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在那儿干什么?”
“我——嗯——我只是随便走走。”
“你什么?”队长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你经常这么做吗?”
“没——没有。我只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晚上随便走走的习惯了,都是有事才会出去,拜访朋友之类的,所以我——”
“上帝。不要养成这个习惯,好吗?我们要处理的麻烦够多的了,别再来添乱了。”
“听着!”唐纳德的体力有所恢复,愤怒让他挺直了腰板,“这不是我的错,是假出租——”
“不是?那就好好看看你自己!”
唐纳德疑惑地向下瞥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衣服上沾满了用来攻击警车的垃圾,这一看又让他的恶心程度恢复到了满血状态。他虚弱地说道:“我身上很脏,但是——”
“我说的不是脏。在那地方你碰到过几个人跟你穿的一样?你立刻被打上了入侵者的标记。并不一定非得来一辆假出租才能让你成为爆炸的导火索——可能是某个黑人混混和他的跟班嘲弄你,或者哪个抢劫犯觉得你是个目标,或其他任何事。你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结果让我的部门又多了两百多个人需要处理。这地方目前在押的犯人已经是处理能力的两倍了!”
“我不明白,你有什么权力跟我这么说话!”唐纳德发火了,“你们就知道扫街,抓几百个无辜的人。请问你抓到那个司机了吗?”
“你说话没走脑子吧,是吗?”队长无奈地说,“几百个无辜的人?我可不这么认为。如果司机跑得不够快,他有可能就在他们之中。这至少使数字减少了一个,这点你承认吗?而且,我猜,我们还有,”他举起手,一个手指接一个手指地数着他要列出来的分组,“蓄意毁坏者和掠夺者,他们打碎了某家商店的橱窗,抢走了店里大部分的烈酒和大麻。还有人砍断了街灯,有人砸毁了我的一辆警车,有人往大街上撒满了腐烂的垃圾、制造了严重的卫生问题。当然还有人随身携带过度攻击性武器,像是那把枪,打下了我的一架直升机。还有——拿着大棒把飞行员打死的人。你刚才怎么说的……”
“他们把他打死了?”唐纳德迟缓地问道。
“对一个脑袋被打碎、脑浆喷在大街上的人来说,你帮不了他什么了,不是吗?”
“哦,上帝。”唐纳德说道。
“我不相信上帝,”队长说道,“我不会相信神会创造我们这个物种,一个如此低劣的物种。滚吧,免得我以煽动骚乱罪起诉你。”
他关上了记录仪,将麦克风放回抽屉,狠狠地推上了它。“如果我有时间,”他结束了对话,“我可能真的会起诉你。”
唐纳德强迫自己站起来,身子仍在发颤。他说道:“你的意思是,如今,一个人不能在自己的城市里散步,单单因为可能会有事发生在他身上——就像发生在我身上的一样?”
“你自己算一下概率。”队长说道,“到目前为止,我们有证据表明百分之百会出事的。滚吧,趁我还没改主意。带上你的‘棕鼻子’室友。他还没法一个人回家,但我希望能多出个空位来。”
背景环境(11)
把话挑明了
对我来说,在所有出版过的书中,刘易斯·理查德森的《致命争论的统计》无疑是最可怕的。你可能从未听说过它,但是它对你们这个世界的影响,至少能与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平起平坐,而你们在小学四年级就听说过《物种起源》了。还有,因为它是如此可怕,以至于只有那些“专家”,在用之前形成相反的观念把自己全面武装起来之后,才能在研究的过程中免于理查德森的蛊惑。
当然,你可能认为自己也是本书所谈主题方面的专家——就跟当时的社会思潮对达尔文的反应一样:人们知道自己是有自主意识的智慧生物,即便他们愿意退一步,承认自己和他们所熟悉的动物之间的相似度,他们也会把这归因于创造者缺乏想象力,或许甚至会赞美他清教徒式的节俭,因为他在实地试验了猿猴之后,不想浪费一个可行的设计。
所以,你相信穿上军装符合家庭、朋友和同胞的利益。你接过他们给你的钢枪,在沼泽的一角悲惨地死去。那种地方你甚至在度假时都不会去,即便你已经一百多岁了,除了火星,哪儿都去过了。
理查德森精辟地提出了(并且,在过去的半个世纪中,被几个追随他工作的人加强了):战争的发生是非均匀随机分布的。也就是说,它既不是纯粹随机发生的,也没有可循的规律,而是一种基于这两者之间的东西。它有模式,但我们无法为它的每次发生找到一一对应的因果关系。
换而言之,战争跟意志力这一元素无关。所下的决定是否合理并不能改变战争发生的可能性。战争,就像天气的变化一样,该发生的就会发生。
