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跟你们说的真理,我想说服你们接受的真理,其实很简单。因为我引用的这本福音书,和其他书一样,和我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它没有避开我们生活中的一些不太光彩的方面。当然,它并没有说它们是可接受的。不过,它也没有去掩饰我们需要直面的真理。作为基督徒,若要尽到我们的本分,就需要去了解它。(啊,好点了,现在疼痛消退成了热烘烘的感觉,像是戴了手套。)
因为人的体内有圣灵,所以,我们教会的缔造者们,在他们传教的过程中,不怯于用人来做类比——你们可能甚至会觉得有些类比过于残酷。
说到淫妇这个类比,她出卖她的肉体换取利益,早我们几代的人多数会觉得她很可耻。然而,我们的社会逼迫了这种人的存在,才是真正可耻的——用口语来说就是“不要脸”,很是形象生动。幸运的是,我们开始意识到,我们被创造成实体的形态,相应地,我们也应当承担实体需要承担的责任。婚姻就是其中之一。我们的主将他和教堂之间的关系比作婚姻并非偶然——简而言之,男人和妻子之间的结合是爱的表达,爱的表达,用别的话来说——嗯——爱的表达。(我希望他们没注意到我靠在了柱子上!)
当然,如今妓女越来越少了。在我还年轻时,我身边有些小伙子——嗯——有求于这种人。我觉得他们很可怜,因为很显然,他们并没有正确地使用我们被赐予的能力。我们的这种能力,可以让我们表达爱意,而这种爱意不仅可用来延续我们这个物种,还能被一个人用来给另一个人或另一伙人创造愉悦。(?)
当我说“另一伙人”,当然,我强调的是一个遗憾的事实,我们人类远谈不上完美,其中一个不完美之处就是,若要完全发挥这个天赐的能力来愉悦你一生的伙伴,那么,和人类的其他行为一样,它也需要测试和练习,直到完全发挥出它的功能。因此,我们发现,有人在婚后真心后悔选择了对方作为伴侣,到最后他们实在是不合适再在一起,我们只能遗憾地把他们分开,因为……
好吧,你们懂的。(以前从来没觉得这件长袍这么沉、这么不透气!)
你们也知道,很多人不理解这一点。我是说,自从二十世纪末期教会大分裂以来,我们一直在忍受那些来自马德里的、头埋在沙子里的顽固分子。他们用一系列的教皇圣谕攻击本属同门的天主教,做出了种种令人作呕的行为。他们这么做,不仅是因为罗马的教会觉悟了基本的道理——做爱比生一串小孩、往他们身上洒圣水、把他们送到天堂、让哈利路亚声回响在天上等等含义更深——还因为我们认识到了避孕药的重要性。但这位艾格兰亭教皇一直在鼓吹,说什么你们不能干涉神的律法,要给你们命中注定的孩子健康成长的机会,让他们圆满。还有,哦,不,你永远不能享受和他人睡在一起,除非是为了生儿育女。说得就好像人还不够多似的;说得就好像没人紧跟在你脚后跟后面,前面也没人挡你的道;说得就好像从我们的手中抢走面包是因为他们病态的贪婪和自私。上帝,够了,你都想改信其他宗教了,真的想,他们会保证你死后能拥有一连串永恒的处女。不允许你用避孕药?那就别抱怨你的妻子肚子大了,你一晚接一晚地独自躺着,因为情欲而无法入眠,很快这就成了一种折磨。所有像艾格兰亭这样的烂人,在他小时候已经和街上的女人尝过了味道,却转身禁止其他人享受。我想他肯定是染上了疹子,毁坏了他的脊髓液,升高了他的糖基磷脂酰肌醇。如果不是,那他可能是个阳痿。任何人都能想到艾格兰亭是个阳痿,他的那伙真天主教徒都是阳痿。我应该停止宣讲,不再往你们的耳朵里塞这些废话,好让你们互相用另外一个器官塞住对方。
后果:教众们感到异常困扰。
现场记录(6)
上了拍卖台
“豪斯先生,”语气中绝对听不出任何感情,“我们稍早之前见过。坐下,好吗?恐怕你得坐到床上了。或者,你更中意我们到楼下的公共会客室接着谈?”
