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初,我认为。”
8月初。“有员工留在这里吗?”
“没有。他们中有些人可能跟着庄园女主人走了,我相信她去跟朋友一起住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只会带她的私人女佣和司机吧。“我可以把夫人的地址给你,”他
说完便开始翻一堆文件,“就在这里的什么地方。”
“不,不用了。你知道这里以前的疏散儿童是回家了还是送到别的地方了吗?”
“恐怕我不知道。我相信当时蒂尔森中士在这里,他也许能帮上忙。”
但蒂尔森中士当时也不在。他说:“我9月15日才来,那时疏散儿童已经回到他们父母那里了。”
“他们父母?在伦敦?”
中士点点头。
那梅洛普肯定没跟他们一起去。“员工们呢?”波莉问道。
“据蔡斯上尉说,他们也一样,回家去了。”
“蔡斯上尉?”
“是的。他负责筹备学校。他应该能告诉你,他们离开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但他不在这里。他今天一大早就去伦敦了,要星期二才回来。”中尉皱起眉头。“也许村里
的牧师能告诉你他们去哪儿了。”
如果我能找到他,波莉想。但是如果能在十一点之前赶回拜克伯里,牧师应该会去教堂,准备礼拜。波莉迅速地告别了中尉——还有哨兵,他一脸严肃地把障碍杆抬起
,放她出去——然后沿着小路匆匆地往回赶。
已经十点半了,她想,走路肯定来不及了,跑的话又太远了。就在大门外,天开始下雨,将小道变成了泥潭。她不得不停下来两次,用棍子把鞋上的泥刮掉。人们应该
都在教堂里了,她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终于到了村子里。
她在教堂的一边发现了牧师,他正连跑带走地朝法衣室的大门奔去,手里拿着一捆纸,袍子披在身后。“牧师!”她叫道,跑上去追他,“牧师!”他是牧师吗?随着
波莉越跑越近,她发现那个高个子、戴眼镜的男人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也许他是唱诗班的负责人,那些纸是今天早上的圣歌。
“先生!等等!”
男人正要进门的时候,波莉追了上去。“什么事,小姐?”男人问,手仍放在半开的法衣室大门上。他的眼睛扫过波莉潮湿的头发和满是泥泞的鞋子。“发生什么事了
?出了什么意外?”
“不是的,”波莉跑得气喘吁吁,“我刚刚去了庄园。我今早坐大巴来的……”
“牧师!”一个小男孩从半开的门里探出头,故意大声地说,“富勒小姐说,他们已经弄完开头了。”他拉住牧师的衣袖。
“来吧,彼得,”牧师转身对波莉说,“学校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我……”
“到你发言的时候了。”彼得催促道。
“我得走了,”牧师遗憾地说,“但是我很乐意在礼拜结束后跟你详谈。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牧师,时间!”彼得不由分说,把他拖进教堂。
就这样吧,波莉想。她走出教堂,去车站等火车,也许站长知道疏散儿童去哪儿了。但显然,他过去三个小时一直在喝酒。“你想要干吗?”他问,完全没认出来早上
见过她。
“我正等着十一点十九分到伦敦的火车呢。”
“没有几小时到不了,”他说,然后又含糊不清地说,“该死的军用列车,总是晚点。”
这意味着波莉可以回教堂去,礼拜结束后再问牧师。如果十一点十九分那一班跟她以前坐过的所有班次一样,她不仅会有时间和牧师交谈,还有时间把村里其他人问个
遍。她急忙回到教堂,溜进圣坛的后面。
只有前几排有人,几个白发苍苍的女人戴着黑色帽子,几个秃顶的男人,还有带着孩子的年轻母亲,他们刚唱完《哦,主啊,我们永远的保障》。波莉悄悄坐到最后一
排。牧师从他的《圣诗集》上抬起头来,向她报以欢迎的微笑。其中一位白发女士,年纪看起来介于希巴德小姐和维文太太之间,转过身来瞪了波莉一眼。
应该就是富勒小姐无疑了。
她就是我该打听的人,波莉想。中尉建议找牧师,但波莉不肯定牧师是否会与庄园里的雇员保持亲密关系。但这是个小村庄,富勒小姐和其他年长的女人应该会知道每
个人的去向,如果她能化解那道不满的目光的话。
况且即便富勒小姐不清楚,彼得也很可能知道疏散儿童的情况,或者至少能指出谁是校长,校长肯定会知道的。再说,虽然圣坛里不太暖和,至少是干的。希望牧师的
布道不要太长,不过从他正放在讲坛上的那捆纸的厚度来看,波莉持怀疑态度。放好了纸,牧师开始凝视众人。“《圣经》说我们真正的家不在这个尘世上,而在下一处,
我们只是经过……”
这倒是实话,波莉想。
“这场战争亦是如此,”牧师说,“我们发现自己深陷于陌生之地,这里有炸弹、战斗和灯火管制,有安德森避难所、防毒面具和配给制,我们曾熟悉的那个世界,那
个太平无事、万家灯火、教堂钟声不绝于耳的世界,那个爱人团聚、没有分离、没有眼泪的世界,似乎是空中楼阁,遥不可及。很难想象,我们是否还能回到那里。”
为了等礼拜结束,等火车到达,等检索小组,波莉想。牧师的布道有点太过鞭辟入里。为什么他不讲《马太福音》或别的什么?
