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权骂她!”亚莉雅德不依不饶。
“好吧,对不起——满意了吗?”埃里克拿起他的午餐包。“快去让双胞胎安静,好吗?就快有人堵在门口抗议了。看看你的样子!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身上没穿着紧身衣就不要出去,免得谣言四处乱飞。”
“我还能怎么办!我在街区的商店买避孕药,有意让每个人都听到我买了什么。我出去的时候,胳膊下面总是夹着人口控制的小报。我——”
“好了,我知道,我知道!跟我说没有用——麻烦跟我们那些该死的邻居说吧。现在,去让双胞胎安静,请!”
亚莉雅德怒气冲冲地服从了。埃里克一把抓住大女儿的手。“跟我走。”他嘟囔了一声,向大门走去。
他们现在都明着说我应该离婚。或许他们是对的。我他妈的非常肯定应该给我加工资,因为我为开发“非常爽”植株做出了贡献。我现在就需要来上一口,上帝(不能说这个词,千万不能,否则他们会确信我就是他们以为的那种人)——也可能本来计划给我加的,但他们认为亚莉……
他拉开门,把佩内洛普推进走廊,这才看见门牌号下面有个东西,用胶带粘在门牌上,胶带大致贴成一个十字。那东西是个墨西哥人模样的圣母玛利亚,粗糙的塑料质地,可以用一美元从本地的饰品店买到。她半张的嘴里塞了一片避孕药。
下面有人用粉笔留下潦草的字迹:她能用,你也能用!
“洋娃娃!”佩内洛普高兴地叫道,忘了原本下定决心要一直哭、哭到哭不动为止,“能给我吗?”
“不能!”埃里克怒吼道。他把它扯了下来,使劲踩它,直到它变成一堆彩色碎片。接着,他用手背把粉笔字抹成一片模糊。佩内洛普又开始哭了。
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尖厉的窃笑,听上去是个十到十二岁的男孩发出的。埃里克连忙转身,却只看到了正在消失的一条腿和一只脚。
又是盖德登家的孩子。那个小吸血鬼!
找上门去也没用。成天吹嘘自己只要了一个孩子,精通各种卑鄙的手段,三次当选街区代表,丹尼斯·盖德登根本不在乎对他儿子的这种指控。
发现我们的第二胎是双胞胎时,我能怎么办?难道我计划好了三个小吸血鬼都是女孩?性别选择是很贵的!再说我也没违法——我们的基因很干净,没有糖尿病、血友病,什么都没有!
没违法不等于没错,这其中的差别大了。要不是公众的观点已然觉得生三个或更多的孩子对其他人不公平,世上就不会出现——也不可能出现——任何优生法。这个国家的四亿居民都是怀抱同一个梦想长大的,那就是每个人都必须拥有一片宽敞的空间供私人消遣。这种情况下,上述观点的出现不足为奇。
我们不能再在这儿住下去了。
但是——去哪儿呢?他们挣扎在破产的边缘,因为加州对拥有超过两个孩子的家庭课以重税。搬去本州的其他地方,离上班的地方远,光每天的交通费就承担不起。就算他们把双胞胎中的一个送给别人收养,他们也得搬去很远的地方,才能摆脱过去的坏名声。还有,尽管越过州境进入内华达可以不用交税,但正因为那个牛仔州拒绝征收多孩税,加上宽松的优生法,使得那地方的房价是加州的两到三倍。
此外——我还想继续这份工作吗?