事实上,早在理查德森之前,一次大战尚未爆发时,诺曼·安吉尔已经提出了一个观点:为利益而发动战争已经过时了。胜利的一方所付出的代价比失败的一方还要大。他是对的,一次大战证实了他的观点。二次大战用尽一切,包括原子弹,把它变成了颠扑不破的真理。如果换成个人,看到此人不断重复某种活动,其结果总是导致他声称要创造的东西的毁灭——人们会把这当作发疯的证据。放到国际舞台上,做这种事的国家也绝对称得上是疯子。但如果你留意过最近的新闻,这样的事却越来越多。比如美国和它的盟国——我们没剩下几个了——吹嘘着前所未有的个人自由,却把主权交给了华盛顿的一台被称为“征兵机”的计算机,每天让几百个倒霉的国民死得毫无意义,如同古罗马时期的角斗士。这么说吧:假设你的街区住着一位无脑的傻子(除非通技提供证据,证实撒缦以色真的有智能,否则,我会一直把不管什么类型的计算机都当作某种白痴天才),每周一次,他的神经都会循环到某种状态,让他必须用自己的指甲和牙齿把一个人扯碎;然后你们街区一致同意,每个家庭需轮流派出一位成员,前往傻子住的地方,并躺下等着他来虐杀……
说到这儿,我说过你们是这个主题的专家。这正是入伍通知想让你们相信的。它不接受那些你们想除去的家庭成员,比如一百零七岁的奶奶,而且痴呆了很多年了,或是那个患有苯丙酮酸尿症、却不知怎的逃过了优生法筛选的婴儿。它夺走的都是最英俊的、最健康的、最有活力的人,其他的一概不要。
想起什么了?你应该能想起来的。民间传说有时会有惊人的洞见力,其中一个场景已经被重复了不知多少个千年。从用铁链将安德罗墨达锁在岩石上,到献祭少女给那条后来被圣乔治杀死的龙。毁灭我们之中最宝贵的、价值最高的、最无法替代的生命,这一幕幕在我们的传说中不断地重演。它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我们单个人无法理解、但集合起来就能理解:当我们打仗时,我们是在毁灭自己。
但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是吗?你时刻牢记着,要感谢南部邦联的死者,或是不列颠战役中英勇的飞行员——有了他们的牺牲,你今天才能站在这儿,享受你美好的每一天,充满着快乐、奖赏、爱、喜悦和激动的每一天。
实际上,我敢打赌,你的每一天更可能是充满了焦虑、问题、拮据、争吵和失望。如果你情愿深陷其中,我无法将你唤醒。爱和喜悦是极其容易让人养成习惯的,通常情况下,一次普通的感染已足以引起永久的成瘾。但是,我毫不怀疑,你会尽自己的最大可能来避开它们。
——《你是个无知的傻瓜》,查德·穆里根著更多好书分享关注公众号:tianbooks
人物追踪(11)
密闭的火车
“接近目的地。”领航员说道。当出现需要人类驾驶员的局面时,他同时也能充当驾驶员。航向和控制大部分是由计算机完成的,但如果这台精密的机器被一枚近距爆炸的深水炸弹震得失灵了,这种情况下,人就能派上用场了。
情报官微微地紧张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与他共享潜艇前舱的人,在紧急情况下,是否真的像他本人所说的那样可靠。不过,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未曾与敌人接触。
头顶上方,笼罩在一片澄净而又宁静的天空之下,雄高海峡的表面看上去肯定像面镜子,只有海浪微微泛起的涟漪。潜行于海峡最深处的潜艇,应该不会对水面造成什么扰乱。
“就是这儿了,误差不会超过几码。”领航员说道,“我会升起监听器。你最好去提醒一下货物。”
情报官顺着身后的通道往后看去。通道的大小刚好能钻过一个人,能看到乔伽琼的头出现在通道的另一头,被包围在一圈光晕里。
密闭的火车……列宁……
很难将这两者联系起来。一张亚裔的娃娃脸,看不出年龄,实际上已经四十多了,看起来也就刚过三十。梳得很整齐的黑色头发,黄色的肌肤,这些特征都无法让人联想起列宁。
或许,在自己人眼里,革命者都是这么不起眼?我们的国父们看起来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出于不知哪来的烦躁,情报官说道:“我不喜欢你一直叫他‘货物’。他是个人,而且,他是个重要的人。”
“一方面,”领航员用一种厌倦的语气说道,“我不喜欢把我要送走的人看成真正的人。把他们想象成可牺牲的货物让我更好受些。另一方面,他是个‘黄猴子’,跟上面的人一样。你负责怎么分辨他们,我没意见。”
他说话时已经按下了升起监听器的开关,让它们安静地冒着泡升到水面。现在,他启动了它们。舱室内突然间充斥着上面世界的夜晚之声:海浪的低吟,受惊的长尾小鹦鹉发出的鸣叫,还有某种离得很近的东西发出的响亮的啪啦声。
“海龟。”领航员说道,同伴吓了一跳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它们不是敌人,至少我希望如此。如果它们被苏联招募了,你应该能知道吧,嗯?”
