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猛烈的空袭会发生在什么时候?”迈克问,“在5月中旬?”
“对。怎么了?”
“没什么。别担心,在那之前我们早就离开这里了。”他朝艾琳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我们要做的就是弄清楚杰拉尔德在哪儿。他说过的话里还藏着什么线索吗?你
们是在哪里谈话的?”
“我们谈过两次,一次在实验室里,另外一次是在贝列尔学院,我去那里拿我的驾驶课批条。哦,对了,我记得他说过那件事。他告诉过我,他的任务是多么重要、多
么危险,那时候外面下起雨来,他抬头看着天空,伸出手来看是不是真的下雨了,然后指着我的批条说:‘你知道,要上驾驶课的话,就要填一张表格。你有一张了,波莉
。’”
波莉点了点头。“一张打印出来的红蓝表格?”
“对,就是那个。他指着它说:‘你可别把它弄丢了,不然你永远没法去学开车。不管怎么说,我要去的地方你是不会去的。’然后他笑了,好像自己说了一些聪明绝
顶的话之类的。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个喜剧演员,但他讲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我根本发现不了其中的笑点。你能听懂这个笑话吗?”
“听不懂。”波莉说,她想不出这个表格和机场有什么关系。“你还记得他说过其他什么话吗?”
“你跟他说话的时候,还提到什么事了?”迈克说,“还发生了什么事?”
“琳娜当时在和别人通电话,但这和杰拉尔德的任务没有任何关系。”
“但它可能会给记起机场的名字带来点儿提示。尽你所能去回想每一个细节,不管是多么无关紧要的。”
“比如小狗的玩具球。”艾琳急切地提示道。
“杰拉尔德还有小狗的玩具球?”迈克问道。
“他没有。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一部小说中倒是出现过小狗的玩具球。”
确实够无关紧要的,波莉心想。
“在 《沉默的证人》里提到过。”艾琳说,“一开始,它看起来与这场谋杀没有任何关系,但后面的内容证实,它是解开整个谜团的关键。”
“的确如此。”迈克说,“把它记下来,看看能不能回想起什么。同时,你们得在星期一去各大百货公司转转,在每家商店都填一份求职申请表。”
“我可以找斯内尔格罗夫小姐打听汤森兄弟百货公司还需不需要人手。”波莉说。
“这与工作无关。”迈克说,“检索小组来找我们的时候,他们就会把她的名字和地址存档。”
今天早上我和他讨论的帕吉特的事让他相信自己根本没有改变历史,波莉心想。
当晚他们睡在了楼梯间,蜷缩在大衣里睡。迈克摇醒了波莉,示意她踮起脚尖跟在他后面,绕过熟睡的艾琳,走下台阶,来到下面的楼梯上。
“你有没有发现更多关于帕吉特的事?”他小声问。
“没有。”波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呢?”
他摇了摇头。
幸好他没发现什么,波莉心想,等警报解除,我就直接把他带到传送点那里,在那里他没法和任何人搭上话,他还可以坐在那儿一直等到我从医院确认完遇难者人数回
来。这样我就能直接让他离开这里,就不会碰上拉布鲁姆小姐,听她脱口说出五人死亡的骇人事件。
“你说那里有三个人死了,是吗?”迈克问。
“对,但我的植入体里的信息可能出现了错误,那里……”
“在帕吉特核对人员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福特斯?”
“费特斯。”
“说所有在帕吉特工作的人都已经确认安全了。”
“对,但是……”
“我一直在想,如果里面有来找我们的检索小组的人呢?”迈克说。
贝思纳尔格林 1944年6月
金属可以用来做枪!保管好你的口红管,可以买点东西填充进去。
——杂志广告/1944年
玛丽把塔尔博特扑倒在旁边的水沟里,半个身子压在她的身上,刚才好似引擎声“轰轰”作响的地方现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肯特,你以上帝的名义起誓,你刚才在做什么?”塔尔博特一头雾水,想从她身下挣扎出来。
玛丽赶忙把她推回到身后的水沟里。“快低头!”还有十二秒V-1导弹就要开始轰炸了。十一 ……十……九 ……拜托,拜托,拜托,让导弹离我们远点儿,她在心里祈
祷着,七…… 六……
“让我低头——”塔尔博特挣扎着想挣脱她,“你疯了吗?”