“希望这次磨难终将过去,但如若我们心生恐惧,怕永远再也见不到那片流奶与蜜之地——还有糖、黄油和熏肉——我们将永远困在这个可怕的世界……”
汽笛声稍稍打断了他的演讲。彼得跪下来,看向窗外,富勒小姐瞪了男孩一眼。波莉低头看表,十一点十九分,是那班火车。但是车站管理员不是说它总迟到吗。这是
另一列军用列车吧,她猜想,但她听到了火车减速的声音。
“正如我们相信战争终有一天会结束,我们也坚信,终有一天,我们会重回天堂。然而,如若我们不为这场战争贡献自己的力量——包扎绷带,种植战时菜园,加入地
方民兵——我们就不能指望重回天堂。”
波莉犹豫了一下,陷入艰难的抉择。这是今天唯一的一班火车,大巴要下午五点才到,如果是准时的话,但这里有人可能知道梅洛普或者说艾琳去哪儿了。
其实你知道她去哪儿了,波莉心想,你知道他们会怎么说,所有疏散儿童都回伦敦了,之后她也离开了。她已经回牛津好几个月了,她的传送点不会再起作用了。即便
还能用,你也不知道在哪里,去找的话还要冒中枪的危险,所以留在这里毫无意义。
如果你错过了那趟火车,在星期二之前——或者说星期三——赶不回伦敦。玛乔丽不能永远为你打掩护,你会失去工作,等检索小组到来时,他们就找不到你了。
“我们必须行动起来……”牧师说,汽笛声又响起来,这次近得多了。
波莉站起来,向牧师抱歉地看了一眼,打开教堂门,朝火车跑去。
更多好书分享关注公众号:sanqiujun
剧中,当戏班进入丹麦王宫演戏时,哈姆雷特要求他们加入花园内国王耳朵被灌入毒药的环节。当被问及这出戏叫什么名字时,哈姆雷特回答:“《捕鼠器》。”
战时急救医院 1940年9月
修道院里的人都绝望了。
给法国抵抗运动委员会的加密信息/1944年6月5日
迈克压根儿没料到有人坐在高背椅后面。当有个声音说:“我觉得你不该把重量放在那只脚上,戴维斯先生。”他吓了一大跳,手放开了椅背,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受
伤的脚上,差点摔倒。他拼命抓住棕榈树盆栽,这才站稳。与此同时,一股急切的希望油然而生,是检索小组,他想,终于来了。
那个男子穿着医院发的睡衣和栗色浴袍,但也可能是从服装部拿的。“病人”是进入医院的完美伪装,他的年龄也刚好,而且,他在阳光房里一直等到他们独处时才说
话。“对不起,老兄,我不是故意吓你的。”他说,倚在椅子扶手上对迈克微笑。
“你知道我的名字。”迈克说。
“哦,对,不过我们还没有正式介绍过,对吗?”男人伸出手,“休·唐森,我住三楼。”
而且你不是检索小组的人,迈克想。现在男人凑得更近了,可以看出唐森瘦骨嶙峋、憔悴不堪的样子,一看就是个病人。
“你是美国战地记者迈克·戴维斯,”唐森说,“贝克护士说你徒手修理了一只破螺旋桨,单枪匹马救出了整个英国远征军。她一直在谈论你。”
“她弄错了,”迈克说,“螺旋桨没有坏,只是卡住了,我所做的就是拉……”
“听起来像是真英雄,”唐森说,“谦逊谨慎,即便你是执行任务当中受伤的。”
“我没有。”
“我明白了,全都是捏造的。你其实根本不在敦刻尔克,”唐森笑着说,“你在伦敦的报社里,一台打字机掉在你的脚上了。不好意思,没用,我知道你是个英雄,我
见过你冒险。”
“冒险?”
