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和那两个讨债鬼一起来过。”那女人轻蔑地说道,“那娘们儿还欠我四个星期的房租,还得为我的客厅窗户赔十先令。全英格兰的窗户,只要还有希特勒没弄碎的
,阿尔夫·霍多宾就一定会把剩下的打碎。朝窗户扔石头,这都是他干的好事,我抓住他时,他姐姐……”
就像回到了拜克伯里一样,艾琳心想,在庄园时艾琳至少和愤怒的农民进行过十多次这样的对话。但至少阿尔夫和宾妮都安然无恙,而且看起来显然没有被大轰炸吓到
。
“他们俩早晚会完蛋的,你看他们会不会,”那个女人说,“就像克利朋和……”
“妈妈!”公寓里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
“闭嘴!”那个女人冲身后大叫。“如果你找到他们了,”她对艾琳说,“就告诉他们转告他们的妈妈,要么把欠我的钱付给我,要么他们三个就给我滚蛋……”
“妈妈!”孩子又叫了一声,这次声音更尖了。
“我说过了,闭嘴!”那女人冲进公寓,砰地带上了门。先是一个巴掌声,然后传来孩子的哭声。
艾琳犹豫了。很明显霍多宾太太不在家,也没有必要再上去了,但一想到还要再走很远的路再来一趟,她就决定去敲敲门。她最好在那个拿着拖把的女人再次出现之前
做完这件事。
她跑上楼梯,跑到他们门前,敲了一下门,没人回应。“霍多宾在吗?”她叫了一声,又敲了下门。
接着是一阵沉默。“霍多宾太太,我是艾琳·奥莱利,是我把阿尔夫和宾妮从沃里克郡领回来的。”她听到里面有声音。“很抱歉打扰到你了,但是我需要跟你说点儿
事。”
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然后是一句“嘘”,听起来很像宾妮的声音。
“宾妮?你在里面吗?”
没人回应。“我是艾琳,快让我进去。”
“是艾琳?”
“她来这里干什么?”她听见阿尔夫在窃窃私语,随后更激动地“嘘”了一声。
“阿尔夫,宾妮,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她转动门把手,门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快开门。”
紧接着传来了更低沉的声音,里面好像发生了争吵,接着是一阵刮擦声,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小缝,宾妮探出头来。“哦,是艾琳啊,”她若无其事地打了声招呼
。“你来这儿做什么?”
她穿着和之前在火车上穿的一样的夏裙,上身穿了一件破了洞的开襟羊毛衫,戴着那条拖下来的发带,还穿着之前的长筒袜。她的头发看起来已经好几天没梳过了,艾
琳对她产生了一丝同情。
她竭力抑制住这种情绪。“我必须告诉你们……”
“你是来转移我们的,是吗?”宾妮言语间满是猜疑。
“不是,”艾琳说,“我要和阿尔夫说话。”
“阿尔夫不在这里,”宾妮撒谎道,“他在学校。”
“我知道他在这里,宾妮……”
“不是宾妮,叫我德洛丽丝,就像里约热内卢的那个德洛丽丝,是个电影明星。”她无关紧要地补充了一句。
“德洛丽丝,”艾琳咬牙切齿地说,“我知道阿尔夫在这儿,我刚才听见他的声音了。”她试着越过宾妮往房间里面看,但是她看到的只是一排脏兮兮的衣服。
“他真不在。除了我和妈妈,没有别人。妈妈在睡觉。”她的眼睛眯着。“你想和阿尔夫说什么?他现在很危险,是吗?”
的确很危险,艾琳想。“不是,”她说,“你还记得阿尔夫那张用来假装空袭预警员的地图吗?”她故意大声说,这样阿尔夫能在屋子里听到她的声音,她注意到宾妮
没有因为她熟睡的妈妈而让艾琳小点声。
“阿尔夫没偷,”宾妮立刻辩解道,“是牧师把地图给他的。”
“我知道,”艾琳说,“我……”
“那叫‘平面定位图’。”宾妮说,艾琳很惊讶阿尔夫居然没有跑出来为自己辩解。他藏起来了,还是从窗户那边跳出去了?不管怎样都不能再让他跑掉了。
“不管是宾妮,哦,德洛丽丝,没有人会责怪阿尔夫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它拿回去?”
“不是。我只是想借用一下,我想从里面找点东西。”
“找什么?”宾妮充满疑问。“你该不会是纳粹间谍吧?”
“不是,我需要找一个朋友所在的城镇。我忘记名字了。”
“那你怎么找到它?”
