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宾妮说,“同一天晚上,圣保罗教堂也差点化为灰烬。”她顺着走廊望向科林,“我一定是弄混了,我记得4月底发生了一些事情。”
我找到了波莉、艾琳还有丹沃斯先生,科林想。谢谢你,他朝宾妮做出说这话的口形,但是宾妮早已转过身去,继续看着照片。坎伯利跟她说了些什么,然后又一群女

人朝她围了过去,阻挡了科林的视线,使他再也看不见她了。佩戴着英国国旗的那群女人涌入走廊,喋喋不休,大喊大叫。
“哈里斯!”一个戴着翠绿色帽子的女人叫道,“你在这里啊,我还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该走了。”
该走了。科林挤出了走廊,穿过展厅朝出口走去。现在我所要做的就是让丹沃斯先生的传送点重新开启,如果那个传送点就是我穿越过去用的传送点的话。并且我还不

能被消防值班员抓住。或者,如果那个传送点无法开启的话,那我就再找一个传送点穿越过去,找到丹沃斯先生,还有那个剧院。他知道那个剧院的名字,而且他还知道了

一个信息,那就是他能及时赶到,波莉还活着。
他走到了出口,出口两侧挂着乔治六世国王和王后的照片,照片里他们正站在白金汉宫的露台上朝着欢呼雀跃的庆祝欧洲胜利日的人群挥手,还有一张真人大小的剪贴

画,画中温斯顿·丘吉尔正比着代表胜利的V字手势。当他走过门口时,一阵代表胜利的警报解除声响起。
他迅速穿过大厅,走到售票处。“请问,你可以帮我给安·佩里留言吗?”他问售票员,“请告诉她这次展览的内容非常丰富,还有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她以为的那

个人,谢谢。”
“好的,先生。”售票员记下了他说的,然后科林便离开了这里,边走边思考着他要做什么。他要找到摄政剧院的位置,并且要弄清楚从圣保罗教堂去那里的路线,还

要弄清楚“4月底”是指哪天,是20号还是30号?他希望不是30号,因为丹沃斯先生的最后期限是5月1号。30号的话时间很紧张,需要仔细安排。
宾妮说他去的那天晚上空袭很猛烈,这可以帮他缩小一点范围,除非4月的每天晚上都有空袭。他想着,走下台阶。如果他们能查清《睡美人》上演的日期,那将会……
突然他看到了宾妮,她正站在“莉莉小姐号”旁边。“你是怎么跑出来的?”科林问。
“我用了一个从阿尔夫那里学来的小把戏。”她说。
科林回头看了一眼博物馆。“你放火烧了帝国战争博物馆吗?”
“不,当然不是,我告诉他们我的隐形眼镜丢了。”当看到科林正茫然地看着她时,宾妮解释道,“隐形眼镜就是直接放在眼睛里的眼镜镜片,是一种易碎镜片。他们

于是都趴在地上帮我找隐形眼镜。但是我没有太多时间,我就是想确定你把所有事情都弄清楚了。”
“是的,地点是摄政剧院,时间是在童话剧《睡美人》演出期间。”
“不,是在排练期间。”宾妮说。
“还有,你不知道日期?”
“不知道,我和阿尔夫曾经努力回忆过,那天是在圣保罗教堂的北侧耳堂被击中之后……”
圣保罗教堂是在4月16号被击中的。“那天晚上有空袭吗?”
“是的,至少,我记得有,这很难记住,空袭太多了,很抱歉我只能帮你这些了。”她将手搭在科林的手臂上说,“如果你无法立即找到正确的日期,一定不要气馁。


“艾琳告诉过你我找错过吗?”
“没有,我不确定你找了多久,但是你现在看起来比你穿越来的那天晚上要年轻一些。”
“这就是为什么在避难所里,你用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我?”
“避难所?”宾妮看起来好像被这个问题难住了,陷入了思考。
“是的,”科林说,“我们当时正在聊着艾琳,然后爆炸声效响起,紧接着避难所被模拟的炸弹闪光照亮,你奇怪地看着我说‘如果她……那也就是说……’这就是你

当时说这话的意思吗?是我那时候看起来要老一些吗?”
“应该是。这就是年纪大了最不好的地方,才过了五分钟,就不记得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了。”她笑着说,“我想不出它还能有别的什么意思。哦,我想起来了——我当

时根本不是在想你,之前奈特顿太太说她不记得避难所里有红色的灯光,我当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还很困惑,可怜的人儿啊。然后当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出现了一阵