“就在刚才。你公然违抗护士的命令,不顾护士长的威严,你可比我勇敢多了。”
“好吧,我还不够勇敢,我可不敢被发现。”迈克说,“她们随时都可能进来,所以我最好还是回到我该待的地方去。”他放开棕榈树,伸手去扶窗台。
“不,等等,别走。”唐森说,“我刚才不是躲你,我在躲我的护士,我希望她以为有人把我送回了病房,这样我就可以干你刚才干的事了。其实,护士推着你进来的
时候,我正在走你刚才绕的圈儿,差一点儿被抓了现行,或者说现脚?”
迈克低头看了看唐森的脚,没有打石膏。“背部损伤,”唐森说,“他们要我……”
“卧床休息。”迈克猜道。
“没错。‘你一定要有耐心,你的康复需要时间。’根本不知道我啥都有,就是没有……”
“时间。”
“没错,终于碰到个知音。”他咧嘴一笑,“因为你跟我一样,所以我有个提议。我看得出来,你也想回到战场上去。”
你错了,迈克想,我想的是怎么摆脱它,在我造成更大的伤害之前。
“上次我被发现私自加快康复,”唐森继续说,“就被剥夺了三个星期使用阳光房的权利,想来都是因为我缺少充分的预警系统。因此,我提议我们合作。”
合作?迈克伤感地想,我甚至都不该和你说话,更别说帮你“加快康复”了。要是因为我的缘故,你提前一个月回到战场,杀死一个你本不应该杀的人,改变了历史的
进程呢?
“我提议,”唐森说,“我们中的一个人守着门,另一个人练习走路,如果有人进来,就提个醒儿。这不费工夫,她们只会从门缝看一眼,看到你在看报,或者……你
刚才在做什么来着?”
“玩纵横字谜游戏。”
“他们看到你在玩纵横字谜,以为西面战线上也风平浪静,就会走开。”
“如果她们不走呢?”
“那你就给声警告,我就坐到最近的椅子上,装作病人打盹的样子,等她们一走,我们交换位置。你走的时候,我就望风,这样我们俩都能马上康复出院了。你说呢?
”
不,迈克想,我不能冒这个险。但另一方面,离开这家医院和这个世纪,对他和这个世纪来说,都是越快越好。“好吧,”他说,“但我们怎么才能同时到这儿来呢?
”
“交给我吧,我觉得十点半最好。早了,沃顿少校可能会在这里看《卫报》。我先遛弯,还是你先?”
“不,你先。我一次只能坚持几分钟。”迈克说完,便一瘸一拐地回到他的轮椅上,“我们的暗号是什么,‘半夜狗叫’吗?间谍们不是经常用这一招吗?”
唐森没有回答。迈克回头看了看,想他是不是已经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见他仍然坐在藤椅上,皱着眉头。“唐森?我说……”
“是的,抱歉,我正在想合适的暗号,就大声读一条你的字谜线索吧。你坐到椅子上时说一声。”
“我到了。”迈克坐进轮椅。他捡起纵横字谜,把自己挪到门边,然后看了看唐森,他已经开始绕圈了。他倒不用抓住家具,但每走两步就得停下来,拳头紧攥。如果
他有内伤呢,迈克担心,万一他不能这么干呢?如果我帮他练习走路会加重他的伤势呢?
唐森贴着墙壁绕了两圈,说:“轮到你了。”然后便坐到门边去了。迈克走到窗边,又走回来。“你是怎么开始玩填字游戏的?”迈克抓住书架的时候他问道,“我以
为美国人更喜欢棒球。”
“不然她们不给我报纸,我想看战争新闻。”迈克说着,伸手去抓一个小橱柜,“英国的纵横字谜我真的不太在行。”
“大多数美国人根本做不出来。”一阵沉默之后他说,“横六:枪林弹雨。”
“什么?”迈克说,停了下来。
“夜间的炮火充满了愤怒。”
“是暗号吗?你听到有人来了?”
“不,这是横六的答案。”
“哦。”迈克跌跌撞撞地向棕榈树盆栽走去。
“愤怒的炮火跟枪林弹雨差不多。”
“是暗号吗?”
“不,对不起,或者我们还是用‘半夜狗叫’吧。线索中的‘充满’意味着一个词包含另一个词。‘走错了方向’意味有变位词。”唐森的声音突然变了。“竖三十八
下:抓现行。”
这一定是暗号了。迈克用力推离书架,扑到棕榈树盆栽上,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猛地坐到轮椅上。“来了。”迈克迅速把轮椅挪到门口,唐森则飞快地在藤椅中穿
梭,经过的时候还把迈克的纵横字谜递给他,然后消失在一个古董柜后面。
迈克刚拿起铅笔,一个护士就出现了。她怀疑地扫视了一下房间。“你看到唐森中尉了吗?”她问迈克。
“他在那边,”迈克小声说,朝房间的另一边点点头,“你为什么不晚点再来呢?我想他睡着了。”
“很好,”护士说,“他需要休息。你没看见他试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吧?”
