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告诉了他,他就会回到过去,在剧院里找到你们每一个人。”宾妮说。
“是的。”
宾妮听了皱着眉头看着她。“那你在剧院时就应该问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告诉他的,”她说,“还有地点,这样你就不用到处找他了。”
“是的,我本该问问他的,”艾琳说,“但是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肯定会及时找到对方,然后我会告诉他。”
“因为他找到了那个剧院,就说明他先找到了你,然后你告诉了他当时你们在哪儿。”宾妮说。
我之前怎么就觉得她理解不了时空旅行呢?艾琳想。“就是这样。”
“所以,这就是你留下的原因,你要留下来告诉他。”
“不,我留下来是因为我不能丢下你和阿尔夫,”艾琳笑着对宾妮说,“如果我走了,谁来照顾……”
但是没等艾琳把话说完,宾妮就向她冲了过来,宾妮张开双臂搂住她的脖子,紧紧地抱着她,抱得她几乎都没有办法呼吸了。“宾妮,”艾琳温柔地唤着,张开双臂也

抱住了她。
“我到处都看不到波莉,”阿尔夫从狮子上跳下来说,“你确定她在这里?”
“确定。”艾琳说。
“她在广场的哪个地方?”宾妮问。
“我不知道,她说她是在很远的地方看到我的。”
“呃,我什么也看不到,她一定是爬上了尼尔森的雕像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说完阿尔夫用胳膊肘挤开一条路,朝路灯柱走去。
“她不可能爬到路灯柱上的。”艾琳说。
“我知道,”阿尔夫说,“我只是想爬得高一点,这样我就能看得更清楚。”他用嘴巴叼着国旗的小旗杆,就像叼着海盗的弯刀,然后沿着灯杆往上爬。
“你能看到她吗?”艾琳问道。
“看不到,”阿尔夫从嘴巴里拿出旗子,说道,“你确定她——她在那儿!”阿尔夫用旗子指着国家美术馆说道,“她穿着一身制服。”
艾琳拼命伸长脖子,踮起脚尖,紧紧抓住灯柱保持平衡,穿制服的人,穿制服的人……
“我看到她了。”宾妮激动地说。
“她在哪儿?快指给我看。”
“在那儿,”宾妮指着说。艾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在美术馆门口。”
“不,她走了!”阿尔夫爬到了灯柱中间喊道,“她正往台阶下走呢。”
“她在哪里?”艾琳还是看不到波莉,要是她已经开始往台阶下走了……“在哪儿?”
“在那儿,她走到台阶底下了。”
如果波莉已经走下了台阶,那她应该已经看到了狮子旁的艾琳,并且正准备赶往她位于汉普斯特德·西斯公园的传送点。
“你看到她了吗?”宾妮问。
“没有,”艾琳说,“但是没有关系,我有没有看到她都无所谓。”
之前她多么希望能够看波莉一眼,过去的四年里,她一直抱着这样的希望,就是还能再见到波莉,即使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
“很抱歉,妈妈。”宾妮说。
“没关系。”她抱了抱宾妮,“我们去吃晚饭吧。”艾琳说完,抬头寻找阿尔夫的踪影,可是他已经不在灯柱上了。
“阿尔夫去哪儿了?”艾琳问道,“你看到他了吗?”
“没有。”宾妮扫视着人群。
突然,宾妮冲进人群,跑向广场中央。
“宾妮,等一下!不要乱跑!”艾琳说着,伸出手想抓住她,但是她已经跑远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艾琳的视线中。人群又围得水泄不通,没有留下痕迹。“宾妮!快

回来!”艾琳喊道,紧跟着宾妮去的方向,一头扎进拥挤的人群。
这时,她看到了波莉,她离自己只有几码远,正逆着人流朝查令十字站走去。波莉看起来比艾琳记忆中要年轻一些,几乎和宾妮差不多大,她脸上明媚地笑着,看起来