按经验来看,艾琳知道向她解释可能会花整整一天的时间。“如果你肯把地图借给我,我就把这个给你。”她说着,给宾妮看电影明星杂志。
宾妮看起来饶有兴致。“这里面有里约热内卢的德洛丽丝吗?”
艾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有,”她敷衍道,“还有许多有名的明星——芭芭拉、克劳德特,还有……”
“我没听说过,”宾妮疑惑地说,“如果被发现了,阿尔夫会发疯的。你真的只是借用一下?”
“你要是让我进去,我可以在这里看地图。”艾琳说,这跟她之前打算的相反。
“我不知道地图在哪儿,我猜妈妈把它扔了。”宾妮说着,想把门关上。
艾琳把手搭在上面想阻止她。“去把你妈妈叫醒,告诉她我在这儿。”艾琳说,“我去问问她。”宾妮脸上的恐惧让她感到吃惊。
“我得关门了。”宾妮朝身后瞥了一眼,想把门关上。
“不行,等等!”艾琳阻止道,“宾妮,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我得关门了。”
“等等,你不想要电影杂志吗?”艾琳问,这时走廊突然想起了防空警报的声音。“怎么回事?”她胆战心惊地看向天花板。波莉之前说过伦敦东区今天没有空袭。她
说白天根本不会有空袭,现在才三点半。
“宾妮!离这最近的避难所在哪儿?”艾琳喊道,但宾妮已经把头缩进去,关上了门。
肯特郡 1944年4月
你总是告诉我你的名字叫欧内斯特。我把你介绍给大家,说你叫欧内斯特……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认真的人。现在,你说你的名字不叫欧内斯特,这真是荒谬绝
伦。
——奥斯卡·王尔德,《不可儿戏》
在塞斯的追问下,蒙克里夫放慢了车速,普里斯姆扭头看着后座的两人。“你是间谍吗?”塞斯问欧内斯特。
“对啊,沃辛,”普里斯姆说,从公务车的前座回头看向他们。“你是德国间谍吗?”
“如果我真是,”欧内斯特轻描淡写地开玩笑说,“我会像其他德国间谍一样给德军帮倒忙,引领英国走向胜利。”
“我们抓到了所有的间谍。”蒙克里夫说,眼睛紧盯路况。“雷迪·布拉克内尔一定觉得还有些漏网之鱼,所以才留下了备忘录。”
“布拉克内尔觉得我们当中有人是间谍?”塞斯问。
“不,当然不是,”普里斯姆说,“但是这段时间很危险。如果德国人发现所谓的美国陆军小组其实是一场骗局,还发现我们要反攻的地点是诺曼底而不是加来……”
“嘘。”塞斯把手抵在他的嘴唇上。“据我们所知,蒙克里夫正向敌人传递秘密信息。或者是你,沃辛。你总是给编辑发邮件。我们怎么知道其中一些有没有密码呢?
”
我必须让他们转移话题,欧内斯特心想。“我还觉得公牛是和你们一伙儿的呢,”他说,“它看起来很像海因里希·希姆莱。那是莫福德府吗?”
“哪儿?”塞斯问,“我什么也没看见。”
“在那边,那些树那里。”欧内斯特说,空无一物地指着,他们三个人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去找,随后塞斯发现了炮塔和一扇大门。
“依我之见,”车穿过医院时塞斯说,“医院里不可能没有护士。我们找护士了吧?”
“找了,”蒙克里夫说,“格温多林负责这事。”
“就是我们假装开炼油厂时帮助过我们的那些女孩吗?”塞斯问,“是从全国劳军演出协会来的那些人?”
“不是,”蒙克里夫说,“这回的护士都是真的,格温多林从借给我们床位的那家医院叫来的。”
欧内斯特警觉地抬起头来。“多佛的医院?”
“是的,别对她们有非分之想。这里都是高层,还有特殊人物,我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我也不想,欧内斯特心想,车停在庄园前面,他抓起睡衣和几盒绷带,向庄园走去。
选择莫福德府的原因显而易见。那有一条护城河和一座独特的塔楼,这样德国侦察机能轻易发现它,尽管欧内斯特在报纸的报道中写道:“这是英国的一处豪宅,出于
安全考虑,无法透露其名字,已被改建成一所军队医院。”
他一瘸一拐地快速穿过吊桥,希望从今天起这里就真的变成了一家医院,这样他就不会在门口碰到烦人的想要询问他去处的管家。
他没遇上什么人——只有两名士兵正试着把病床从门口塞进去。在他们前面有一个入口大厅,另外一边是今天要扮成“病房”的那个房间,里面站着一群穿着军官制服
的老长官和几名身穿护士服的护士。
欧内斯特挤过那张楔形的床,避开人们的注意,穿过一条走廊,走进最近的一个空房间——原来是间饭厅。他关上门,把椅子抵在门上,用餐具柜上方的镜子照着,在
头上缠上绷带。
十分钟后,他穿着睡衣、长袍,拖着拖鞋出现了,头和双手上还缠着绷带。“你刚才去哪儿了?”普里斯姆问,“你穿这套衣服干什么?好像从埃及古墓里逃出来的。
”
欧内斯特把他拉到旁边。“你说他们要拍些照片,而我的照片从奥马哈营开放那天就已登在报纸上了。如果德国人在不止一张照片里看到过我,他们就会发现我是个伪
装者,这些新闻都是假的。”
“说得对,乔装得不错。塞斯在照片里吗?”