“没有。”迈克说,正要打听唐森的伤势,加布里埃尔修女就来接迈克回去了。
他整个下午和半个晚上都为此担心不已。如果唐森的脊椎留有子弹,或者弹片,走动时移位了怎么办?再者,如果他像贝文斯一样患了炮弹休克症,一旦可以行走,会
不会像贝文斯那样从悬崖上跳下去。
第二天早上,当卡莫迪修女来给他擦洗时,他对卡莫迪修女说:“我昨天在阳光房遇到了一个叫唐森的病人。他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你说得好像我们这里是个监狱,”修女斥责道,“我们不允许讨论病人的病情。”
“他是飞行员吗?”
“不,作战指挥部的。”她一边说,一边拧脸盆里的海绵。
“指挥部?”迈克说,“那他做文书工作也能受伤?”
“我不知道,也许他出了车祸什么的。他有五根肋骨骨折,背部扭伤。”她说,然后一副惊慌的样子,“请不要告诉护士长我告诉过你,我可能会惹上麻烦的。”
我也是,迈克想。但如果唐森在指挥部工作,至少迈克就不该帮助他重返战场,练习行走对背部扭伤和摔断的肋骨并无害处。
唐森说要把他带到阳光房,果然说话算话,每天十点半都有个勤务兵来接迈克。迈克担心护士们会起疑心,但她们因为新病人忙得不可开交,其中大多数是皇家空军飞
行员。在唐森的把守下,他每天都能进行接近一小时的锻炼。到第二个星期结束时,他已经能走——好吧,虽然还一瘸一拐的——半个房间的距离了。而且,因为唐森给的
提示非常管用,他现在基本四十分钟内就可以搞定《每日先驱报》的字谜了。
唐森的情况更好。现在他不仅可以在阳光房里练习,医生还同意他上下楼梯,在病房里走动。“照这样的速度,一两个星期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一天晚上,穿着
长袍和拖鞋的唐森到病房里去看迈克时,迈克说道。
“不,”唐森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我明天就要出院了。今天下午我收到命令。”他坐下来,俯下身子,压低了声音说,“对不起,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了,老兄
,职责所在。你恢复得很好,很快也会离开的。”
“你要回原来的工作岗位?”迈克说,心想,如果指挥部遭到轰炸怎么办?现在伦敦和前线一样危险。
“我原来的工作?”唐森看上去很不安,“是的,指挥部。”
“哦,我知道,填表这活儿不太有意思,但必须有人做啊。这些天来,伦敦的情况也相当惊险,又是轰炸又是什么的。你就是这样受伤的吗,在空袭中?”
“恐怕没这么精彩,一台打字机砸到了我身上。”他和迈克握了握手,“希望我们能再见面。”
我们不会的,迈克想,但他还是点点头说:“祝你好运。”
唐森摇头。“答错了,正确的回答是横十九,‘笨拙的舞台幕布的愿望’。”然后便出去了。
迈克花了十分钟才弄明白答案是“断一条腿”。他把答案写在纸条上,想让卡莫迪修女交给唐森。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修女就问:“你觉得你的身体能接待探视者吗
?”
“探视者?”不可能是达芙妮。她在最近的一封信中写道:“‘随着入侵的到来’,有大批士兵涌入海岸,酒吧忙得我无法脱身。”他把这解读为女孩找到了新的调情
对象,谢天谢地。
“是的,”护士说,“是个新病人。他一住院,就问你是否在这里。”
所以迈克猜检索小组会假扮成病人是对的。“他在哪儿?”他刚把脚放到床边,突然想起自己应该还卧床不起的。
“我让他进来,”卡莫迪修女说,几乎就在同时,病房的门打开了,一个肩上缠着绷带、胳膊上打着石膏的男人兴高采烈地大步走进病房,是哈迪。
“你还记得我吗?”他说,“二等兵哈迪,在敦刻尔克。”
“是的。”迈克说,看向他的石膏。我原本还希望你已经死了呢,这样你就没有机会造成任何破坏了。
“如果你不记得,我也不觉得惊讶。”哈迪说,“你当时情况可很不妙,你的脚怎么样了?他们把它切掉了吗?”