没有半点忧虑和悲伤,也没有科林来的那天晚上那种异常的喜悦。
因为这些都还没有发生,艾琳想。
她一直盼望着能看波莉最后一眼,但是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她们故事的开始。所有的事情——逃离帕吉特百货商店,29日晚的圣保罗教堂,还有与拉布鲁姆小姐、希巴

德小姐和道明先生共进圣诞晚餐——这些事都还没有发生。她想起她们一起去餐厅排队吃饭;在警报解除后雾蒙蒙的破晓,一起从诺丁山门站步行回家;等大家都睡着以后

,坐在月台上,抱怨着里基特太太可怕的厨艺;还有打包包裹和修补长袜的无数次试验。
“哦,波莉,”艾琳喃喃地说,“我们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虽然波莉不可能听到她的声音,但波莉还是转过身来,好像听到了一样,直视着她。但只是一瞬间,然后一群美国大兵挤到了艾琳前面,吹着喇叭,挡住了波莉。
艾琳以为会因此和波莉走散,但是她没走,她还站在那里,继续朝着地铁站、朝着她的传送点、朝着牛津坚定地前进。在牛津,她会在我去贝列尔学院的路上与我相遇

,并且她会告诉我,我务必先获得驾驶证。而我则会告诉她,科林一直深爱着她。然后,我们会一起去贝列尔学院,与迈克尔·戴维斯在洒满阳光的庭院里畅谈。
“再见!”艾琳对着波莉离去的方向说,她周遭回响着一支铜管乐队演奏的音乐《指引归途》《别怕,一切终会好的》。艾琳站在那里,看着波莉远去的背影,忘记了

耳边的音乐,忘记了周围的噪声,忘记了推挤着她的人群,目送着波莉,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
然后她转过身来继续寻找阿尔夫和宾妮,尽管她丝毫不知道,在这坚实的人墙中,她该如何找到他们。
突然国家美术馆那儿传来一阵嘶嘶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爆炸,一时间尖叫声四起,那是阿尔夫放的鞭炮。于是艾琳开始向喷水池方向挤,希望能够爬上喷水池边,让

视野更开阔。她拼命地从几个醉醺醺的士兵,还有一个兴致勃勃地卖着丘吉尔徽章的人身边挤过去,向一个穿着黑西服的老人挤过去,这位老人正朝着与她相同的方向挤,

如果她能够跟在这个老人后面,走在他挤出的通道中,那么她还有可能……
“汉弗莱斯先生!”艾琳认出了这位老人,她抓住老人的袖子,汉弗莱斯先生转过身来看是谁抓住了他。
“您好!”艾琳大喊着,努力地盖过嘈杂的喧闹声。
“奥莱利小姐!”汉弗莱斯先生回应道,然后,他像在圣保罗教堂门口同她打招呼一样,说道:“见到你真高兴!”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推开身边拥挤的人群。“我正要去圣保罗教堂,马修斯主教打电话跟我说,已经有几百人聚集在教堂里了,我想我最好去看看,我是否能帮上什么

忙。”
他笑着对艾琳说:“这个夜晚很美妙,不是吗?”
“是啊。”艾琳环视着人群说。在她学习的第一年,她就想要来到这里,亲眼看一看这个场景,当她发现丹沃斯先生已经将这个时期的任务分配给别人的时候,她气得

不得了。
但如果她当时来了,她就永远欣赏不到它真正的迷人之处了。她会看到快乐的人群、英国国旗和篝火,但是她不会知道在黑暗中航行多年之后,看到一盏点亮的灯意味

着什么;她也不会知道当听到一架飞机逼近时,不再感到恐惧意味着什么;她更不会知道,听了多年的空袭警报后,重新听到教堂的钟声意味着什么。
她不会知道这些笑声和欢呼声背后,是多年的定量配给、衣衫褴褛和担惊受怕,她也不会知道人们为了让这一天到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那是用千千万万的士兵、水