真是奇迹,驶向地面的电梯内除了他和佩内洛普之外没有别人。在短暂的下行过程中,他想了想是否要辞职,又得出一直以来的结论:他不可能找到一个和目前的这份类似的工作,除非他搬去很远的地方,和亚莉离婚——在内华达法庭,过于旺盛的生育能力可以作为离婚的理由,但这种做法还没有在加州或其他州实行——把他与这个家庭的联系完全切断。
还有,他懂的最多的就是大麻的基因选择和植株控制——这是他最吃香的技能。加州的爽游公司可以轻易地甩给他一张十年的禁令,引用行业秘密法案来阻止他为业内的其他竞争者工作。
困住了。
电梯门打开了,他领着跟往常一样抗拒的佩内洛普,沿着走廊走向街区学校。他压制住自己的愧疚,将她的命运交给了她的同学们。他肤浅地安慰自己,她得自己学会游泳,并转身朝快铁站走去。
至少,最近一直盯着他的四个小混混昨天和前天都没出现。或许他们觉得无聊了,或许他们并不是针对他本人。
他在自动门那儿检了票,来到站台上,等着呜呜作响的单轨列车过来。
他们就在那儿,四个人都在,懒洋洋地靠在一根柱子上。
今天早上,站台上比平常更拥挤。这意味着列车没有正点运营——可能轨道又被人破坏了。快铁系统是城市游击队最主要的目标;任何程度的巡逻都无法阻挡这种方法:丢下一个瓶子,看上去只是无害的饮料,实际上里面掺了一群编辑过的细菌,可以把钢铁和混凝土弱化成脆弱的海绵。往常,出现这种事会让埃里克像其他人一样生气,但今天,拥挤的、不耐烦的乘客能挡住小混混的视线。
他悄悄地挪向站台的尾部,希望在他和四个穿着艳俗的年轻人之间隔着的人越多越好。刚开始他以为自己做到了。但是,列车终于到来时,他感到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下。他回过头,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他身后,两人一组守在他的两侧。
领头那个假意笑了笑,示意他先进去。他服从了,身子直打战。
车厢里很拥挤。不用说,站着是不可避免的。只有从始发站上车的幸运人士才有座位享受旅程。噪音使得私下谈话成为可能,只要一个人对着听者的耳朵说话就行了。小混混们就是这么做的。
“你是埃里克·埃勒曼。”他们中的一个说道。随着话音,一丁点唾沫飞到他的脸颊上。
“你在爽游公司工作。”
“你住在街区的2704号公寓。”
“你和一个叫亚莉雅德的女人结婚了。”
“而且你他妈的有太多崽子了,对吗?”
崽子?埃里克被恐惧浸没的大脑琢磨着这个词,最后终于明白了。从“猪崽子”演化而来,意思是孩子。
“我是斯塔·卢卡斯。”
“去打听打听,很多人都能跟你说说斯塔的事。那些人照着他的话做了,然后就——安全了。”
“这是我的小弟辛克。他是个坏蛋,坏透了。”
“听仔细了,亲爱的埃里克。你要帮我们弄点东西。”
“如果你办不到,我们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比如你来自洛杉矶的太平洋帕利塞德,你在那儿还留有崽子,是你跟另外一个小妞生的。”
“所以你现在不止有三个,而是五个——或者六个。”
“他们会因此而爱你的,亲爱的。非常爱你!”
“而且他们会很高兴听到你秘密参加真天主聚会,对吧?”
“你从艾格兰亭教皇那儿得到了特许,可以买人口控制小报——”
“你的基因并不干净,跟你说的不一样。一个真天主教会在优生办公室的卧底接受了你的贿赂,更改了你的报告——”
“当你的崽子们长大时,他们几乎都会有精神分裂症——”
“或者他们的崽子会有——”
“你们想干什么?”埃里克挤出一句,“别纠缠我,放过我。”
“好的,好的,”斯塔仿佛在宽慰他,“你按照我们说的做,我们就放过你。我保证,我保证。但是——哈——你在爽游工作,爽游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它有‘非常爽’。”辛克在另一边说道。
“一小袋种子,”斯塔说道,“那种装十块钱大麻的小袋子。只要这么多。”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呵,不要说不可能。”
“它们不是从种子上直接种出来的!而且一直需要特殊的化学药剂,还有——还有这可不像在窗台上种花那么简单,看在上帝的份上!”
