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知道,”克拉拉说,她以微笑表示自己只是在做纯粹的假设,“有没有可能,某些不归飞船就是遭遇到了那种情况。”
“按照统计学,绝对有这个可能。”弗兰西说。他也面带微笑,表示自己也尊重纯粹假设的游戏规则。他一直在练习英语,因为比较好入手,现在他几乎没有口音了。我们会互相试着实践从语言磁带上学到的一些对话,结果发现他还会讲德语、俄语和不少种跟他的母语葡萄牙语同属罗曼语系的语言,因为对话的时候,他比我们还明白我们想要说什么。“不过,人们还是会去。”
克拉拉和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她笑了起来。“有些人是会去。”她说。
我赶紧插话道:“听起来,你也想要去了,弗兰西。”
分类广告
人体器官出售及收购。任何配型器官均可,最优报价。需冠状动脉,左心房,左、右心室及相关部位。致电88-703可做组织配型。
寻板棋棋友,瑞典人或莫斯科人。参加宇宙门锦标赛。可以教棋。88-122。
多伦多笔友愿听你讲述宇宙门的生活。地址:加拿大多伦 M5S 2A3,湾区955号,托尼收。1我想哭泣。我可以帮你找到自己的痛苦。电话:88-622。
“你难道对此还有过怀疑?”
“呃,好吧,我确实有过。我的意思是,你还在巴西宇航军服役。总不能说飞就飞了,是不是?”
他纠正了我:“我可以在任何时候起飞。只不过飞了之后我就无法再回巴西了。”
“这事儿对你来说值得吗?”
“这事儿值得我付出一切。”他告诉我。
“哪怕——”我继续劝说道,“有回不来的风险,或是像今天回来的那艘飞船一样惨不忍睹吗?”那是艘五人船,降落在一颗行星,上面生有某种类似有毒常春藤的植物。我们听说,那是种很可怕的东西。
“当然是的。”他说。
克拉拉变得焦躁不安。她说:“我有点儿困了。”
她的语调里带着一些弦外之音。我看了看她,说:“我送你回房间。”
“不必了,鲍勃。”
“反正我要送你。”我没有理会她的弦外之音,“晚安,弗兰西。下周见。”
克拉拉已经朝下行竖井走去,我连忙跟了过去。我抓住缆绳,向下对她喊道:“你要是真的不想我送,我就回自己屋去。”
她没有抬头,但也没有拒绝,所以我也在她那层下来,跟着她进了房间。凯西在外面的房间里睡得正熟,海娃则在我们卧室里睡眼蒙眬地看全息影碟。克拉拉让女佣回家,然后她走进外屋,去看看孩子是否舒适。我坐在床边,等着她。
“我可能是快来事儿了。”克拉拉回来时说,“对不起。我就是觉得心绪不宁。”
“你要是让我走,我这就走。”
“天哪,鲍勃,别再那么说了!”然后她坐在我旁边,靠在我身上,好让我伸出胳膊搂住她。“凯西太可爱了。”过了一会儿,她语带渴望地说。
“你也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是不是?”
“我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她拉着我一起向后躺下。“我只是希望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要给孩子一个体面的生活,我需要比现在更多的钱,还得更年轻。”
我们躺了一会儿,我的嘴贴着她的头发,说道:“那也是我想要的,克拉拉。”
她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时,她身体突然一紧,坐了起来,“是谁?”
笔记:关于昔奇人的臀部
赫格拉梅特教授:我们完全不知道昔奇人长什么样子,只能做些推论。他们可能是两足动物。人类的双手使用他们的工具还算趁手,所以他们可能也有双手。他们能看到的可见光谱似乎和我们能看到的大致相同。他们的身材肯定比我们矮小——大概一百五十厘米,也许更矮。另外,他们的屁股长得十分滑稽。
问题:屁股长得十分滑稽?为什么这么说?
赫格拉梅特教授:你有没有仔细看过昔奇飞船的驾驶座?那就是两块扁平的金属块,联结在一起成V形的样子。在上面坐不到十分钟,你的屁股就酸痛难当。所以,我们不得不在中间撑起一张织物坐垫,但那是人类的增补物件,昔奇人压根儿就没有这样的东西。
所以他们的身体看起来应该多少跟黄蜂比较类似:一个硕大的腹部垂下来,延伸到臀部之下,两腿之间。
问题:您的意思是说他们可能像黄蜂一样长着螯刺?