“不必了,这里挺好的。”诺曼心不在焉地说,紧挨着小床边坐下来。他的双眼随机地从屋里的一个物体挪到另一个物体上。
“想来点儿喝的吗?我记得你不喝酒,来点咖啡——”
“不用了,谢谢。但我想抽点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哈,海湾金叶!我以前就喜欢这个牌子——不了,我不抽了,谢谢。我戒了。我原本用它来放松大脑,但有那么一两次我差点就出事了。”
盘算着。突然间,诺曼找到了合适的话语来表达他的内心。他尚未点燃手中的大麻,就开口说道:“听着,马斯特斯先生。让我说出我想说的话,然后我就离开,不再打扰你。我来此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在午餐时没能给你留下好印象。”
艾立虎坐在椅子上往后靠了靠,把右腿架在左腿上,指尖相互搭在一起,等待着。
“我说的不是乔老太和公司的其他高层让我出来亮相这件事。我不知道它给你留下了什么印象,但这跟我个人无关——都是公司形象问题。一个开明的雇主,雇了黑人当副总裁。老套的把戏。大公司已经这么干了有五六十年了,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我想道歉的是我本人刻意想留给你的印象。”
他第一次认真地盯着艾立虎,“请坦白地告诉我,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对你的看法?”艾立虎重复道,苦笑了一下,“我还没机会形成对你的看法。如果你喜欢听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你走进来的样子有什么看法。”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你想向尊贵的客人展示,你能成为一个比通技的高层更厉害的吸血鬼。”
短暂的停顿。最终,艾立虎把双手放到大腿上,“好吧,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从你的沉默来看,你还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现在请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当你被叫下去处理撒缦以色机房内的问题时,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诺曼很响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跳动了一下。“没什么重要的。”他小声地说道。
“我不相信。你回来的时候,你的状态成了自动驾驶。整个用餐期间,你所说的、所做的,没有一点真正的个性在里面,只是一连串的条件反射。装得不错,足以骗过任何人,除了经验丰富的心理医生——或者外交家。我学会了分辨其中的差别,只要你一走进屋子,我就能看出你究竟是带着诚意的谈判员,还是被授意来重复官方的立场。或许你能骗过那些你为之工作的‘白猴子’,但我是研究人类的欺骗长大的,我看出来了。”
他突然探出身子,抓住诺曼的左手,用指尖摩挲着诺曼手上的肌腱。刚开始,诺曼太震惊了,以至于没能反应,但紧接着,他一下子把手抽了出来,仿佛被咬了一下似的。
“你猜到什么了吗?”他问道。
“没猜到什么。一个老头——我猜你们会称他为巫医——教会了我阅读肌肉,在太子港的一条小巷里。当时我是驻海地的大使。我刚才还以为你的那只手肯定受过很重的伤,可我摸不出来。那么,究竟是谁的手受伤了?”
“我的曾曾外祖父。”
“奴隶时代?”
“是的。”
“砍掉的?”
“锯掉的。因为他袭击他的主人,把他打到了河里。”
艾立虎点了点头。“你听到这个故事时,肯定还很小。”他推测道。
“六岁,大概吧。”
“不适合给那个年龄的孩子讲这样的故事。”
“你怎么能这么说?这种重要的事就应该提早让孩子知道!六岁并不小,有些事我已经经历过了。街区里我最喜欢的小孩,我心目中最好的朋友,他却可以随时加入其他我讨厌的小孩,管我叫肮脏的黑鬼杂种。”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词已经很少用了,那个用来侮辱人的词?或许你没留意过。我注意到了变化,是因为有一次我离开了这个国家好几年,等我回来时,这个变化过程已接近尾声了。如今,过去说‘杂种’的地方一般都用‘吸血鬼’来替代。意思是‘血友病患者’。我瞎猜的。”
“什么?”诺曼困惑地摇了摇头。
“如果你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观点,过会儿我再跟你解释。你祖先的故事给了你什么影响?”
