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寻人启事:寻找历史学家,安全领回后再给报酬?’”
“不是。”波莉说,“但是我们可以说丢了一点东西,然后提供姓名和住址。这里有一个。‘寻物启事:在银行站北线站台上丢失一双棕色地毯拖鞋。如果有人看到了
……”
“哎。”艾琳说。他们探询地看向她。“你告诉我要记住关于我和杰拉尔德的谈话的任何细节,无论是多么无关紧要的事……”
“杰拉尔德说的机场里有‘银行’这个词吗?”迈克急切地问,还伸手去拿他的名单。“格拉斯通银行?”
“不,不是这部分。一点儿关于拖鞋的事。”
他们茫然地看着艾琳。
“‘拖鞋’听起来像‘滑移’。”
“滑移?”
“对的。琳娜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和杰拉尔德说话,但凡和她讲话的人都想知道在某处的传送点到底偏离了多少,我经过拜克伯里的时候,巴特利正在谈论滑移的增加
,琳娜问我从上次穿越以后滑移有没有增加。”
“增加了吗?”迈克问。
“没有,当我告诉她那些时,她说‘很好’,然后看向巴特利。”
“你知道她在跟谁说话吗?”
“不知道,我猜是丹沃斯先生。琳娜叫她先生。”
“她问的是滑移是否有增加?”迈克急切地问道,“不是下降?你确定吗?”
“我确定。怎么了?”
琳娜会那么问说明滑移都在增加,波莉想。时间旅行原理不可能让迈克或我去一个我们可以改变历史的地方,但如滑移不受控制的话,就不好说了。
迈克说:“他们还问了菲普斯关于他的滑移情况,你过来的时候他们对你说过什么吗,波莉?”
“他们让我记下有多少滑移,然后告诉他们我什么时候报到。”
“多久?”
“四天半。本来以为只有一个或两个小时时间。应该是我原定的时间正好有一个分歧点。”
“我不这么认为。”迈克情绪有些激动。“这些传送点的滑移都在增加,而且他们这么在意这个问题。也就是说滑移并不是延后几天的问题了,它可能已经延后几个星
期,或是几个月了。”
“所以我们的检索小组到现在还没来,”波莉说,“因为滑移把他们送到了11月或是12月?”
迈克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等他们来接我们?”艾琳急切地说。
“不是。他们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这里,你还没注意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我们越早找到一个能用的传送点离开越好。”
“可如果有时间滑移的话,杰拉尔德的传送点也可能打不开吧?”波莉问。
“即使打不开,他也可能知道更多关于滑移的问题,还有我们得观察滑移的时长。找到他仍然是我们的首要任务,第二件事是确保检索小组到达后能找到我们。艾琳,
你收到过之前服务的主人卡罗琳夫人的来信吗?”
“没有。”艾琳看着波莉说,她显然很害怕迈克会问自己有没有给霍多宾姐弟写过信。
“迈克,你呢?”波莉急忙问道,“你有没有留下信息让你的检索小组可以找到你?”
“有,我给多佛的医院写过信,给奥平顿的卡莫迪修女写过信,还把我的地址寄给了皇冠和锚酒吧的女招待。”
“女招待?”艾琳问。
“是的。”迈克向波莉和艾琳讲了达芙妮去医院看望他的事。“她会跟萨尔特伦渔村的每个人讲关于我的事。明天早上我去《每日快报》的时候,我会把‘到维多利亚
车站见我’的消息登在明天的报纸上。我看看能不能说服报纸让我为‘我们的比金山英雄’写篇文章。这样我就能去比金山机场一趟,还可以赚点钱。”
“可是我们不是一起去吗?”艾琳问。
“不行,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可以更快地到达那里,在更短的时间内了解更多信息。”
“我也不能丢下我的工作。”波莉说。
“我知道,”艾琳语气里略带委屈。“只是……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对方,现在分开简直太糟糕了。”
“我们还没分开呢。”迈克说,“我们正在做沙克尔顿之前做过的事。”
“沙克尔顿?他是个历史学家吗?”艾琳问。
“不是,欧内斯特·沙克尔顿是一位南极探险家。团队被困在大雪里,他不得不先丢下同伴去求救。如果他不这样做的话,他们所有人都走不出去。这也是我现在正在
做的——离开这里,出去寻找救援。如果杰拉尔德在比金山的话,我会打电话让你们过去。”
“你会不会丢下我们自己穿越回去?”