红光,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在说这个了。”
宾妮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可信的,如果不是科林采访的儿童疏散委员会主席曾对科林说“那姐弟俩站在那里,睁着天真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你,嘴里却说着最离谱的谎

言”,他肯定会相信她。
但是,她有什么理由对他撒谎呢?过去六年里,她不辞辛劳地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只为找到他并告诉他真相,而不是要阻止这一切发生。
除非是因为一些很糟糕的原因,但是她看起来很困惑,而非紧张。或许那天晚上在剧院发生了一些事,她到现在还没能完全理解,但不管发生了什么,很明显她还不想

告诉他。“我要回去了,不然他们会想我的,”宾妮抬起头看着博物馆说道,“他们会以为我跟你一起跑掉了。”
“我倒是想带你一起走,”科林说,“谢谢你,谢谢你做的一切。”他俯身向前,吻了吻她的面颊,尽管这可能会影响她的名声。
“这已经不是责任使然了,”她摇摇头说,“妈妈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这是我们最起码能为她做的,相比之下简直太微不足道了。她收养了我们,供我们吃穿,送我

们上学,就像我弟弟说的,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们好的人’。”她微笑着对科林说:“要是没有她,我都怀疑我们能否在战争中活下来。而且即使我们侥幸活了下来

,我还是免不了流落街头,还有阿尔夫——我不敢想象他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但是我以为——你说过他正在老贝利法院。”
“是的,他确实在那儿。哦,你以为我那么说的意思是他是被告,现在抽不开身。”她笑着说,“哦,天哪,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阿尔夫。不是的,他这个星期有一

个很重要的案子,庭审时间比预期的要长一点。”
“他是一名律师?”科林惊讶地说。
“不是,”宾妮听罢又笑了起来,“他是一名法官。”
伦敦 1945年5月7日
一切终将安然无恙,
而且世间万物也终将安然无恙。
——T. S. 艾略特,《四个四重奏》
下午三点整,艾琳开着车去萨沃伊酒店接艾布拉姆斯上校。“去陆军部,女士。”艾布拉姆斯上校说。
“好的,长官。”艾琳回答道。她发动汽车驶上河岸街,突然一名男子冲到车前,想要横过马路,艾琳猛地踩下刹车,听见那个男子喊道:“在这里!”
“不是V-2导弹吧?”从美国刚来的艾布拉姆斯上校说着,不安地盯着窗外。
“不是。”艾琳回答道,战争结束了。
到了陆军部,艾布拉姆斯上校刚走进去,艾琳就径直驾车去了阿尔夫和宾妮的学校。
“我来接阿尔夫和宾妮,”她对校长说,“我得立刻把他们接回家。”
“你听说了什么事情吗?”校长问。
她应该怎么回答呢?尽管投降书是凌晨三点签署的,但德国投降的消息明天才会宣布,而且在来的路上,她看到报刊布告板上只写着:德军不日将会投降。
“我没听到任何官方消息,”艾琳说,“但是每个人都在说,他们时刻期待着这一消息的宣布。”
校长笑了笑,说:“我去把他们带过来。”说完便沿着走廊匆匆离开了。
女校长似乎去了一个世纪,还没有回来。他们最好不要选择在今天逃学,艾琳焦急地想着。
她将身子探出房门,沿着走廊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走廊尽头有一个小女孩,正从储物柜里拿外套。这个女孩身材高挑、举止优雅,还有一头闪亮的金色长发。这个女

孩好漂亮啊,艾琳想。
女孩关上了柜门,然后转了过来,艾琳惊讶地发现这个女孩竟然是宾妮。哦,天哪,她几乎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艾琳想着,然后看到了宾妮脸上震惊的表情,她见

过这种表情——当她告诉迈克,波莉已经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在迈克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还有当空袭预警员告诉波莉迈克死了的时候,她在波莉的脸上也看到过这种表情


宾妮可能认为发生了可怕的事情,艾琳想着,赶紧沿着走廊跑过去安慰她。“不是坏消息,战争结束了,难道你不激动吗?”
“激动。”宾妮回答道,但是艾琳却从她的声音里听不出半点儿激动的感觉。
她最近总是郁郁寡欢。希望今晚她可不要太不听话,艾琳想,我没有时间再来应付她。“你弟弟在哪里?”她问。
阿尔夫急匆匆走了过来,衬衣下摆露在外面,袜子耷拉着,领带歪斜,跟在校长后面。
“战争结束了,是吗?”他停在艾琳面前几英寸处,问道,“我知道就是今天,你什么时候听说的?我们一整天都在教室里听广播,”阿尔夫说着,小心翼翼地看向校