“我以前常常能感到这只胳膊在疼,”诺曼伸出了胳膊,“他们称这种现象为身心牵连。我过去还经常梦到被按在地上,手被锯掉。我会尖叫着醒来,妈妈会在隔壁房间冲我大叫,让我收声,她还要睡觉。”
“你没告诉她,你是在做噩梦吗?”
诺曼看着他两腿之间的地板,摇了摇头,“我担心她会责怪我的曾外祖父,禁止他再跟我讲故事。”
“你为什么希望听他讲故事呢?没关系——你不必回答。今天发生什么事了,让你想起了六岁时的创伤?”
“一个圣女想用斧子砸坏撒缦以色,她把我们一个技术员的手砍掉了。”
“明白了。能再接回去吗?”
“噢,可以。但医生说他可能会丧失一些手部机能。”
“你走进了这个场面,完全没预料到?”
“完全没有!我还以为又是一场该死的示威。喊喊口号,挥挥旗子之类。”
“你们公司的警察怎么没在你进去之前把问题解决了呢?”
“屁用没有。他们说不敢从阳台上射击,怕损坏撒缦以色。等他们赶到下面时,我已经解决她了。”
“真的是你把她解决了?怎么办到的?”
诺曼闭上双眼,把脸埋在手心里。他的声音从双手的缝隙中传出来,勉强能听清。“我之前见过一次液氦泄露,从一根加压的管子里。这给了我启示。我拎起一根管子,然后——然后我喷了她的胳膊。把它冻硬了。把它结晶化了。斧子的重量拽断了她的胳膊。”
“我猜他们无法再接上她的手了。”
“不行了。它肯定瞬时就变质了,像一只冻过的苹果。”
“你会面临什么严重的后果吗?比如,你会因为伤害她被传讯吗?”
“当然不会。”诺曼的口气中带着点轻蔑,“通技会照顾好自己人。再说,鉴于她想破坏撒缦以色……在这个国家,我们对财产权的重视一向高于人权。你应该懂的。”
“好吧,如果不是因为后果,那肯定就是因为行为本身。它怎么会让你联想起你自己的?”
诺曼放下了双手。他语带嘲讽:“你选错了职业,不是吗?你应该当个精神病医生。”
“我可不是什么精神病医生。但如果我没搞错的话,我问的这个问题,正是你来这儿想谈的问题。你为什么不表现得干脆点呢?”
忘记点燃的大麻在诺曼的嘴唇间上下哆嗦了一下。他点燃了它,吸了一口,屏住呼吸。过了半分钟,他说:“联想起我自己什么了?我感觉被骗了。我感觉羞耻。我终于扳回了比分,我拿到了奖杯——拿到了一只属于‘白猴子’的手。我是怎么办到的呢?一直戴着假面伪装自己,在大人物制订的法则下往上爬。但这只手对我的祖先有什么用?他早就死了!”
他又抽了一口大麻,这次把烟屏在体内足有一分钟。
“是的,他是死了。”艾立虎沉吟着同意道,“在今天才真正死去。你觉得应该哀悼他?”
诺曼快速地摇了摇头。
“好的。”艾立虎又恢复了他之前的坐姿,胳膊肘撑在扶手上,双手指尖触碰在一起。“刚才,我对某个现象做了评价,但显然你觉得它跟我们的谈话丝毫无关——你不怎么能听到人们骂其他人为‘杂种’了。这很重要。婚生已经没那么要紧,就跟我们的祖先在奴隶时代一样——他们只是在交配。现在你听到的替代词可能是‘血友病’的意思。它跟我们社会的关注点相匹配。如果你携带了有害的基因,比如说刚提到的这个,结果你还有孩子,这将被视为一种可憎的反社会行为。你在我的轨道上吗?”
