东部沿海地区都派驻了海岸巡逻员

,其中一个现在可能正在沙滩上练习双筒望远镜呢,或者训练早上5点就会开始,所以巡逻才早到了。
这意味着从天蒙蒙亮开始我就要小心一点,如果没有死于体温过低的话。上帝啊,真冷!迈克尔不得不把外套又穿上,真希望穿的是服装组给了菲普斯的那件,比这件

暖和得多。他站起来,腿打战,套上衣服,然后又坐了下来。来吧,他想,该出场了。
好像又过了几个世纪,迈克尔把外套脱下来,像毯子一样披在身上。他钻进岩石缝,想要暖和一点,同时尽量保持清醒。天很冷,他却几乎睁不开眼睛。难道嗜睡是体

温过低的先兆吗?他昏昏欲睡地想着。
这才不是体温过低,这叫时差。事实上,你熬了一整晚,前两个晚上也是如此,忙着准备这个该死的任务。而折腾这一气,难道就是为了来这儿,在一片漆黑中傻坐着

,等着被冻死?
大船的名字我本来可以记住的,还有所有小船的名字,整整七百个,还有它们拯救的三十万士兵的名字。
几个地质年代都过去了,天空才终于开始泛白。起初迈克尔以为是盯着黑暗过久产生的幻觉,但他真的看到对面岩石的轮廓,像丝绒黑衬着焦油黑。他站起来,小心翼

翼地越过另一块岩石朝波浪的声音传来之处望过去,黑暗就像一层蒙上阴影的灰色。不到几分钟,他就可以分辨出一道白色的海浪线,以及在他身后隐约可见的悬崖,在黑

暗中惨白着脸,是白垩质悬崖,说明他在正确的地方。
他其实不算在两块石头之间,这是一整块岩石,潮水从中间蚀刻出一个充满沙子的空洞。但他至少猜对了一点,岩石掩护了他,不让海滩上的人发现闪光。他看看手腕

上的宝路华手表,3点20分。他是早上刚过9点从实验室穿越过来的,这说明他已经来了六个多小时了。难怪他觉得在这个海滩已经待了一个世纪了,原来的确如此。
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起先他还以为5点的时候有人在附近,但海滩上没有船只,没有足迹,也没有任何海岸防御工事,水位线沿线也没有阻挡船只登陆的木桩,

没有铁丝网。上帝啊,希望这次滑移没有把我送到1月,或者1938年去。
要找出答案的唯一办法就是离开海滩,无论如何,他都得这么做。如果他是在既定的时间和地点,当地人会把他当作刚被德国U型潜艇放上岸来的间谍,直接逮捕或者开

枪干掉,他必须在天大亮之前离开这里。他穿上外套,把裤子上的沙子擦掉,先观察了一下岩石后方的两个方向,再爬上岩石。他转过身来,抬头望向悬崖。上面没人——

至少是他能看到的部分——而且无路可走。
看不出多佛在哪个方向,他凭着直觉,向北走去。行走时一边尽量紧挨着悬崖,好不被上面的人发现,一边寻找着出路。距离岩石几百码(1码合三英尺,约为91.4厘米

)处,他发现了白垩峭壁上切出的一条弯曲的羊肠小道。他迅速冲了上去,快到顶点时又停下来观察,悬崖上的草地上没有人。他转过身,朝海峡望去,但即便在这儿,也

看不到任何船只,地平线上也没有烟雾的迹象。
山顶上没有农舍,没有牲畜,甚至连栅栏都没有,只有他昨晚以为自己踏上过的白色石子路。我是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他想。
但不对啊,整个英国东南部海岸都分布着渔村。这附近的某个地方应该就有村庄。迈克尔朝南走去,想看看另一个岬角下有什么。不一定能发现什么,昨晚和今天早上

他都没有听到过教堂的钟声。但愿步行就能找到一处村落。
终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渔村就坐落在岬角下方,一片石头建筑,远处的码头停着一排桅杆小船。还有一个教堂,带有钟楼。肯定是悬崖挡住了钟声,所以他没有听见