长,但校长仍旧面带微笑,“但是广播里根本什么都没说!”
“过来,”艾琳说,“我们得走了,阿尔夫,你的外套呢?”
“哦,我忘了,在教室里,我这就去拿。”他沿着走廊急匆匆地往教室跑去。
“别告诉……”艾琳话还没说完,就知道她还是晚了一步。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巨大的呐喊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欢呼声和门猛地打开的声音,校长闻声赶忙跑去制止学生

们。
不一会儿,阿尔夫怀里紧紧抱着外套跑了回来。“阿尔夫。”艾琳责备道。
“刚刚广播上说……”阿尔夫喊道,“战争结束了! 快点儿,我们走,他们要把皮卡迪利广场上的灯光打开。”
但当他看到宾妮的脸时,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你会让我们去的,是吗,妈妈?”他问艾琳,“每个人都会去,国王、王后还有丘吉尔也会去。”
还有波莉,艾琳想。
“整座城市的人都会去,战争结束了啊!”阿尔夫向宾妮求助。“告诉艾琳我们必须去!”
“我们可以去吗?”宾妮问。
“可以,当然可以。”艾琳答应道,不清楚宾妮有没有注意到她的焦虑。“我们一定去,走吧,阿尔夫,宾妮。”阿尔夫飞快地走出门,但是宾妮仍旧站在那里,看起

来很生气。
“宾妮?”艾琳说着去拉她的胳膊,可她还是纹丝不动。“抱歉,我忘了你想让我们叫你洛克茜。”自从看了金杰·罗杰斯在《洛克茜·哈特》中饰演的一个执迷不悟

的杀人凶手后,宾妮就毫不令人意外地一直坚持让他们这样叫她。
宾妮挣脱开艾琳的手,说:“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你怎么叫我。”然后气呼呼地跑出了学校。
阿尔夫正站在台阶底下等她们,但是宾妮径直从他身边跑过去,跑到马路上,朝地铁站走去。“我们不乘地铁去,”艾琳说,“我开着艾布拉姆斯上校的车来的。”
“我可以开车吗?”阿尔夫说着,跳上了驾驶座。
宾妮站在那里,看着车问:“难道你不需要把车开回总部吗?”
“他们不会用到这辆车的,”艾琳说,“快上车吧。”
宾妮上了车,关上车门。
“而且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开到那儿。我来时开车经过白金汉宫的时候看到人们已经开始往那儿聚集了。”她撒谎道。
“我们是要去那儿吗,妈妈?”阿尔夫问道,“要去白金汉宫吗?”
“不,我们必须先回家一趟,因为我要把制服换下来。”艾琳说。
“好的,正好我要拿我的国旗。”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把车还回去,”宾妮坐在后座上说,“你要是惹上了麻烦,可能会被炒鱿鱼的。”
“不会的,因为她再也不用工作了,”阿尔夫高兴地说,“而且你也不用再开救护车了,宾妮,因为战争结束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去皮卡迪利广场,然后再去白金汉

宫。”他将身子探出窗外,挥舞着手臂喊道,“战争结束了! 万岁!”
艾琳刚才的谎言竟然成真了,人们聚集在一起,挤在街道上,一边呼喊一边挥舞着旗子,想要到达布卢姆斯伯里会花很长时间。
我肯定没法在这样的人流中开车去特拉法尔加广场,艾琳想。于是她将车停在了家外面。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把车开回总部。”宾妮说。
“没时间了。”艾琳说着,跑上楼去换衣服。她穿上一条夏季连衣裙,又穿上了那件绿色的外套,然后给欧文斯太太打电话,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
“我们刚刚听说了,”欧文斯太太说,“西奥多的妈妈刚才打电话来了。”艾琳还听到西奥多在一旁说“我不想让战争结束”!
你当然不想让战争结束,艾琳想。
宾妮穿着白裙子走了出来,阿尔夫则提着装鹦鹉的笼子。“巴斯科姆太太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吗?”他问道。
“当然不可以,你这个笨蛋。”宾妮说。
“知道我们打赢了战争,它真的很高兴,它也痛恨战争。”
“不,它不能跟我们一起去。”艾琳说着,让阿尔夫把鸟送回他的房间。
阿尔夫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上了他的英国国旗、一盒火柴,还有三根烟花筒和一挂长长的鞭炮。“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艾琳问道。
“我早就准备好了,就是为了庆祝战争胜利。”阿尔夫并没有回答艾琳的问题,但是天色渐晚,而且他们还要去特拉法尔加广场。
“你可以带上一挂鞭炮和一个烟花筒,”艾琳说,试着不去看宾妮脸上反对的表情。“但是附近有人的时候不能点,走吧。”
艾琳带着他们匆匆下楼,赶往罗素广场站——这对他们来说又是一个严峻的考验。街道和地铁站都挤满了人,他们等了好几趟车,才勉强挤上一辆,等他们到达莱斯特