玛丽把她按下去。“把眼睛遮住!”她命令道,然后自己也把眼睛紧紧闭上,以免被爆炸产生的刺眼强光刺伤。
我应该用手捂住耳朵,玛丽心想,可还得用手按住塔尔博特,她竟然还想再站起来,真是令人窝火。“快趴下!这是枚飞行炸弹!”玛丽把手按在塔尔博特的后脑勺上
,把她往水沟底下压。二…… 一 …… 〇……
玛丽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一定已经飙得很高了,她紧紧抱住塔尔博特,等待着随时要来的震耳欲聋的剧烈爆炸声。
塔尔博特挣扎得更厉害了。“飞行炸弹?”她一边问,一边挣脱出来,用双手和手肘支撑着全身重量。“什么飞行炸弹?”
“我听到声音的那个。别起来……”玛丽想再把她推倒,但塔尔博特根本不听她的话。“炸弹随时都会响,它……”
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噼啪声,砰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应该不是,她心里疑惑着,V-1导弹还没来。
“你刚才听到的是这个声音吗?”塔尔博特问,“那不是飞行炸弹,你这个笨蛋,那只是辆摩托车。”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一个美国大兵骑着一辆破旧的德哈维兰从街
角朝她们疾驰而来,然后又猛地刹住了车。
“发生什么事了?”大兵边问边从摩托车上跳下来,“你们两个还好吗?”
“一点儿都不好。”塔尔博特不耐烦地说,然后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掸着制服上的灰尘。
“你流血了。”美国兵说。
玛丽惊恐地看向塔尔博特,她的上衣沾了血,血顺着嘴和下巴流了下来。“我的天哪,塔尔博特!”玛丽哭喊道,赶忙和美国大兵一起摸索身上找手帕。
“你说什么呢?”塔尔博特说,“我没流血。”
“你的嘴流血了。”美国大兵说,塔尔博特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手指。
“那不是血,”她说,“是我的口红—— 哦,天哪,我的口红!”她开始四处寻找。“我刚买了不久,这可是‘绯红爱抚’。”她站了起来。“肯特把它从我手里打掉
了,就在她——唉!呀!”她崩溃地瘫倒在路边。
“你受伤了!”美国大兵急匆匆地跑过来。
“塔尔博特,我很抱歉,”玛丽说,“我还以为是V-1导弹,报纸上说它们的声音听起来很像摩托车。你的膝盖受伤了?”
“嗯,没什么大碍。”塔尔博特说着,把胳膊搭在大兵的脖子上,“我摔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一会儿就没事了—— 嘶!唷!”
“你看起来情况不太好。”大兵说,然后转头看向玛丽:“她应该没法走路了,也没法骑摩托车。你能找辆汽车来吗?”
“找不到,我们是从达利奇搭公共汽车来的。”
“我没事的,”塔尔博特说,“肯特可以给我搭把手。”
即使被两个人搀着,她也不敢把身体的一丁点儿重量压在膝盖上。“她的韧带拉伤了,”大兵说着,让塔尔博特坐在路边慢慢放松下来,“你得叫辆救护车来。”
“简直可笑!”塔尔博特反驳道,“我们就是救护队员!”
说话间大兵早已经骑上摩托车去打电话求助了。玛丽给了他贝思纳尔格林那里的工作电话和换班情况。“不行,别给贝思纳尔格林那儿打电话,”塔尔博特抗议道,“
如果让其他组知道了,我们会沦为笑柄的。肯特,让他给达利奇那里打电话。”
玛丽照做了,几分钟后,救护车从布里克斯顿赶来。“你们两个都受伤了?”司机问,“杰里今天送人的时候太急躁了。”
我没受伤,玛丽心里有些沮丧。
布里克斯顿的人在听到玛丽把摩托车错当成V-1导弹的事后,表面上显得十分平静,可把她和塔尔博特送回达利奇时,大家都笑了起来。“报纸上说了,它们的声音听起
来很像摩托车。”玛丽辩解道。
“没错,报纸上还说它们听起来像洗衣机。”梅特兰说,“姑娘们,我们在洗衣服的时候可得小心点。”
帕里什点了点头。“我不想在晾短裤的时候被人按下头去。”