。他靠着路边往村庄走去,一边走,一边留意有没有可以搭的车,如果他够幸运的话,或许有去多佛的公共汽车,但是一路上连个车的影子也没出现。
现在起床活动为时尚早,村民应该还没有起来。唯一的商店大门紧闭,酒吧——皇冠和锚——也是,街上空无一人。他走到码头,以为渔民可能起床了,但那儿也没有

人影。他走过最后一栋房子,没有火车站,也没有公共汽车站的标志。他又走回商店,从窗户向里看,想找公共汽车时间表或者是能告诉他这是哪个村子的线索。如果他离

多佛只有三四英里,那么走路就比等公共汽车要快。但他能看到的唯一标志只有皇后电影院的时间表,这家电影院从5月15号到31号都在上映《海上恋舞》。5月,月份倒是

对,但《海上恋舞》是1937年上映的。他继续走,到了皇冠和锚酒吧,试着推了推门。门开了,里面是一个黑沉沉的大厅。“有人吗?营业了吗?”他喊着走了进去。
走廊的尽头是楼梯和通道,肯定通向酒吧。他只能摸黑大概分辨出木制的高背长靠椅和吧台。一个老式的电话,电话线连着耳机那种,挂在楼梯对面的墙上,旁边是一

个落地大摆钟。迈克尔眯起眼睛看了看,还差五分钟到八点。他调了调他的宝路华手表——幸好没有人看到他笨拙的动作——然后四处寻找公共汽车时间表。钟旁边的一张

小桌子上放着几封信,迈克尔弯下腰,眯着眼看着最上面那封的地址:肯特郡萨尔特伦渔村。
这不可能啊,萨尔特伦渔村在多佛以南三十英里。巴特利说过,这次传送点“就在多佛城北六英里处”。这封信可能是要寄给萨尔特伦渔村的,但角落里的2便士邮票已

经盖了章,寄件人的地址是比金山机场,显然不是这里。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狭窄的木楼梯,然后拿起信件快速地翻了一遍。全都是到萨尔特伦渔村的,其中一封还是发

给“皇冠和锚”的。
天啊,这说明传送地点出现了滑移,他必须坐公共汽车去多佛。这意味着他得立即查明公共汽车什么时候出发,都有哪些站。“有人吗?”他朝楼上大声喊道,进了酒

吧,“这里有人吗?”
没有回应,楼上也毫无动静。他又听了一会儿,然后走进昏暗的酒吧去寻找公共汽车时刻表,或者当地的报纸。里面什么都没有,吧台背后的墙上只有另一张电影放映

时间表,《消失的地平线》,这部电影是1936年上映的,从6月15号放到30号。上帝啊,难道时间上也有滑移?他在酒吧后面找了一圈,看有没有报纸,他必须把日期搞清楚


废纸篓里有一份报纸,或者说是报纸的一部分。报纸的一半,有报纸名称和日期的那一半已被撕掉,剩下的一半用来擦了什么东西。迈克尔在吧台上小心地展开报纸,

尽量不把潮湿的纸张撕烂,但是这里太暗了,看不清楚湿漉漉的灰色页面。
他拿着报纸的边角回到大厅。标题写着:“德国闪电战的毁灭力量”。很好,至少可以确定他不是在1936年。主要报道的标题不见了,但是有一张法国地图,上面显示

了德国的推进,说明也不是在6月底。6月底战斗已经结束三个星期,巴黎也已被占领。
“德国人推进到默兹河。”他们是5月17日行动的。“《紧急战争权力法案》通过”,那是在22日发生的,这肯定是昨天的报纸,那今天就是23日,这表示滑移让他提前