赫格拉梅特教授。螯刺。不,我不这么认为。不过也有可能。或者还有可能,他们长着一套独特的性器官。
有人在外面的门上摸索着。门并没有锁,我们从来不锁门。但是也从未有人不请自来,可这次就有人这么做了。
“斯特林!”克拉拉惊讶地说。她恢复了得体的举止,“鲍勃,这位是凯西的父亲,斯特林·弗朗西斯。斯特林,这是鲍勃·布罗德黑德。”
“你好。”他说。作为那个小女孩的父亲,他比我原先想象的要老得多,起码有五十岁了,样子比实际的年龄看起来还要苍老。“克拉拉,”他说,“下一班飞船,我就要带凯茜回家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今晚就把她接回去。我不想她从别人那里听到那个消息。”
克拉拉伸手抓住我的手,却没有看我,“听到什么消息?”
“关于她母亲的消息。”弗朗西斯擦拭着眼睛,然后说道,“哦,你还不知道吗?简死了。几小时前,她的飞船回来了。着陆舱里面,他们四个人都死了,全都感染了某种真菌,浑身肿胀。我看过她的尸体了。她看起来——”他没再继续说下去。“真正让我感到难过的,”他说,“是安娜丽。其他人登陆行星的时候,她留在了轨道上,后来是她把简的尸体带回来的。我想她可能有点儿疯了。何必费这个力气呢?对于简来说,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唉,好吧。她只能带两个人回来,冰箱就那么大的空间,何况还得存放她的食物——”他又停住了话头,不过这一次他好像说不下去了。
于是我坐在床边,看着克拉拉帮着那位父亲把孩子叫醒,穿好衣服,带回他自己的房间。他们出去之后,我在压电电视上换了好几屏显示内容,仔细地研究起来。克拉拉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关掉了电视,正盘腿坐在床上,努力地思考着。
“老天,”她郁闷地说,“真希望今晚过得不是这么糟糕。”她坐在另一端的床角,“我现在一点儿都不困了。”她说,“不然我还是上去吧,玩几把轮盘赌,赢个几块钱。”
“还是别去了。”我说。就在前一天晚上,我在她旁边坐了三小时,看着她先是赢了一万块,接着又输掉两万块。“我有更好的主意。我们去寻宝吧。”
她猛地转过身来看着我,动作太大,竟然从床上飘了起来,“什么?”
“我们去寻宝吧。”
她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说道:“什么时候?”她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发射班次29-40。是艘五人船,船员团队挺不错的:山姆·卡亨和他那几个哥们儿。他们已经都恢复好了,还需要两个人,填满那艘船。”
她用指尖敲着眼睑,然后睁开眼睛看着我。“好吧,鲍勃,”她说,“你的建议不错。”昔奇金属墙上有睡觉时用来遮光的百叶窗,我刚才已经拉下来了,但即便是借着昏暗的光线,我还是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她在害怕。尽管如此,她却说道:“他们倒不是坏人。你跟同性恋相处得来?”
“我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何况我还有你。”
“嗯。”她说,然后她爬到我身边,伸出双臂抱住我,把我拉倒,然后把头埋在我的脖子上。“那也行啊。”她的声音很轻,我一开始都没听清。
等我明白她在说什么,心里突然感到十分害怕。她本来有各种理由可以说不。我本来也可以摆脱这件事。我感觉到自己在颤抖,但还是强作镇定,说道:“那么我们明天早上去提交申请?”
她摇摇头。“不。”她说,声音含混不清。我能感觉到她和我一样在颤抖。“打电话,鲍勃。我们现在就提交申请。免得一会儿改变主意。”
第二天,我辞掉了工作,把我的物品收拾好,放回来时的那个行李箱里,然后一起转交给老四,他看起来充满渴望。克拉拉也辞掉了学校的工作,解聘了她那位看起来忧心忡忡的女仆——但是并没有费力气去打包她的物品。她还剩了不少钱,克拉拉的确有点儿钱。她把自己那两间屋子的租金都提前付完,然后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屋子里。
当然,我们还举行了欢送会。我们例行公事地搞完了派对,可是当时在场有哪些人,我一个也没记住。
再然后,突然之间,我们已经挤进着陆舱,又爬进座舱,而山姆·卡亨则在有条不紊地检查飞船的设置。我们把自己固定在座舱里。我们启动了自动发射序列器。
飞船突然倾斜了一下,给人一种下坠、飘浮的感觉,然后推进器切入进来,我们上路了。
(1)金牛座一对联星。
(2)位于船底座的一个恒星系统,是质量巨大的恒星中距离地球相当近的一颗。
(3)木星的最大卫星。
(4)英国威尔士城市。
(5)波在介质中传播时,经相同时间所到达的各点所连成的直线、曲线(二维内)或面(三维内)。也就是某一时刻波动所达到的各点所连成的曲面。


第13章
“早上好,鲍勃。”西格弗里德说。我在房间门口停了下来,不知怎么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
“没什么,鲍勃。进来吧。”
“可你改变了房间里的布置。”我责备道。
“是的,博比。你喜欢房间现在的样子吗?”