“那就是辆特老旧的德哈维兰摩托车,”塔尔博特替玛丽辩解道,“可是它的确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了,而且尾音听起来确实很像飞行炸弹。”但这只会欲盖弥彰。女
孩们开始喊玛丽德哈维兰、黛安芬、凯旋、道格拉斯等其他随手拈来的摩托车名字。每当门“砰”的一声关上,或是壶里的水沸腾的时候,总有人大喊:“天哪,是飞行炸
弹来了!”然后作势想从后面把她扑倒。
这些玩笑都是善意的,所以塔尔博特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尽管她已经被调离一线,分配做秘书工作,可不得不拄着拐杖蹒跚走路。把口红弄丢,还错过了舞会,这比
膝盖受伤更让她感到难过。
第二天早上,在出完任务往回走的路上,玛丽和费尔柴尔德想试着找一下丢失的口红,但它不是掉进雨水沟里了,就是有人在街上看见之后捡走了。她们确实找到了塔
尔博特的头盔,但已经被碾压得不成形,显然没法再戴了。在回家的路上,她们经过了铁路桥。玛丽参加舞会是为了去观察桥的情况,更确切地说,去观察剩下的部分。“
那里遭到了第一批飞行炸弹的袭击。”费尔柴尔德不经意地说道。
要是你早点儿说,玛丽想,我就能早点儿知道我的植入数据是对的,也不会把塔尔博特弄伤了。
为了给塔尔博特一点儿补偿,玛丽把自己的一支口红给了她,但塔尔博特说:“不用了,这个颜色太粉了。”所以她想用药箱里加热过的石蜡和琉基酸盐配制一个替代
品,但制出来的颜色又太偏橙色。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把队里的每个人都调动了起来,在出勤时,她们当中的一些人魔怔到只想找到能调制成“绯红爱抚色”的东西,连
被派去做什么都忘了。
黑加仑颜色太黑,甜菜汁又太紫,也找不到可以用来调色用的草莓。玛丽帮忙搬运了一个女人的尸体,半截杆子穿透了她的胸部,玛丽注意到她的血液颜色正是她们想
要的那种明暗度,她紧接着就对自己这种想法感到震惊和羞愧。在剩下的救援里,她一直在想,急救队里的其他人会不会也注意到了这个颜色。直到她们在回家的路上争论
该轮到谁值班时,她才一点点从这种情绪里走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们中又要有人外出了。塔尔博特受伤了,她们人手不够,况且现在已经在实行双班制了。希特勒每天会继续发射更多的V-1导弹。新闻报道称,多佛
海岸沿线已经架起一排高射炮,防空气球已经从伦敦转移到了海岸,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防御措施都没用。一天内遭到第四次袭击之后,坎伯利很恼火:“我就想知道,
咱们的军队去哪儿了?”
至少之前我还知道V-1导弹在哪儿,玛丽心想。导弹都是按资料中既定的时间和地点落下的。6月18号,卫兵教堂遭受袭击,白金汉宫在20号侥幸未遭劫,舰队街、奥德
维奇剧院还有斯隆剧院都按既定时间遭到袭击。因为在她们的管辖地内伤号就已经超过她们能承担的极限了,所以大家就不用再穿梭“炸弹走廊”去别人的辖地运送病人,
玛丽也因此得以放松一点,把精力放在急救护士队的工作上,想让别人忘掉她干的蠢事。
一个星期后,德内维尔少校走进急件室,玛丽正在那里接听电话,她问:“梅特兰在哪儿?”
“她出外勤了,少校,去了伯比奇路,那里发生了V-1导弹袭击。”
少校很恼火:“那费尔柴尔德呢?”
“她今天休息。她和里德一起去伦敦了。”
“她们走了多久了?”
“一个多小时。”
少校看起来更恼火了。“那就得派你过去了。”她说,“我们接到皇家空军的电话,要给他们的一位军官派一个司机过去,塔尔博特膝盖受伤了,没法开车,你代替她
去。”她递给玛丽一张折叠好的纸条。“上面有那位军官的名字,还有你们见面的地址和路线。”
“是,少校。”玛丽回答,但愿我要去接他的机场不是比金山机场,也不是在“炸弹走廊”里的其他机场,她一边祈祷着一边打开这张纸条。
哦,太好了,是去亨顿。但是上面没写目的地。“少校,我要开车带这位空军的朗长官去哪儿?”