“时代变了。”诺曼说道。
“正是。你不再是六岁的孩子。老板也不能对下属做出很久以前白人对你的先祖所做的事。但是,因为这些变化,世界变成天堂了吗?”
“天堂?”
“当然没有!现代世界同样面临着众多问题,跟古时没有分别。难道不是吗?”
“是的,但是——”诺曼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姿势,“你不清楚我走进了一条怎样的死胡同!我花了很多年,精心栽培了我现在的这个版本。几十年了!我该怎么办?”
“你得自己想办法走出来。”
“说得轻巧!你每次一离开这个国家就是好几年,你自己说的。你不知道如今的大人物是什么样——你不知道他们一直压在你身上,用针扎你,用棍子赶你。你没经历过我的生活。”
“我认为你可以这么说。”
“比如……”诺曼盯着艾立虎身后的墙壁,目光却没聚焦在那上面。“你听说过一个叫桂妮薇儿·斯蒂尔的女人吗?”
“听说过,这地方的女人看上去都像机器人,她就是幕后推手,让女人们像是工厂里生产的,而不是由母亲生下来的。”
“是的。她打算举办一个派对。一场小规模的派对,挤在一个公寓里,大家脸上挂着笑。我应该带你一起去,或许你就会——”
他没说完就停了下来,仿佛突然间被他所说的和他倾诉的对象吓着了。
“马斯特斯先生,太对不起了!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他尴尬地站起来,“我衷心感谢你的容忍。我在浪费你的时间,还有……”
“坐下。”艾立虎说道。
“什么?”
“我说坐下。我还没谈完呢。即使你已经谈完了,你不觉得欠我点什么吗?”
“当然。如果今晚我没能跟人聊天,我可能会发疯的。”
“你刚好说出了我的感觉。”艾立虎用自嘲的语气道,“我能假设你现在对保守通技的秘密不会特别在意吗?”
“在意也没用了。”
“什么意思?”艾立虎眨了下眼睛。
“是我个人的问题……哦,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在今晚,我发现最近跟着我的一个小妞是商业间谍。我的室友发现她带来的电子琴里有个窃听装置。”诺曼露出一个苦笑,“你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吧。任何泄露的秘密,我都能赖到她的头上。”
“我倒是希望,如果你真的想跟我说,就应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是的,我不应该那么说。问吧。”
“通技的人对我来接触你们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还没人跟我说过。”
“你自己想明白没有?”
“还没有。今晚早些时候,我和我的室友谈到过这件事。但我们没有得出任何确定的答案。”
“好吧,假如接下来我说,我的心愿是把我的老朋友卖给大人物当奴隶,而且我还觉得这对他是件好事——你怎么看?”
诺曼的嘴巴慢慢地张成了一个圈。他打了一个响指。“欧博密总统?”他说道。
“你是个聪明人,豪斯先生。好吧——你的看法?”
“但是,他们有什么东西是通技想要的吗?”
“这跟通技的关系不大,主要是跟政府。”
“不想再看到伊索拉那样的危机?”
“你开始让我吃惊了。我没在开玩笑。”
诺曼看上去显得不太自在,“老实说,这是我室友的想法,我只是随口把它说出来了。要不是我听到你亲口承认了,我还不怎么信它呢。”
“为什么不信呢?通技的年利润差不多是贝尼尼亚国民总收入的五十倍。他们有能力买下很多的不发达国家。”
“是的。不过,即使他们有这个能力——我不否认这一点——问题仍然没有解决:贝尼尼亚有什么东西是通技想要的呢?”
“一个二十年的振兴计划。在西非建立一座桥头堡,由贝宁湾最好的港口提供支援,在自给自足的前提下,与达荷马里和尼加联展开竞争。政府进行了一项计算机分析,结果显示在我的好朋友老萨死后,唯一能阻止贝尼尼亚发生战争的方式就是第三方干预。那一天可不会像我希望的那样晚点到来,他的工作每天都在带着他走近坟墓。”
“这一切都会属于通技?”