广场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下车。”艾琳命令道。
“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阿尔夫问,“我们还没到皮卡迪利广场呢。”
“我们不去皮卡迪利广场,”艾琳一边说,一边带着他们穿越人海,走向地铁北线站台,“我们要去特拉法尔加广场。”她把他们赶上了车,幸运的是,阿尔夫和宾妮

在拥挤的车厢里被挤得没有继续追问。
特拉法尔加广场站更加拥挤,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拥挤推搡着、高声喧闹的人群,还有飞舞的彩带。“在这里可以扒到很多东西。”阿尔夫说。
“不许偷东西。”艾琳说,抓着他们的胳膊,把他们推上自动扶梯,然后爬上楼梯,走到街上。
街上到处都是人——人们欢呼雀跃,放声歌唱,振臂高呼。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英国国旗,教堂的钟声疯狂地响着,一名远征军士兵在人群中穿梭,亲吻着他看到的每一个女人,而且所有的女人——包括两个戴着鲜花点缀的帽

子和白手套的老太太——似乎都对此毫不介意。
一辆双层巴士上挂着一幅手写标语,上面写着:“希特勒没赶上这班车!”它缓慢地在人群中行驶,不停地鸣笛,示意前面的人群让路,艾琳和孩子们赶在人群又聚在

一起之前穿过了马路。
他们刚到达马路另一边,又挤进拥堵的人群。“我们应该去皮卡迪利广场。”阿尔夫说。
“我们要去特拉法尔加广场,”艾琳坚定地说,“我们会没事的,我们只要待在一起就行了。”
“别乱跑。”宾妮冷冷地重复道,脸上又换上了那副阴沉的表情。
她这是怎么了?艾琳想着,一只手抓着宾妮的胳膊,另一只手抓着阿尔夫的袖子,果断地推着他们穿过人群,向特拉法尔加广场方向走去。
街上挤满了水手、士兵、皇家海军女子勤务队员和穿着围裙的女服务员,他们手里都挥舞着英国国旗。他们爬上纪念碑底座和堆着沙袋的岗哨,一个美国水兵正试图爬

到纪念碑上时,一个警察站在下面喝住了他。
艾琳一边拽着阿尔夫和宾妮,一边努力地朝广场方向挤。波莉说过,她曾看到艾琳站在广场上的一个雄狮雕像旁,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带着孩子更是难上加难。她

们往前走了十英尺就发现阿尔夫不见了,艾琳不得不揪着阿尔夫的衣领把他从人群中拽了过来。
她翻过手腕看看手上的表,哦,不,已经九点多了,可他们离狮子雕像还很远,人山人海中,艾琳甚至都看不到那几个狮子像,她踮起脚尖,努力地想越过黑压压的人

头、帽子和旗子,找到那只鼻子被撞掉的狮子像。
她找到了,可是却挤不到它旁边去。人群开始朝那个方向涌去,涌向喷泉。艾琳不得不用手扒开人群勉强前进,但是她又不敢松开阿尔夫和宾妮,挡在她和纪念碑之间

的人越来越多,迅速形成了一堵坚实的人墙。
要是我到不了那儿怎么办?艾琳想着,心底涌起一阵恐慌。
你可以的,她告诉自己,你之前做到了,而且你不需要自己去做,你有自己的办法对付这些人群。
艾琳把阿尔夫拉回到身边。“我需要你把我们带到那个狮子像那里,”她指着鼻子有破损的狮子雕像说,“你能做到吗?”
“没问题,”阿尔夫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军用打火机。艾琳抑制住想要问他打火机是从哪里来的冲动,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大大的鞭炮,然后

将鞭炮举到面前,“点火!”他喊道,点着打火机,靠近鞭炮一英寸远的地方,然后一手拿着鞭炮,一手拿着打火机走向人群,人们见状立刻尖叫着四散开来。可即便如此

,在到达狮子雕像之前,他们还是有两次差点被冲散,而且一旦阿尔夫把打火机熄灭,人群又重新涌回到他们身边。
艾琳转身在国家美术馆的台阶上寻找波莉,阿尔夫和宾妮被困在汹涌的人群中,不得不用胳膊肘推搡着回到艾琳身边。
“如果我们走散了,”艾琳告诉两个孩子,“你们就去纪念碑的底座下面等我。”她挣扎着把包从肩膀上摘下来,然后打开,拿出两枚半克朗硬币。“如果你们找不到