“他会告诉你的。”少校说,很明显,她需要一个善于随机应变的人执行这项任务。“你要开车带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等着他处理完事情再开车把他带回来,除非
另有指示。你得在十一点半之前赶到那儿。”玛丽必须立刻动身。“开这辆戴姆勒去,”少校命令道,“还有,你必须穿制服。”
“是,少校。”
“既然你一会儿要经过附近,那就在艾奇韦尔路停一下,问问供应人员有没有多余的担架。”
“是,少校。”玛丽说完就去换衣服了,然后看了看地图。亨顿在伦敦的西北方向,距离很远,完全不在导弹射程之内。今天上午只有六枚导弹落在两地之间。英国情
报部门用错误信息误导德国方面对导弹射程判断的计划一定是奏效了。
她看着少校在地图上给她标出的这条路线,六枚V-1导弹中的两枚会落在这次的路线上。要想躲开的话,她必须先向西开到旺兹沃斯,然后再往北走。还得额外带一些汽
油,她可以说少校想走的那条路早就已经被车队或其他东西给堵死了。
她循着这条路线向亨顿出发,希望能早点儿到艾奇韦尔路,先去取绷带,但是一路上堵着各式各样的军用车辆。她到机场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军官早已在门口等候
多时,不耐烦地看着手表。
他可千万别生气啊,玛丽心想,当她把车靠路边停稳后,那个军官咧嘴一笑,跑向急救车。他看起来不比玛丽大多少,外表帅气,充满男子气概,一头黑发,狡黠地笑
着。
他打开车门,钻了进去。“你怎么才来啊,美女?”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抱歉,我还以为你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你肯定是认错人了。”玛丽说。
“我不是说你不漂亮,你很漂亮。”他朝玛丽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事实上,你美得惊为天人。”
“我是从47号救护站来接空军军官朗先生的。”玛丽直截了当地说。
“我就是。”他挪到前排座位边,“塔尔博特中尉在哪儿?”
“长官,她请了病假。”
“病假?那些不长眼的导弹没有伤到她吧?”
“没有,长官。”是被一位历史学家弄伤了,“也不完全是这样。”
“不完全是这样?怎么回事?她伤得严重吗?”
“不严重,她只是扭伤了膝盖。我把她推倒在水沟里了。”
“难道是因为你想开车送我?”朗戏谑地问,“真让我受宠若惊。”
“不是的,我误以为听到了V-1导弹的声音,但是实际上那只是辆摩托车。”
“所以塔尔博特中尉没法开车,他们就让你来代替她。”军官笑着说,“你要知道,你能被派来绝非偶然。这可是缘分。”
我可不太信这个,玛丽心想,我觉得你会对每个急救护士队派来开车送你的人说同样的话。“长官,您想去哪儿?”
“去伦敦,白厅。”
这比“炸弹走廊”的那个地方要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旦到了那里他们就安全了。那天,白厅没有遭到任何V-1导弹袭击,但亨顿和伦敦之间遇到了十几起袭击。
“白厅。遵命,长官。”玛丽边说边打开地图计划最安全的路线。
“你不用看地图,”空军军官说着,把地图从玛丽手里抽走,然后叠了起来。“我可以给你带路。”她只能服从命令启动车子。“走大北路距离最近。沿着这条小巷一
直走到第一个拐弯处,然后右转。”
“遵命,”长官。”玛丽说着,朝他所指的方向驶去,想找个借口把地图从他手里拿回来,这样就可以看看大北路沿线有多少城镇。
“绝对是命运的安排。”朗说,“很显然,我们注定要见面,中尉,你叫什么名字?”
“长官,我叫肯特。”她心不在焉地回答。她本应该告诉他,少校坚持让她的急救护士队走艾奇韦尔路去伦敦。那样的话,他们基本上全程都不在轰炸范围内。
“肯特中尉,”他大声说道,“因为缘分聚在一起的恋人们可不会直呼对方的姓。比如安东尼和克利奥帕特拉,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罗密欧和朱丽叶。我叫史蒂芬,
”他指向自己,“那我和你呢?”
“叫我玛丽就行,长官。”
“你叫我长官?”他假装特别生气,“朱丽叶叫罗密欧长官吗?吉娜维尔叫兰斯洛特长官吗?好吧,事实上,我猜她确实可能这么称呼过。他可是个骑士,但我不想让
你这样称呼我。你这样称呼让我觉得我已经一百岁了。”
的确是一百三十多岁了,玛丽暗自想着。
“作为你的上级,我命令你叫我史蒂芬,我会叫你玛丽。玛丽,”军官说,从上面俯视着玛丽,疑惑地皱起眉来。“我们之前见过吗?”
“没见过。”玛丽说,“这条路通向艾奇韦尔吗?”