“你的朋友,是吗——上帝?你保证了他的天堂合唱团有充足的新人加入。你像他希望的那样繁殖,对吗——天主教徒?”
“收声,辛克。那你是从哪儿种出来的——插枝?”
“是——是的。”
“插枝也行。‘非常爽’,三块五一包十根,太贵了。但它是好大麻,我承认。所以你得这么做,亲爱的:一小袋健康的插枝——还有,你最好列一张表,写清楚它都需要什么照料。我们会对你开恩,替你保守秘密——你在太平洋帕利塞德的崽子。”
单轨车放慢速度准备靠站。埃里克发疯似的说道:“但这是不可能的!有安保系统——警卫都盯着呢。”
“连开发了它的基因学家都不能靠近它的话,还有谁能呢?”斯塔说道,随后四个混混向门口走去。其余乘客紧张地看着表明他们身份的那身打扮,纷纷给他们让开了路。
“等等,我不可能——”
但门已经开了,他们离开了车厢,消失在拥挤的站台上。
背景环境(8)
孤 立
人类打心底觉得理想主义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想法。太平洋两岸对抗的双方都未能实现各自宣传的目标,足以证明这个结论。看了那些明确的、通俗的、鼓舞人心的宣传以后,一个中立的观察者可能会搞不懂,为什么他们没有紧接着付诸行动,就像太阳紧接着夜晚升起一样。
“将财富归还给它们的创造者!”这是一个能在人民中激发斗争精神的口号。人民将其理解为烧掉黑心放贷者的高利贷账本,没收贪婪地主的土地,将它们平均分配,让每个家庭都能享有足够的食物。喊出这个口号以后,有的国家勇敢地采取了行动——直至行动过了头。他们无法将他们想驱逐的邪恶与自己国家的传统习惯区别开来,而他们希望动员起来的人民正是这些传统习惯塑造的。很快,他们和他们的敌人一样,掉进了同样的陷阱,即无视那个最简单明了的道理:对于一个饥饿的人来说,“自由”意味着一满碗米饭。或者——如果他的野心足够大——一头帮他拉犁的公牛。它和投票给哪个党派没有一点关系。
同样的道理,一次大战时,沙皇的军队出现了大量逃兵,并不是因为布尔什维克对士兵的影响,而是因为他们厌倦了战争,想回去照料自己的农场。他们成了最早聚集在红旗下的狂热分子。然而他们发现,自己在国外拼命的同时,想要保卫的东西却在国内被摧毁,因此他们退出了。
然而,在那个时候,因为无能,因为瞧不起对手,因为在正确的战争中使用了错误的武器,因为普遍存在的低级错误,反对派(或许你觉得应该把他们称为“我们这一方”;但我不喜欢这样,我不会把这伙没用的人看成是“我们这一方”)一败涂地。到目前为止,在这场令百年战争在时间和不确定性方面都相形见绌的斗争中,反对派最大的成就也只是重新取得了大致上的平衡,并没有使天平发生实质上的倾斜。
我们甚至无法宣称伊索拉是远见与计划的结果。只不过,当机会降临时,我们抓住了它。有人想宣称伊索拉的存在证明了西方体系的优越性,不要相信他。它之所以存在,不过是因为邻近的大国无法吞并它,仅此而已。那里没有他们可以利用的不满。当人们的最高愿望就是成为地主和受贿者时,你怎么可能激起人们对这两者的不满呢?