情报官觉得自己脸红了,他转身爬进通道,以掩饰自己的窘态。领航员在他身后不客气地大声笑了。
吸血鬼,我希望他下次行动回不来。
监听器传来的声音已经提醒了乔伽琼。情报官爬完整段通道时,他已经准备完毕,只是还没戴上头盔。他被包裹在一层救生衣里。救生衣由对压力敏感的塑料制成,在水中会变硬,以抵抗水的压力,浮到水面后会变软好让他游到岸边。脱下来之后,它能被一小瓶特制的细菌感染,分解成海滩上一团无法分辨的物体。
这么熟练,他们肯定把他训练得很好……不,他以前就做过,而且是实地行动。他们用这个办法把他带出来,现在又用同样的办法再把他送进去。他,还有其他人,上帝才知道有多少人也这么做过。
“随时可以行动。”领航员喊了一句,“别耽搁太久,耗光了我们的幸运。”
情报官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他检查着救生衣的密闭性,乔伽琼安静地配合他转着身。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他拿起最后一个东西,那个头盔,扣上脖子处的锁扣。他不禁想到,那张平静的脸孔后面隐藏着什么?
如果他们派我做他要做的事——在大海的中央冒出来,游到岸边的过程中随时有被海岸巡逻队发现的风险——我能吗?……我不知道。可他显得那么轻松。
他伸手抓住乔伽琼的手,想表示最后的祝福。没料到压力敏感塑料立刻把手套部分变成了坚硬的一团。他看到了乔伽琼的嘴唇的形状,仿佛在笑他的笨拙。他不由得有些恼怒。
难道这个吸血鬼没意识到危险?
没有,可能真没意识到。计算机算出,这个人有超过百分之四十的概率能成为雅塔康的下一任领导——如果那些关于他的影响力和支持者的情报评估是正确的话。情报官只能抽象地想象一下那样的权力。如果他能对超过两亿的人发号施令,他会膨胀得不知道自己的骨头重几斤几两。
“快点!”领航员叫道,“快出去,看在老天的份上。”
乔伽琼退到一边,等着他的舱室注水。情报官连忙脚朝前钻进了通道,关上舱门,听着门后的流水声。
你得羡慕这么一个人。你羡慕的是他的信心。成功的概率百分之四十……如果我被告知回不去的可能性更大,我肯定不会参与这种行动。领航员称之为大撒把。回去之后我要不要打听一下呢?最好还是别问了。还是让自己觉得必定成功的好。
把乔伽琼从注满水的舱室里排出去时,整个潜艇微微地摇摆了一阵。“哈!”领航员道,“时间刚好。传感器覆盖范围的最远处出现了苏联的巡逻艇。”
“你的意思是,在他游上岸时,会被他们发现?”
“他?不会。在这个距离上,他的救生衣不会产生任何信号,至少不会被他们的设备捕捉到。但我们却有可能被发现。我们只能在这儿等他们过去了。”
情报官点了点头,湿漉漉的手心在大腿上来回蹭,动作机械,一直到大腿处的织物将湿气全部吸走了还没停下。
在成为俄国无可争议的领导之后,列宁还会想起送他回国的列车的司机吗?他还记得司机这回事吗?