手、飞行员和平民百姓的生命换来的。还有迈克、西姆斯先生、里基特太太和戈弗雷爵士,他们也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戈弗雷爵士两年前在去为部队演出回来的路上遇难了

。她不知道这对德内维尔夫人意味着什么,她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她的丈夫和唯一的儿子;她也不知道这对汉弗莱斯先生和其余的消防值班员意味着什么,他们拼尽全力地

拯救圣保罗教堂;还有那些永远不知道最终发生了什么的人,她不会知道这对他们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曾担心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汉弗莱斯先生说。
“我知道,”她说,想起了迈克死后那些黑暗的日子,当时她以为没有人会来找他们,她以为波莉会被炸死。她还想起了,她以为英国会因为她和阿尔夫及宾妮的缘故

而输掉战争时,那些更黑暗的日子。
“但最终一切都好起来了,”汉弗莱斯先生说,突然篝火旁又响起了一阵嘶嘶声和爆炸声,鸽子被爆炸声吓得在广场上空盘旋。
“我还是去找找阿尔夫和宾妮吧。”艾琳说。在他俩杀掉某人之前找到他们。
“我最好赶快去圣保罗教堂。”汉弗莱斯先生说,并以教堂司事的身份无比诚恳地邀请道,“我们明天要做礼拜庆祝,我真希望你和孩子们能来。”
“我们会去的。”艾琳保证道,如果阿尔夫没被抓去老贝利法院的话。
听完,汉弗莱斯先生便又挤进了人群,朝着河岸街走去,而艾琳也开始循着一轮又一轮的爆炸声,一声暴跳如雷的“你这个小流氓”的叫骂声和一阵阵火花,向国家美

术馆方向艰难地移动着。一位行色匆匆的母亲,带着三个吃着冰激凌的小女孩从她身边走过,一支康加舞队踏着舞步从她面前经过。
艾琳停下来等他们经过,努力地伸长脖子,寻找着鞭炮的火光,和宾妮那一头金色的长发。“阿尔夫!”艾琳叫道,“宾妮!”在这汹涌的人群中,她真的很难找到他

们。
“你是在找他们吗,女士?”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艾琳转过身,看到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随军牧师,他一只手放在宾妮的肩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阿尔夫的

衣领。
“看看我们找到了谁!”阿尔夫高兴地说,“牧师先生!”
牧师面带倦容,满脸的胡茬儿看起来有两天没刮了,他骨瘦如柴,身上穿的牧师制服上沾满了泥土。
“古德先生,”艾琳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战争结束了。”阿尔夫说。
“他们今天下午用飞机把我们送回来的。”牧师说,“谢谢你给我写信,没有你的信,我可能坚持不到今天。”
没有你的信,我也坚持不下来,艾琳想。
“你不应该跟他说欢迎回家吗?”宾妮提示道。
“欢迎回家。”艾琳柔声说。
“这算哪门子欢迎啊!”宾妮起哄说,这时阿尔夫说道:“难道你不应该吻他吗?战争都结束了啊!”
“阿尔夫!”艾琳呵斥道,“古德先生……”
“不,他说得对,是应该接吻的。”说完,古德先生将艾琳拥入怀中,亲吻了她。
“我就说吧。”宾妮对阿尔夫说。
“我没想到能在人群中找到你。”牧师松开艾琳后对她说道,“好在我在人群中抓到了这位‘盖伊·福克斯’。”他说着,摇了摇阿尔夫的肩膀,“我都快认不出他们