我端详着房间。地板上的抱枕不见了。墙上的抽象画也取下来了。现在上面挂的是一组全息影像,上面是太空景观、高山和大海。最可笑的是西格弗里德自己:他待在一个假人里面跟我说话,那假人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手里握着一支铅笔,戴着墨镜看着我。
“你搞得非常做作,”我说,“为什么要弄这些?”
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和蔼可亲的笑意,不过那假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有些变化,鲍勃。”
我往房间里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你把垫子拿走了!”
“不需要它了,鲍勃。你也看见了,我换了一个新沙发。样式很传统,是不是?”
他哄劝道:“你何不躺上去试试?看看感觉如何。”
“嗯。”我还是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那感觉有些奇怪,我不喜欢,可能对我而言这个房间有某种仪式感,里面的陈设发生了变化,会让我觉得十分紧张。“原来的垫子上是有绑带的。”我抱怨道。
“沙发上也有,鲍勃。就在两侧,你可以抽出来。你躺在那儿好好感受一下……这一切,是不是比以前更好?”
“并没有。”
“我认为,”他轻声说,“你应该让我来决定,出于治疗的考虑,某种改变是否是恰当的,鲍勃。”
我坐了起来,“还有这件事,西格弗里德!听仔细了,注意点儿你对我的称呼。我的名字不是什么鲍勃、博比。我叫罗比内特。”
“我知道,博比——”
“你又叫我博比了!”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语音柔和地说:“我认为你应该允许我按照自己的偏好选择称谓的形式,博比。”
“哦。”这种不置可否的含混回答,要多少我可以给他多少。其实,我希望整个疗程都能这么敷衍过去,什么都不表露出来。我想要的,是西格弗里德的潜意识。我想知道,他为什么每次都用不同的名字称呼我。我想知道,他从我说的话里发现了什么有意义的东西。我想知道,关于我,他到底怎么想的——我是说,假如一块叮当作响的铁皮加塑料真的能够“考虑”的话。
当然,有件事我知道而西格弗里德并不知道:我的好朋友S.雅告诉我这块铁皮加塑料是值得开开玩笑的。我对此非常期待。
“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鲍勃?”
“没有。”
他在等待。我感觉自己满是敌意,也不愿交谈。我想这是因为我十分渴望能够戏耍一下西格弗里德,不过也有生气他把诊室里的陈设布置给改变了的原因。我在怀俄明患精神病期间,他们对我也做过这种事。有时我去接受治疗,他们会给我放我母亲的全息影像,真是让人无语。那影像看起来跟她一模一样,可是却没有她的气息和触感,事实上你也根本无法触碰,那只是一些光影效果而已。有时他们会让我走进黑暗的房间,会有某种温暖可亲的东西拥我入怀,在我耳边轻声细语,可我并不喜欢那样。我是疯了,但没那么疯。
任务报告
飞船编号:1-8,航行编号:013D6,船员:F.伊藤。
飞行时长:四十一天二小时。位置未能识别。仪器记录损坏。船员录音记录如下:“行星表面引力似乎超过了二点五G,但我准备尝试着陆。目测及雷达扫描都无法穿透尘埃和水汽组成的云层。情况看起来相当不妙,但这是我的第十一次发射。我会把自动返航设置为十天后触发。如果十天后我没有跟着陆舱一起回来,我想飞船座舱会自动返航。真希望我能知道那颗主星上的黑子和耀斑是怎么一回事。”
飞船返回时,船上未见船员。无文物或样本。着陆舱失踪。飞船损坏。
西格弗里德还在等待,但我知道他不会永远等下去。很快他就会开始问我话,可能是关于我的梦。
“上次咱们谈完之后,你有没有做过什么梦,鲍勃?”
这个话题实在太无聊了,我打了个哈欠,“我想没有。没什么重要的,我敢肯定。”
“你不妨说来听听,哪怕只是个片段。”
“你很烦人,西格弗里德,你知道吗?”