“他不在,去布置假装运送伤员的假登陆艇了。”
“好,他一会儿可以装一个脚受伤的人。帮忙把轮椅搬进来。”
欧内斯特照做了,然后拿了两幅油画、三幅水彩画和给莫福德夫人准备的一张古董写字台,整理了医院的病床,给其他几个“病人”做了包扎,还在图书馆里摆好了茶
点。
茶点里有三明治,欧内斯特吃了两个,又在手上的绷带里给塞斯藏了四个,然后去找他。塞斯说:“你看起来像《木乃伊》里的鲍里斯·卡洛夫。别告诉我你这么做是
为了不在照片里被认出来,我知道真正的原因。”
“你知道?”欧内斯特小心翼翼地问。
“对,因为你不想整个下午都打着那种令人发痒的石膏。”
“说得对。你可以坐我的轮椅,我来拄拐杖。”欧内斯特把轮椅推给塞斯,随即又后悔了。拐杖硌着他的腋下,下午天气热得出奇,他绷带下的皮肤开始流汗了。
王后晚到了四十五分钟。“这就是王室成员,”蒙克里夫安慰着发牢骚的欧内斯特。“只可以让我们等她,她可不能等我们。你为什么不把时间用在写那些你说快要截
稿的报道上呢?”
“我写不了。”他举起裹着绷带的双手。
“那不是我的错,是你决定到这里来扮成图坦卡蒙国王的鬼魂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用这么多绷带。”
我也不知道,欧内斯特想,尤其是得知多佛的医院无法分派任何护士后。这些护士来自拉姆斯盖特,搞得他虚惊一场。他想把脸上的绷带解开,就在这时,王后来了,
看起来是个胖胖的、长相甜美、穿着淡蓝色衣服的女人,一起来的还有伦敦那边报社的六名摄影师,好戏开始了。
“你没告诉我该怎么称呼她。”欧内斯特小声对普里斯姆说,他们走向那排队伍时,普里斯姆一直就在欧内斯特旁边的床上。
“除非她问你很直接的问题,不然你就什么也别说。”普里斯姆低声说,“称呼就是‘尊敬的陛下’。嘘。她过来了。”
欧内斯特本想问问普里斯姆,王后是否知道这是在作秀。她很可能不知情。她对这些“病人”嘘寒问暖,就好像他们真的在战斗中受伤了一样,问他们是哪个部队的,
从哪里来。如果之前本来就知道的话,那她的演技真是精彩绝伦。为了胜利,连王室成员也可以成为打掩护的道具,欧内斯特心想。
整个仪式在两点半就结束了。王后谢绝了留下喝茶,一刻钟以后就离开了,摄影师们又多拍了几张照片也走了。如果现在离开,欧内斯特兴许还能赶到克罗伊登。
他把想尽快走的意思跟蒙克里夫说了。“好的,”蒙克里夫说,“我们把这些床装上卡车就走。”
“把我的石膏解了。”塞斯说。
第一件事进行得很顺利——他们把卡车里的东西装好,然后在三点前就已经整装待发。但是塞斯的石膏成了个棘手的问题,锡剪和钢锯都拆不开它。
“我们不能让他保持这个姿势,等回去再说吗?”欧内斯特问道,但石膏套在身上,塞斯没法坐进车里。府里的一个仆人不得不去取锤子和凿子。
他们到家的时候都快七点了。“我们今晚最好别再给橡胶坦克充气了。”塞斯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大家表示同意,但欧内斯特必须为伦敦的报纸写好关于医院的报道,然后打电话过去确认,过了十点他才能开始写自己的其他新闻报道。现在去克罗伊登已经太迟了,
蒙克里夫对欧内斯特感到很抱歉,因为蒙克里夫答应在《乡村公报》截稿日期之前把他送到贝克斯希尔。现在哪都没去成,欧内斯特郁闷得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他在打字机里卷了一张新纸,把想过的关于公牛的信打了出来,然后又在霍克赫斯特登了一则招聘牙医的广告。“病人们的救星,美国牙科专家。”
塞斯倚在门上。“还在生气?”