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内战爆发之前,菲律宾的生活糟透了。对于财富的掠夺(有些人可能称之为无政府主义,但任何有良知的字典都不会这么解释。它的实质是失控的自由资本主义)已经到了对国家造成不可逆伤害的地步。不到五千万的人口,每年平均有三万宗未能破案的谋杀。大多数谋杀发生在苏禄群岛。然而,因为赛哈总统干涉了他们杀人和偷盗的传统,引起了居民的不满。他们的不满最终导致了赛哈总统被暗杀。干涉传统,这是无法原谅的行为。
哦,是的,在公投中,百分之八十八的赞同票投给了分离。他们中有些人肯定觉得,有华盛顿的大哥罩着,他们能过上和平的生活,不用再给房子配备防弹百叶窗,院子里也不用布置机关枪了。然而,更多的人似乎希望这个诱饵(完全的公民权和十亿美元的援助)能引来更大的蛋糕,他们好从中攫取属于自己的一份。
这些人中有谁看到了梦想实现?亲爱的读者,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吧。那传说中的十亿美元援助根本没有落入本地居民的口袋。它被花在了公路、机场、港口和碉堡上。还有,尽管是真的,之前猖獗的走私犯和黑市商人被狠狠地踢了屁股,但是为了除掉他们,新主人实施了戒严令,自1991年颁布以来一直未被终止。
将苏禄改名为“伊索拉”是想摆脱这个岛的过去,但是,这个年轻的州直接从火坑边跳进了火坑。不过美国人一直梦想拥有一个更加靠近亚洲大陆的基地,他们对这个结果还是挺满意的。
邻近的大国试图通过与雅塔康结盟来对此进行反制,结果却令他们失望。雅塔康是以前东南亚优势居民的后裔,他们坚守地相信那条传统的军事谚语:“你结盟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做好计划,以防盟友弃盟的那一天。”仅仅因为他们是亚洲人,并不意味着他们会邀请他们的黄皮肤朋友上床。但是,没有屈服于本地区的大国,并不表示他们准备好了要成为第二个伊索拉(我认识的一些华盛顿废物就是这么想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雅塔康的一切都挺顺利,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国家之一。以亚洲的标准来看,它富得流油。从目前的情况来判断,它想在邻近大国和华盛顿之间玩游戏,一直玩到世界末日。
直到世界末日?好吧,我可能有点夸张了。在那个黑暗的、被称之为太平洋冲突地区的地方,亮点还是有的。根据我的计算,到2500年左右,我们应该杀光了我们这个种族最后一名笨蛋成员——笨到会去参加如此无聊的战争游戏。幸运的话,他们不会留下基因,因为他们通常在太过年轻、还无法承担养育后代责任的年纪就被杀了。在那以后,我们可能会得到些许和平与安宁。
——《谁比谁优秀?》,查德·穆里根著
现场记录(7)
武器和无聊
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唐纳德感到自己的内心也是空荡荡的,如同钟摆一样机械地摆动着。他想等到维多利亚回来,然后表现得什么都没发生,直到诺曼通知警察将她带走。
他打电话在街区餐厅叫了餐。但等着送餐时,他的胃口似乎被无聊给赶走了。他放上了一张新买的唱片,坐下来看着屏幕上播放与音乐相配的色彩。还没开始播,他就又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没有一个电视频道的节目能引起他的兴趣。一两天之前,有人说服他买了一个电子艺术家。他打开了盒子,想从罗丹的《吻》开始。但是,他在半空中停下了手,然后让盖子自己落下、盖上了。
他看着窗户,暗自生着闷气。在夜晚的此刻,曼哈顿的景色达到了灿烂的顶点,宛如阿拉丁的藏宝洞,多彩的光芒如银河系中央的星辰一样美。
在外面,有几百万人喜欢抬头看着天空,想象着那些恒星中,有多少颗像太阳一样,照耀在跟我们一样的生物的头上。上帝:我上一次抬头看星空是什么时候?
他突然被吓着了。现如今,太多的人到了晚上从不出门。碰到特殊情况,他们会叫出租车上门,让自己暴露在外的时间不会超过从门口到街边所需的时间。在这个城市里走夜路并不一定会引发危险,好几十万仍保留这个习惯的人就是最好的证明。然而,在一个四亿人口的国家,每天出现两到三个魔客,就让有些人觉得走到下个街角之前就会受到攻击,更别说街上有小偷、抢劫犯,甚至还有骚乱。
不过,肯定还有地方可以让普通人随便走走?