“我很遗憾你会觉得我烦,鲍勃。”
“好吧……我也想不起来什么,哪怕是零星的片段。”
“请你试一下。”
“哦,天哪。好吧。”我在沙发上舒服地躺了下来。我唯一还能想起来的那个梦,绝对是微不足道的,我也知道那个梦跟什么创伤或是潜意识毫无关联,但如果我不告诉他,他会生气的。所以我乖乖地说:“那是一列长长的火车,我坐在一节车厢里。火车有好多节车厢,都连在一起,你可以从这节走到那节。每节车厢里都坐满了我认识的人。有一位妈妈般慈祥的妇人,一直在咳嗽,还有一个女人——呃,她看起来相当奇怪。一开始我以为她是个男人。她穿着一套连体工作服,所以也看不出是男是女。她长了一双非常阳刚的浓密眉毛,但我很肯定她是个女人。”
“你有没有跟这些女人说话,鲍勃?”
“别打岔,西格弗里德。你扰乱我的思路了。”
“对不起,鲍勃。”
我继续讲述我的梦:“我离开了——没有,我没有和她们说话。我走回了下一节车厢。那是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它跟别的车厢连着,通过一种——让我想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那种金属制成的大张折叠插页,你能想象吗?然后它伸展开来。”
我停了一会儿,主要是因为无聊。做了这么一个毫无头绪的蠢梦,我都想道歉。“你说那金属连接部分伸展开来,是吗,鲍勃?”西格弗里德提醒我。
“没错,它伸展开来。所以,我那节车厢不断落后,离其他车厢越来越远。我能看见的只有尾灯,组成她脸的形状,看着我。她——”我一下子忘了该说什么。我试图回到正轨,“我当时觉得,似乎再也回不到她身边,就好像——对不起,西格弗里德,我也记不清当时是怎么回事了。然后我就醒了。接着,”我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我马上把这些全都写了下来,就像你告诉我的那样。”
“我很感激,鲍勃。”西格弗里德严肃地说。他在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我不安地动了动身子,抱怨道:“这张沙发压根儿没有原来的垫子舒服。”
“我很抱歉,鲍勃。你刚才说你认出她们了?”
“谁?”
“火车上那两个女人,你离她们越来越远。”
“哦。不,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在梦里是认得她们的。可在现实生活中我并不知道她们是谁。”
“她们看起来像你认识的什么人吗?”
“一点儿都不像。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
西格弗里德沉默了一会儿——我发现每当我的答案无法令他满意,他就会这样,好给我一个修正的机会——然后又说:“你提到其中一个女人,妈妈般的那个,她总在咳嗽——”
“是的。可我并不认识她。我觉得她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是,你知道,是那种梦中人的熟悉感。”
他耐心地说:“你再想想,你可曾认识过的一个女人,像妈妈一般,还总是咳嗽的吗?”
这话让我大声地笑了出来,“西格弗里德,我亲爱的朋友!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认识的女人里面,可没一位像个妈妈!而且她们都有医保,可不会一直咳嗽。”
“我明白了。你确定吗,博比?”
“别这么操蛋,西格弗里德。”我说道。我很生气,不仅因为这破沙发怎么躺都不舒服,还因为我想去上洗手间,可眼下的情形,这番对话还得无休止地进行下去。
“我明白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扯起别的话题,我就知道他会如此——他就像一只鸽子,西格弗里德。我丢在他面前的每一样东西,他都要挨个啄一下。“那另一个女人呢,就是有一双浓眉的那个?”
“她怎么了?”
“你认识的女孩里面,有没有谁长着浓眉的?”
“哦,天啊,西格弗里德,我睡过的女孩有五百个!你听说过的任何一种眉形,都可以在她们脸上找到。”
“能不能确定是哪一个呢?”
“你要说一下子就能想到的,那可没有。”
“不是一下子想到,鲍勃。请你仔细回忆。”
与其跟他争辩,不如听从他的要求,所以我仔细回忆起来。“好吧,让我想想。艾达·梅?不对。苏-安?不对。S.雅?不对。格雷琴?不对——好吧,跟你说实话,西格弗里德,格雷琴是金色毛发,但我说不好她是不是真的有眉毛。”
“那些都是你最近认识的女孩,对吗,鲍勃?也许再往前回忆回忆?”
“你是说很久以前?”我尽力回忆着久远的事情,一路回到了食物矿时期,还有西尔维娅。我放声大笑。“你知道吗,西格弗里德?说起来很可笑,可我几乎记不起来西尔维娅长什么样了——哦,等一下。不对。我想起来了。她曾经把眉毛几乎全都拔光了,然后用眉笔重新画上。我记得这个,因为有一次我们俩躺在床上,用她的眉笔互相在对方身上画画来着。”
我几乎可以听到他内心的叹息。“那些车厢,”他又开始啄另一个亮点,“你怎么描述它们?”