两个了,简直是奇迹,他们变化太大了,阿尔夫长高了一英尺,宾妮俨然一副大人的样子了。”
“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吗?”阿尔夫问道,“我们要去皮卡迪利广场。”
“我们才不去呢,”宾妮说,“妈妈说我们要去吃晚餐。”
“你很快就会发现他们其实一点儿都没变。”艾琳无奈地说。
“挺好的,每当我陷入绝望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他们在农夫布朗先生的牛身上画黑条纹。”
“你还记得你到车站帮妈妈送西奥多上火车的情景吗?”宾妮问。
“我记得,”艾琳望着牧师说,“你来得正是时候。”
“如果我们现在不去皮卡迪利广场,时间就来不及了,”阿尔夫抱怨道,“他们一会儿就关灯了。”
“我们在皮卡迪利广场吃晚餐怎么样?”牧师说。
“你确定愿意跟我们一起?”艾琳问。他的身体看起来摇摇欲坠。“可能古德先生想回家休息一下。”
“然后错过今天这个欧洲胜利日?”牧师笑着对艾琳说,“当然不可以。”
“今天不是真正的欧洲胜利日,”阿尔夫说,“明天才是。”
“那我们明天也庆祝。”牧师说着,挽起艾琳的胳膊。“你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吗?”
继续进行定量配给,艾琳想,而且面对如此严重的粮食短缺,美国人将向我们援助食品包,然后美国会向广岛投放原子弹,接下来就是美苏冷战、石油战争、丹佛市的

恐怖袭击、精确制导炸弹和大瘟疫。还有甲壳虫乐队风靡全球、时空旅行被发明、人类开始征服月球,阿加莎·克里斯蒂又出版了近50部小说。
阿尔夫拽了拽艾琳的衣袖。“牧师问:‘明天会发生什么?’”他大声地喊,想要盖过人群的欢呼声。
“我不知道。”艾琳笑着对牧师说。
盖伊·福克斯,曾计划在1605年议会开会期间炸毁英国上议院。
伦敦 1941年4月19日
好了,走吧,战争是否会继续,让我们拭目以待。
——乔治·史密斯·巴顿上将/1944年6月6日
科林想乘地铁去圣保罗教堂,但是波莉想起在圣乔治教堂被炸时阻止她离开地铁站的那个警卫,于是说:“我们不能冒着被困在车站的危险,我们应该步行去。”
“我们能找到一辆出租车吗?”科林问。
“在这个地方吗?我不确定,你刚才说今晚的空袭发生在哪里?”
“在码头。”科林看着街道,想要弄清楚该走哪条路。
波莉看着科林,他正站在火光与探照灯光交织的夜色中,想找到一条去圣保罗教堂的路,那模样就像史蒂芬·朗努力地想要找到拦截V-1导弹方法时的样子,他看起来太

像史蒂芬了。是因为他们的工作都需要同样的坚毅与智慧吗?还是因为史蒂芬和佩姬·费尔柴尔德是他的——他们应该是他的什么?——曾祖父母?
“既然大部分轰炸都会发生在泰晤士河附近,”科林说,“我觉得,咱们最好走河岸街,前往舰队街。”
丹沃斯先生摇摇头说:“城里的街道错综复杂,就像迷宫一样,很容易迷路。”
“丹沃斯先生说得对。”波莉说着,想起了那天晚上她们费力地想找到巴塞洛缪先生时的情景。
“走堤岸是最直接的路线。”丹沃斯先生说。
“但是那里是轰炸区。”波莉反对道。
“不,丹沃斯先生说得对。”科林说,“大多数轰炸都发生在塔桥以东,而且大部分空袭都是在午夜之后进行的,所以咱们得抓紧时间。”
“而且要尽可能保持安静,”波莉说,“我们可不能让空袭预警员抓到,他一定会把我们拖进避难所的。”
“你忘了,我就是空袭预警员,”科林拍了拍头盔。“如果他——或者她——拦住我们,我就会告诉他们,我正要把你们带到安全的地方。而实际上,我就是在把你们

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科林在前方带路,扶着丹沃斯先生,紧贴着建筑物走。天上下起了雨,淋湿的人行道上闪着光,虽然天上仍然乌云密布,但是他们头顶的夜空却十分晴朗,在探照灯的