不经意间,这个想法已经深深地印在唐纳德的脑海里,就像逐渐变浓的雾。正常情况下,只要过了晚上六七点钟,他不会单纯为了走走而离开家门。多数周末有派对。时不时地,诺曼的朋友会前来拜访。有时他们被邀请去与他人共进晚餐,又有时是听音乐会,或是其他活动。前来搭载他们的出租车由坐在防弹玻璃后面的男人或女人驾驶,车门只能由仪表盘上的按钮开启。整洁的空调出风口处,贴着一张证书,上面写着“已获城市相关机构许可使用麻醉气瓶”。除了它的轻快和燃料电池的安静,它就是一台坦克,给人的感觉是随时准备上战场。
我还了解我的同类吗?
他感到午餐时分的恐慌又回来了。他绝望地想和别人说话,证明世上确实有其他人存在,而不是由看不见的丝线牵着的木偶。他走向电话。但这没有用,这只是和图像中的人对话而已。他想听到、看到陌生人,以确认他们是独立于他本人之外的其他人。
他大声地喘息着,走向公寓的大门。将要出门的一刹那,他停了下来,走回自己的房间,拉开固定在墙上的柜子上的一个抽屉。在一堆一次性衬衣下面,他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一把喷气枪——火药驱动的气手枪,由日本松上授权通技在美国销售——以及一只功夫手套。
他想了想是否要戴上手套。他在手里把玩着它,带着好奇研究着。自从买下的那一天起,他一直没有仔细看过它。现在他看明白了。它其实是一只没有掌心的手套,由对撞击力敏感的塑料制成,厚约四分之一英寸。压一压,捏一捏,穿上,脱下,它都保持着柔软,跟皮子一样。一旦撞击到它的阻力面,它的表现会出现戏剧性的变化:内部保持着柔软以起到减震作用,与此同时,外表面变得像金属一样坚硬。
他将手指穿了进去,挥了几下,随后朝墙上狠狠地打了一拳。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传来,上臂和肩膀的肌肉都发出了抗议。但是,功夫手套发挥出了应有的作用。过了好几秒之后,他才能从包裹的塑料中伸直手指。
装着它的盒子里有一本小册子,上面是如何在各种情况下使用它的图解:或者用力,直接出拳,就像他刚才做的那样;或者轻巧,用掌缘和并起来的手指尖劈刺。他急促地读完了整个说明,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在做的正是他想回避的——假设自己要前往敌对区执行任务。他脱下了功夫手套,把它和喷气枪一起塞进口袋。
如果此时电话响了,那个上校出现在屏幕上,把我激活,告诉我立刻报到——我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这么说不对。如果只是因为晚上出去走走就让我如此紧张,真要把我激活了,我会吓成碎片的。
他谨慎地关上了门,走向电梯。更多好书分享关注公众号:tianbooks
世间百态(6)
眼前的街道
“我看不到天堂,但认识地狱——
我住在纽约所以我知道。
他们用富勒穹顶把天堂关在外面,
上帝放弃了,他回了自己的家。”
北向单行道
“我得找地方扔下我的乘客。他掏出了电击枪,我不得不麻醉了这个吸血鬼。一个吸毒的,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是,妈的,如果每个想打车的毒虫我都搭载,那七点以后我别想再挣到车钱了……不说了,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我没法接单。”
地下通道
钟点房,每小时三美元。
“听说特蕾莎的新闻了吗?”
西向单行道
注册乞丐,大纽约市,马尔顿·伯纳德,号码:PH2428226。
人行道
“所以我跟他说,听着伙计,我已经进入了二十一世纪,可你显然还没有。我说了我没把你的女儿当成妓女,因为我从来没碰到过该死的妓女。因为她们跟你的婚姻观念一样,过时了。我跟他说,想想吧,我的方式是不是更好?总比跟她那个该死的后妈搞到一块儿要好吧。他还不知道呢。我敢说,他脑子一下子一片空白了!”