“就像所有的火车那样,长长的,窄窄的,非常快速地通过隧道。”
“又长又窄,通过隧道,鲍勃?”
这让我一下子失去了耐性。他这也太他妈的直白了!“够了,西格弗里德!你别想从我这儿套出什么老掉牙的生殖器意象。”
“我没想套出任何东西,鲍勃。”
“你知道吗,这个解梦的事儿,你就是个混蛋,我发誓,你就是。这里头什么事儿都没有。那火车就是一列火车。我也不认识那些女人是谁。而且,听着,我们谈这个话题的时候,这张该死的沙发让我十分不爽。就冲我的保险支付给你的那些钱,你也应该做得更好一些!”
他这下真把我惹火了。他还想让谈话回到那个梦,但我已下定决心要得到他的公平对待,好对得起我的保险公司为此支付的账单,最后在我离开的时候,他终于答应在下次诊疗之前把房间重新布置一下。
那天我离开诊所的时候,对自己非常满意。他真的对我有很大的帮助。我想这是因为我鼓起勇气正视他了,因为这个,或是什么别的原因,这些废话没准儿对我还真有帮助,即使他的一些想法真的很疯狂。


第14章
我从吊床里挣脱出来,试着给克拉拉的膝盖腾个地方,结果却撞上了山姆·卡亨的胳膊肘。“对不起。”他头也不回地道歉。尽管我们已经上路十分钟了,他一只手仍然搭在出发拨动开关上没有拿开。他一直在研究昔奇仪表板上闪烁的各种颜色,唯一一次移开视线,是瞥了一眼头顶上方的显示屏。
我坐起身,感觉十分恶心。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适应了宇宙门上的模拟低重力环境。可是飞船座舱里这起伏不定的重力完全又是另一码事。这里的重力很小,但问题是它一直在变化,每次只能维持不到一分钟。我的内耳对此意见很大。
我朝厨房那边挤过去,又看了一眼盥洗室的门。哈姆·泰耶还在里面。他要是再不快点儿出来,我这儿的情况可就十分紧急了。克拉拉笑了,从吊床里伸出手臂搂住我。“可怜的博比,”她说,“我们可是才刚刚开始。”
我吞下一颗药丸,又不管不顾地点燃一支香烟,努力让自己不要吐出来。我也不知道这种反应到底算不算晕机。其实更有可能只是恐惧。你跟迅速而凄厉的死亡之间,其实只隔了薄薄的一层金属,那还是由某些怪异的陌生人在几十万年前制造的。这些让人一想起便浑身发抖。还有件可怕的事,就是你知道即将前往的那个地方完全不在自己掌控范围之内,到了之后的结局也很可能令人极度不快。
我又爬回自己的吊床,掐灭香烟,闭上眼睛,聚精会神地消磨时间。
还有大把的时间要去消磨。平均而言,每趟旅程的单程耗时都在四十五天左右。与通常的理解不同,旅程耗时与旅途的长短关系并不大。十光年还是一万光年,这两者还是有些区别的,不过也不是简单的线性比例关系。他们告诉我,在飞行的全程,飞船都在不断加速,而且加速度也在不断增加。因而飞船速度的增量并不是线性的增长,甚至都不是指数级增长所能够描述的。在一个小时之内就能达到光速。然后又会经历很长时间,来加速到大幅度超越光速。这时飞船才算是全速飞行。
全套的加速过程,你可以(据说)通过观察头顶的昔奇导航屏上显示的群星图像来察觉到。在头一个小时里,群星都开始改变颜色,四处游动。等你超越了光速,就会发现群星又都簇拥到屏幕的中央,也就是飞船前进的方向。
那些星星其实并没有移动。是你追上了由飞船后方或侧面的光源发出的光。击中船头摄像仪的光子发射出来已经有一天、一周甚至是一百年了。再过一两天,它们看起来都不再像是星星了。只是一种斑驳的灰色表面。它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对着光看一张全息胶片,不过借助光线我们从全息胶片上还是可以分辨得出实际图像的,但是从昔奇显示屏上,除了斑驳的灰色,谁也无法分辨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最后我终于等到了盥洗室,不过进去的时候情况已经没那么紧急了。从盥洗室出来,我发现克拉拉独自待在座舱里,正在用经纬仪相机检查星星的图像。她转过身来,对着我点点头。“你看上去没那么糟糕了。”她赞许地说。