了一天到,不过很好,他很可能需要这多出来的一天时间前往多佛。他继续往下读。“全国性祈祷将于明天在威斯敏斯特教堂举行。”
不好。祈祷是5月26日星期日举行的,如果这是昨天的报纸——“该死,我已经错过了敦刻尔克撤离的第一天!”
“酒吧要到中午才营业。”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迈克尔猛地回头,动作过猛,不小心把湿报纸撕成了两半。那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梳着蓬巴杜式发型,站在楼梯中间,好奇地打量着迈克尔手中撕烂的报纸。他该

怎么解释自己拿报纸做什么呢?还有他刚才提到的撤退。她听到了多少?
“你想要住店吗?”女人问道,走下了楼梯。
“不,我在找公共汽车时间表,”迈克尔说,“你能告诉我去多佛的班车什么时候出发吗?”
“你是美国人!”她高兴地说,“你是飞行员吗?”她往门外望了望,好像想要在街道中间看到一架飞机。“你跳伞了吗?”
“不,”迈克尔说,“我是记者。”
“记者?”她热情丝毫不减,迈克尔发现这个女人比自己先前预想的要年轻得多,顶多十七八岁。
“是的,《奥马哈观察报》,”迈克尔说,“我是一名战地记者,要去多佛。你能告诉我公共汽车什么时间来吗?”看她有点犹豫,迈克尔又说,“这里有车到多佛,

是吧?”
“有,但恐怕你错过了,车昨天来了,要星期五才会再来。”
“只有星期天和星期五有车?”
“不对,我说了,昨天来过了,星期二。”
牛津 2060年4月
如果你看到我家小子,叫他赶快和我会合。
威廉·莎士比亚
波莉匆匆跑出贝列尔学院的大门,穿过宽街,沿着卡泰街往前走,希望丹沃斯先生没有从窗户瞥见她站在中庭跟迈克尔和梅洛普交谈。她心里盘算着,我本该叮嘱一下

他们不要提起我回来的事,但那样她就得解释原因,再说她也害怕丹沃斯随时可能冷不丁地从办公室出来。
谢天谢地,刚才她没有贸然冲进去汇报情况,丹沃斯原本就认为她的项目太过危险了。从她大一以来,丹沃斯对历史学家一直都很保护,他对这个项目完全算得上全情

投入、尽心尽力了。他坚持波莉的传送点必须位于牛津街步行距离之内,其实如果在沃姆伍德·斯克拉比斯或汉普斯特德·西斯公园找一个地方传送,再坐地铁进城,反而

要方便得多。丹沃斯还要求传送点离地铁站和波莉租的房间不超过半英里。“如果你受伤了,我希望你能够迅速到达传送点。”他说。
“你知道,20世纪40年代也有医院。”波莉说,“再说,如果受伤了,我怎么走得动半英里路?”
“不要开玩笑,”丹沃斯说,“在任务中死去也不是没有可能,而大轰炸又是极其危险的。”之后便开始了一场长达二十分钟的唠叨,从高爆弹头的危险,到燃烧弹的

火花再到弹片。“坎宁镇的一名妇女,脚被防空拦阻气球的绳索缠上,被生生拖进了泰晤士河。”
“我才不会被防空气球拖进泰晤士河呢。”
“灯火管制期间,你也可能被公共汽车撞到,或者被抢劫的干掉。”
“我可不这么想。”
“大轰炸期间犯罪分子猖獗得很,灯火管制给他们提供了掩护,而警方又忙于从废墟中挖掘遇难者,根本没有时间维护治安。要是在小巷里发现死亡的受害者,他们只

会把原因归结于爆炸。我不想在《泰晤士报》的死亡通告中看到你的名字,半英里的半径范围,就这样定了。”
而这还不是唯一的限制。尽管波莉只在那儿待到10月21日,却不准租住年底炸弹才击中的房子,而且传送点也必须是整个大轰炸期间都完好无损的地点才行。这一点就

排除了三个很好的传送点,因为它们都在1941年5月的最后一次大规模空袭中被炸毁。
难怪实验室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传送点。希望他们在丹沃斯先生发现我回来之前找到一个,波莉想,或者在有人告诉他之前。她担心门房普尔迪先生会说出来——不过他