照射下,波莉甚至能看到夜空中的繁星。
他们走近特拉法尔加广场时,科林说:“它可别像我上次来的时候那么拥挤。”
“欧洲胜利日那天你去找我了吗?”
科林点点头,说:“我知道我找不到你,因为我没找到过你,但是那个时候,任何事我都愿意尽力一试,而且我想见你一面。”
“那你见到了吗?”波莉问,想象着科林在拥挤的人潮中某个角落拼命寻找她的场景。
“没有,一个熊孩子朝我扔了一个鞭炮,差点炸到我的脚,但是我也不是一无所获,我收获了好多漂亮女孩的吻。”他说完咧着嘴笑了笑。
“喔,感觉没有那么拥挤。”科林说。他们走到空无一人的广场时,广场上的喷泉已经关了,那几尊雄狮雕像在银灰色的夜色中寂静地沉睡着,甚至连广场上的鸽子都

睡着了。
就像睡美人的宫殿一样,波莉想,那个诅咒似乎也降临到它们身上了。他们静静穿过广场,走上河岸街,像幽灵一样在漆黑、空寂的街道上走着。
他们遇到了几个路障,只得绕道而行,最后波莉完全迷路了,但科林看上去知道该走哪条路。一路上,有两次经过沟渠,科林扶着波莉的胳膊以防她摔倒,还有一次,

经过一条凹凸不平的砖路,科林拉起了她的手,除此之外,他都没有碰她,但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车道上,波莉根本看不见他,她也清楚地知道科林就在身边。
当他们走近泰晤士河的时候,渐渐开始有了亮光。探照灯直直地射向乌云密布的夜空,码头上的火光把天上的乌云染成粉红色,使他们更容易看清眼前的路。路障迫使

他们比原定路线走得更向西一些,所以此刻,威斯敏斯特教堂的两个尖顶正耸立在他们面前,教堂后面,大本钟正屹立于夜色之中。
“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他们沿着台阶走上堤岸的时候,科林说道,“我们得快点儿。”他们沿着河道的曲线,顺着围墙的步道迅速前行着。
空气中本该弥漫着泥土和鱼腥味,但事实并非如此,空气凉爽干净,有雨水的味道,甚至偶尔还可以闻到紫丁香的香气。他们走得很快,静静地走过国会大厦、威斯敏

斯特桥和克丽奥佩特拉方尖碑。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它们了,波莉想。
丹沃斯先生停下来看了看下议院大楼,这栋建筑将在5月份遭到轰炸,波莉不知道他是否也在想着这个。她担心丹沃斯先生对这种长途跋涉吃不消,但他丝毫没有疲倦的

迹象,尽管他仍然倚靠在科林的胳膊上。所以当科林说“我们需要停一下”时,波莉把丹沃斯先生扶到一个靠堤岸墙的铁凳上坐下。
“不用休息,我可以继续走。”丹沃斯先生道。
科林摇摇头说:“你也坐会儿吧,波莉,我们穿越前,我得告诉你一些事情。”
波莉认得这种表情,她曾经见过——迈克死的那晚,她在拉布鲁姆小姐的脸上见过这种表情;当丹沃斯先生告诉她他毁掉了未来的时候,脸上也是这个表情。
你只能带我们当中的一个人离开,波莉想,或者你不能跟我们一起走。她站在长凳后面,倚着墙支撑着身体。
“我不是靠一己之力在救你,”科林说,“迈克尔·戴维斯,是他帮助了我。”
“他在报纸上留的一条信息被保留了下来。”波莉说。
“是的,这条信息是他1944年写的。”
“1944年?”波莉问,“但是……”
“他当时是在与英国情报局合作,共同从事‘南方坚忍’行动,那晚在汉德斯奇街,他并没有死,他只是伪造了自己的死亡,这样他就能想办法找到丹尼斯·阿瑟顿,