我了,就拿着钱乘地铁回家。”
艾琳把半克朗递给阿尔夫,然后把另外半克朗递给宾妮,但是宾妮没接,她站在那里,一直盯着艾琳看,脸色惨白。
“我帮她拿着。”阿尔夫说着,伸出手去拿另外半克朗。
艾琳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她的目光全都落在宾妮惨白的脸上。“怎么了,宾妮?你生病了?”
“没有。”宾妮倔强地回答道,“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波莉在这儿,对吗?”
“波莉?”阿尔夫说,“我记得你说过,她和那位空袭预警员结婚了,然后去了加拿大,她现在在哪里?”阿尔夫开始往狮子雕像的一侧底座上爬。
“所以你才穿上这件外套,”宾妮没理阿尔夫,眼睛一直盯着艾琳的脸,继续说道,“这样她就可以在人群中找到你了。她在这儿,对吗?”
“是的。”艾琳回答说。
“她在哪儿?”阿尔夫问道,他已经爬到了底座上,正紧抓着狮子的嘴巴,“我到处都看不到她。”
“你要走吗?”宾妮问,“所以你才同意让阿尔夫带上鞭炮,所以你才不在乎会因为那辆车惹上麻烦,因为你要走了。你来这儿找到波莉,她就可以带你回去了。”
“回去?”艾琳问。
宾妮点点头。“回到你来的地方,在剧院的时候,我听到你们谈话了,而且我看到过,在庄园的树林里。”她继续说,“阿尔夫说你正在树林里见什么人,他以为你是

间谍,就偷偷跟着你去了,而且我和阿尔夫还听到你在紧急疏散楼梯里说的话了。”
显然一直以来这两个孩子知道的比艾琳以为他们知道的要多得多。“宾妮……”艾琳试图解释。
“你打算把我们丢在人群中,对吗?”宾妮的语气里满是责备,“就像《汉斯和格莱泰》中继母把兄妹俩扔在森林里那样。”
“不是的,宾妮,我哪儿也不去。”艾琳说着,向宾妮伸出手。
宾妮往后退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要带我们来这里?”她近乎狂怒地哭喊着,“你为什么要穿这件衣服?”
“这样波莉就能看到我们站在这里。”
“这样她就可以过来带你回去了。”
“不是的。”
艾琳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群,她们没有必要在这里讨论这个话题,不过好在周围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们。大家都在欢呼、谈笑、用力挥舞着旗子。“波莉得在这里看见我

们,这样所有发生了的事情才会发生。因为对我来的那个地方而言,今晚的一切早已经发生了,当一切照常发生的时候,波莉在人群中看到我穿着绿色外套,而且她也看到

了你。”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然后波莉回到了牛津,艾琳想,然后我们在校园里与迈克谈话,随后迈克去了敦刻尔克,伤了一只脚。然后就是你得了麻疹,我们来了伦敦,你的妈妈遇难,迈克也死

了,所以我和波莉收养了你们,接着我们找到了丹沃斯先生,你又救了我们的命。
“然后呢?”宾妮生气地重复道。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波莉并没有过来跟我说话,她也没有把我带回去,她甚至不能确定她看到的那个人就是我,并且所有的一切就是这样发生了。你看,即使我是计

划来这见她的,我也不能跟她一起回去。因为我想留在这里,跟你和阿尔夫在一起。”
而且如果我回去了,丹沃斯先生就会把我赶出这项计划,并且取消我们所有的传送点,那所有的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包括今天这个欧洲胜利日的庆祝活动。
不会再有欢呼的人群、教堂的钟声,也不会再有最终的胜利。宾妮就会死于麻疹引发的肺炎,阿尔夫会死在贝拿勒斯城号上,威斯布鲁克上尉也会因为没等到救护车而

死掉,最终英国和盟军会输掉这场战争。
“波莉是什么时候看到你的?”宾妮问道。
“我不确定,”艾琳说,“她只说过她在九点半左右到达特拉法尔加广场,而且只在这儿待了一个小时。”
“那你为什么要来学校接我们?为什么要催我们快走?”
艾琳知道如果她现在对宾妮说了谎,宾妮就再也不会相信她了。
“因为我觉得科林——就是那天晚上带走波莉和丹沃斯先生的那个男人——可能会在这儿。”
“并且他会带你回去。”
“不是的,我告诉了科林或者是以后会告诉科林去哪里找我们,而且我觉得,我可能就是在今晚告诉他的。我觉得他可能会在这儿,但我不确定。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

候告诉他的,可能是今晚,也可能是多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