似乎根本不知道波莉离开了两个星期。希望迈克尔·戴维斯忙于更改他的日程,无暇顾及,而梅洛普则急着拿到驾驶许可,也来不及顾及波莉。
想起曾承诺过要跟丹沃斯先生讨论梅洛普去欧洲胜利日的事情,却没能兑现,波莉感到很难过,但也没办法。时间好像就是个大问题。
梅洛普说自己的撤离任务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波莉想,我只会离开六个星期,一旦我平安回来就去见他,劝他让梅洛普去,如果需要的话,说不定那时他已经改主意了

呢。
但眼下,波莉需要避开丹沃斯先生,她希望实验室能尽快找到一个传送点,并且立刻准备好投放工作。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她去道具部拿了一只手表,夜光的——上一

次的手表不带夜光,完全是鸡肋——一本配给簿、一张名字为波莉·塞巴斯蒂安的身份证,以及几封用于申请女店员工作的推荐信。
“离职信呢?”技术人员问她,“你有什么特别需求吗?”
“没有,我上一次用的就行,诺森伯兰郡那封,寄给波莉·塞巴斯蒂安,还要有1940年10月的邮戳。”
技术人员写了下来,递给她三十英镑。
“哦,太多啦,”她说,“第一个星期后我就会有薪水了,而且我觉得房租每个星期不会超过十六英镑的。”
但技术人员摇摇头,说:“这写着,你要拿20英镑,以备不时之需。”
毫无疑问,是丹沃斯先生授权的。她没理由身上带这么多钱——对于1940年的女店员来说,这算一笔巨款了。但如果她拒绝了,技术员立刻报告丹沃斯先生。她签收了

钱和手表,告诉技术员她第二天早上来拿文件,然后便去了莫德林学院找拉克·邱,看能不能和她挤几个晚上。等拉克同意后,又请她去贝列尔学院拿自己的衣服和研究材

料,最后才坐下来,看科林为自己准备的地铁站避难所名单。
科林,得叫他对丹沃斯守口如瓶,如果他还在这里的话。他可能已经回学校了,根据梅洛普的说法,也是有可能的。
波莉记下了地铁站避难所的名字以及它们遭到轰炸的日期和具体时间,然后开始背丹沃斯先生的“禁地”名单,这就花了她这晚剩下的所有时间,尽管名单只包含1940

年被炸毁的房屋,也不过大轰炸期间的一半而已。是不是伦敦的每栋房子都曾遭到过轰炸?
第二天早上,她去服装部订衣服。“我需要一条黑裙子、一件白衬衫和一件轻质外套,最好也是黑色的。”她还没说完,服装师已经拿出一条蓝色的海军裙了。
“不,那不行,”波莉说,“我扮的是售货员,1940年的百货公司需要黑色裙子和白色长袖衬衫。”
“我敢肯定,深色的裙子都可以,这个海军蓝颜色非常深,在大多数的光线下,没人看得出来。”
“不,必须是黑色的,现做一条这个款式的黑裙子需要多长时间?”
“哦,亲爱的,我不知道,我们的进度落后好几个星期啦。大家的日程表都突然被丹沃斯先生改得面目全非,我们不得不重新分配服装,有些还要现做。你的投放时间

是?”
“后天。”波莉撒谎道。
“哦,亲爱的,我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她走进更衣室,然后带回了两样——一条20世纪60年代的迷你裙和一条装饰着手机图案的工装苏格兰短裙。“我只找到这些

黑裙子。”
“不行。”波莉说。
“苏格兰裙上的手机是假的,并不危险。”
但手机20世纪80年代才发明出来,而工装苏格兰裙要到2014年才面世。她让服装师下了紧急订单,要一条跟海军蓝裙子相同样式的黑裙子,然后便朝实验室走去,打算