他绝望地想要化解紧张情绪。他想到了一个笑话。他说道:“你刚刚改变了历史的进程,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领航员说道,“照我的想法,当历史发生时,我早就死了。”
现场记录(11)
岩石坠落的声音
唐纳德没想去关心现在几点了。车窗外的大街上,笼罩在富勒穹顶之下,日与夜的交替似乎正在胶着。现在应该是清晨的某个时候;警察手头的事情太多,没法在骚乱者一抓进来时就着手处理。城市一片死寂,道路像失血的血管,空荡荡的,只有垃圾车和清扫车在上面缓慢地爬行,如同几个受困的白细胞,无助地进行着一场必定输给疾病的战争。
他们坐在一辆出租车的后部,诺曼瘫倒在他身旁,眼睛时不时地睁开一下。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沉浸在瓦斯带来的恶心与昏沉之中,无法关注周围。抵达他们自己的街区时,唐纳德不得不半抱着他先进了电梯,随后进入起居室。
在地毯的中央,他踩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把诺曼放进他最爱的那张椅子后,他回过身来看踩到的是什么。一把双保险牌的钥匙。他把它与自己的比较了一下,发现两把钥匙完全一样。随后,他注意到周围的陈设中有个变化。电子琴不见了。诺曼卧室的房门,在他出去时是关着的,现在却半开着。朝门里瞥一眼,就能发现维多利亚用的那部分衣橱已经空了。
消失了。巧合?或是有人通风报信?他现在没精力琢磨这个问题。他从诺曼的雪茄盒里给自己拿了一支海湾金叶。他几乎没抽过大麻,但他现在迫切需要“飞”起来。吸入麻醉瓦斯之后再喝酒只会重新引发恶心感。
“来一支吗?”看到诺曼动了一下,他对那个黑人说道。诺曼摇了摇头。
“到底发生什么渣事了?你在那儿干什么?”
唐纳德等到无法再屏住呼吸了,才在一团薄薄的迷雾中开口回答这个问题。“我——真的太对不起你了。我疯了。我们都疯了。我猜大概是瓦斯的影响。”
眼前熟悉的环境,叠加上了夜晚街道的景象。涌动的人群,诺曼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却认不出来。他不禁抽搐了一下。
“你在那儿干什么?”他也问了一句。
“感情之旅。”诺曼说道,“我去联合国的青年旅舍拜访了艾立虎·马斯特斯。离开的时候,我想,既然我好几个月都没来过这么东面的地方了,我应该趁机去我父母住过的地方看看。”
“他们还活着吗?”唐纳德问道。
“我不知道。”
“什么?”
“我不知道。”诺曼僵硬地举起一只手遮住前额,暂时闭上了双眼,“我还是个孩子时,他们就分居了。我从十八岁就独立了。我想我母亲可能在巴哈马,但是我不确定。我曾经以为我并不在乎。哦,妈的!”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舔着嘴唇。
“骚乱突然在我周围爆发了。真是个噩梦。一秒钟之前我还在寻找记忆中的建筑,一秒钟之后人群挤在我周围,迫使我跟他们一起移动。然后扫街车从街角出现了,我们像陷阱里的老鼠一样挤成一团。我其实并不害怕,然后我认出了你,想向你接近。等我靠近你时,你却开始挥舞拳头。我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可你怎么都不肯停下来。”
他说的是我吗?感觉像在说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唐纳德一口紧接着一口地抽着大麻,超出了烟嘴自动稀释的能力。烟把喉咙呛得又热又疼,等于一种惩罚。他又深吸了一口,道:“我害怕极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你知道吗,是我诱发了骚乱。”
“你疯了吧。”
“没有——没有。我真的诱发了骚乱。这才是真正让我害怕的地方。”唐纳德握紧了那只空拳,握得太紧,指甲都抠进了掌心。他的脊柱从上到下又传来一阵战栗,随后在全身引起了共鸣。他感觉到了休克反应带来的不真实的寒冷之感,手脚都麻木了。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认为自己是那种连最亲密的朋友都认不出的人,还想挥起双拳打他。我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危险人物,连上街都不被允许。”
诺曼显然忘了身体的不适,坐直了看着他,一脸不怎么相信的表情。
“你看到他们打下了警用直升机?”
“没有。”
“他们打下来了。有人用猎枪把它打了下来。在它坠落后,他们用大棒把飞行员打死了。上帝啊,诺曼,”——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我记不清自己是否跟他们一起上去打了!”
我必须坚强。他的部分意识保持着足够的清醒,能感知手头的要紧事。不能把烟头丢在地毯上。他瞄准着烟灰缸,控制着手完成一系列动作:它先开始正常移动,然后随意地一戳,丢出了烟头,最后缩了回来,与另一只手一起盖住了脸。他开始哭泣。
诺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半步,改变了主意,接着又改变了主意,往前走得更近了。他说道:“唐纳德,你的情绪中,有些是大麻引起的,有些是警察的瓦斯引起的,有些是因为太累了……”
随口找来的理由编不下去了。他站在那儿,低头盯着唐纳德。
诱发了骚乱?真的吗?他干了——能干——什么?他是个没有任何特点的人,没有攻击性,从未发过火,即便我冲他大叫,说他只会往家里带黑女孩。温和。内心:有脾气?