“艾奇韦尔?”朗说,“不,这是另外一个方向。这条路经过戈尔德斯格林,我们可以走大北路经过芬奇利。”
天哪,不行。今天下午会有一枚V-1导弹袭击芬奇利东部,还有两枚会袭击戈尔德斯格林。“天哪,我还以为这条路通向艾奇韦尔呢,”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走错路的
懊恼。“我得去艾奇韦尔的救护站给少校拿点担架。”她放慢了车速,想找个地方停下掉头,“我们必须掉头。”
“得等我们回来你才能去拿。我两点有个会要开,不按时到就会被革职。再这样的话,我们就要迟到了,现在已经十二点半多了。”
V-1导弹会在十二点五十六分和一点零八分之间袭击戈尔德斯格林。这个朗长官可别再提我们的相遇是命运的安排这种话了,这种缘分在V-1导弹的威胁面前不值一提。
我怎么就没提前记住每次导弹袭击的死伤人数呢,她心想,不然我就能知道今天下午是不是有一名皇家空军军官和驾驶员被炸死了。
但在她的植入体里几乎没有空间来存储所有她最有可能进入的区了,所以她只能记起十二点五十六分的袭击发生在皇后大道,一点零八分的袭击是在村外的一座桥上。
他们径直朝前方驶去。
如果她在过去时间里的存在会改变历史,系统就不会让她进来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安全无虞地开车经过V-1导弹轰炸的路段。
一方面,即使军官没死,玛丽也可能被炸死。另一方面,空军军官的工作向来很危险。不管他是今天下午遇难还是能活着继续执行明天的任务,这对历史进程都没有任
何影响。
但这对玛丽来说却有天壤之别,这也是她不想走这条路的原因。“我向你保证,等会议结束了我们就去艾奇韦尔,”朗说,“为了弥补这个过错,以后我带你出去吃饭
跳舞,你觉得怎么样?”
我只想说,这根本弥补不了我会被炸死的过失,玛丽想。
前面有个十字路口,正好,这样玛丽就可以再一次向朗问路,然后假装听错了指示,把向左转听成向右转,然后想办法走一条偏离轰炸范围的路。
玛丽一直等快开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才问:“你想要我走哪条路?”
“我们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开一英里之后再转入皇后大道。你确定咱们以前没见过面?”
“没见过。”她回答,只把朗的话听进去了一半。她盯紧前面,找着快要出现的十字路口。她这次没有再问,打算直接拐弯。
“你真的确定以前没开车送过我?”军官坚持问道,“难道不是去年春天那次吗?”
绝对肯定,玛丽希望他不要再喋喋不休了,这样她耳边就能少点噪声。她一听到V-1导弹的声音就能很快转弯或停下,但发动机的噪声有时会盖过飞机声,况且朗还一直
喋喋不休。
“是去年冬天?”
“不会的,我刚到达利奇六个星期。”她说着,瞥了一眼手表:十二点五十三分。她摇下车窗,什么也没听见。她不知道位于皇后大道上的V-1导弹会不会……
“停车,”军官命令道,“前面有辆卡车!”有辆美军运输车突然停了下来。玛丽差点追尾,刹住车后才发现它是这排车队中的最后一辆,车上好像装着成箱的弹药。
天哪,她突然意识到这些卡车能救自己的命,“这是一个押运车队,”她说完,接着开着戴姆勒掉了个头,“我们别指望能从这里过去了。”她把车子开向别处,祈祷
路上不要太堵。
“没必要掉头,”军官说着,探出身子朝前看,“前面的车队已经开始动了。”
“你刚才说要迟到了。”玛丽松了口气,然后猛地转了一下方向盘,转了个弯,朝刚才来的方向冲去。
“迟不迟到都无所谓,”朗说,“要是去不了也挺好的,开会都是讨论怎么阻止这些导弹袭击,完全没意义。”他拿出地图来仔细研究着,“如果在下一个路口右转,
我们就得花……”
一路开回发生V-1导弹袭击那里,玛丽心想。“我知道一条近路。”说着,向左转弯后又左转。
“我不是很肯定这条路……”朗盯着地图,心里犯了嘀咕。
“我从前走过这条路。”玛丽谎称,“为什么说没意义?”想把他的注意力从地图上移开。“不能说一下你的会议内容吗?难道是军事机密之类的?”
“如果能采取任何措施阻止他们,那就是军事秘密,但是直到现在还没采取任何措施——空中防御、探测设备、防空气球——毫无疑问,连你和你的救护小组都知道,
这些措施一点儿用也没有。”
没人能阻止那些快要袭击到这里的导弹,玛丽一边想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开出危险地带。巷子很窄,车辙纵横,没有可以转弯的空间。要是他们不小心撞到从其他方向开
来的车……
她听到身后传来轰轰的爆炸声。是十二点五十六分落下的那枚V-1导弹。她等着听第二声,如果响了,就说明它击中了车队,但外面一直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