“当然不会。我向你保证,我会把你们带回去。与此同时,艾琳,我想让你去百货公司把名字登记上,波莉,你继续查指南。”
“我会的。”波莉说。
波莉查了,但没什么收获。她还给迈克和艾琳列了一个下个星期要空袭的名单,让他们熟记,在维多利亚车站度过一个没有任何收获的晚上,等待检索小组,还被士兵
们搭讪,然后去排练,希望莉拉和薇芙到时候能在那里。她们在那儿,但是剧团正在排练第二幕剧,每个人都参与到排练当中,所以波莉没找到机会跟她们说话。
星期五早上迈克从比金山回来了。“不走运。”他告诉波莉,半倚在汤森兄弟百货公司的柜台前。“他不在比金山,我观察了每个地勤人员和军人。我不在的时候,艾
琳还是没想起机场的名字吧?”
波莉摇了摇头。
“我一猜就是。我给她带了一份新的名单。她在里基特太太家吗?”
“不在。”波莉匆匆看了一眼四周,看到斯内尔格罗夫小姐没看向这边,才说道,“她还在百货公司到处逛,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她说要在午饭时间办理登记手续。
”
“你什么时候午休?”
“十二点半——先生,有什么能帮您的吗?”
“你能……呀,是的。”他说,谢天谢地,他没有看到突然出现的斯内尔格罗夫小姐。“我想看看长筒袜。”
“好的,先生。”波莉说着,拿出一个盒子,打开。“这些都很不错,先生。”
迈克身体前倾,指着袜子。“你们还有其他颜色的吗?”他问,然后低声说,“我十二点半在里昂街角餐厅等你和艾琳。”
“好的,先生。”为了给迈克一个离开的机会,波莉说:“恐怕我们没有象牙色了。”
“唉,太糟糕了。我女儿一心想要象牙色的。”迈克说着就走了,嘴里还念叨着“十二点半”。
那时艾琳还没回来。波莉给她留了张纸条,然后去找迈克。迈克在僻静的角落找了个位置。
“我叫她到这儿来见我们。”波莉说着,耸了耸肩。
迈克把菜单递给她。“除了鱼酱三明治,他们怕是什么都没有。”
“这还是比里基特太太家的任何东西都好。”波莉说着递给他一张纸。
“这是其他的机场名字吗?”
“不是,是即将到来的空袭时间。最严重的在12号,在斯隆广场地铁站,有79人伤亡。”
“我明白了,连续不断的夜间空袭。”他看着名单说。
“要到下个星期,然后他们转移到工业城市——考文垂,然后是伯明翰和沃尔夫汉姆。”
“考文垂?”
“对,那里在14号遭受了空袭。出什么事了?”波莉问。
“我之前从来没考虑过这些,”迈克兴奋地说道,“我们只考虑了现在在这里的历史学家,但忘了穿越到更早以前的那些人。”
“你的意思是在1940年以前的?”
“不是,不是比现在早,”他说,“是在牛津时比咱们早执行任务的人。去年有执行二战任务的历史学家,或者十年以前。就像奈德·亨利和维里蒂·金德尔。在空袭
的那天晚上,他们不是在考文垂吗?”
“是的,但是那发生在两年以前……喔。”她说,看着他在说什么。历史学家在过去做过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这是一场时间旅行。在1940年,他们会从现在一直待到
两个星期以后。
“但是我们找不到奈德和维里蒂。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只知道他们在考文垂中心,炸弹最密集的地方。这样太危险了!”
“比不上在敦刻尔克危险。”迈克说。“我们知道他们之前待过的一个地方,在教堂。”
“因为它被烧毁了,”波莉说。“你不要想去那里,那里周围几乎都是炸弹。”
“这也可能是最快回去的路线,我们没必要非得找到奈德和维里蒂。传送点在教堂里面,难道不是吗?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它。”
“迈克,我们没法仔细检查他们的传送点。”
“为什么不能?我们明知道它是可以用的。”
“但是我们不能用它,因为它是两年前开启的。我们不能穿越到我们自己已经在那儿的时间。两年前他们的传送点设在牛津,而且两年前……”
“我们都在牛津。”迈克说,“抱歉,我不知道自己刚才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它来传递信息。”
“传递信息?”波莉问。
“对。我们在奈德和维里蒂回去之前找到他们,让他们告诉实验室我们的位置还有我们的传送点都失灵了,再让实验室重置一个在我们的时间线上能用的传送点,这样
成立吧?”