“对,如果你现在让我去给一艘航空母舰充气,我肯定不会同意。”欧内斯特回答,然后继续打字,希望塞斯能明白话中之意,然后主动离开,但他没有。
“我真希望我的腿真的瘸了。”塞斯说着走了进来,坐在桌子上说,“能见到王后一面,断条腿算什么。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了吗?她感谢我在战争中的勇敢表现。那
还不好吗?”
“如果你真的参加了战斗,你兴许会觉得荣幸。”欧内斯特没停下打字的动作。
“他们打算从我的脚上取下石膏的时候,我的确有这种心情。昨晚就用这种姿势和公牛对峙。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想和我私奔。她说《木乃伊》是她最喜欢的电影,还让我和她一起去格林小镇”。
“好吧,你不想聊天就算了,”塞斯说,“我要上床睡觉了。”他转身离开了,然后靠在门上。“我总会让你把真心话说出来的,你知道的。”
不,你做不到,欧内斯特心想,尽管塞斯不知道如果欧内斯特跟他说真心话将意味着什么,王后很可能和上百个士兵都说过同样的话。但这差点让他伤筋动骨。
他等了五分钟,给布里克斯顿的阿格尼斯·布朗和堪萨斯州托皮卡的威廉·斯托科夫斯基下士编造了一场婚礼,“这对新人目前在第二十九装甲师服役”,直到他确信
塞斯真的已经去睡了。然后他从桌子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之前放进去的马尼拉纸信封,把他昨天没写完的报道卷进打字机里。但他迟迟没开始打字,一直盯着手里的钥匙发
呆,回想着王后以及王后对他说的话。
“国王欣赏你的牺牲精神和对责任的奉献精神,我和国王都对你所做的重要贡献表示感激。”
格林小镇,苏格兰城镇,世界上最著名的婚礼举办地之一。
戈尔德斯格林 1944年7月
未来会怎么样?导弹还会来吗?还会有更多毁灭性的爆炸发生吗?
——温斯顿·丘吉尔/1944年7月6日
玛丽前方只有一座桥,她看不到还有其他的路。倒霉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她想。这座桥离弹药库不到一百码远。如果这就是V-1导弹击中的那座桥,那他们将会被炸成
碎片。玛丽看了一眼手表:一点零七分。
救护车里,她身旁的史蒂芬·朗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英国的导弹防御系统多么没用。“想要防御,唯一的办法就是阻止它们发射。哎,我说,你慢点儿开,你这样会把
我们都害死的。”
如果能在一点零八分之前过了这座桥,那就死不了,玛丽想,随即踩下油门飞速冲过桥,在心里等着爆炸发生,估摸着他们要离多远才能不被击中。
“这个会议没那么重要。”史蒂芬抗议道。
“我奉命要准时把你送到。”玛丽回答道,同时继续在小道上疾驰。
前面就是通向亨顿的路。谢天谢地,她转向南,上了这条路,终于出了爆炸范围,她减慢了速度。“你刚才说,阻止导弹的唯一办法,是阻止它们发射?”玛丽问道。
“是的,所以说,我应该在法国开轰炸机,而不是被困在这里——真不是我抱怨。不过嘛,这倒是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有机会能再次跟你在一起。”他说着,又露出
了那让人心动,同时又有点儿坏坏的笑。“你之前在哪儿?”
玛丽看了他一眼,心里一惊。“之前?”
“来达利奇之前。我在想,咱们第一次是在哪儿见面的。”
“哦!是牛津。”玛丽说。
“牛津!”朗皱起眉头,仿佛真的在努力回想。哦,不,玛丽认为他只是在拿话撩拨她。“咱们之前是不是见过”这句话就像“我明天就要上战场了”一样,几乎成了
战争时期常用的搭讪的话。但是玛丽有可能真的见过他。毕竟,这是一场时间旅行。在即将到来的任务中,玛丽可能认识他。如果玛丽认识他,这就可能是个大问题,尤其
是因为她应该是以不同的名字出现在另一个场景里的。如果史蒂芬曾见过玛丽,这就不符合她讲述的急救队服务和少校的故事,如果朗再把这个情况告诉塔尔博特……在他
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我之前,我需要转移开话题,玛丽想。“你开的什么飞机?”她问道,“飓风?”