“这么说吧,它会被抵押给通技。”
“那还是别去做为好。”
“如果另一个选择是战争——”
“作为一个内部人士,作为公司的初级副总裁,我想说,通技给人们的尊严造成的伤害,可能比战争更严重。听着!”诺曼急切地往前探着身子,“你知道他们诱惑我做了什么?我订阅了宗谱研究服务,那些神神鬼鬼的家伙声称可以用你的基因来追踪你的血统。可你知道吗,我并没有授权让他们追踪我的黑人血统。我不知道我的黑人祖先是从哪里来的,有可能来自两千英里内的任何地方!”
“那好,想象一下,你的一个表兄弟——或是我的——下令军队开进贝尼尼亚!那国家还能剩下什么?战败的一方会在撤退时把一切都烧毁,除了废墟和尸体,什么都剩不下。”
诺曼的情绪消退了。他耸了耸肩,点了点头,“我猜你是对的,毕竟,我们都是人类。”
“我跟你说说整个计划吧。通技会发放贷款为项目提供资金,政府会通过代理——主要是非洲的银行——认购百分之五十一的贷款。通技担保二十年每年百分之五的项目保底收益,项目预期的年收益在百分之八左右。顺便说一句,这些结果都是有根据的,经过了政府的计算。他们把数据提供给了撒缦以色,希望能得到进一步确认。之后,他们会招募教职人员,多数从原殖民地官员之类的人士中招募,那些人熟悉西非的情况。头三年会集中改善饮食、卫生和居住条件。接下来的十年用来培训。先是扫除文盲,然后是技术教育,目标是让贝尼尼亚百分之八十的人口成为技术工人。我看你好像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但是我觉得这计划一定会成功。这世上没有其他国家能实施这样的计划,但贝尼尼亚是个特例。最后的七年用来盖厂房、安装机器、架设电线、平整道路——简而言之,让贝尼尼亚成为那个大陆上最发达的国家,超过南非。”
“仁慈的安拉啊。”诺曼轻声说道,“但是,那些电线上跑的电力从哪儿来呢?”
“来自潮汐、太阳能,还有深海热能。主要来自后者。在那个纬度区,海平面和深海的温差所能产生的电量,足以支持比贝尼尼亚大得多的国家。”
诺曼迟疑着。“如果是这样,”最终他鼓起勇气问道,“原材料应该来自大西矿?”
艾立虎再次热忱起来,“就像我说的,豪斯先生,你再次让我刮目相看。我们今天早些时候见面时,你的——嗯——表面形象装得太完美,我看不出你有这么深的洞察力。是的,那就是我们用来吸引通技加入的胡萝卜:一个未来的市场,为他们的矿藏找到出路。”
“从你跟我说的来判断,”诺曼说道,“我相信他们会紧紧抓住这个机会的。”
“你是通技公司里第一个听到这个计划的人。”
“第一?为什么?”诺曼差点叫了起来。
“我不知道。”艾立虎突然显得累了,“我猜可能是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太久了,在我想跟人谈谈时,你刚好出现了。我可以给巴克法斯特小姐打电话吗?告诉她我想让你去梅港进行初期谈判?”
“我——等一下!你怎么确定她会同意?你还没跟她说过你的计划。”
“我见过她了。”艾立虎说道,“我只需见她一次,就能判断出她是否愿意拥有九十万个奴隶。”
世间百态(5)
芽孢杆菌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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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追踪(7)
沉重的负担
不久之前,埃里克·埃勒曼还认为,一天中最糟糕的时刻,就是从他醒来到抵达办公室的这段时间。每天早上,他都得给自己裹上装甲,好再一次面对他的同事。但现在,好像任何时候都成了“最糟糕的”。
活着就是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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