并且向牛津传递消息。”
迈克没有死,但这是好消息啊,波莉想,然后看向丹沃斯先生,可是他脸上的表情跟科林一样。显然,无论这个坏消息是什么,科林已经告诉他了。波莉突然想起在剧

院的时候,她换衣服回来看到他们站在过道上,而艾琳正在擦着眼泪。
“告诉我。”波莉说。
“报纸上刊登着一则订婚通告,”科林苦笑道,“宣布波莉·汤森小姐与空军军官科林·坦普勒先生的婚讯。戴维斯的工作就是帮当地的报纸撰写假的文章、个人广告

和读者来信,但这里面有一些是写给我们的暗号消息。”
艾琳说对了,波莉想,还有很多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它们一直在幕后进行着。
“所以我开始寻找别的信息。”科林说。他告诉他的同事,要找到关于“南方坚忍”行动的所有信息,并且要找出戴维斯一直在使用的化名以及他的位置。
“然后你就穿越过去找他,”波莉说,“但是你去晚了。”
科林点点头。“我们尽力了,但是传送点一直是关闭的,直到……”他没有说完要说的话。“我们去得太晚了,来不及救他了。”科林又说道。
但是,就像那天跟丹沃斯先生在酒吧里发生的一样,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还有坏消息。
随后她就知道坏消息到底是什么了,在某种程度上她一直知道这个消息。“他被一枚V-1导弹炸死了。”波莉说,她甚至都不需要看科林的脸来确认这个消息。“在克罗

伊登的一家报社。”
“是的。”
“我应该留在他身边的,”波莉喃喃地说,“我不应该跑去帮佩姬,如果我在他身边,我就可以……”
科林摇摇头说:“我们都救不了他,何况你呢,他伤得太严重了,但是,你绑的止血带帮他支撑了一段时间,因此我们才能够知道,他1941年1月份离开的时候你还活着

,还有艾琳跟你在一起。”
所以科林去了战后,找到了艾琳,然后艾琳告诉了科林他们在哪里。是迈克救了他们,就像他承诺过的那样,但是他为此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啊!
“我早该知道是他。”波莉说。
科林摇摇头说:“他竭尽全力阻止你发现真相,他心里想的全是如何救你,而且如果你没离开的话,我就无法带他离开那里,送回牛津。”
你就是布里克斯顿来的救护车里的那个人,波莉看着科林,心里想。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个鲁莽冲动、一事无成的男孩了,也不是那个大

大咧咧、迷人可爱的史蒂芬·朗。
科林也牺牲了自己,波莉绝望地想。他耗费了多少青春,花费了多少年,只为了找到她,带她回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迈克尔坚持要告诉我他知道的关于你们在哪里的一切,才让我带他回牛津。”科林说,“他怕一旦去了医院,就没有机会告诉我了。他要是知道他的努力最终成功把

你救了回来,会很高兴的。”科林笑着对波莉说,“而且如果要救你的话,我们最好现在就走。”
波莉疲惫地点点头。科林扶着丹沃斯先生缓缓地站起来,他们再次出发,沿着火光映照下的玫瑰色河流,在飞机的轰鸣声、炸弹的爆炸声以及燃烧弹的致命闪光的引导

下,最后来到了路德盖特山。街道的尽头矗立着圣保罗教堂,在漆黑的夜色中闪着银光,周围的废墟或隐藏在夜色中,或摇身一变成了一座美丽的花园。
“好美啊,”科林深吸了一口气,“70年代我来这里的时候,它已完全被混凝土建筑和停车场淹没了。”
“70年代?”
“确切地说,是1976年,”他说,“这一年他们解密了‘南方坚忍’行动的报纸内容,我之前调查时——以我们现在的时间点来说应该是‘之后’,总之就是‘之前也

是之后’调查时来过80年代的伦敦。1960年前的资料直到1995年之后才被上传到网络,所以我必须用最原始的方法搜集消息。所以我来到这里搜集报纸档案和战争记录,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