伴随着令他悲哀的震惊,他承认了:我不了解他。我们共享一个家这么多年,交换小妞,互相客气地说着客套话——但我真的不了解他。
艾立虎·马斯特斯还觉得我适合掌管一个无助的小国家,美化它,就像桂妮薇儿美化她的顾客一样,将它打造成最现代化的样式。
我们中的一个肯定疯了。是我吗?
他笨拙地拍了拍唐纳德的肩膀。“不说了,”他说道,“我帮你上床。我去上班之前,你还能睡上两个钟头。”
被动地,唐纳德让自己被架着进了卧室。他倒在床罩上。
“想让我打开你的助眠器吗?”诺曼边问边伸手拿起藏在枕头里的小小的俄制设备。它能将睡眠节律引入骨髓,让最严重的失眠症患者也能得到休息。
“不用了,谢谢。”唐纳德小声嘟囔道。随后,诺曼要离开时,他叫道:“差点忘了!桂妮薇儿什么时候要办派对来着?”
“嗯——今晚,我猜。”
“我觉得是。我脑子太晕记不清了……他们这么快就接走了维多利亚,不是吗?”
“什么?”
“我说,他们这么快就接走了她。”察觉到诺曼的语气中有些疑惑,唐纳德撑起一个胳膊肘,“你没阻止她吗?我看到她的东西不见了,我——”
他没把话说完。诺曼已经去了走廊,检视着整个起居室。透过自己卧室开着的门,他看到了半开的衣橱门里,那片原本允许小妞挂衣服的地方已经空了。
“没有,我没有阻止她。”他终于开口说道,话中听不出任何语气。“她肯定想先躲一阵,避避风头。可能对她有好处。但老实说我不关心。你也看到了,我甚至没察觉到她的东西不见了,还是你提醒我的。”他犹豫了一下,“说到这儿,我猜我还是现在告诉你吧,早上我离开时可能见不到你。我——嗯——我可能很快就要离开纽约了。”
唐纳德先吃了一惊,紧接着突然想起了昨晚早些时候产生在他身上的灵感,那个被假出租打断的灵感。但他太疲倦了,甚至无法因为发现了真相而自豪。他让脑袋落回柔软的枕头之中。
“我猜到了。”他说道。
“什么?怎么猜的?”
“我猜他们迟早会送你去贝尼尼亚,对吗?”
“你他妈的是怎么知道的?”诺曼的手狠狠地抓住了门柱。
“研究出来的。”唐纳德在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道,“这是我的特长。这也是他们选上我、给我工作的原因。”
“什么工作?你没有……”诺曼没有把话说完。他在寂静中站了一会儿,最终开口说道:“我明白了。和维多利亚一样,嗯?”话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不是,跟维多利亚不一样。上帝,我不应该说的,但我就是忍不住。”唐纳德勉强坐了起来,“真的,跟维多利亚不一样。和你没关系。”
“那和谁有关系?”
“别问了,我不应该谈起这件事的。但是——哦,上帝,已经十年了……”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政府,”他终于用疲倦的声音说道,“半吊子部。如果他们发现你知道了,我会被激活成军官身份,然后被秘密地军法审判。他们警告过我。这下我有把柄捏在你手里了,不是吗?”他说完时惨笑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诺曼思考了一阵,问道。
“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要给你个公道吧,我想弥补我昨晚对你做的事。请便吧。我现在无所谓了,即使眼前发生了雪崩,我也不会在意。”他又倒回床上,闭上了双眼。
诺曼的脑海中出现了岩石脱落,从山坡往下滚落的声音。一阵剧痛,如同一把斧子砍在他的左手腕,把手整个砍断了。惊恐中,他伸手去摸左手腕,以确保它仍完好无损。
“我已经从足够多的人那儿讨回了足够多的公道,够我一辈子用了。”他说道,“讨那么多公道没好处,一点都没有。睡吧,唐纳德。到了晚上你会感觉好些的,我确定。”
他轻轻地关上了门,用的是左手。他没有理睬痛楚,如同真的一样剧烈的痛楚。
背景环境(12)
性在社会学中的对应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东西很快就要上断头台了,注意观察那个最明显的症状:极端化。它是个绝对可靠的标志,可以说是一种死亡的先兆。当人类的某个团体在其成员的逼迫下,强调且只强调那些身份方面的因素,从而与其他团体产生了排他性,那么该团体就快寿终正寝了。因为人类不可能只属于一个团体。一个有趣的例子就是剑齿虎长出的长牙,到了该野兽无法闭嘴的程度;或是盔甲虽打造得无法穿透,但太重了主人无法支撑它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