“喷火式战斗机。”朗回答道。接着在前往伦敦剩下的路途中,他一直试图用自己在飞行中立功的故事来逗玛丽开心。但是当他们快要进城的时候,他问道:“在牛津
之前你在哪儿?”
“我在接受训练,你参加过不列颠之战吗?”
“嗯,参加了,然后我的飞机被击落了。你有没有被派到比金山附近工作过?”
“没有,”玛丽回答得很坚定。“我非常确定咱们之前没见过。如果见过像你这样厚脸皮的人,我肯定会印象深刻。”
“你说的没错。”朗说,“遇到像你这么美丽的可人儿,我也铁定不会忘记的。”他把胳膊伸到座位后,转身面对玛丽,朝她靠了靠。“或许咱们是似曾相识。”
“也或许是你和太多的姑娘调过情,把我跟她们搞混了吧。像你这样处处留情,每到一个港口都有一个女友,就会有这种感觉。”
“港口?”他说道,“我是皇家空军,不是海军。”
“那就是每个机库都有一个女友。来说说,‘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这种话对其他女人有用吗?”
朗笑了。“说实话,有用。”他不解地看了看玛丽。“为什么你例外呢?”
玛丽心想,因为我比你晚来这个世界一百多年啊。在我出生之前你就去世了。可马上她就为有这个想法感到懊悔。朗是一名飞行员,很可能在战争结束前就牺牲了。
或者在他们到达白厅前他就死了。两点到六点中间伦敦发生了十一次V-1导弹袭击。“你在白厅哪里开会?”她问道。
“卫生部,”朗苦笑道,“在圣查尔斯街。沿着托特纳姆宫路走,这是最近的一条路。”
V-1导弹在一点五十二分击中了这条路。“在这里左转。”他指挥着,当她向右转的时候,他纠正道,“不,左转。”
“对不起,”她说,继续朝着和托特纳姆宫路相反的方向行驶,“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这是什么话,”朗说道,“伊索尔德可永远不会对特里斯坦说这样的话。”
“抱歉。”她再次道歉,拐向查令十字路。
“为什么我的魅力对你毫无作用呢?”朗问道,“哦,不,你可别跟我说你已经订婚了?”
玛丽倒是希望回答是。这是最简单的能堵住他的嘴,让他不要胡说的办法,但是如果塔尔博特以后开车载他,这种说法可能会带来麻烦。于是玛丽摇了摇头。
“还是已经和别人有了婚约?”他不懈地问道,“订的娃娃亲?”
“都不是。”玛丽回答道,咯咯笑起来,不过在这时候笑可能是最糟糕的事了。这样一来,朗就不会把她的抗议当回事了。但是他的决心和不依不饶的劲头真的让人戒
备不起来。好在他们到了。“到了。”玛丽说道,在卫生部前停下了车。
“正好赶上。”他看了看表。“伊索尔德,你太棒了。”他从车里出来,靠在后面。“我不知道会议要开多长时间,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但是一结束,我就带你去
喝茶,之后我们去最近的教堂贴上婚事公告。”
“不行,”玛丽说道,“还记得我说过得去艾奇韦尔拿担架的事吗?”
“该死的担架!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朗冲着玛丽笑了笑,朝大楼走去,同他一样,玛丽也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感觉自己好像见过他。
这就说明他们不是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相遇的。她记不得发生过什么事。但是一定是在这个地方,在这个任务中。他们会不会是在她去达利奇的路上相遇过?或者是在她
去火车站买票的时候?抑或是在朴次茅斯?不,如果见过他那纵情酒色的英俊脸庞、坏坏的笑,她是不会忘记的。与其说他看起来很眼熟,倒不如说他让玛丽想起了一个人
。
是谁呢?是某个在牛津的人吗?还是前一项任务中的谁?玛丽眯起眼睛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或许她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史蒂芬说曾见过她。
玛丽不再回想,伸手拿起地图,在地图上画出在两点到五点之间V-1导弹的袭击坐标,找出一条避开导弹回到亨顿的路线。紧接着她又找出了一条从亨顿到达利奇的安全
路线。只要朗在四点前回来,而且她从艾奇韦尔拿担架花费的时间不太长,只要她不走沿着梅达维尔穿过基尔本的这条路,她就应该能像之前一样安全到达。
但朗没有在四点前赶回来。到了四点半甚至五点,他都没出现。他显然估计错了会议需要的时间。玛丽在心里算了算五点到六点之间要袭击的V-1导弹——不,最好算到
七点——加上再次回到亨顿后回家的路程,这段路程要花费的时间更长,也更难走。玛丽希望一切能按照计划进行。如果朗再不快点来,她就要在灯火管制中摸黑开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