“不成立,我们没法这么干。”
“你还没弄懂。”
“不,我懂了。如果我们找到并告诉奈德和维里蒂发生了什么,牛津的人在送我们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将会出现问题,我们当时也应该知道自己不该来。”
迈克想了想。“或许他们不会透露细节,因为这样会造成你说的自相矛盾。如果我们知道会被困住,我们就不会来了,但是又不得不来,因为我们已经来了。”
“即使他们说出一点信息,丹沃斯先生也不会让我们来。你知道他的安全保护意识有多强。如果他知道在你受伤后没法把你救出去,他就不会让你来的。”而且如果他
知道我有穿越的最后期限,都不会让我来。
但是波莉不会说这个。“他都会担心我的脚会被气球绳索缠住。”波莉说。“他绝不会让我们卷进伦敦大轰炸,或者让你去考文垂把我们带回去的。整个城市都被烧毁
了,你去那里就是自寻死路。你是来观察英雄的,不是为了成为英雄而牺牲的。”
“那除了奈德和维里蒂之外,我们还得找个人。这里还有其他人吗?丹沃斯来过伦敦大轰炸吗?”
“他来过几次,可是……”
“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我知道他在调查5月第十次和第十一次大规模空袭的事,因为他提起过,在第十次空袭的时候看到下议院着火了。”
“你之前说第九次和第十次是最严重的空袭?”
“是的。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得快点儿。他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
“我不知道。我记得他讲过他想去看看他的传送点,但查令十字地铁站的门关着,他进不去。”
“你不知道日期吗?”
“不知道。”
“但如果他告诉过你,他正打算去传送点,这就说明传送点一定在查令十字路。”
“不,不是这样的。他也可能是乘地铁到传送点。他从那儿可以去任何地方。”
“但这是起始地点,而且我们忽略任何细节。我在比奇角机场的时候,就想让你去检查一下。除非我在比金山机场记下的名字中有一个是菲普斯所在的机场。说到这,
艾琳呢?”迈克看了一眼手表,问道,“我得把这些读给她听。我设法搭车去比奇角机场,那家伙两点钟就要走了,可要是杰拉尔德在其他机场,我可不想在那儿浪费时间
。”
就在迈克付账的时候,艾琳匆匆走了进来,说:“对不起,我在玛丽马什那边填求职申请,等了很长时间。”
迈克读了一下这个清单,艾琳对听到的每一个名字都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好的,这是在比奇角查到的名字。”迈克急匆匆地去赶车。“我会在14号之前回来。”
这样你就有去考文垂的理由了,波莉心想。
她必须阻止迈克这样做。这意味着必须找到杰拉尔德所在的机场。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波莉利用午休时间去维多利亚和圣潘克拉斯车站,从行程板上抄写以B和P开头的两个词组成的名字,晚上试着从莉拉和薇芙那里打听更多的机场名
字,惹得戈弗雷爵士很生气,但这些名字也没什么用。
“我们经常去亨顿跳舞。”莉拉说。
“星期六有一个舞会,”薇芙告诉她,“你和你的表妹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这个建议可以考虑一下,她们可以问一起跳舞的飞行员还在其他什么地方驻扎。但是她担心如果迈克回来的时候她们不在,他会自己决定去考文垂了,那种冒险不仅充
满危险,而且毫无意义。
如果迈克已经找到奈德,而且给他们传递了信息,说明丹沃斯先生早在很多年前就知道现在的这一切都会发生,不仅默许,而且早已安排好了这一切,安排迈克去敦刻
尔克,让艾琳去疏散儿童患麻疹的庄园,从他们进入牛津大学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被操纵和欺骗。
这不可能,波莉告诉自己。
但就在她思考的时候,突然记起来了。他让我多带些钱,还告诉我在12月31号的空袭行动。他坚持让我在一家百货公司工作,在整个空袭期间,这家百货公司从未遭到
袭击。如果丹沃斯先生是故意告诉波莉这些并让她这样做的,那么就说明他知道他们会被滞留在时空中且会被及时救出去,没出现任何危险。
但是,如果丹沃斯先生说了谎,那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迈克送到敦刻尔克,而是先安排他去珍珠港,还让他去植入美国口音呢?既然琳娜和巴特利已经知道了,为什
么还要问每个人关于滑移增加的问题呢?