“没有。”
“他们没有吗?我还以为肯定得切掉呢,当时看上去真是血肉模糊。”他兴致勃勃地说。
“你怎么搞的?”迈克指着哈迪的石膏问。
“敦刻尔克,”哈迪说,“梅塞施米特,它朝我们直冲过来时,我跳到甲板上,重重地撞上了船舷,肩胛骨都摔碎了。骨头一直没长好,所以我才来这里做手术。我一
到这里就到处问‘是不是有个病人,在敦刻尔克解螺旋桨的时候,把脚伤得血肉模糊’。他们说是,我甭提多高兴了。多佛的医院没有你的住院记录,但我明明亲眼看你上
了救护车,所以我以为你一定是去医院的途中死了。然后,他们说要把我送到奥平顿,我就想也许这也是你的遭遇,果然。真高兴找到了你,我想感谢你救了我的命。如果
不是你,我会被关进德国战俘集中营,或者更糟。”他对着迈克微笑,“我想让你知道,你救了我是做了件大好事。我吃了一顿热腾腾的饭,睡了一觉,就又上了‘玛丽·
罗斯号’。它沉没后,我又上了‘邦妮·拉斯号’。我一共跑了四个来回,亲自把五百一十九个人安全地接上了船,送回多佛。”他咧着嘴,乐不可支。“这一切都是因为
我看到了你给的光亮。”
变位词指改变某个词或短语的字母顺序后构成的新词或短语,如Silent是listen的变位词。
谢幕的时候,演员鞠躬或者行屈膝礼,他们将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的后面,弯曲膝盖,看上去好像断了一条腿似的。后来,“断一条腿”意为祝好运。
拜克伯里,沃里克郡 1940年9月29日
看不到船,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皇家炮兵约翰·多德上尉,/1940年5月敦刻尔克
波莉回伦敦的路程甚至比到拜克伯里的还要糟糕。火车上没有空座位,她不得不挤在过道上。唯一的好处是,火车摇晃或停下来避让高高在上的军用列车时,不至于摔
倒。
在达文特里换乘时,她好不容易在一个车厢里抢到了座位。但就在下一站,许多士兵涌上了火车,全都带着巨大的装备袋。他们把袋子塞到头顶的架子上,塞满以后,
就堆到本已异常拥挤的座位上。波莉的位子越来越挤,科林警告过我爆炸和弹片有多危险,可没说过有闷死或被刺死的可能,她想,试着移动右手边的装备袋。从这边刺痛
的感觉判断,袋子里似乎有把刺刀。
为什么这趟火车一定要准时到达拜克伯里呢,偏偏是今天?整个战争期间,就没有哪趟火车是准点的。就算只停靠着等一列军用列车,她都有时间问牧师疏散人员的去
向,梅洛普有没有陪着他们,那样她就能确定梅洛普已经回牛津去了。
你其实已经确定了,波莉反驳自己,军队接管庄园之前她就走了。她的任务到那时显然就该结束了。大家都走了,她的失踪丝毫不会引人注意。就像中士所说,大家都
以为她找了另一份工作或者回家了。
但万一梅洛普没回牛津呢?如果疏散儿童被送往另一个村庄,梅洛普也跟去了呢?不会,中士说孩子们都回伦敦了。即使他们被送到另一个庄园,也会由那边的工作人
员来照顾。梅洛普绝不会想跟霍多宾那些孩子一起去,况且还要远离传送点。她肯定找了个借口,直奔传送点回牛津去了。
不管怎样,梅洛普都不在这里了,这意味着波莉自己困在这里,只能等人来接,但也说明她可以不再胡思乱想,担心传送网坏了,或者更糟,牛津那边的人不能赶在她
的最后期限之前来接她。显然梅洛普的传送点还能用,否则她就不可能回去了。
所以问题肯定出在分歧点上——或者一连串的分歧点,一旦过去,检索小组就会过来。或者已经过去了,检索小组的人就在汤森兄弟百货公司等着她呢,不过她才离开
一天,他们就在这天赶来也不太可能吧。
如果她真的只离开一天的话。照这样的速度,这列火车回伦敦可能得耗上一个星期吧。从达文特里来的火车本来就晚点了很久,一路上又耽误了很多时间,到六点钟他
们还没有到赫里福德。这样看来,她完全可以等到礼拜结束,跟老妇人们和牧师交谈过后再坐大巴回去的。
但过了雷丁,情况有所好转,到了十点,一名士兵说:“要到伊林了,伦敦应该也快了。”但是火车刚一出站,就又停了下来,再也没动弹。“又是军用列车吗?”波
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