告诉工作人员自己的住处,顺便看看有没有奇迹发生,说不定他们选到了一个合适的传送点呢。
实验室大门紧闭,可能是想挡住因为传送被取消而怒气冲冲的历史学家吧。波莉敲了敲门,漫长的一分钟后,焦虑而又疲惫的琳娜出现了,开门让她进去。“我在打电

话,”她说道,然后匆匆往回走,“不,我知道你计划先去索姆河之战。”
波莉去找控制台的巴特利。“抱歉打扰你了,我想知道你们找到了我的传送点没有?”
“没有,”巴特利说道,疲惫地抚着额头,“麻烦在于灯火管制。”
波莉点点头,如果附近可能有人看到,传送点就无法打开。通常情况下,打开的传送点发出的闪光并不是那么明显,但在一片漆黑的伦敦,哪怕是一根火柴或家中窗帘

缝隙漏出的那点光线,也会非常打眼。空袭预警站的预警员在每个街区来回巡逻,寻找违规行为的蛛丝马迹。“那么格林公园或肯辛顿花园呢?”
“不行,两个地方都有防空部队,空中拦阻气球的总部就在摄政公园。”
门口传来一阵愤怒的敲门声,琳娜走到门口,一个男人冲进来,身上穿着流苏绒面革夹克,头上戴着一顶牛仔帽,手里挥舞着一张打印纸。“该死的,谁改了我的日程

安排?”他对巴特利喊道。
“我一找到合适的就通知你。”巴特利对波莉说,显然现在催他们有点不合时宜。
“我稍后再来。”波莉说。
“你不能取消!”那个戴着牛仔帽的男人喊道,“梅溪之战的前期准备我足足做了六个月!”
波莉绕过牛仔,朝门口走去,向还在打电话的琳娜挥了挥手。“不,我发现你已经有了植入。”琳娜还在不停地与电话那头的人沟通,波莉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差点跌倒在一个人身上,原来科林正坐在人行道上,背对着实验室。“对不起,”科林站了起来,“你去哪儿了?我找遍了整个牛津。”
“你在这里干什么?”波莉问,“为什么不进去?”
科林露出羞涩的神情。“我不能进去,这是被禁止进入的。丹沃斯先生完全不讲道理,我求他让我去做任务,他就打电话给实验室,告诉他们不准我进去。”
“你确定你以前没有趁别人传送之时,偷偷溜进传送网?”
“没有。我只说,在某些任务中,比起年龄大一点的历史学家,我这个年龄的人反而可能提供不同的视角——”
“什么任务?”波莉问,“十字军东征?”
“为什么每个人都在不断提起十字军东征?这不过是我小时候想要做的事情,现在我不……”
“丹沃斯先生只是想保护你,十字军东征很危险。”
“哦,说到危险,正好可以好好跟你聊聊,”他说,“丹沃斯先生觉得所有地方都过于危险,这太荒谬了。他年轻时就去了大轰炸,他还去了各种更危险的地方,那时

的穿越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到哪里。而且我想去的地方并不是很危险,就是去看看二战期间从伦敦撤出的孩子而已。”
刚好也是她要去的地方,也许梅洛普是对的,这男孩爱着波莉。
“说到危险,”科林说,“这里是所有的轰炸。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我找了9月7日到12月31日的,但是如果你需要更长的时间……”
“不用,我10月22号回来。”
“哦,名单太长了,所以我也存了电子档,怕万一你想做个植入。”男孩递给她一个记忆标签,“上面是轰炸开始的时间,不是空袭警报响起的时间。我还在调查,但

是我想还是尽快给你,万一你马上就要出发呢。一般来说,警报声要比空袭提前二十分钟。哦,顺便说一下,如果你在巴士上,可能听不到警报声,发动机的噪声会把声音

盖住。”
“谢谢你,科林,”波莉边说边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你一定下了好大的功夫做这些事情。”
“是的,”他骄傲地说,“我找不到所有遭受空袭的建筑物资料,报纸不允许公布受到轰炸的特定建筑物的日期或地址。”
波莉点点头,仍然在看清单。“他们不可能印刷任何可能有助于敌人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