十二点之前迈克还没回来,而且他们也没有得到关于他的任何信息。去比奇角不应该花费他这么多时间。
如果他已经到了考文垂,但是没有告诉我们呢?波莉心里想着,看着从她身边的交易柜台旁边移动的电梯,祈祷着有人会从打开的门里走出来,希望迈克能出现。
他们中的一个来了,但不是迈克,而是艾琳。“我来这里要说两件事。”她说,“迈克从比奇角回来的时候我一定得想起杰拉尔德所在的飞机场的名字,所以我来告诉
你,我打算在二手书店找本老版的《ABC铁路旅行指南》,或一本关于英国皇家空军的或是一些机场的名字的书,我想知道今天查令十字路有没有空袭。”波莉安慰她说:“
今天白天伦敦没有空袭。”
“嗯,好的。很抱歉我对空袭情况像个婴儿一样幼稚得一无所知。”
“担心自己被炸死并不幼稚。”波莉说,“你刚才说你来有两件事?”
“对。我想说我知道了卡罗琳夫人不写信来的原因。我收到了巴斯科姆太太的一封信。卡罗琳夫人的丈夫被炸死了。”
“哦,天哪。你见过他吗?”
“没有,她丈夫德内维尔勋爵在伦敦的陆军部工作,他住的房子被炸了。”
“德内维尔勋爵?你是德内维尔夫人的女仆?”
“是的,在德内维尔庄园。怎么了?哪里出问题了?你见过德内维尔勋爵?”
“没有,抱歉。我看见斯内尔格罗夫小姐往这个方向看。也许你最好过去。”
“我会的。我只想问你,你觉得我给她寄封慰问信合适吗?我的意思是,说我会竭尽全力奉上我的一切。我怕她会觉得我说得太肉麻了,但是……”
波莉打断了她。“斯内尔格罗夫小姐要过来了,我们今晚再讨论这个。去找你的指南吧。”
艾琳点了点头。“拿到机场名单或地图之后我再回来。”
她往电梯方向走去。“等等,”波莉喊道,追向她。“如果你要找地图,那就告诉他们你是替你那个对飞机感兴趣的侄子打听的,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了。”
“飞机……我从来没想过这个。”艾琳说,“波莉,听着,我刚想到一个主意——呀,斯内尔格罗夫小姐在十一点钟方向。”她低声说,“今晚见。”然后就急匆匆地
走了。
“塞巴斯蒂安小姐。”斯内尔格罗夫小姐说。
“在,女士。我只是……”
“海耶斯小姐今天要回来工作了,我希望你能帮帮她,如果你不介意等到两点再吃午饭的话。”
“我很乐意。”波莉说,态度十分认真。玛乔丽回来工作了。波莉本来担心她的经历给她留下太大的创伤,没法继续留在伦敦,但她要回来了。
玛乔丽回来时,她的脸已经恢复得和以前一样红润了。我想对了,波莉心想,我没有改变最终结果,一切都像玛乔丽从未受伤一样顺利。
“我会帮你打包包裹,直到你的胳膊好起来。”她对玛乔丽说,“不过毫无疑问,你一只手都比我两只手干得好。我一直没有掌握窍门,现在纸和绳子都……”
但是玛乔丽一直在摇头。“我不会一直待在这儿,我只是过来跟大家道别的。”
“道别?”
“是的,我已经交了辞职申请。”
“可是……”
“我……医院里的护士对我很好。如果没有她们,我就没法渡过这次难关,我想为赢得战争做我能做的一切。我不愿看到希特勒的部队在牛津街上横行,而且是因为我
没有尽全力。”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加入了亚历山德拉王后护理服务队,我要成为一名战地护士了。”
伦敦 1940年11月
我们家有六个需要疏散的孩子。我和我的妻子非常讨厌他们,所以我们搞一场圣诞节“大扫除”。
——疏散委员会收到的一封来信/1940年
我知道能从哪儿弄到地图了,艾琳想,赶忙从汤森兄弟百货公司跑出来,沿着牛津街来到地铁站,去赶前往白教堂的地铁。阿尔夫·霍多宾那儿有一张他玩防空游戏时
用的地图,我怎么之前没想到呢?
她应该能从阿尔夫手里要到这张地图,找到杰拉尔德所在的机场——她基本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看到这个名字她就能认出来——波莉和迈克就不再因为她记不住名字而
把她当作低能儿了。他们可以去机场,找到杰拉尔德,然后回家。
只要阿尔夫手里还有地图,她心想。如果阿尔夫肯借给她的话。阿尔夫很可能会拒绝,尤其是在他察觉到艾琳有多么需要地图的时候。要是阿尔夫和宾妮还在上学就好
了,这样就可以从他们的母亲那里拿到手,也不用担心阿尔夫会不给,还不用担心孩子们会跟踪她,发现她的住处。即使这并不重要——反正她也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她看了一下手表,才一点,她应该能在他们放学前赶到白教堂。但是阿尔夫和宾妮之前在拜克伯里的时候就经常逃学,霍多宾太太也不太在意。要是他们在家的话……
我必须得去贿赂他们一下,她暗下决心。但是要带些什么呢?