南向单行道
菜单:8.5美元、12.5美元、17.5美元。
“无所不在夫妇昨天去时代广场了——那地方的人又该多起来了。”
靠右行驶
夜场表演——再强调一遍:真正的表演!
东向单行道
“这么着吧,我——嗯——对这街区比任何人都熟。让我帮你个小忙吧?现在我手头有多余的摩羯诺,还有……”
等待
每日公开授课,周三和周五演示。
解码印度爱经各种姿势。
专家亲自传授。
随时都可报名。
格兰迪夫人纪念基金会(愿狗刨出她的尸骨)。
“他们往撒缦以色里输入了这种大麻的分子式,听明白了?然后……”
行走
挥泪大甩卖!各种商品琳琅满目!欢迎入内,请先出示现金或信用卡!
不准停留
“注意、注意!我们接到报告,下东区有假出租车出没,司机会麻醉并抢劫乘客。请截停并检查第六街B大道附近的所有出租车。”
不准吐痰
办公室出租,也可改装为公寓,改装费由租客支付。
“这种提升形象的新配件是我见过最好的。”
在人行道上便溺的狗将被处决
心理测量学家、预言家,为不安全感提供指引。
小心盗窃
“好像宇宙就是个洞,听明白了?我被摊在洞壁,薄薄的一层,听明白了?有时它又会整个由内向外翻出来,我变成了骰子六个面上的点。还有——我跟你这家伙有什么好说的?”
快铁换乘
市政府法令第1214/2001号。没有固定住所的人请就近在警察局登记,露宿街头之前需领取许可证。
“它能以更快的速度带你到更远的地方,比无所不在夫妇的效率更高!”
卫生设施
乔的烤肉店——纽约品牌三美元十串,外州品牌五美元、六美元。
踩灭烟头,小心火灾
“嘿,伙计!快闪——下个街区有辆警车!”
不要将有毒垃圾弃置在无盖回收桶内
“我们该拿我们的城市怎么办。
肮脏和危险,腥臭和破烂?
如果你是纽约的朋友
你会找一把锤子把它砸烂。”
人物追踪(8)
是祸还是福
早知道是这样,盖瑞·林特愤怒地想着,我应该设法躲开的。
公寓里的气氛就像殡仪馆。所有人都压低了嗓音,踮着脚走路,就好像床头那张口气生硬的官方通知表现出了致命疾病的症状。
它只是一张入伍通知书。同样的东西估计每天都会发出上千张,这使得它成了个普通的东西。当然,并不是无法逃避——有很多种方法能躲开它,有些是合法的,有些不怎么光彩。但是,没有合法的方式可供盖瑞选择。十九岁,长着一头卷发和蓝色的眼睛,看着很帅气,身体非常健康。所有门道其实他都知道,一个十九岁的男子很难不知道这些,但它们让他害怕,比面对敌人的想法更让他害怕。
他的朋友们,从他会说话就认识的朋友,却愉快地用上了这些方法:在身上洒上香水,一对对地在公众场所亲昵地坐在一起,显示自己是同性恋(尽管不能保证成功,可能会被强行征召入伍。根据军法,一旦入伍,需立即参加野蛮的矫治课程);出去拦路抢劫,故意显得很笨,被判有罪,然后得到梦寐以求的注释“反社会”;在学校当局能轻易发现的地方留下支持苏联的小册子;自残;或甚至让自己染上一个重口味的习惯——盖瑞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使自己更有可能被收治,而不是被征召。
结果就是,明天他就会变成一等兵林特。
他看了眼自己的房间。他这一生几乎都生活在这里面,已经习惯了它逼仄的环境。它是公寓原来的一个房间隔出来的一半,在他妹妹出生时隔的。现在他身高都超过六英尺了,伸开双臂就能碰到短轴两边的墙。他能预见,当他休假回来时,他会因为它的狭小而惊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