我知道了,她心想,然后乘地铁去了伦敦塔,在第一家纪念品商店买了一本关于砍头的书,还给宾妮买了一本电影明星杂志,然后动身去了白教堂。
可是去白教堂的地铁路线都被封闭了。波莉说今天白天没有空袭,艾琳感到有些紧张,回到地面去乘公共汽车,从眼前的景象可以看出前一天晚上这附近遭到了空袭。
她快到白教堂的时候,空袭的破坏程度越发明显。菲尔德盖特街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弹坑,再往前一点的马路对面都是商店的残垣断壁。
波莉说过东区遭到了严重的轰炸,但艾琳没想到情况会有这么糟。每一条街上都至少有一间隔板房向里坍塌,变成了一堆木头和泥灰。另外那些房子顺势倒向下一幢公
寓,依次往后,就像一排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今天没有空袭,艾琳觉得很庆幸。她不知道波莉和迈克是怎么忍受的。“你以后也会适应的。”波莉说,“再过几个星期你就听不到这些声音了。”但这都是骗人的。
每次听到高射炮的砰砰声和爆炸的巨响,她还是会习惯性地跳起来,甚至听到警报声也会让她惊慌失措。如果今天伦敦东区有空袭的话,即使为了地图她也不确定能不能鼓
起勇气过来。
她应该在商业街换乘公共汽车,但每条街都设置了路障,她觉得走半英里到葛吉瑞巷会更快。已经三点了。但即使是走路也非常困难,整条街变成了废墟,那些房屋还
矗立着,两侧或正面被炸毁了,里面的家具直接露在街上。在其中一间屋子里,餐桌上摆放着早餐,地板已经倾斜,盘子里的食物还在。在另一个房间里,一段楼梯倒在空
地上。所有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包括安德森避难所的波纹铁皮屋顶,很像她和西奥多之前住了很久的那个房子的避难所屋顶。
不止这一处,街上到处都是瓦砾,艾琳不得不往回走,四下里转,完全迷失了方向。她不得不打听路,一次次向人打听——先问了一个推着装满了家用物品的婴儿车的
老人,然后又问了一个双手抱头坐在路边的中年妇女。“葛吉瑞巷?沿着那条路走。”那个女人指着一排毁弃的建筑物说道,“如果它还在那里的话。那里昨晚被破坏得很
厉害。”
我之前就该把那封信交给霍多宾太太,艾琳心怀内疚。就算阿尔夫和宾妮待的是那个被完全炸毁的贝拿勒斯城号,也要比在这个可怕的地方安全得多。她急匆匆走过一
幢外表已经烧得发黑的房子。如果葛吉瑞巷已经变成一堆烧毁的废墟或者一堆灰泥和砖头了呢?如果阿尔夫和宾妮被炸死了,是她的过错吗?
简直是奇迹,小巷还在,而且丝毫没有受损。窗户用胶带封住了,上面还盖着几块硬纸板,但那排房子还立在那里,还骄傲地挂着英国国旗。霍多宾太太住的公寓用红
色颜料在棕色木头正面写着:“我们自食其力,阿道夫!”这肯定是阿尔夫的杰作,因为大多数单词都拼写错了。公寓的窗户也用木板封住了,除了其中一扇,它应该是前
不久被炸毁的,玻璃碎片零星地散落在地上。
门半掩着。太好了,艾琳心想。她很希望这次能别再碰上那个满手通红的可怕女人。她从碎玻璃上迈过去,挤进狭小的前厅,经过了一辆自行车、一个马镫泵、两个印
着ARP字样的桶。其中一个桶里装满了浸湿的破布,另一个桶里装满了土豆皮。
她右手边的那扇门突然开了,那个满手通红的女人挥舞着擦桌布向艾琳冲了过来。“你以为你能从我身边溜走吗?”她喊道,用双手像斧头一样把拖把举过头顶。“这
次不行,你这个小杂种!”
艾琳蜷缩到墙边,把手举起来挡住拖把。“我是艾琳·奥莱利。我之前来过这里。”她说,那个女人放下拖把,然后像刺刀一样把它收回胸前。“我来找霍多宾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